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赵浩生亲眼看到的文革时代

来源: xibeifenglai 2012-11-07 13:25:02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9488 bytes)

香港《七十年代》月刊一九七三年十月号刊登赵浩生同留美中国人士的谈话记录,题为《中国归来答客难》,摘要如下:原编者按:赵浩生为美籍中国学者,现任耶鲁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教授,专栏作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赵氏曾在重庆、南京各地任新闻记者,采访过国共和谈及中国内战新闻。本年五月初赵教授携夫人赴中国旅行五十二天,这是赵氏返美后在其家中和一群留美中国朋友谈话时的录音记录。谈话前曾放映此行所拍的电影及幻灯片。

问:你这次回国是怎么决定的?是不是因为得了"认同""回归"热?手续是怎么办的?

答:我这次回去,曾经过心理和实际的两种准备。在心理上,你可以说是"认同""回归";但我的想法比较简单。我所说的"认同",就是对镜自审,觉得自己还是中国人,"回归"就是回去探望我的父母兄弟和我生长的地方。今天有些知识分子,把"认同""回归"分析得太复杂,太玄了,反齤共的人一味攻击"认同""回归",更是不近人情。实际的准备是我去年(一九七二)十月,照二十多年前的旧址给老家写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我父亲、三个弟弟的名字,又在括弧中注明"赵家的任何亲友"。没想到一个月后就接到弟弟的回信,说"父亲去世,母亲健在",他们三个人都已结婚生子,均在家乡工作,希望我回去看看。我离家二十八年,得到这封亿万金家书,这是亲人在呼唤,祖国在呼唤,我感到迫不及待,马上就开始办理申请回国手续。

问:你做过《中央日报》记者,又在"美帝"的地方住了这么多年,以这样的背景回去,你不害怕吗?

答:最初我心里是有点嘀咕,但在办手续期间与中国驻联合国代表团和驻加拿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接触之后,发现他们不但亲切家常,充满中国人的人情味,同时更感到他们所代表的,是一个强大和充满自信的新中国。申请时他们并没有问我以前做过什么事,只是在北京批准以后正式拿签证时才让我填了一张简单的表。和他们谈到回国的计划时,他们说:"你这是二十多年第一次回去,要做什么,看什么,尽管跟接待人员提出,能办得到的,他们一定办,你是自己人回家,千万别客气。" 这种亲情,不但表现在驻外人员中,也表现在所有国内接待我们的人员中,这五十多天的还乡行,愉快坦荡,是我们二十多年来最难忘的一次旅行。

问:你们到中国以后的第一个印象是什么?

答:第一个最引起我注意的,就是当我们坐在深圳外国旅客群中等着办手续的时候。我发现这些外国人,一个个面带笑容正襟危坐,完全象作客的样子,同时他们大多会说中国话,和工作人员以华语应对,客气无比。这不禁使我想起,解放之前外国人在中国飞扬跋扈喧宾夺主的神气。这第一个印象就告诉我:中国变了,洋人已不是主人,洋人是来作客。我的感觉并不是过瘾,而是觉得这才是正常。

问:你们在中国旅行时是不是有向导?他们是不是监视你们?

答:我们有两位向导,一位是国际旅行社的职员老陈,他的工作是和各地分社联络安排我们的旅程。一位是曾驻加拿大的新华社记者小骆,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是我的记者同业旅伴,同时为我的太太做翻译。说他们是监视我们,完全是以中了反齤共毒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有他们辛苦细心的安排,我们这五十二天的旅行绝不会如此愉快,更不会有这么多的收获。比方说,旅行时他们为我们订旅馆,订火车飞机票,运行李,雇汽车,找人接送。到了一个地方,又为我们安排白天的访问,晚间的娱乐、应酬。而其中最辛苦的就是安排访问。我们虽然一起旅行,但他们绝不是一步不离的"盯住"我们。在北京一个月,除了每个星期天完全是自由活动外,没有参观访问的节目时,我们总是自己出去蹓大街,逛旧书店、寄卖行、小吃店,或跑到王府井大街买支冰棍毫无目的的挤在人群中看热闹。这五十多天相处,我们之间建立起家人兄弟般的感情。他们不只是奉派作向导,而对我们是真挚的关切。让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认为他们是"监视",不但对他们是一种侮辱,对我们也是一种侮辱。

问:根据你所说的情况,你们这次回去,是享受了"VIP"(最重要人物)的待遇,做了社会主义社会中的"特权阶级",是不是?

