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品味之. 口香糖味道的冬(原创)

来源: 白水咖啡 2008-06-13 10:46:40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6681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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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想,是不是在每一个人的心底,都有一道不愿轻易去触碰的伤痕。很多年过去,我很少回忆往事,也从来不愿意去回想。尽管那道伤痕早已尘封,但是仍觉丑陋,让心高自傲的我难以面对。那年冬天,我剪去陪伴多年的及腰长发,超短的短发染成紫红色。那一年,我穿着长到脚踝的黑色大衣,脚蹬黑色的长筒靴,淹没在大都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象白纸一样苍白孤单。偶尔,我会计算一下,现在离1998年到底有多久了。而后,我感到很高兴,我离1998年越来越远了。我渐渐地懂得,在一个人的一生里,不能仅仅拥有华丽的篇章,我们总有时候会去面对灰色和不堪。现在的我,坐在小屋的窗前,看着文字在电脑间静静地流淌。我觉得,十年之后的我,终于可以对往事坦然相对,笑看当初的过眼烟云。

在女人内心留下伤痕的男人,是口香糖味道的。如果没有入口的甜美,就不可能犀利地留下伤痛。正是因为留下了伤痛,口香糖的当初甜甜的口感早已味如嚼蜡。甜美的往昔早已不在。口香糖味道的男人,不吐不快。

认识冬是在校园的那场舞会。一只舞曲之后,冬告诉我他是勇的同学。对曾在飞马下苦等我一夜的勇,我总是心存愧疚,于是,我就对冬多打量了几眼。他相貌清秀,自觉自己非常英俊潇洒。他个子并不矮,却显得很瘦小。这之后,冬经常来找我,但我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那个夏天,冬找到我的时候,告诉我他对我最初的接近是出于报复。因为我曾如此无情的辜负了勇的狂热追求,让勇那么难过伤心。身为勇隔壁室友的他便和朋友们打赌,他要接近我,粉碎我的骄傲,替勇出一口气(这一点,他后来的确做到了)。然而,在他认识我以后,就结束了那个赌局,请朋友们出去吃了饭,开始对我正式追求。虽然我觉得自己已经过尽千帆,未曾想,还是上了这个家伙一个小当。不管怎样,因为这件事情,冬在我的眼里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了。而且,冬不像其他人,他不卑不亢,从来不会伤心难过。平凡的冬不思进取,得过且过。但他很幽默,有层出不穷的笑话。他的世界,的的确确和我的不大相同,因此对于新奇的我来说充满了诱惑。慢慢的,我开始把他当成朋友,和他交往没有任何负担。

大四毕业那年夏天,历经总总变故,任性的我忽然想游戏人生。几年来,在身边一直不离不弃,嘻嘻哈哈的人,只有冬。冬似乎永远都不会伤心,他对待感情的态度也非常豁达清晰。各种机缘巧合,我被学校推荐到上海,和冬一起来到他的故乡。更巧的是,冬的家和我们单位宿舍只隔两条马路。自然而然的,我每个周末会到他家里做客。冬的家非常非常小,整理的非常干净。一居室的房屋里,只能放下他父母的一张双人床。而冬,只能睡在沙发上。

我和洁、茵住在单位的大学生集体宿舍里。几个月后,我调离到新的集团公司,和洁、茜一起搬进了集团公司临时用厂房改建的宿舍。除了我们男生和女生这两间集体宿舍,其他的房间都是民工房。楼内没有厕所和洗澡间,只有楼外一间公共厕所。每天清晨,我们就会发现在下面的女厕所里画满了污秽的图画。保卫科的人每天会把那些图案涂掉,但是第二天早上,又会再次冒出来。

厂房改建的四人间集体宿舍,冬日冷,夏日热。特别是夏天的时候,每天下班后回到家,一推开门,就感觉到迎面而来的足足50度高温的热浪。看到满目疮痍、拥挤的小屋,那种感觉,让我想哭。

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50米外有空调精装修的办公室里。那时候的我,更多的时间是和洁相濡以沫。每天我们一起上班,下午四点钟下班后,我和洁一起骑车近一个小时去上海外国语大学学英语。晚上一起回家,深夜12点两个人一起去厂房浴室洗澡。更经常的,是我和洁一同分吃街边小摊的牛肉面。我们非常辛苦地,一步一个脚印地,为跳出这样的生活而努力着。

