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影记忆三十年
在大陆看香港电影
文/怀人
香港电影是中国电影史的传奇。从上世纪70年代,中国大陆的观众开始接触香港电影,继而热爱,继而痴迷,继而失落。大陆人的观影生活,曾经和香港电影密不可分。回顾过去的30年,港片的兴衰,也记录着一代大陆人成长记忆里的悲欢离合。
“长城”、“凤凰”时代(1977-1984)
文革结束后,我们其实是看香港电影长大的一代人。
《画皮》
从1977年开始,内地的电影院开始放映香港电影,一代人的恐怖电影记忆是从《画皮》开始的。当时的电影发行速度很慢,看到《画皮》之前,各类传言先到,说到处都吓死了人。那时还是露天电影的时代,天要黑透,人要离家,正是聊斋谈鬼的好语境。大家受的教育都说鬼是子虚乌有,但《画皮》却将鬼具象给你看,于是叫声一片,瑟瑟发抖,要命的还得走夜路回家。
那时我们不知道《画皮》是人家1965年拍的电影,而且电影公司有着内地背景。我们其实只能看到有相同背景的公司作品,所以以为香港只有两家电影公司—“长城”和“凤凰”。“凤凰”1977年拍摄的郭沫若所写的《屈原》几乎和内地一起上映,那里面的一段奴隶间的角斗,让我们第一次见识了武打场面。
《三笑》
接着,“长城”1964年拍摄的《三笑》风行内地,巡回放映了数年之久。其间,国人从“长城”、“凤凰”的时装电影《生死搏斗》、《巴士奇遇结良缘》、《怪客》等里看到了外面的一个并行却迥异的世界:长发男子、喇叭裤、双层巴士和豪华生活。
我们也不知道当时的“长城”、“凤凰”等左派影厂正在衰落,“邵氏”和“嘉禾”才是香港电影的主力军。
“长城”和“凤凰”的衰落从“文革”期间就开始了。我们可以从“长城”的头牌影星夏梦的出走可见一斑。
1967年初夏,经过一番刻意素衣打扮的“长城”三公主夏梦、石慧、陈思思等奉命组成香港电影代表团,来到“文革”运动开展正烈的广州,参加时事学习。
面对一片混乱的局面,夏梦感到极其陌生和遥远,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恐惧向她袭来。在广州,夏梦还意外地见到在香港已经风传因残酷批斗而自杀身亡的红线女,殊不知这只是奉命负责接待他们一行人的一种安排。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红线女与夏梦等人合影留念之后,神色黯然地对大家感叹:“嗨!我是很信命运的。”想当初在香港,红线女可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建国初期,她接受周总理的邀请,回到广州创办广东省粤剧院。红线女发出的感言,对夏梦来说是言者有意,听者有心。虽然不在内地,但身处由“左派”控制的“长城”公司,并非安全之地,遂决定离开香港,到加拿大定居。很快,夏梦以怀孕为由,向“长城”递交了辞职报告,迅速出境。
1982年,“长城”、“凤凰”、“新联”三家左派影厂合并成立了银都机构有限公司。成立之初,银都机构利用自己丰厚的内地资源,拍出了轰动一时的《少林寺》。
《少林寺》在内地是一个神话,一时万人空巷,观影人数达到了5亿人次。当时的青少年不少都有看过不下十遍的经验,其中七遍为了学功夫,三遍则为了看牧羊女白无瑕那裸露的半截雪白大腿,印证了以后读鲁迅先生关于看到女人的一截皓腕马上联想到一丝不挂的意淫经验。
但在香港本地,《少林寺》虽然突破功夫片历史最高卖座记录,但不敌许冠杰的喜剧片《最佳拍挡》,成为年度票房亚军。
不久以后,银都机构每况愈下,据资料显示,银都机构自1994年后就没有拍过一部影片。
主演过《画皮》、《金鹰》、《屈原》、《审妻》、《怪客》等影片的朱虹,可能是内地最熟悉的香港左派影星。她谈起后来的银都机构,显得黯然神伤:“提起银都我就非常伤心,现在它不拍戏还能维持,一拍戏就赔本,我们曾经用自己的理想和最低的收入支持发展起来的事业,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萎缩。”
“上面派到银都机构任职的负责人既不是艺术创作人才,又不是企业管理人才,他们跟邵逸夫、邹文怀、吴思远这样的电影事业家简直无法相比,他们到银都来就是来当官的,有的人环境还没有熟悉就被调走,接着又有人来接班,这样怎么能制作好影片、管理好企业呢?现在银都机构连看剧本的人都没有,一批人天天在那混日子,原来银都机构还可以靠卖指标跟别人合作,现在连这个惟一的优惠条件别人都不再理会了。我这个人从来都比较乐观,但我看银都机构没有什么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