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医生对所有的病人应该一视同仁,但偏爱还是有的。昆佳,就是我偏爱的一位病人。
初次见到怀孕的昆佳,就记住了她。先是她的名字独特,听起来像童话里的人物。见面发现她长得也像---苹果脸上总是挂着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嘴角秋千般高高翘起,细巧的鼻翼旁,两道弧又弯又深,如同一只可爱的蓝精灵。
后来和昆佳熟了,听她诉说了自己颇为曲折的成长故事。昆佳出生在波兰首都华沙,父亲曾是大学老师,母亲是公司主管。昆佳4岁时父亲来美留学,等5年后母亲带她到美国探亲时,发现父亲已经在这边另结新欢。伤心之至的母女二人正准备打道回府,碰巧赶上当时的“推倒柏林墙”事件。东欧时局变得动荡不明,美国政府出于人道,给留美的东欧人发放绿卡。昆佳的母亲考虑半天决定留下,希望给女儿一个更好的机会和生活环境。
接下来,就是不少人所熟悉的新移民打拼史。昆佳的父亲找借口不负赡养费,英语不好的母亲,只有放下原来公司主管的身份,不管多脏多累,如车衣、清洁、保姆什么活都去干。没更多的钱付房租,母女俩就挤住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住,母亲身体因此落下许多疾病。昆佳的小学、中学时代,都是这样在贫困线边缘挣扎。直到她大学毕业,找到一份会计工作,又遇见同是波兰人的工程师乔治并同他结婚,生活才渐渐有了起色。
有次聊起来我问昆佳:你怨恨自己的父亲吗?最困难的时候,他把你们母女置之门外?没想到昆佳微微一笑:有什么好恨的?现在想想他那时很不容易,一个人远离家乡,孤苦伶仃,爱上别人也是可以理解。再说,年轻时吃点苦,对自己未必是件坏事。我和母亲两人早就原谅了他。现在父亲被诊断出肺癌晚期,我会抽空去医院看望他。
昆佳还说:近几年波兰和你们中国类似,经济发展很快。回去探亲,见到堂兄堂妹房大车新,过得比自己富裕。但我不羡慕他们。美国这儿坏境好,生活安定,不担心战火随时烧到家门,有人权自由。这些,是金钱买不到的。
不久前昆佳生了第二个女儿,眉眼和她很像。我半开玩笑地问:你准备啥时给姐俩添个小弟弟啊?昆佳咯咯地乐:梅医生,我和乔治商量好了,打算做结扎手术,等自己的养大些了,再去领养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我们这么幸运,应该帮助世上那些有需要的人。
昆佳说着,嘴角又不自主地翘起来,清澈的眼睛,眯成一弯细细的月牙......
我有时会思考这个问题:幸福的定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富有的人,并不一定过得开心?
记得读过一句哲理名言:真正的财富只能是灵魂内在的财富;其他别的东西带来烦恼多于好处。另一位哲人也曾讲过决定幸福的三要素:性格特征,物质的拥有,被他人的认可。其中最重要的,是与生俱来的本性,即所谓性格决定幸福。
看上去,昆佳的生活经历,并不完美。但作为一个乐天派,昆佳总是用微笑面对生活,并且不管走到哪儿,这种积极的能量都四处辐射,像春天的一束阳光,让周围的人感受着融融暖意。
我想,昆佳算是很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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