冬依然得过且过。他喜欢名牌,时装。那时候,刚刚大学毕业的他,只有1500元的工资。可是他却可以花3400元买一件喜欢的皮夹克。而我希望的,是跳出那个破落危险的环境、跳槽、买房子。可是冬,在父母的小屋里,不紧不慢,和朋友亲戚打牌吹牛。冬的亲戚,大多数是上海很典型的小市民。他们的眼里有着攀比和虚荣。他们会因为我到他们家做客两次穿了同一双鞋而私下里议论纷纷。冬,就在这样亲戚的眼光里,很虚弱地维护着自己可怜的虚荣心。他的行头越来越多,晚上打牌K歌,而我想要买的房子,仍如同纸上圆月。我和他的生活,渐行渐远。慢慢的,我们有了争吵。很多次,我都想决然离去,每次都会被他的眼泪打动心软。

后来我们都跳了槽,大幅涨了工资。我和洁搬出了大杨浦,和冬见面的机会渐渐的少了。那时候没有手机,有的时候,周末的时候去找他,看到大门紧锁,只好悻悻回来。偶尔,他的父母接到电话,就说冬到亲戚家去玩了。

那个冬天,很久没有冬的消息了。我和洁到杨浦区看茵。茵仍旧住在和冬家只隔两条马路的集体宿舍里。茵说,“把冬也叫来吧,大家都是老同学。可以乘机一起聚一聚。”于是,茵陪我到冬家去找他。

冬的爸爸看到我,尴尬地顶顶脸上的眼镜,“冬不在家,出去玩了。你下次再来找他吧。”“没事,我正好过来,可以等等他。他一会回来吗?”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是冬。“哦,好,你回来拿东西?好,好,那上来吧。”冬的爸爸看了我一眼,尴尬地笑笑。我觉得很奇怪,“叔叔,是冬吗?”“嗯,他回来拿东西。”“哦?他不在家里住啊?”“嗯。”冬的爸爸支支吾吾不置可否。“有什么事吗?”我和茵面面相觑。冬的爸爸一狠心“冬早在外面租房子了,我们一直在劝他,他不听。他妈妈已经很久都睡不着觉了。我们不想让你知道。他一时糊涂,会过去的,会过去的。”我的心跳有点加快,还是不肯相信。“他和谁住在一起?”冬的爸爸递过来一份女人给冬的礼物,上面有着幼稚的笔迹“希望你能忘记那个她,永远陪在我身边。爱你的……”

冬来了,看到我一愣,飞快地到柜子前拿好爸爸准备的东西,一句话没说就逃了出去。大脑里一片空白,我匆匆跟下楼,鼓足勇气走到出租车前。静静地打量着车内理亏无语的冬。车门没有关,里面坐着惬意等待的小姑娘。她忽然感觉到什么,诧异地抬起头来。简单的短发,白净的脸庞,单薄天真。我冷冷地看着冬,一句话也没有说。忽然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转身离开。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冬。

从街边到街头,几十米的路,却像走到天边那么漫长。泪水从眼里夺眶而出,可是我的背影一定要笔直坚强。街口,转弯,趔趄,我扶住旁边的石墙,感到一阵晕眩,浑身瘫软无力。一个酒吧夜店卖洋酒的女孩子,一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女孩子,一个如此平凡瘦弱的女孩子,一个父母没有工作、身染重病举家负债的女孩子,却在那一秒钟里,让我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在我身后哗啦啦崩溃坍塌。最让我不堪面对的,是所有人的谎言。半年来,我生活在全世界的谎言里,是多么愚蠢、可笑和悲哀。想起过去五年里,冬一直鍥而不舍的追求;想起冬一直的幽默和玩世不恭;想起每次想决然而去时,冬的泪水;我这才发现,人非草木,打算游戏人生的我,渐渐有了和他成家立业的打算。原来爱情的誓言本来就是海市蜃楼;原来除了爱情之外,还有背叛;而高傲的我,因为他的背叛,也会伤心。

我的那颗脆弱的心啊,能感觉到的,只有痛,心痛,刻骨铭心的心痛。痛到我半夜三点打电话给异地昔日的闺密,痛到我夜夜泪湿枕巾。我没有方向,空虚失落。我忽然理解了我当初带给萌的是怎样的伤害,也在那个时候,我彻底原谅了冬。百日之寒可让滴水一夜成冰。也许,那个十七岁小女孩,才是此时此刻,真正适合冬的人。

