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往事(7)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烟呛醒的。
我还没睁眼,已经感觉冷飕飕。睁眼一看,低矮的棚顶被烟熏得黑乎乎的,墙上糊的旧报纸也已经由黄转黑了。
爸妈都不在屋,听我妈一个人在外屋咳嗽,好像是在烧火做饭。
我用被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喊道:“冬生,雪生!醒了吗?”
“醒了。”冬生答道。
雪生哭唧唧地道:“我不喜欢这疙瘩。”
冬生附和道:“我也不得意这地方。”
我对新地方总是很好奇,就道:“喜不喜欢,咱们也得在这儿待了。”
外屋门一“呼嗒”,我爸的大嗓门在外屋响起来了。“仨小兔子还没起炕?”
我妈小声道:“大冬天的,也没啥事儿,起那么早干啥?”
我爸道:“不行。下乡就得有个农民的样儿。我看到一个跟雨生般大般的哑巴早就在路上捡粪了。”说着,我爸就进屋掀我被子,厉声道:“起炕!学雷锋,出去帮生产队捡粪去。”
我知道不听话就挨打,所以只有乖乖地穿上冰冷的棉衣裤,下炕。这时,我心里也有点不喜欢农村了。
默默地随我爸到生产队拿了捡粪的家伙事儿,我沿着车辙往前“找粪”。半路,遇到了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农村小孩,也在捡粪。这可能就是我爸刚才说到的哑巴了,我想。
当我们走到对面时,那个哑巴竟然停住脚,对我说:“城里不好么?”
我答:“好啊。”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城里待了?”
我自豪地答道:“我们家是响应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到广阔天地安家落户的。”
“你们家人长的跟城里人也不一样,为啥呢?”
我笑道:“我还想知道为啥呢,连我爸都不知道咋事儿。你叫啥名啊?”
“免贵姓黄,大号永贵。”
我听了,心里好笑,因为他说话的口气好像跟解放前似的,尽管我不知道解放前咋说同样的话。
“挺好记的,跟大寨的陈永贵只差个姓。”
黄永贵问:“你叫啥名?”
“白雨生。我是下大雨时候出生的。”
这时,石头远远地朝我和黄永贵跑来了。
黄永贵见状,脸色黑了,不发一言,赶紧拿起捡粪的工具,急急地走掉了。
石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我跟前,指着黄永贵的背影,告诉我:“那小子是地主崽子,以后别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