答:我们有方便,受礼遇是事实,但绝不是"特权阶级"。有时候到一个地方参观,别人排队,我们扬长而入,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我曾对招待人员说:"我们排队吧,我们不愿做‘特权阶级'。"他们却告诉我们:"你们不是‘特权阶级',新中国没有特权阶级,你们是二十多年才回祖国一次,走了几千里路,而且只能住几天,你们是特殊情形,不是特权阶级。同时你们要排队等起来,怎么赶得上下一个参观节目呢。" 一般群众的态度也是如此,他们对回国华侨确实另眼相看,而且表现得亲切、自然,绝非矫揉造作。有时我们到西单排队买冰棍,如果他们发现我们是华侨,常特别从冰柜中拿两包新的;买杏子,挑大的。我们在乡下时,汽车过处,孩子们总是鼓掌欢迎。

问:你参观访问时是不是可以随便发问?你觉得被访问者是不是可以畅所欲言?

答:我们和老陈、小骆在广州初见时,他们就说:"想到什么就问,跟自家人说话,不必顾忌。"我就以此坦率心情无话不说,无话不问。在每次访问中,我有几个必定要提出的问题,如:"中国反对美帝反了这么多年,美帝的头头忽然来中国访问,你对这个突变作何感想?""刘齤少奇当权这么多年,没人敢批判他,为什么文化大革齤命一起来,大家才开始骂他是修正主义?""苏修美帝,哪个最坏?"......等。从小学生到政协全国委员会副主席傅作义,我都提出过这样突如其来的问题,他们回答的深度不同,但都能说出一番令人心服的道理。关于私人生活,我也是想到就问。比方说,我问作家谢冰心,前金陵女大校长吴贻芳每月的薪水和开支项目。她们不但不以为忤,且不厌其详的报一篇账。此外,目前节育是大家注意的问题,我见人就问他有多少孩子,少的表示满意,多的希望"既往不咎",总是引起一场大笑。只有几次因为用词不当,受到被访问者的打趣纠正。一次是在中山大学访问一位哲学系女生时,我问她:"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何等样人?"她批评我用词封建,但依然十分大方的向我描述了她理想中的爱人。还有一次是我在邮局寄信,称女服务员为"小姐",引起哄堂大笑。

问:他们的回答是否都是千篇一律,充满八股、口号?

答:他们的思想一致,但说法不同。思想一致,是因为他们对重要问题都作过阅读、讨论、学习的功夫,都有历史事实的证明和革齤命理论的根据。比方说中美关系,他们指出,毛主席远在四十年代就说过,中美两国人民具有传统友谊,只是当政者反华,当政者改变政策,中美人民间的友谊自然可以恢复。关于刘齤少奇,他们说他的走资本主义道路政策是慢慢被发现的。他们谈话时,难免有些革齤命术语,这只是习惯问题,和各种不同政治环境中用的不同术语一样;不过他们绝非不知其所以然的背教条和毛主席语录。举一个例子:我在上海少年宫访问一个十一岁的小学生时,问他星期天作什么?他的回答是:"跟爸爸到南京路上看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大好形势。"我听了不免好笑,我接着问他;"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大好形势是什么意思?"他说:"街上挤满顾客,铺子里堆满了货品。"这可以证明他并不是象小和尚念经一样的背教条。后来我又问他,"什么是修正主义?"他的回答是:"冒牌的社会主义。"多明快,多清脆!

问:你们这次回去收集材料是不是受限制?

答:我们这次回国,有四种东西从不离手,就是照相机、电影机、录音机和笔记本,除黄河铁桥,北京地下防空道外,没有一个地方不许拍照。此行我们总计拍了四百多张相片和幻灯片,将近一小时的电影。

问:你都参观了些什么?

