这本是发表在清华校友网上的一个帖子。里面有些背景颜色是修改的标记，没有别的意义，本相改掉，但是不行。特此说明。
文革，超前（原作“未来”）的革命
题解
本来有一个题目，但是别人已经使用了类似的标题，不想雷同，就直奔主题。这个提法无关褒贬。有下面两个层面的意思。
第一，文革不是现实的社会矛盾发展的极其尖锐而爆发的革命，而是如所有的人同意的是为了防止发生修正主义在中国复辟，而至上而下发动的革命。这种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在当时并不是多数人所能真正理解的，文革之所以能发动起来，固然也有社会矛盾的积累，但更重要的是依靠毛泽东的威望。第二，既然不是现实的社会矛盾导致的革命，于是这也就昭示了这个革命必然失败的命运，而且也难免许许多多本来不属于文革的范畴恶劣事态得以发生。下面就这两个方面来谈谈对文革的理解。
文革，反修防修的伟大演习，终将影响中国的未来
以往的一切革命都是社会矛盾极其尖锐，无法解决，才爆发革命。用列宁的话说，不但被压迫者不愿意照旧生活下去，就连统治者也感到不可能照旧统治下去。用我们比较熟悉的革命来说，比如辛亥革命，不要说革命者不肯忍耐下去，就是满清统治阶级也感到不能照旧统治下去，慈禧太后镇压了戊戌变法，可是她又启动了比戊戌变法更广泛的变法企图以此避免革命。革命的胜利与其说是由于革命力量的强大倒不如说是统治者的分崩离析，众叛亲离。
但是文革不是如此。文革发生的时候，中国可以说是世界上公认的社会主义国家，经济建设也刚刚度过困难时期开始走上正轨，全国人民对于当时的领导阶层的拥护也是不容置疑的，社会风气敦厚和社会秩序优良，都绝对处在世界上的前列。
如果说我们当初对文革的必要性缺乏真切的理解，那么文革以后的三十多年的发展，让我们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文革的的确确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具有非常重大大的教育意义。如果中国社会主义能够坚持到帝国主义国际秩序崩溃的一刻，而不被帝国主义的和平演变所吞没，那就要首先归功于文化大革命的洗礼。恰恰是毛泽东的文革警讯，“资产阶级就在党内”，使我们认识到只有毛泽东思想才是保证中国社会主义不被走资派阉割的光辉指针。
当时许多人不乏认同这个说法。但是今天，当一批又一批贪污腐化的官员被判刑监禁甚至处决的时候，谁还能怀疑这一点。这些贪污分子，又有几个不是党员，不是曾经颇有作为出类拔萃的精英人物。
的确，文革结束以来，中国在否定毛泽东思想否定社会主义的道路上滑行了不近距离，但是最后要彻底改变中国的社会制度的尝试还是受到人民的反对而不能实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他们借苏东波的机会，在不争论的名义下，以减员增效的方式搞了相当大规模的私有化。但是国家经济命脉的大型国有企业还是掌握在国家的手中，当然有不少已经是在特权阶层之手中，但是只要这些大型国有企业的私有化不能实现，他们窃取的权利就还不得不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资本主义复辟的最后实现就还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彼岸。尽管这看起来只是一步之遥，但是仍然有重要的意义。因此，今后的国有企业改革，是搞好国有企业的管理和监督，还是把它们私有化，这是决定中国命运的最后的斗争。这个最后的私有化之所以受到抵制，不能不说与文革有关，与文革关于两条道路的教育，与文革的造反有理有直接的关系。
国务院的发展研究中心，伙同世界银行搞的那个推行国企私有化的所谓2030年报告就是资本主义复辟的总纲领，它与2008年的所谓08纲领是官民配合的两手，一个明修栈道，一个暗度陈仓。这个所谓的国务院的发展中心，就是资本主义复辟的大本营参谋部。他们中间的许多人又是拿美国资金的“天则经济研究所”的成员。
前面我们说过，文革是一场失败的革命。但是这绝不意味着文革没有具体的成果。除了它的伟大的深远的教育意义之外，文革还彻底打碎了那个一统天下的层层组织严密的党。如果那个党还存在，如果每个党员乃至于每个公民都还带着“驯服的工具”金头箍，中国的自上而下的资本主义复辟几乎不可阻挡。但是在文革中，那个驯服工具论被彻底砸烂，那种严密的极容易法西斯化的组织已经不再，也许还有某些影响，但是无论如何不能为资本主义复辟派上大用场了。
