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病求医记

乐维

五，六岁以前我一直体弱多病，除了幼儿园以外，就数医院去得最多了，还常常是
发高烧的急症。过了七岁以后，情况却大变。虽然我还是体弱但不再多病。尤其是
肠胃好。身体就渐渐地好起来了。当了三年知青，只见别人轮流上那苍蝇乱飞，又
臭又脏的茅厕“哗啦啦”。我竟从未“同流合污”。吃得虽然很差，做工也很辛苦，
我却长结实了。

迈着山里小伙子坚实的脚步走进大学，第一次体育课就被校田径队的标枪教练给抓
了去，以每天两毛钱的伙食补贴作做诱饵让我做了他的队员。结果运动会上拿了不
少脸盆，毛巾，运动衫，球鞋，笔记本等等，琳琅满目放满了宿舍。照室友的话说：
“下一次，要他们别发这些了。发一个女朋友你就齐了”。

出来工作后，吃得比做知青，当学生都好了，胃更加平静。又成了单位篮球队的队
长。能吃能睡还能跑，根本不知生病是和滋味。后来鬼使神差的跑到美国来，学习
辛苦，精神紧张，没有时间做饭，有时干脆连吃垃圾食品的时间也没有。渐渐觉得
身心疲惫。不过肚子还从来没有造反。唯一有点担心的是，胆固醇很高，处方药吃
了伤肝，只好经常吃点非处方的降胆固醇的药。效果不太明显，但也没有什么不适。

去年夏天，我突然莫名其妙地呕吐。就算什么也没有吃，还是想吐。吐也只能吐出
一些水来。肚子老是胀胀的，可在厕所蹲上半天，又拉不出东西来。第一次去看医
生，是一位年轻的女住院医生。她先看，然后是她的导师看。又问问题又检查。他
们认为没有什么事，注意吃东西不要乱吃就是了。一两周就会好。

不过我还是不舒服，肚子还是胀，吃东西也吃不下。过了一星期，我又吐了。又去
同一个诊所看病。一位中年男大夫检查了半天，还抽了血送去化验。过了两天打电
话说血验结果正常，说肯定没有问题，只是你可能需要长一些时间恢复。注意饮食
卫生，应该会好。我只好一切按医生说的做，小心翼翼地吃。过了几天，又吐了。
这次可连苦胆的 绿水都吐出来了。无奈三进宫，再去那诊所看医生。一位老医生，
非常认真地问了我的情况，看我的病历，血液检验结果。还亲自检查了半天。最后
他也说没有毛病，还是吃东西的问题。

病没有查出来，身体却一下掉了十几磅。本来就很瘦的人，一下瘦的朋友都不敢认
了。连从来对我的健康不操心的老婆也觉得我是不是得了癌症了。病急乱投医，再
去另一家诊所去看。那位医生也认为没有问题，但建议我去做CT扫描。做之前要喝
一大桶像牛奶一样的汁，我好歹控制住了，做的时候没有喷出来。过了几天，医生
打电话说一切正常，没有问题。我问那怎么办呢？他建议找消化道专家做做胃镜看
看。

听说做胃镜要将一根长管从口里插入胃中，我本来就呕吐，插管不更加刺激胃吗？
“恨病吃药”，豁出去了。到保险公司推荐的网上，查到胃镜专科医生。找到了Dr.
L的资料，他毕业早，应该经验丰富。看病吗，当然经验是很重要的。

 打电话过去联系看病时间，助手说最早是下周二晚上九点。晚上九点？我还从没有
晚上看过医生。也没有听说过晚上九点还有医生看病的。反正我也没事，晚上就晚
上。赶紧问是不是不能吃晚饭，因为要做胃镜。她说，做不做胃镜要医生看了再决
定。反正第一次只是诊断，不做胃镜。如果需要做，再约时间。

到了那天来到Dr. L的诊所，填了表。坐下等的时候，我问女助手：“Dr. L经常晚
上看病？”。她说，每周有两次，还有一次周末。觉得这医生还真为病人着想。上
班的人不用请假就可以看病。

没有多久，里面的病人看完出来了。叫我进去。里面诊室很大，大约是一般诊所里
的诊室的四倍大。Dr. L坐在一个大长桌子后面。桌上有计算机，一些仪器。他看上
去60岁左右，不胖不瘦，一副挺和蔼的样子。他坐在大桌子后面的大皮转椅上，不
像医生，倒象是一个公司的CEO。