答:我们看到的都在刚才放的电影和幻灯片中出现了,但我们身临其境的感觉和中国许多方面的精神面目,不但照片上看不到,没到过中国的外国人和不是旧地重游的中国人也看不到。以我的老家河南息县为例,这是豫、鄂、皖边区的一个小城,历尽水、旱、蝗、汤(恩伯)之苦。我不是在作宣传,讲故事,我曾在这里生长居住,身受其痛。解放前,从京广路上的信阳下火车到息县,七十华里,要走两天,因为中间过一条河,木船摆渡,要几个钟头,路上还有土匪。现在有了浓荫夹道的挺直公路,坐汽车只要两个半钟头。我离家时,息县还在点豆油灯,今天不但有了电灯,而且有了水泥、化肥、麻袋工厂,我在息县读小学时,只在地理教科书上讲上海时看到过工厂插图,现在居然息县也工业化了。以前五六岁以下的男女小孩都是面黄肌瘦、赤身露体、满头烂疮、鼻涕直流,大人们也都在饥饿线上挣扎。这次我看到成千的乡亲们,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不是健康愉快、衣履整齐。这是一个奇迹,我是息县人,是这个奇迹的见证。我母亲住在一幢两层水泥建筑的公寓中。水泥,息县人以前也根本没听说过,解放前我们住的全是稻草与泥土合成的土坯房子,如今到处都是砖瓦水泥建筑。当然,拿母亲的公寓和我在美国的所谓"花园洋房"相比,可以说是"落后";但我住的房子,是在美国先民披荆斩棘经过两百多年和平建设的土地上筑成,我自己付的代价并不多。作为一个来自中国的人,倘若我拿美国的标准来批评中国"落后",这不但是崇洋,更是忘本。美国独立一百九十七年,已在走下坡路,中国解放才二十四年,其未来远景是不可限量的。

我也看到了解放前住过的南京,夫子庙的乱市整齐了,秦淮河的污水澄清了,中山陵的气象更壮丽,站在紫金山顶,看整个南京市一片青葱。二十多年前,我也登过紫金山,但体会不出其"龙盘虎踞"意味,因为当时看到的是满目秃山,象去鳞的龙,脱毛的虎,如今葱绿山峦环绕着南京市,才真正显示出"龙盘虎踞"的气象。我也去参观了南京的长江大桥,作为一个当年坐过轮渡的人,这座大桥给我感情的激动太大了。当管理人员在桥头堡上开始给我们讲解前,一列火车从桥上飞驰而过,这隆隆的车声使我感到热血奔腾,热泪盈眶,这声音比什么照片更光彩,比什么语言更动人,非旧地重游的人不会有此感觉。我看见过旧金山的金门桥,纽约的华盛顿桥,英国的伦敦桥,它们各有其特别之处,但都不曾引起我的激动,大概是因为它们都和我无感情的关联;而这座桥,每一颗螺丝钉都是中国人自己做的,这是一个奇迹,一个使每一个中国人,不论其政治见解如何,都应该同感骄傲的奇迹。南京,解放前原是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区,但破落不堪,在南京住过的人,包括从蒋介石以至所有现在流落台湾和海外的当年国齤民党达官贵人,倘若他们看到今日的金陵新气象,也应该感到欢喜。
问:我们不否认中国大陆建设上的成就,但是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倘若是另一个政权,是不是也可以有此成就呢?

答:在我回大陆以前,我心里多少也有此疑问,但回去亲眼看到中国建设的成就和亲身体验到中国的精神面目之后,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绝不可能。因为造成中国新生的基本力量,是社会主义革齤命。这个革齤命在思想上、经济上彻底推倒了压在中国人民头上数千年的"三座大山",即帝国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和封建主义,国齤民党政府不能实现这样的革齤命,其他思想的政府也不能实现这样的革齤命。台湾的经济进步是事实,但台湾只是一个省,而且得天独厚,并有日据时代的基础。

我们若把台湾经济情况放大三十倍,即假设其实现于整个中国大陆,其本质还只是一个殖民地经济,还是一半美国一半日本式的经济。今日大陆上的一切进步成就,完全是自力更生的果实,既无外国机器,亦无外国资金,绝不仰人鼻息。这是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和仅仅二十四年中建立起来的。我们在外国常听到"农业学大寨"这个口号,这是自力更生精神在最艰苦的天然情况下的具体表现,目前大寨精神已遍及全国。河南的红旗渠,河北的沙石峪,郑州附近的治黄水利工程,我们都亲眼看见了,这都是愚公移山的大寨精神表现,国齤民党没有这个精神。我们在华北各地参观时,发现有干旱之象;但由于这些改造工程,不论旱涝,中国农民再不要"逃荒",再不要卖妻女、吃草根树皮了。"老天爷"已经控制不了中国人的命运,连"老天爷"也不怕,中国人还怕什么?中国目前的经济是:大自整个国家,小至穷乡僻壤,都可以自力更生。不但衣、食,即非必需品也是如此。告诉你一个小例子,回国前,我们原计划收集一套中国的香烟火柴盒子作纪念,后来发现差不多每省每县都有自己出产的牌子,实在收不胜收,为了避免行李过重只好作罢。

