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Holiday Season一般从感恩节开始，但对于孩子来说，Holiday Season是从
Halloween开始的。因为Halloween就是美国的儿童节，远比中国的六一儿童节更加
富有文化气氛与历史渊源。穿着各式的Costume，走街穿巷去要糖果是孩子们最快乐
的时光。
与往年一样，十三岁的儿子Richard八月份就开始念叨起Halloween。要我们给他买
Costume, candy，每天倒计时地计算离Halloween还有多少天，恨不得明天就是鬼节。
眼看Halloween就要到了，没有想到半路杀出Sandy巨风，不由分说地抢在Halloween前
捷足先登。鬼节没有到，先把新泽西，纽约变成了一片黑暗的鬼城。把今年的Halloween搞
得完全变了味。
还是十月中，电视上就天天播放有关Sandy巨风要来的消息。大家像以前巨风来临之
前一样做了准备。
十一月二十九日下午，街上已经没有人了，风逐渐加大，随着天色慢慢黑下来，风
夹着雨，越来越大，咆哮地击打着树木与房屋，到处飞沙走石，山摇地动。很快，
对面South River的电断了，变得一片黑暗。我家的电也好像总在跳闸，收视盒子总
在重新启动着，电灯忽明忽暗。我赶紧让儿子去洗澡，我也随后去另外一间浴室洗。
我刚刚洗了头，电就断了，摸到一块肥皂，好歹洗完了澡。儿子因为先洗十分钟，
所以基本洗好了。我出来时，他正拿着手摇电筒给我照明。
什么事也不能做，我们只好去睡觉。一个晚上，只听见房子嘎嘎作响，轻微摇动，
让人觉得任何时候房子都有可能被吹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醒来，又睡着，到
了早晨四点多醒来时，觉得外面风小多了。
六点多，起来下楼。儿子早已起来，问我“爸爸，你说今天会来电吗？明天还有Trick
or Treat吗？”。今天是十月三十日，Halloween除夕。按照过去的情况，一般断电
24小时之内电就会恢复，偶然会超过24小时，但从来还没有超过48小时。
我说：“有可能”。
外面到处是树叶，断了的树枝，房顶上吹下来的瓦毡，还有从房子墙壁上吹掉的人
造木板。房子右侧通向后院的栅栏门被吹开了，后来发现中间安装挂钩的木板被撕
裂。门口紧靠窗口的一颗直径二十几公分的树，根已经被拔出几寸，如果不是房子
挡住风，它肯定会被吹倒。比较庆幸的是另外两棵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没有事，邻
居也没有树被吹倒。
室内没有电灯，没有电视，没有internet，没有heating，没有电话。想打手机，连
信号都没有，我们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风停了，雨住了。我带儿子去附近的社区去看看情况。一出去，就见很多人在整理
被风吹倒的树，打扫满地的树叶。有人说，电要到十一月四日才能恢复。天了，这
可要等一个星期啊! 有这么严重吗？
如果真的如此，那这鬼节就更像鬼节了。本来没有电对于鬼节应该是最好的礼物，
因为鬼就喜欢黑暗，只在黑暗中出来。可是，很多年了，鬼节的晚上从来都是有灯
火的，虽然有时候是那种幽幽昏暗的灯。一般政府安排的Trick or Treat都是傍晚，
天还没有完全黑的时候。
没有电，政府能让鬼出来吗？我很怀疑。Sandy来了，还有Candy吗？
回到家，天黑下来了。借着昏暗的蜡烛的光，我将断了两天电的冰箱打开，把已经
连在一起的冻饺子拿出来，扔到烧开的水里，煮熟吃了。再放一天就会完全结成一
团，没法吃了。庆幸还有水和燃气，可以做东西吃。
又是早早上床，第二天起来，还是没有电。今天是Halloween，儿子已经将妈妈给他
做的黄色的Costume找出来，放在床上。他很喜欢这件Costume，多次穿在身上在镜
子面前照来照去，舍不得脱下来。
中午，我将化冻后结成一团的小笼汤包放在开水里煮来吃了。然后我又叫上儿子到