一个星期以后,我搬了家,租到一件独立的居室。烧掉所有冬的礼物、文字,删掉他的电话号码。然后一次花掉六千三百元买了一部手机。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找到世界上所有的人,世界上所有的人也可以找到我。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不会孤独。妈妈不放心,专程来看我。可是,消沉的我每天强装欢笑让妈妈放心,或者沉默。妈妈的陪伴,却让我不能哭泣,心中的苦闷无从表达。躲着妈妈,我想学抽烟。买了一包最贵的摩尔烟,抽一口,猛烈地咳嗽。装模作样地一包全抽完。要命的事,第二天起了满嘴的溃疡。真不明白男人为什么喜欢抽这个东西。然后,我想学别人喝酒,是不是酒醉可以让人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呢?看到电视里烂醉如泥的酒鬼,我犹豫了。不,这样的酒醉,是自欺欺人。忽然又很自私,打电话给萌。三天后他来上海看我。后来,又打电话给云。似乎这些在我看来一直对我坚守的人可以证明我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然而,我却悲哀地发现,时间其实像一本书,可以让两个人如此接近,却保持在不同的页面。时间,让人不能两次再跨进同一条河流。

铭来找我,她和红彦是和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女友。铭身材高大丰满,相貌出众,十年爱情长跑的她,奉子成婚。不料女儿未满周岁,丈夫就有了别的女人。离婚的时候,她什么也不要,就要女儿。高中毕业的她,一直在酒店做大堂领班。我们约在陕西南路一家安静的酒吧见面。铭说,“我问冬,为什么其他男人只是偷偷躲在外面偷喝牛奶,为什么你要把奶牛领回家?冬说,他别无选择。”“哦?”我微微诧异,“因为冬是大学生,那个女孩羡慕冬、崇拜冬,把他捧成神,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他。而在你面前,他却只能感到压力和不安。他现在不能带给你更好的生活。而你,又是个抽身而退的女人,所以他别无选择。”是吗,也许是这样的吧。可是,我不想再追问下去。我感觉到,在我的身后,有扇沉重的红门缓缓地关闭,尽管我仍然可以感觉到大门关上时带给我的阵阵冷风。关于冬的一切,都是门那边发生的故事,都不再与我有关了。孤单单一无所有留在门外的我,唯一拥有的是单薄如纸的尊严,还有鼓励自己向前迈步时气若游丝的勇气。很多很多的时候,我们对过往流连回首,纠缠不休,有多少是因为心中的爱,还是因为不甘心?

我的身边,开始走马灯式的出现形形色色的朋友。繁华的大上海,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像一只不断旋转的酒缸,让我身不由己,随波逐流。Andrew, Philip, 和Dan,还有中国小伙子Mike,那时候是我固定的朋友。24岁的Andrew,在一家英语学校教英文,女友是北韩人。荷兰的Philip是跨国公司的职员,他如胶似漆的女友是南韩的sue。而美国人Dan,是无所事事打算在上海求职的青年,依靠在外企勤奋工作的中国女友接济。矮小的Mike 说着一口流利的美语,他的女友是大他四岁的德国女孩Amenda。他们每天打电话给我,下班后我们在一家家酒吧流连忘返,凌晨三点回到家,六点起床去上班。每日的我仍旧得到老板的赏识真是奇迹。淮海路附近的一家“Terkilou MaMa”的酒吧是我们的大本营。每天晚上,我们七、八个人欢聚一堂,品尝各种各样的鸡尾酒,听他们讲各种各样的黄色笑话,我哈哈地大笑,前仰后合。有时候,我会听到衣冠楚楚的援交女用流利的英语和男人私下谈一晚的出价,然后我会暗自欣赏她们是不是正点,是否配得上一千三百元一晚的标价。酒吧里,到处是搔首弄姿的女人,空气中弥漫着男人们无从发泄的荷尔蒙。

铭开始约我出去玩。于是我认识了红姐。 那天到那个茶座的时候,红姐已经来了很久了。她和另外一个女人正在下五子棋。茶座里灯光很暗,那时候的红姐三十出头,清秀白晰。留着披肩短发,穿件黑色的貂皮小外套。红姐话不多,就喜欢下棋。多数的时候,是我和铭在一旁聊天。铭说,“我们弄堂口搬来了一户新的人家,每天我上下班,都能看见他站在窗前。觉得他很神秘。”铭说,“我想注册个跨国婚姻,只有外国人才不会嫌弃离过婚的女人。”铭说“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靠自己把女儿带下去,她爸爸赚那么多钱,赡养费给的不够。放在他那里,我担心那个女人对女儿不好。”铭说……