我刚才所说的南京大桥,公路、水利等,都是一些显而易见的建设成就,还不能完全代表中国的基本改变,中国最基本的改变是公社制度。我们这次参观了很多公社,事实证明,公社制度已完全解决了八亿中国人民衣食的基本问题,公社制度已在中国根深蒂固,这是社会主义思想的产品,绝非其他思想的政权所能实现的。

问:公社制度也许促进了生产,但是否拆散了家庭,牺牲了天伦之乐呢?

答:我们这次回去参观,发现外面对中国最歪曲的宣传就是公社制度。海外的中国人对"公社"两个字感到生疏、混沌甚至可怕。事实是,公社制度在基本上只是一种生产劳动的经济组合。每个公社的工作大队,是由许多家庭单位组成,并非妻子离散,天伦尽失,"夫妻分住在男女宿舍,孩子进托儿所,老人进养老院"。相反的,我们发现在公社制度下,小家庭生活得更幸福。在旧中国,人们生活在饥饿苦难之中,不但自顾不暇,有时为自保而对人残酷。今天大家都有吃有穿,可尽享天伦之乐,发挥最浓重的人情味和同志爱。

问:即乎你所看到的都是事实,这个"天堂"是中齤共老一代的革齤命家所建立,老一代的人物过去以后,谁敢保下一代或下下一代的接班人可永保革齤命热情,社会主义的革齤命思想不会变质呢?

答:回答这个问题要从三方面的事实看:一,目前中国的各级领导组织均包括老、中、青三代,如此新陈代谢,不虑后继无人。二,为了教育在新中国长大,没有受过帝国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封建主义压迫的年轻一代,全国各地,甚至公社大队,都设有历史陈列馆,供年轻一代参观。我们看了很多,每次都使人感到触目惊心,同时他们还请老年人叙述其亲身经历,这是各级学校的必修之课。三,社会主义的公社制度已在中国根深蒂固,其本身不但不会动摇,更可培养涌现出千千万万的接班人。因而我们相信,中国的领导人会变换,但社会主义的巩固基础不会动摇。

问:你看毛齤泽东思想是中国的成份多还是外国的成份多?

答:我自己的看法是中国的成份多。我们这次从广州出发,第一站就是毛主席的故乡韶山,在韶山时,我曾以最虔敬的心情希望从那里的山川草木人文地理中寻找到一些感受,从而了解是什么因素启发了毛齤泽东的革齤命理想,而这个理想最后变成四分之一人类的现实。从他故乡的土屋,到他念过书的私塾以及当地的风土人情,这一切都是中国的,这一切对他的思想都有决定性的影响。因而我感到毛齤泽东思想完全是从中国土地上和农民中发芽成长,加以马列主义的滋养,其本质绝未脱离中国,所以能为中国人民所接受,能彻底解决中国的问题。我感到,我们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生长,受西洋教育太深,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生活得太久的人,往往不自觉的拿资本主义的尺度来量中国的是非,"民齤主,自由",说得理直气壮,并以此骂新中国。这有点象"学得胡儿语,城头骂汉人"。倘若我们对自己诚实,真正相信科学,民齤主,至少应该在回中国看了以后,再对今日中国社会主义的是非下定论。中美关系解冻后,回国的留美华人目睹体验到新中国的建设和精神面目,没有一个不感到激动兴奋。恐怕只有不愿面对现实的人,只有自己是革齤命对象或存有复仇思想的人,依然在大骂中国的社会主义新社会是洪水猛兽。

问:你是个老记者,中国的《人民日报》在我们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新闻,大陆上的中国人对国家大事世界大事是不是一无所知呢?