几百米以外的小区去问情况。
“Trick or Treat改到周六了”。有大孩子这么说，但并不是很肯定。唯一肯定的
是，今天是没有Trick or Treat了。政府不让，鬼是不能来的，小孩当然也不能来。
没有电连鬼都不来。
我听朋友说有人去Edison上班，因为那里有电。我有主意了。“Richard，我们去Edison看
看”
回到家里，我让他穿好Costume。拿上那个用了很多年，比排球略小，画有骷髅，桔
红色，南瓜形状的篮子。出发前，我在门口我给他照了几张像。心想，今年即使没
有Trick or Treat，至少也有穿Costume的照片做纪念。
刚走几个block，见路边有一对年轻夫妻带两个小小孩在要糖。我马上停下，让儿子
下来跟着去要。自己坐在车里准备给他照像。
那一家人一下不知去向，儿子一个人很兴奋地去敲门。因为电门铃都不响了，他只
能用手敲门。
儿子很快回来了。说只有一家给了糖果，其他几家说，Trick or Treat改在星期六
了。
那好吧，我们只能去Edison了。
一路上，没有红绿灯。小路口都是“4 way stop”，大路口则只能右转，然后直行，
不能左转，不能U turn。油站都是黑灯瞎火的。开了4英里，快到NJTP入口有个油站
有电有油，三辆警车维持秩序。车不能进，只能是人提着油桶排队，队从油站排出
来还有差不多50米长。
NJPT九号入口附近的红绿灯是亮的，这是4英里路上第二处有灯的地方。
进了Edison，看见Honda Dealer附近有电，让我一阵兴奋。但再往前，又是漆黑一
团。
“儿子，Edison也没有Trick or Treat”
我们只好扫兴地回家。快到家的时候要从18号路左转弯，但找不到可以左转的地方。
绕了半天，差不多要开出城的时候，突然想到一条立交路可以跨过18号。马上右转，
从另外一条路折回2英里，再从那里跨过18号路回家了。要不是本地人，熟悉路况，
就是有GPS，也找不回来。
十一月一日晚7时，街对面的South River来电了。看着对面的灯火，让我们感觉到
了希望。
“爸爸，你说，我们明天是不是可以来电了？”儿子兴奋地问。
“Anytime”我说。过去，如果邻近的地区来电了，一般24小时之内肯定会来电。
可是，当晚没有来电，第二天也没有来电。
入夜，我们仍然被黑暗笼罩着。心中充满了失望，无助，与惆怅。房里的温度天天
下降，已经到了50多华式度了。冰箱里完全没有冰了。没有热水，我有三天没有洗
澡了，身体已经感觉很不舒服了。
“爸爸，电力公司的人是不是很懒啊？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电？”儿子问。
“儿子，他们不是懒，至少现在他们肯定不懒。但他们可能很蠢”。我说。
有朋友说，专家早就建议电力公司事先砍去靠电线的树，以免风吹倒砸断电线，但
电力公司根本就没有做。昨天明尼苏达大学的一个教授对采访他的电台说，大面积
断电常常是一个电网垮了，把其他电网也带垮，产生连锁反应，直至整个电网崩溃。
早就有这方面的预防装置，可以预警危险，事先采取措施来避免连锁反应，但电力
公司基本上没有安装或极少安装。这种短视真是害人又害己的愚蠢行为。
十一月三日，星期六，断电第五天了。虽然今天是改期后的Trick or Treat的日子，
但儿子没有问Trick or Treat。因为电还没有来，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他只是问：”
今天是不是会来电？”。
看来今年是一个没有Trick or Treat，没有Candy的Halloween了。鬼也被Sandy吓得
不来了。儿子不时喃喃自语道：“真没有想到，今年Halloween竟然没有Trick or
Treat!”。
下午，我觉得再不洗澡就要臭了。于是自己在炉子上烧了三锅热水，放在水桶里，
提到楼上浴室里，倒一桶进大盆用毛巾洗身体，待水凉一点再加点热水。排风扇不
工作，浴室里全是蒸汽，什么都是模糊的，但是暖哄哄的。
洗好了澡，浑身舒服。还是三十几年前上大学以前在家里这么洗过了。儿子因为从
