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维
十年前，在马凯特大学(Marquette)读研究生时，老孙是我的好朋友。他比我晚来几
年，读NBA。因为在中国他就在大学教经济学，还有在政府工作的经验。这样的简历，
使他成为马凯特第一个获全额奖学金读MBA的中国留学生。
老孙三十几岁，比我小几岁。我应该叫他小孙。但是他比起与他一起来的那帮二十
几的小青年来，当然是老大哥级的了。所以老是开口闭口“老孙”自称。结果“老
孙”成了他的专用大号了。我也只好随大流称他为“老孙”。因为叫“小孙”人家
反而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我在说谁。
老孙只身一人来美读书，就带一只小提箱，几件换洗衣服，几本书。比别人短期出
差的人带的还少，洒脱。来到学校后，因为基础好，过得很轻松。学习不在话下，
人际关系更是如鱼得水，大家都喜欢他，第二年便被选为中国学生会主席。
因为年龄相近，我和老孙比较谈得来。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每当我见到他，问一句：
“过得怎么样？”，他总满脸笑容地说：“幸福得一塌糊涂”。你哪怕心情再不好，
见到他那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你也就觉得自己也有点“幸福得一塌糊涂”了。
古人说“难得糊涂”。“一塌糊涂”就更不容易，而且还要“幸福得一塌糊涂”，
那可是难上加难。
其实老孙的生活也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婚姻也有变故，想必也常有心情不好的时
候。这穷留学生的生活，没有钱，没有工作，没有身份，还不知道前途如何，一般
人总是忧心忡忡的。可老孙这“幸福得一塌糊涂”的生活态度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让死气沉沉的留学生活有了活力。
老孙并非来美过一个知足长乐的生活，他有自己的抱负，毕业后在美工作一段，积
累经验，拿下绿卡，再回国施展才能。与别人不一样的就是，他把每一天的生活都
当成享受，而不是天天卧薪尝胆，等到远大目标实现以后才眉开眼笑。何况如果远
大目标没有实现，那不得天天愁眉苦脸了。
记得在大学时期在校田径队时，我的教练康老师对有些队员抱怨训练太苦太累时说：
“你应该把这种吃苦当成一种享受!”。当你有了这种境界，还有什么能难得住你呢？
想让你不“幸福得一塌糊涂”都难了。
当然，国外的华人生活幸福得一塌糊涂时候不多，苦恼得一塌糊涂时候不少。
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因素。客观上讲，异国他乡，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生活
上的压力，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潇洒。文化上的差异，也觉得和外国人点头之
交容易，成为知心朋友很难。主观因素也有，不少中国人来美十几年了，住的地方
也有不少中国人，但还是觉得工作压力大，生活孤独枯燥。天天是急急忙忙上班，
急急忙忙接送孩子。有些为了工作，更是长期两地分居。生活只是一天一天的重复，
没有新意和变化。没有交到美国朋友，也没有交到中国朋友。为什么？我们学美国
人，但没有也不可能完全学像。比如，美国人喜欢独立房，喜欢离别人远远的。他
们享受孤独，他们一个人可以去爬山，冲浪，钓鱼，跑步。我们中国人大多喜欢人
多，打麻将，打扑克，打篮球，请客吃饭。看看美国的英雄，多是孤胆英雄。而中
国的英雄，大多是“桃园三结义”式的。所以我们住在远离朋友的独立房子里，就
有些感到不适应。在中国，先生不喜欢跳舞，太太去跳舞似乎没有什么不好。可在
美国的华人，常常是太太想跳舞，而先生们大多不感兴趣。所以太太们也就不去了。
因为美国人是自带舞伴，中途一般不改舞伴，所以大家也就入乡随俗了。美国人办
的舞会吗，情有可原，但是中国人自己办的舞会也是来者寥寥。本来就不多的爱好，
也就这么夭折了。美国人男女结合大多以兴趣爱好为基础，所以喜欢跳舞可能就是
两人的共同爱好。而中国人的结合，比起经济考虑来，兴趣爱好是比较次要的甚至
是无关紧要的。我们没有他们那个基础，怎么可能按他们的办法做得好呢？
这方面的事还可以列出很多。
我们有点文化上的水土不服。
要想幸福得一塌糊涂，一是知足长乐，二是要自己找乐。我们为什么要自己封闭自
己呢？美国人的一些好东西我们是应该要学的。但是不是都要学，因人而异，你觉
得适合的就学，不适合的就不学。学得形似而神不是，还不如不学。美国也鼓励各
民族保持自己的文化传统，只要不影响他人的，没有什么要改的。
人还是“糊涂”一点好。“糊涂”就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别人看来可能这人怎么
这么糊涂，可你浑然不知，觉得幸福。就要这个境界。小孩子不就是这样的吗？所
以他们老是笑口常开，幸福得一塌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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