答:我这次办回国手续时,就对负责方面说明,我在大学教书,同时写新闻专栏,这次回国除省亲外,更希望有机会参观大学和新闻机构。这两个目的都达到了。这五十多天中,我看了八所大学,参观了新华社、《人民日报》和一些地方报纸。你说《人民日报》没什么新闻,这是从住在美国的观点看。新闻的定义是报道、评论读者所关心的事件。倘若你回到中国,你会发现,社会主义的生产建设和社会主义的理论学习是大家生活的中心,是读者所最关心的问题,你立刻会感到《人民日报》是一张为中国读者所需要的报纸。至于中国人民对国家和世界大事的了解,我感到绝不在美国人民之下,在若干方面甚至超过美国人。你大概已经听说过新华社出版的《参考消息》,日销五百万份,遍及公社生产大队。内容大多是国际新闻、评论,不论亲共、反齤共或中立,一字不改的予以翻译转载。这证明当政者充满自信,不必采取报喜不报忧的政策,自我陶醉,欺骗人民。每个地方报纸销路也都有数十万份,着重地方新闻。南京《新华日报》是江苏省的地方报,社址在旧日的《中央日报》大楼。我去参观的那天,几位工作人员在门口迎接,他们知道我在重庆《中央日报》工作过,但其热情的迎迓,绝不象对一个老《中央日报》记者,而象对一个老同事老朋友一般亲热。参观时他们带着我看新的,我跟他们谈旧的,妙趣横生,欢笑满楼。其工厂负责人,原是《中央日报》的一个工人,更兴奋的领着我看他们的高速印报机和自动照像制版机,都是中国产品。他说,这是当年《中央日报》做梦也想不到的装备,如今都成了事实。有这么许多报纸可看,难怪在国内和任何人谈起世界和国家大事都可以说出一番道理。难怪决策领导人对国际局势了如指掌,在外交上可以运用自如。

问:听说大陆的教育经文化大革齤命的振荡,依然在混乱状态,是不是真的?

答:文化大革齤命对中国教育的影响不是混乱而是新生。文革对教育的最大影响,是教育宗旨变了,新的教育宗旨是根据毛主席的指示,即"‘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但如何结合得恰如其分尚未定型。你所说的"混乱",只是试验中可能造成的一些偏差,我们到各级学校参观时,其负责人都很坦白的承认新制度是在试验阶段。目前在实验中的学制是:小学五年,中学五年,大学三年。大学中的少数科系,如北京大学的理论物理和考古是四年,图书馆学是二年。新的年限,是以减少重复课程来缩短的。自小学起,即着重训练基本劳动技能,实行厂校挂钩或建校办工厂,以求德、智、体育的平均发展。教学法也变了,过去是注入式,现在是启发式。过去,教授教完就完了,现在是教会为止。以新的选拔方式入学的大学生,大多是工、农、兵子弟,他们学习不是为自己,是受党的委托而接受大学教育。他们经过上山下乡,年龄比以前的大学生大些,教授们的评语是他们的学习态度认真积极,不象以前的大学生边学边玩儿。新的师生关系注入了同志感情,比以往更亲近。这是他们实验后的一些感觉,但他们并未表示已经定型或十全十美。

问:别谈政治了,谈谈你在中国大陆看到的男女恋爱问题好不好?

答:这个问题十分有趣(笑),但需要住的时间久一点或亲身体验后,才能作更深入的观察,更细腻的报道(大笑)。回国以前,我们只听见国外反齤共的宣传说中国大陆绝无自由恋爱,有些外国记者报道也指出,中国大陆上看不到青年爱侣勾肩搭臂的罗曼蒂克镜头。我们也受这些宣传报道的影响,所以在广州第一次看到一对青年男女携手而行时,我太太象发现奇迹似的立刻一连照了好几张像,后来知道这种情况并不稀奇,才感到自己是少见多怪。特别是在西子湖畔,俪影双双,随处可见。所不同的是,他们都是健康,自然,大方,与纽约时报广齤场的色情景象和巴黎地下铁的拥吻镜头有天渊之别。同时今天西子湖上的青年爱侣,他们都是来自全国的工、农、兵或机关干部,和解放前专作达官度假,大老爷藏娇和私通幽会之用的西子湖,更不可同日而语。今天中国大陆的男女一样活跃,择侣的机会很多,其恋爱结婚的情况也更健康。

