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就是你们的兵团！

火车行至张家口，我们被带到兵团第四师转运站，那里早有兵团领导在等侯我们。兵站把这几百号人安置在一所学校的教室，水泥地上铺着薄薄的草。第一次睡地铺，大家高兴地在地铺上打闹，翻跟头玩儿。

“集合！”接着口哨声响起，大家停止玩耍，到外面列队。“发军服，同学们！”一个老一些的军人高声喊道。“啊！发军服啦！”大家无论如何想不到会在这里发军装，大家激动地跳了起来。个子瘦小的我只能领最小号的，裤子挽起好几圈儿。我和靳红枫将早准备好的红五角星帽徽端正地别在帽子上，这颗红五星可来之不易，是我俩和站岗的解放军叔叔磨了好几天才得到的。只这颗五角星就足够让其他战友眼红的了。我们手挽着手三五成群地到张家口的街上去炫耀自己。过足了瘾,在兵站那有着草香味的地铺上倒下，昨日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这身绿军装，这让我梦魂牵绕了多久的绿军装哟，终于实实在在穿在了我的身上。入夜，那散发着诱人新布味的绿军装就在我的枕边，闻着它都觉醉人。啊！绿军装，我的理想，我的梦。

天一亮，500个人怀着500个梦登上了34辆绿色的军用卡车，34辆车组成一支浩大的绿色队伍，向北进发。张家口市的市民好奇地看着我们这些不知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队伍。优越感荡漾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

过了张北，才进入真正的草原。汽车像驶在一个无限大的绿色地毯上，晃晃悠悠，摇来摆去，景色像童话般美丽，像诗一样浪漫，像梦境样不可思议。我们仿佛置身在童话世界，幸福地有些神魂颠倒。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唱吧，一遍遍地唱这首赞美草原的歌。草原的深处，真的看到了牧人和羊群，蒙古包和飞驰的骏马。过去在电影里看到过的骑马扬鞭的牧民，今天，他们真的在向我们致意。鲜艳多彩的蒙古袍，枣红色，白色，黑色的骏马，和绿色茂盛的草原形成动感.色彩的旋律。太美了！太激动了！我们将毛主席语录本，毛主席像章抛给牧民们留作纪念。草原上的牧民朋友啊，你可曾见过这么多的青年男女来这草原吗？我们的梦啊，原来是这样美妙啊。

草原，她美丽浩瀚，她博大深遂，她深遂得让人难以琢磨。走了一天又一天，第二天是前一天的重复，大家没了原来的兴趣，有几个男生似呼楞楞的，坐在行李上神情木然。在想什么呢？当时的我是不会知道的，反正，我什么也不想，只盼快快到兵团。兵团，她一定比草原更美。

六月四日黄昏，汽车在一个有几座建筑物的地方停了下来，几座高矮错落的土房，在苍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单冷清。这是我们未来的家——毛登牧场。三十二团团部，就设在这里。原野的黄昏，飘来牛粪和柴火燃烧的味。小时侯去乡下亲戚家玩儿时曾闻到过。“可能要在这里吃饭吧”？我想。汽车停稳后，十几个衣衫不整.`红着脸蛋儿的小孩儿，还有先我们一星期到达这里的“老兵”，冲着汽车跑来，每个人手里举着一面用彩纸做的三角形小旗，旗杆是用不很直溜的树枝做的，小旗子忽而这里，忽而那里地来回晃动，显得有些滑稽。

“向兵团战士学习！”

“向兵团战士致敬！”

“扎根边疆，保卫边疆！”

“屯垦戍边，亦工亦农！”

口号声让我们意识到：兵团到了。车上的我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尽管500个人有500个梦，可，没有一个梦会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什么也没有？”大家不住地唧唧喳喳。

“下车！”教导员命令。

“同学们，下车！”教导员高声命令道。

“我们不下车！”

“我们不是来这里！”我们仍不住地叫喊着。

“集合！兵团战士们！”教导员浓重的湖北口音和花白的头发同时在震颤着。

片刻，无可奈何的我们一个一个乖乖地下车，那军绿色的.曾带给我们欢乐和迷茫的军车，静静无言地停在那里。34辆车，现在只两辆在这里，大部分是包头第九中学的同学。“那些车哪去了？”“怎么就我们这些人？”同学们小声议论着。

“点名！”教导员又一次命令道。“这就是你们的兵团！”这是教导员给我们讲的第一句话。他接着说：“你们的兵团就是这个样子，不然，就不需要你们来了。同学们！战友们！我们是来建设边疆的，不是来玩儿的，兵团，没有现成饭吃！”简短的几句话，也许是因为教导员的严厉，大家情绪稳定了。接着点名，分班排，解散。

无望的我们，在“老兵”的带领下，抱着各自的行李到各自的班排。好些同学因没和自己的好友分到一个排而哭了起来，有的找教导员去理论。哭吧，闹吧，教导员不理会地走了。真幸运，我和好友靳红枫分到一个排，我俩激动地跳了起来。每人分到不足一米宽的一块地方——当然，是地铺，褥子下面是半尺厚的草。我俩紧挨着，很快进入梦乡。

我们排有几个人哭了，哭声由大到小，有小到弱，哭声，一直延续到黎明时。我是第二天听说的。

小味 2007.3.18.修改于呼和浩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