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晴川打开高薇的办公室门,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木木地沿着走道向格子间里自己的办公桌走去,不小心撞着了一个人,对方说“对不起”,她也没有反应。
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一小会儿,猛然站起身,向洗手间走去,打开门,冲到洗脸池边,拧动水龙头,整个人就俯下去,眼泪温泉般刹那间覆盖了她的脸。她抬起头在镜子里看着自己被泪水模糊的脸,又低下头,一边淌泪一边使劲用水在手腕和耳后涂抹。
她早猜到高小姐生起气来骂人该是很厉害的,只是没料到比她想的更厉害,是杀人不见血那种类型,声调和平时说话没有变化,吐出的字眼却个个像从冰窖里起出来的,听了心寒。
“麻烦你帮我回忆一下,前两天,是谁在这儿慷慨激昂地说,不想被包养,也不想傍大款的?真是冰清玉洁,高风亮节,可敬可佩,不过我很奇怪,那么冰清玉洁的高贵思想,怎么一点都没投射到品味上?”
“知道这种冒牌香水是给谁专用的吗?出门往东,坐地铁到黄山路下车,那一代有很多站街鸡,假如你混在她们当中,绝对算是出类拔萃的。有兴趣吗?有兴趣的话,我还真不能留你,耽误了锦绣前程。”
“想做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东西,假作真时真亦假,否则谈什么冰清玉洁,你的大学是用脑子读的,还是用脚趾读的?”
高薇的问句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犀利,全是反问,不由得晴川辩解。
“我给你的钱,就买了这个?”终于一个不是反问。
“我,我给…给我爸爸…买了一件衣服。”晴川不敢实话实说。她的眼光没有错,崔浩的身材十分标准,那套西服穿在他身上正正好好。对他,她只报了一半价格,说是打折的。“那么贵?”崔浩依然不以为然,“我早说了,这种所谓名牌的主要功能是让熊人拿来壮胆。”“一套好西装可以穿很久嘛,”她说,拍拍他的肩膀,像妈妈拍自己的儿子,心中十分满意,“对了,过两天你们公司不是搞酒会吗?就穿这套去哦。”
“很有孝心啊,真感念父母之恩,就该尽量把自己塑造得好一些,”高薇声调一转,“少做不上台面的事情。”
“高小姐,我保证,等领了这个月工资,我就…我就去买一瓶上好的香水。”她垂下眼睛,泪水已经摇摇欲坠。
高薇默默地看着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过了一会儿,“没事的话,你出去吧,对了,把身上那股味道洗掉。记住,香水就那么娇贵,档次差一点,一股骚味。”她皱皱眉头。
星期五,小罗重感冒第三天,呼噜呼噜在电话里拉风箱般地道歉,“睿哥,啊------阿嚏!睿哥,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知道这两天特别忙……啊-------------”苏睿把电话听筒拿远一点,那个酝酿中的大喷嚏却无疾而终,“唉,睿哥,我这辈子前二十年没感冒过,现在都堆一块儿来了,不瞒你说,我天天睡觉都抱着纸巾,左一盒,右一盒,昨天半夜梦见范冰冰在使劲亲我,吧唧吧唧,亲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醒来,靠,俩鼻孔塞车塞得水泄不通……这感觉真是比死好不了太多……可怜啊,也没人给端个茶送个水炖个鸡汤什么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啊我…等会儿我打算给一个美眉打个电话过去,有人说生病的男人最招女人疼了……”
“怎么还那么多废话?闭上嘴,好好休息,喝点蜂蜜柠檬什么的,”苏睿有些无奈地挂上电话,拨通另一个号码,“Wendy吗,我是Rick,小罗生病了,我这里一大堆事情,方不方便让Sunny帮帮忙?……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