倘若有人对政治不感兴趣,我可以再谈点儿大陆的小事情。我在大陆写满了四本笔记本,其中有一本题为《从小事看大陆》,我只能提出几件来说明一下中国的精神面貌。我们坐汽车去林县参观红旗渠时,有位老先生在公路上悠闲的抽烟散步,看见我们的车子来了,他走向路边,但走了一半又跑回来,因为他发现路中间有一块石头,他很快的把石头搬到路边去,以免我们的汽车撞上出事。在旧中国,汽车过时,不是尘土飞扬就是泥浆四溅,行人对"汽车阶级"深恶痛绝,如今中国到处有公共汽车可通,人人都是"汽车阶级",当年的阶级仇恨,变成了今日的同志友爱。有一天下午我们在西单和大家一起排队买刚上市的杏子,卖杏子的女同志抓一把放在秤上,拣出坏的,留下好的,秤好份量,顾客付钱,顾客中没有一个人挑挑拣拣。这种公买公卖彼此信任一团和气的情况,旧社会是看不见的。同时一排十几箩筐的杏子放在人行道上,没人要偷个尝尝。晚间经过菜市场门前,看见大白菜,及各色菜类堆积如山,绝无被偷之虑。解放军不挂军衔,是尽人皆知的事,公务员俱皆同样衣着,彼此以"老张""小李"相称,也看不出地位高低,我们的司机在旅途中与我们同吃,同喝,同看戏,谈笑风生,绝无受宠若惊之感。 "为人民服务"的标语遍全国,动人的事实到处可见。中国大陆每个火车站都特设有"母子候车室",在石家庄站,我们亲眼看见车站服务员背着一位小脚老太太过天桥换车。我们的司机一停下就擦车子,不论晴雨,泥巴地柏油路,车子总是铮亮,在西湖,雨过天晴后,旅馆门前司机都在洗车,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无比。 "从小事看大陆",才真正能看到中国彻底新生的面目,每个到过中国的人,都可以告诉你许多自己经历的故事,都曾为这些事实感动得流泪。感到激动兴奋的,并不只是回国华侨,河南安阳国际旅行社的负责人告诉我,哈佛大学教授费正清和他的太太到当地参观时,对比新旧,也情不自禁的流泪。

问:从大事看大陆,从小事看大陆,好象你们所看到的都是好的。中国真正是十全十美还是他们不让你们看缺点呢?

答:我们孤悬海外二十多年,一旦重回故乡,看到祖国的全新面貌兴奋异常,这是事实;但招待我们的人并未对我们隐瞒缺点。相反的,每到一个地方参观,其负责人在报告之后总是很诚恳的自我检讨,说他们做的还不够,要我们提出批评建议。离开北京之前,一位负责人和我们道别时还特别希望我们回去写东西作演讲的时候要保持冷静,他说:"如果说新中国样样都好,恐怕别人不会相信是真的。" 我们感到样样都使我们兴奋,是因为我们看到现在样样都比以前好,同时我们也有理由相信,将来样样也一定比现在好。许多方面的负责人在自我检讨中指出,中国在农业方面,还需要争取更高度更普遍的机械化,在工业方面要争取更现代化和更自动化。这也是我们的感觉,他们已经看到了。另外我们感到中国的人口太多,这是一种直觉,没有统计数字作根据。我们曾和招待我们的人讨论这个问题,他们也认为有大力推行节育政策的必要。但他们表示,这个政策不能强迫推行,只能设法造成风气,目前城市间已普遍流行,乡村尚待努力。同时在少数民族中并不推行节育政策。总括一句话,新中国并非十全十美,但她有自信承认缺点,有能力改造缺点。

问:你们回国五十多天,看了那么多,玩得那么痛快,离开前是不是感到恋恋不舍,不愿回美国呢?

答:我们非回来不可,我们还有两个孩子在美国。(笑)说真的,我们离开中国前,有两种感觉,一是恋恋不舍,一是紧张。紧张,是因为我们就要重回到一个弱肉强食,自生自灭的世界。不说别的,过了罗湖桥,我们的行李,随时有被偷的可能,在僻静小巷或电梯之中,随时有被刺被劫的危险。在中国,我们无忧无虑的过了五十二天,离开前夕,开始忧心忡忡,我和太太互相提醒,明天,我们要踏进另一个世界,即要善自留心了。恋恋不舍是因为我们在祖国怀抱亲人群中饱享温情,实在觉得五十二天太短了,和亲人朋友们告别时,我们告诉他们我们已立下宏愿,就从今年起,我们希望年年回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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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年代《参考消息》 第4 页上看到过 -聂耳- 给 聂耳 发送悄悄话 聂耳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07/2012 postreply 16:12:22

这片子拍得真好,北京的条件比其它地方好哪里去了 -杨乃武- 给 杨乃武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11/07/2012 postreply 21:23:05

依稀记得当年也在《参考消息》上看过,此后还有於梨华类似的连载文章。 -吾道悠悠- 给 吾道悠悠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11/08/2012 postreply 00: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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