来没有这么洗过，怕他受凉，没让他这么洗，但是要他每天换内衣内裤。
十一月四日上午九点多，朋友李辉，石娇夫妇从普林斯顿打来电话，问我们来电没
有。听说还没有，就说“你们来我们这里避难吧，我们昨天来了电”。
满怀对光明的渴望，我们马上驱车前往。去普林斯顿需要左转弯上一号公路往南走，
因为没有电，红绿灯没有了，我们开了几英里，也没有找到能左转的路口。最后绕
来绕去，总算找到一个有红绿灯的路口，终于左转上了一号。
上了一号路，汽油快要见底了。早就想加油，但一路上路边的加油站都是关着的。
见到一个卖油的油站，却有几十辆车在排队，没有半个小时以上是加不上油的。心
想等下一个队短一点的油站再说，结果经过的两个油站也是大排长龙。还好没有等
到油烧完，我们已经开到朋友家了。
一见到石娇，我马上清她带我去附近油站加油。他们附近的油站人不多，排了十分
种就加上了。这才安心回他们家，还得先把剃须刀充上电，不然明天就刮不成胡子
了。
我们与他们虽然只有40分钟的路程，但因为忙，竟然几年没有见面了。这次托Sandy的
“福”，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儿子马上与他们的孩子去看几天没有看的电视了，我
也将带来的笔记本连上了网，五天以后，第一次上网了。好像坐了一趟时空列车，
穿越去了原始社会一趟回来了。深刻体会到当年为什么把共产主义比喻为“楼上楼
下，电灯电话”的高明。
我们聊了很多，谈得非常愉快，五天没有电造成的压抑心情很快消散了一大半。
在他们那里吃了午饭，接着聊。下午三多点，住在我家附近的朋友来电话，说我们
那一片来电了。我们归心似箭，不顾他们挽留，马上启程回家。
四点二十，快到家了。我们看见很多小朋友穿着costume在路边要糖。我停下车，探
出头去问：“Trick or Treat？”。见几个领头的妈妈点点头，我马上对儿子说：
“马上回家换Costume，出来Trick or Treat”。
一到家，儿子利索地穿上心爱的Costume。再开车出来，不见那帮孩子的踪影。随便
停在路边，儿子穿着鲜艳的黄色Costume，跳下了车，挨家挨户敲门去了。我开车慢
慢跟在后面。
虽然大灾，大部分人家还是准备了Candy。只是有些人不在家，应该也像我们去别处
避难去了。天还大亮，一些人家把门前的灯打开了，这是欢迎孩子去要糖的信号。
十几分钟后，那帮孩子也转到这个街区来了。儿子马上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二十几
个孩子浩浩荡荡一起要糖，所到之处，一片欢声笑语，把寂静了几天的沉闷气氛一
扫而光。儿子年龄大，加上Costume很醒目，一副鹤立鸡群的样子。漂亮的Costume让
很多孩子羡慕不已，纷纷表示他们很喜欢他的Costume。其中有几个漂亮小姑娘也和
儿子主动打招呼，这让他很高兴和她们聊天，显得有点飘飘然。
随着他们地毯式地走了四五个Block，儿子的小篮子基本上装满了。半个多小时不停
地走，看上去他走热了，有点累了。我看已经五点了，就叫他上车回家。一般Township规
定是3-5 或3-6点是Trick or Treat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是凯旋的时候了。
上了车，儿子还很兴奋，说：“这是我最愉快的一次Trick or Treat”。我问为什
么，他说根本没有想到，Halloween都过了四天了，还有Trick or Treat。而且他的
Costume很漂亮，得到那么多孩子的夸奖，让他觉得很骄傲。
电终于来了，政府让鬼回来与小朋友一起Trick or Treat。孩子们要Candy, 不要Sandy。
再凶悍的Sandy, 最终也挡不住孩子们渴望Candy脚步。
只要有Trick or Treat, Who cares 是不是在Hallowe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