红姐的老公陈总从深圳回来了,请我们一起去仙霞路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吃饭。红姐二十岁和老公一起去深圳打拼,创下了现在庞大的审计公司。事业越做越大,业务越接越多,红姐却离开了公司,在家当上全职太太。陈总人很高瘦,是个非常精干的生意人。那天吃饭的有很多人,大多数我都不认识。席间偶尔的闲聊中,陈总随口谈起他的生意,我也随口说“哦,审计呀,这个行业现在很好啊……” 一番评价下来,未曾想,陈总开始对我赞不绝口,对红姐说“你看看人家,大学生,懂得这么多,知书达礼。你要和人家多学学。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没有没有,我随口说说,其实一窍不通的。”当时,我恨不能钻进地洞。我承认,人的虚荣心需要别人的认同,可绝对不是这样的方式。我尴尬地看看红姐,担心红姐会因此记恨我。红姐却非常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想必已经习以为常。我们继续吃饭,陈总忽然又对红姐说“你看看你,吃饭的时候把油都弄到裤子上了。太不注意了。”红姐连忙低头看说“有吗,哪里啊,我没有看到啊?”“你看不到啊,那你把裤子脱下来看就好了。”红姐没有吭声。那时候的我,已经非常的愤怒。这个男人,留给女人的,是夜夜孤灯。可是,他却要残酷地夺走她最后的一点尊严。他,很有钱,却是那么贫穷。

铭约我去洗桑拿。在按摩床上,铭说“我和他见面了。前几天下班回家的时候,在弄堂口,他和我聊天了。约我去一家酒店。”我问,“你去了吗?”“去了。”铭忽然沉默。“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只要他肯要我…….可是,我洗好澡出来,躺在床上等他,他却睡在沙发上,什么也没有做。早上,他在枕头下塞了点钱,就走了。”在雾气缭绕的桑拿室,我看着铭白晰丰满美丽的酮体。想起一年前在怀孕的铭家里,铭高大英俊的老公给我和冬做出一桌让人至今回味的饭菜。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为什么,男人们让这些如花朵般绽放的女人们这么孤单落寞?

John 从新加坡回来,给我带来CD的香水做礼物。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年纪轻轻,却喜欢tendre poison 这样成熟的味道。吃饭的时候,John 抬起头来,看着我,忽然笑咪咪地念出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在一家街边的布艺小店,我正在选购一幅宝蓝色的窗帘搭配那床新的宝蓝色海洋图案的床单床罩,还有那束蓝色的勿忘我。John的电话打来,半小时后他赶到了,说“我新买的一套三室一厅,就在附近,还没有装修,你去看看吧。”走进他新购的新居,空旷的房间可以听到我们的回声。John说,你从你的房子里搬到这里来吧,我把它装修一下,你就可以省下房租了。或者,你给我一个清单,我来购买所有你需要的东西,把你的小屋整理一下?”也许,男人征服女人,需要用物质给女人贴上所属的标签。一米八三的John从来都是温柔的说话,可是走在他的身边,我却似行尸走肉。一个没有心的女人怎能带给四处飘泊后的John一个温暖的家呢?我说,“不要了,你的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着害怕。”

红彦的加入,让我对晚上在红姐处的聚会萌生去意。红彦和铭是自小的好友。她的男友是她相恋八年的中学同学。和铭一样,红彦也没有考上大学,在一家公司做职员。他的男友日前跳槽到刚开张的Friday’s做大堂经理。红彦满怀憧憬地筹备和男友的婚礼。没有想到的是,八年的感情,男友说“结婚可以,但是婚后你要保证睁只眼、闭 只眼,我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过问。”红彦没有同意,毅然决定分手。

一起去酒吧喝酒,铭和红彦的朋友都是餐饮行业,都非常了解调酒。她们告诉我哪些酒调出来最烈,但喝的时候却感受不到。她们告诉我在酒廊的陪酒女怎样被她们的朋友调出的酒作弄,因为她们要钱,所以他们就要调出最烈的酒让她们几乎酒精中毒,尽管胸罩内塞满百元的钞票……

渐渐的,我觉得,这样晚上的聚会,似乎都是寂寞的被抛弃的女人,包括我自己。可是,我不应该属于这里。

Mike忽然打电话给我,他和Amenda分手了。电话那头,他苦苦哀求,希望可以到我家里来住一个晚上。我断然拒绝了。看着不停跳动的号码,我关上了手机。我觉得,醉生梦死之后,是时候走出黑暗了。我很清楚的明白,我是适合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我很庆幸,在夜夜沉沦,游走在堕落边缘的我,仍然可以挣扎着冒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半年之后,我已似脱胎换骨。勤奋的工作,夜夜加班,很快我就获得升职,成为公司的中级白领。七月,冬的父亲忽然打电话给我,说“冬想让我问你,现在你好不好。”我轻描淡写,“我现在很好,刚刚升职,所以比较忙。”寒暄之后,只有尴尬的沉默。也许他在等待我询问冬的近况,然而,我什么也没有问。