在刚刚过去的2012年，走资派频频发出文革重来的警讯。一方面固然是走资派要拿文革的大帽子压人，他们已经把文革污名化了；另一方面，他们也的确感受到人民在觉醒，他们已经不能统治舆论，因而有强烈的危机感。我在这里劝告那些还有一点点爱国之心的走资派，你们不要一厢情愿地频频祭起“彻底否定文革的大旗”了，现在不是连网络反腐也被扣上文革的帽子了吗，——本质上那是四大的继续。如果连这样的“文革”都被彻底搞臭否定了，那么将来等待你们的将只能是真正的暴力革命。用教育的方式，说理的方式，揭露阴暗面，用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方式解决你们与人民之间的矛盾，是你们避免暴力革命的唯一前途。本质上这就是毛泽东的文革方式。在文革之初，毛泽东就反复强调，文斗才能触及灵魂，要用文斗不用武斗。并多次指出，我们与走资派的斗争是世界观的斗争，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见与阿尔巴尼亚领导人的谈话）。对于党内的第二号走资派，毛泽东从1967年二月就主张有所保留不揭露其历史上的临阵脱逃的不光彩的事情。就是对头号走资派，也是直到最后关头才揭露其在历史上的叛徒行径。文革，就其主流而言，在毛泽东倡导的意义上，还真是一场文明的革命，触及灵魂的革命。但是走资派用一切手段破坏扰乱了文革。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让我们认识到文革的伟大的意义。对于这次反修防修的伟大演义，在当时我很不理解，认为怎么能拿整个国家来做实验？但是现在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假如不搞文革，不把反修防修这个严肃的问题提到全国人民面前，不经历那样一场全面的大辩论，中国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实现资本主义复辟而不会有任何反抗。而且那样的话，毛泽东的伟大威望甚至会成为他的“战友们”推行资本主义的一份资本，因为他们都是毛泽东亲的密战友和好学生啊。
文革注定不可能成功
文革尽管有伟大的启蒙的意义，但是作为一场革命，由于它的早产而必然失败。
既然不是一场社会矛盾导致的革命，就没有以尖锐鲜明的阶级矛盾划线的阵营，既没有明确斗争对象也没有真正的理解革命的依靠力量。
这首先表现在，对于这样一场未来的革命，没有人知道应当怎么搞。毛泽东也只有一个大概的设想，他的法宝是让群众自己教育自己，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但是群众也不是神仙，不可能有很多人理解这个革命，绝大多数在自己的单位里只能是为自己的切身利益而奋斗。比如说，“要用文斗不用武斗”，这是毛泽东反复强调的。但是左派和右派都不认同。右派巴不得用武斗搅乱这场革命。所有的严重的武斗事件都是走资派和他们的代理人挑起来的。而造反派，以及支持造反派的左派也不理解，认为这不过瘾。于是一场本来要触及灵魂的革命，却到处都只能触及皮肉，而通过皮肉，让灵魂感觉到的只有痛苦和委屈和背叛和仇恨。
后来给文革按上的许多罪名，许多都是走资派搞乱的结果。比如所谓破四旧，比如这期间的许多打死人的恶性事件，比如把人往死里整的许许多多事件。
文革一开始，毛泽东在领导核心中就选择了两个人，林彪和周恩来，作为他的左右手。但是这两个人都不给力。表面上都是拥护文化革命，周实际上是勉勉强强被拖着走，至少可以维持政府运作；而另一位则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并乘机把自己的人安插到一切可能的领域，实现了他个人的全面夺权。
由于找不到可靠的依靠力量，毛泽东不得不依靠所谓的左派如张春桥，这个靠批判资产阶级法权得宠的人。就冲批判资产阶法权，就知道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彻底的马克思主义者。文革的左派中，当然也不乏革命的真诚，但是由于并不真正理解，越是真诚，越是紧跟，就越是可能犯严重的错误。
