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第一次的台湾之旅,在香港上飞机时还有点忐忑,因为签证还没拿到手。持「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去台湾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在中华旅行社的积极组织和安排下,我在一月十日抵达桃园机场时终于拿到了签证,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作为一个在中国大陆长大的老百姓,从小就接受关于「宝岛台湾」的各种教化,因此去台湾之前,都不免带着对日月潭的神秘感去想象台湾的面貌,夹杂着说不出的焦虑感去认识台湾近年的变化……不过离开机场不久,新奇感、神奇感很快就一扫而空,亲切感却逐步增加。楼房、街道、文字、海报、旗帜都似曾相识,还有台湾人讲的国语(普通话、华语),感觉不出八九十年代琼瑶电视连续剧的那种发嗲声,无论男女,讲话轻柔温和,带着些许斯文。
这次立委选举的场面显得比较冷清,如果不是街头随处可见的竞选旗帜和横幅,你不会知道台湾正在进行一场改变岛内政治生态的重要选举。随行的向导说,这次立委选举是修宪后第一次按单一选区来进行,由于制度变了,大家的选举策略和方式也有很大调整,立委候选人很少用竞选车游街造势,而是扫街拜票,因此从外面看起来会比较冷清。的确,这次在台北三天,仅看到一次台联的车队在西门町游街造势。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冷清,但是背后的选战却比以前更加紧张激烈,因为候选人要挨家挨户去拜票拉票,比站在车上演说辛苦得多。第一天晚上我们拜访国民党籍立委候选人丁守中的竞选总部时,丁守中就在拜票路过的间隙接待我们。尽管有多届立委的经历、民调也大幅领先,但是由于以前有民调高而落选的教训,丁守中这次一点都不敢懈怠。候选人更多的功夫在平时,身兼国民党中常委的丁守中不但要勤跑基层,每周末还在小区内、大街上开设「行动服务处」,处理民众的疑难杂症。
挨家拉票比演说辛苦
尽管如此,选前几天热闹的场面也是有的,国民党和民进党就举行过几场声势浩大的造势晚会。一月十一日晚投票前夕,在台北县三重市选区,国民党的朱俊晓和民进党的余天造势晚会隔路对垒,表演、歌舞各尽其能,烟花、炮竹各壮声势,气氛热烈。最后还有天王级人物出来站台,民进党这边请出陈水扁,国民党这边连战、吴伯雄、王金平都现身了,马英九则因飞机延误未能从高雄赶过来。向导是台湾人,选战场面见过无数,但他还是对我们说,到了这种场面,你不被感染都不行。
这次选举中,丁守中的对手高建智打出了「弃守中,护台湾」的竞选口号。长期来民进党以统独议题、去中国化操弄选举,在以往的选举中似乎有效,但是在这次选举中却成为败笔,因为越来越多的民众厌倦了这种以意识形态挂帅的选举,更多地要求关注民生。有人本来对这两位候选人都没什么特定喜好,但高建智的文宣惹恼了他,他说:「就是这种死性不改的搞民粹态度让人忍无可忍,有多少台北市民或是中间选民因此唾弃你,看见了吗?」台北的朋友告诉我,BBS上有人发出「怀念没有蓝绿的日子」的文章,让不少人心有戚戚焉。
亲民与安全难以兼顾
开票是选举的高潮部分。由于估计到国民党会大赢,到时气氛比较好,一月十二日晚上我们在国民党中央党部看开票。党部一楼已经挤满了蓝营支持者,小蓝旗随着国民党立委的当选一次次挥舞。突然门口一阵骚动,原来是王金平来了,在门口被支持者和记者一拥而进。我吃了一惊﹕王金平是立法院长,属国家领导人一级,他的安全保卫也太简单了吧?如果在大陆,一个镇长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的。
为此我想到马英九的安全问题,国民党籍的林奕华说,马英九现在已经注意安保,等会直接从地下车库进来。虽然如此,但是国民党的记者会很容易混进去,没有任何检查,马英九到场后记者都一窝蜂抢到前面拍照,我也挤在最前面狂按相机快门,亲民与安全之间的确很难兼顾。
台湾政治气氛之浓厚,与香港有天壤之别。在台北,不论老少,几乎都可以谈到他们候选人的背景和政策主张。各种选举已经成为台湾的嘉年华会,成为老百姓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次立委选举投票率超过百分之五十八,在台湾选举中不算高,但是从世界范围来看已经不低了。我们遇到的几个大学生因为投票登记地在外地,而没有去投票,不过他们表示总统大选一定会回去投的。我不由感慨,中山先生说「政治即众人之事」,真的在台湾得到体现。大陆民众赴台旅游观光开放后,他们肯定会看到台湾丰富多彩的选战,他们会认为这是政治作秀抑或政治闹剧?还是能看到一个社会走向民主的嬗变?
离开台湾时,机场出境官员认真翻看我的签证,然后对我说:「只待三天这么短?」我微微地点点头,她把盖章后的中华民国签证夹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递给我,同时还夹着一个浅浅的微笑。
□ 《亚洲周刊》二〇〇八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