见我进来，他指指一条椅子，说“请坐”。
当我坐下后，他问：“你是哪国人？”。
“中国人。”
“我去过你们中国”。他笑笑说。
“什么时候？”。
“七十年代初。”
“对中国印象如何？”我问。
“很好。你知道吗，当时你们中国用国民收入的4%解决了人民看病的问题。”
“你指的是像赤脚医生这样的医疗体系吧？”，我说。
“是的，包括赤脚医生。当时你们是这样的：你如得了癌症，你就等死吧。但是你
如果是普通发烧感冒，你会得到及时治疗的。”
“你觉得那种医疗体系好吗？”
“那是每个国家都应该有的，也是最合理的医疗体系。你知道吗，当时中国人的平
均寿命是68岁。简直是了不起的成就。”他由衷地说。

我有点吃惊这位美国医生对中国当时情况这么了解。坦率地说，我不知道这些数据。
只知道当时中国的城市是公费医疗体系，农村是赤脚医生体系。5分钱就可以看病。
有报道说中国现在的平均寿命是69岁。真难得这位美国大夫对中国当时的情况这么
了如指掌。一般我向美国人介绍中国情况，今天变成了这位美国医生在给我上有关
中国的课了。

“可是现在中国这些东西都没有了。”我感到有些无奈。
“是啊，很遗憾。”他摇摇头。

我猜想他应该是当时世界卫生组织派去中国考察的成员。当时世界卫生组织对中国
的医疗体系很感兴趣，曾经派过考查团到中国考查。得出的结论是：中国的医疗体
系是最适合第三世界的国家的医疗体系。

看已经谈了半 天了，他言归正传：“请说说你为什么来看我吧！”。

听了我的简单介绍后，像其它医生一样，他问我这段时间都吃了什么。我也和以前
一样告诉其它医生一样，说吃了什么什么。我提到我正吃一种叫Niacin的非处方药。
据说它可以提高HDL，降低LDL。他听到这里，马上问：“你什么时候吃的，剂量多
大？”。我说吃了半年多了，但开始剂量小，最近增加了剂量。他想了一下说，很
可能就是这个Niacin引起你的呕吐。因为加大剂量的时间和我开始呕吐的时间基本
吻合。我有些不解：“Niacin可以引起呕吐？”。他说是的。接着就在他的计算机
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打印出来一张有关Niacin药性及副作用的说明来。他指着上
面可能出现的十几条副作用中的很靠后的一条：“Gastrointestinal Disorders”
(肠胃毛病)。 我纳闷，那些医生就怎么就没有想到Niacin是罪魁祸首呢？

Dr. L建议我先停掉Niacin三周。如果还不好，就预约胃镜检查。

“那要是不吐了呢？”我不知还要不要做胃镜。
“那你就不用来了”。 Dr.L 笑着说。

结果Dr. L连碰都没有碰我，就让我回家了。我回家后，停了Niacin。从此再也没有
吐过。我也就没有再去看Dr. L. 折腾了我三个月的病终于好了。

觉的真幸运碰上Dr. L，既不用做胃镜，还找出了病因。要是去其它专科医生那里，
很可能先做胃镜再说。如胃镜没有问题，再来找病因。一切合情合理，收入还高。
Dr. L. 是先找病因，看需要决定做不做胃镜。病人减少了痛苦，而且缩短病人的康
复时间。尽管他的收入减少了也不在乎。而且医术高超，一下就找到了病因。

Dr. L与中国有缘。几十年过去了，还念念不忘中国当时的医药体系。他那样赞美公
费医疗和赤脚医生制度，绝对是为病人着想。因为那种制度下医生的收入要少很多。

很想什么时候能再见见Dr. L, 和他好好聊聊他在中国的生活和感受。当然最好不要
是因为生病。

所有跟帖： 

• 我的胃病是真的.胃镜就照了N次.也没好. -华伦久费- ♂ (0 bytes) () 02/12/2007 postreply 20:13:49

• 唉，可惜这世界庸医太多了。 -绿蝶- ♀ (0 bytes) () 02/13/2007 postreply 16:3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