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就能感受到,这个血腥的电影背后有一些东西要表达。十年前,离中学时代并不远,看到的主题,是下一代人如何在上一代人安排下的规则中厮杀,带着一种宿命的悲凉,因为下一代人总是无力改变规则,只能选择互相伤害。这是切身的感触,带着一点点少年人(如果20出头还算的话)的自怨自艾。
十年间,我琢磨过这部电影,特别是在对深作欣二有所了解之后。我曾一度断定,此片的初衷与《千与千寻的神隐》相同,无非是想教育少年人,世事艰难,唯强者胜。盖深作与宫崎老先生一样,看不惯年轻人日趋缥缈的人生观,想把他们拉回现实世界,用心良苦。
待到十年后重看《大逃杀》,感觉居然大不相同。以前的看法并没有被颠覆,只是感觉这部看似简单的电影,居然在此之外还包含了那么丰富的内容。
北野武扮演的角色,当年看就是一个魔鬼。今天看,读出了他内心深处的一抹温情。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深作在片中的化身,最后一句“大人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好呢?”道出了一个成年人面对新时代和新一代的困惑。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一生关注现实的导演,直到辞世前依然对人间有浓浓的兴趣,并时时反思着自己。比起老来遁世的宫崎和黑泽,我更喜欢深作身上的这股人间烟火气。
当然,作为一个深作迷,还可以从这部电影里看到更多的东西。
开始的画面以推推搡搡开场,先声夺人,这是深作的拿手好戏,如此开局的作品比比皆是。
每个游戏者死亡后出现字幕,报告死者姓名,剩下的人数。看过《无仁义》系列的观众会心一笑,这是深作首开先河的“实录黑帮片”中的招数,模仿电视新闻的纪实风格。
随千草贵子跑步响起的旋律,一直陪她到去世,那是来自舒伯特的《在水上致歌》。这首曲子在深作的《华之乱》中用过,松田优作借这首歌向吉永小百合表白。顺便说一句,这也是深作导演的文艺片中我最喜欢的一部。
同样是你死我活的险恶人间,只不过五十年前的街头黑帮换成了今日电子时代的少年,深作期待在他们身上重现的,岂非正是日本战后人人精神勃发的劲头么?“无论如何,请认真地活着!”十年前,我讨厌这种论调,十年后,我发现这正是我所缺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