文革的这些新宠们中，更有主要关心如何讨毛泽东的欢心而不是如何关心运动的健康发展的芸芸众生。否则像团中央天天在阳台上斗“黑帮”那样的丑剧怎么能不闻不问给全国树立一个极坏的榜样？我就不相信中央文革碰头会的成员中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再说说我们都了解的清华井冈山批斗王光美大会吧。这样的具有全国意义的大事件居然也任由清华的那群年轻人胡搞而不加指导。那些奉命过问清华的人们到哪里去了？本来那应当可以开成是一次在全国树立新风的大会，结果却成了展示集体体罚——变相武斗的庸俗化的大会。我在大会的前几天，借一次为会场做准备的机会，去主楼转了一圈，看到一群女孩子在给王光美做乒乓球项链。我对他们说，请你们转告蒯大富，如果这么庸俗的搞下去，我就拒绝不参加大会。现场没有人认真这当做一回事，有几个人抬头看了我一会，又继续做她们的项链。大概他们心想你是老几啊，不参加就不参加呗。他们不知道他们糟蹋了一次怎样的创造历史的机会。我不知道我们那些标榜反极左的朋友们有谁向井冈山总部提出更明确批评或建议。
清华井冈山，是批判刘少奇的主力。但是他们（我们）也并不懂得应当如何批判刘少奇。其实毛泽东的《我的一张大字报》，已经给出了一个提纲：1962年的右倾和1964年的形左实右。但是我们有谁想到过认真研究研究如何批判刘少奇？有谁把毛泽东的这个大字报当做一个批刘纲领去研究落实？我不知道井冈山兵团有没有就这两个专题做过调查研究？反正我没看见一张这方面的大字报。
我们没有做好，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我们的大多数不过是一群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也几乎没有几个人把触及灵魂当做一回事。而过文清华文革的人们也难辞其咎。
再如，五三零大联合，是清华井冈山的又一次历史机遇。公正地说老蒯这一次是真急了希望成功，也准备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但是过问清华运动的周恩来却不给力。如果我在他的位置上，我会支持大联合，哪怕对蒯大富提出一个明确地要求，比如实现一比一大联合。或者他也可以按照毛泽东的9:4 给414以必要的压力。其实也就是他的一句话。关键是实现大联合为全国做一个榜样。因为大联合之后权利就转移到军代表和干部手中，红卫兵运动就可以基本上和平落幕了。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提出一个不可能的任务，要清华井冈山两派自己联合起来。请问此后有哪一个省的大联合不是他老人带领中央文革碰头会的全体队员求爷爷告奶奶滴软拉硬压办学习班联合起来的？毛泽东让他来过问清华运动，就是因为清华的复杂性，寄希望于他的圆熟手腕和崇高的威望。但是他没有尽到他的责任。也许他有他的苦衷。也许414的后面有他也不能得罪的大人物。那就只能是林彪。从战歌事件可以断定林是支持414的，否则他只要说引用语录要以发表的为准，那个战歌就给否定了。从林彪的思想倾向来说，肯定也是支持414的。然而只要周恩来做了做了别人也拿他没有办法。他不执行毛泽东的9；4，不是也没有对他有任何影响吗？也许，我只能说也许，他自己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让红卫兵运动和平落幕。
530以后，清华几乎就只有滑向武斗的一个前途了。连我在当时都看出来了，他会不知道吗？当然也有人跟我说，说不定那正是他希望的吗。我没有证据来证实这一点，也没有证据否定这一点。我不对此做判断，但是我宁肯说至少他没有看到，或没有重视清华在全国的示范的意义。我不想把他往坏处想，但是至少他不够英明没有做好。这类不够英明的事例就太多了，所以我劝那些总是企图把他捧上神台的人们还是悠着点，给他老人家留点余地。你不过分地捧，别人也没有必要再去贬低他。毕竟他也不容易。但是捧得太肉麻了难免哪一天愤怒的人们会把真相端出来。
连人们心目中的好总理，连最坚强的造反派清华井冈山蒯大富都没有在历史的关头表现的及格，这场文化大革命怎么可能搞好。
为了文革收摊，毛泽东不得不搞军管，但是他又不愿意给人一个在全国搞全面军管的印象，于是又搞了工人阶级占领上层建筑那一幕。当然又是一个擦不完屁股。
最后，当毛泽东再次启用邓小平，本来是打算让他为文革做一个总结，然后按他的意思整顿。然而，老邓不买这个帐。