John的电话留言里说“薇薇安,我要走了。选择了一个北方的城市。你要保重自己,等我有空了,再给你打电话,再来看你。”那一刻,我逐渐复苏的心微微一动。John看不到此时此刻我如同泉涌的泪水,拿着话筒,我泣不成声。我知道,John走了,他不会回来,也不会给我打电话的。我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有种东西会无时无刻地打动我的心。可是,当你不经意的一回首,发现那个曾在你身边无时无刻关心你的人忽然早已不在,我能说的,只有伤感和无奈。对我不想抓住的东西,我必须放手。原谅我,John。我会保重自己的,你也一样。

十一月,上海的深秋已有初冬的寒意。Jane寄来请柬邀请我到黄浦江畔奥莉安娜游轮参加她的婚礼。参加婚礼的宾客很少,只有四桌。小提琴手们在前台悠然地拉着祝福的曲子。席前,我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四处闲逛。到处是觥筹交错,人头攒动。那边德国厂方总经理董汉克和一帮左膀右臂的精英们谈笑风生。王工忽然拉着其中的一个年轻人走到我的面前,“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董汉克先生在前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兼翻译。”我们礼貌地伸出手,寒暄微笑。席后,正好和他一起下船,搭乘Jane安排的宾客小巴回家。当时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后来就成为了我现在的先生。

在上海商城的大厅,我在等着开会的他。他出来一见我,忽然有点一呆。出租车上,他悄悄告诉我,“我觉得我只是个普通的工程师,何德何能,怎么会配得上像你这样的女人呢?”我嫣然,扭过头去,看到车窗外华灯初上的夜晚。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他永远不会明白,他的出现,让我对他是多么的心存感激。正是这一杯平平淡淡的白开水,让这个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孤单行走的我、让这个在大都市沉沦酒缸中努力挣扎的我、让这个尝过了让人开心的口香糖、早已味如嚼蜡干渴的我,看到了幸福。

冬终于打电话到我的公司,“你要结婚了吗?”“嗯。”“你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呢?”“有合适的人了呗。”短暂沉默之后,他说“我现在跳槽了,为了不让自己再贪玩,我买了房子。这样每月可以还贷款。我知道你原来一直想买套复式的房子,但我买不起,所以这次买的是错层的……我现在几乎不出去玩了……”我打断他的话,“我原来是随便说着玩的。你不出去玩当然好,你的女朋友自然会很开心。你要对她好一点,你买的房子,她的愿望更重要……”“你会请我参加你的婚礼吗?”我支支吾吾,“再说吧,婚礼还有几个月,要忙的事很多的。”放下电话,我释然。我不会邀请他参加我的婚礼的。从我关上那扇大大的红门,冬,就是活在那扇门里的人。走出红门的我,从迈出第一步开始,就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再回头。是上天,帮我做出了选择。我安然享有这个选择,而且,我永远不是内心负疚的那个人。

有种男人,是口香糖味道的。刚刚入口的时候,带来让人愉悦的口感和欢欣。而且,你嚼着嚼着,还会吐出开心的大泡泡。可是,口香糖的味道,是不能持久的。很快那个甜味就会消失,剩下的只是如同鸡肋般的橡胶皮。再嚼到后来,不仅没有味道,还会苦涩。当男人已经带来伤害,不论过往有过多少的甜蜜,现在的他,就是一块早已无味的口香糖。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有的时候,我们以为山穷水尽,其实不远的地方,就是柳暗花明。我们眼里的黑暗,和后面的光明,也许,只有一步之遥。在水已穷,路已尽的时候,不防坐下来,默默地等待云起之时。要相信,前面就是云起之时。


注:很多年过去,我和当年生活在黑夜里的女人们早已失去了联系。忽然很想知道她们过的好不好。在这里,我想祝福铭,还有她如今十岁的女儿。红姐、红彦,也祝你们顺利安康。


李威-云淡风轻

风轻轻吹过窗前
我仿佛又看见
你灿烂的笑脸

谁还记得我们
用生命的誓言
失去了云的风
怎么走
宿命的安排
云和风相遇在人海

从此不再是孤单
爱迎向我来
只要和你紧紧的靠近
都靠近

我舍不得看你
那抱着我哭的表情
手放开你的爱不在
我装着笑祝福
用微微笑看着你走
慢慢的走开就算风轻云淡
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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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很好听,故事自己满满回味。^_^ -月影如钩- 给 月影如钩 发送悄悄话 月影如钩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6/13/2008 postreply 10:52:32

记忆总是让人难以割舍,想放下又放不下 -流言蜚语- 给 流言蜚语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6/13/2008 postreply 10:5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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