这真是个不小的讽刺。邓小平，是毛泽东从井冈山时期就看重的人。在历史的关键时刻总是委以重任给以机会。八路军只有三个师，就委任他为120师政委，以资历来说这是破格提拔，而师长又是三个师中最好合作的刘帅；淮海战役，本来是粟裕的主意，也是主要由他指挥打的，但是前委书记这个名分却落在邓小平头上；建国之后五马进京，高岗虽然出尽风头管了半个政务院，而得实利最大的却是邓小平，当上中央秘书长，后来顺理成章当上总书记，实权甚至在刘少奇周恩来之上。连邓小平自己也觉“不顺”，毛泽用一句“中国话变外国话”（总书记是外国话，秘书长是中国话）轻描淡写委以实权；在他被作为第二号走资派打倒的时候，毛泽东又关照刘邓是有区别的，并在文革 后期再次解放邓小平，委以文革收摊的重任。但是人家不干。这是毛泽东的悲剧。但是，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毛泽东，这个高瞻远瞩的革命大师，最后只剩下孤家寡人。除了勉勉强强跟着他走得最后的周恩来和年事已高的叶剑英，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能成事的人。
毛泽东的悲剧，是一个彻底的革命家的悲剧。他比我们凡人早几十年看到了革命的危机，在还没有可能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不得不采取发动革命，以一次失败的革命教育唤醒人民，留下革命的火种。
列宁说过，当革命高潮到来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宣称自己是革命者，而如果革命高潮没有到来呢，我们的许多庸人就会掉头而去。什么是革命家，革命家首先是为了革命不惜牺牲不怕失败的人。我并不崇拜革命家，他们中间不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可理喻的分子。比如江青，戚本禹都是这种人。但是他们是革命者不是反革命。然而在崇拜革命的中国，为了打倒他们就只能说他们是反革命。历史将会纠正这个错误。
文革的破坏作用
任何一场革命，即使是胜利的革命也不可避免有破坏性。就说历史上最受人推崇，几乎无人反对的法国大革命来说，其破坏作用也是人所公认的惊人。文革从教育文化界开刀，这些领域收到的破坏是严重的。这个方面的问题，毛泽东责无旁贷。比如教育界清华北大是在他的亲信的直接管理之下。像清华的“以典型产品带动教学”恐怕是经过他老人家同意的。但是这是一条极左的错误的方针。本来原有的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已经有点偏了，但还过得去，这一出新就错定了。张铁生交白卷上大学，这肯定是在讨好对考试有偏见的毛泽东，如果不是他的直接指示的话。
革命所及，不只是文教卫生文化领域，几乎所有的人都受到冲击，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经过几个反复几乎无人能幸免。就连军队也是如此。几派乘机恶斗反过来倒过去，其实越来越与文革的主题——触及灵魂——不相干了。但是账还是记在文革头上。
以上是看得到的，直接的破坏。而极左思潮的泛滥，更在社会的意义上把革命的思想庸俗化了，其结果不仅仅是具体事业上的失败，而是革命思想的迷失，理想的幻灭，精神的破产。这也是后来腐败得以迅速发生发展的一个因素。
至于许多人心目中的破四旧乱打人，包括戴高帽子游街在内的武斗，则首先是走资派破坏文革的行为。看看清华就知道了，真正由井冈山兵团搞的戴高帽子就是那次批斗王光美的大会，而其他的这类行动主要是以高干子弟为首的清华（八九）红卫兵干的。
无论是在清华还是在全国，那些搞这种完全违法的犯罪活动人们几乎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倒是连罪名都扣到造反派头上了。是呀，历史是胜利者写的嘛。然而胜利者终究会被下一个胜利者所替代，因此历史总还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然而，时间是一个伟大而无情的滤波器。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总是越来越认识到历史事件的本质和主流，而把枝节细节淡忘。
最后再重复一句：如果正确的汲取文革的经验和教训，对于中国继续走社会主义道路至关重要，而简单的否定文革，恐怕就只能让屈辱和苦难白白付出，什么也没有学到，如果继续把一切反对资本主义倾向的抗争都斥之以“文革”，那么，文革——触及灵魂的文绉绉的革命是不会有了，代替它的只能是疾风暴雨式的传统的革命。看一看埃及等茉莉花革命就会知道。相比之下，文革毕竟还是文明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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