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她就是个要强的,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当她在黑板报上拿着粉笔画梅花时,我爱在下头仰头看着。墨笔渲染的色彩在她的粉笔下一样样的被模仿出来,全瓣的,半瓣的,侧瓣的,含苞的,谢了的。当她用强有力的黄色粉笔绘抹上那几点花蕊时,一气呵成的韵律让我台得酸酸的脑袋感觉到了沉重。她的毛笔字也是极好的,毛笔字写得好的,粉笔字也不差,因此她出的黑板报时,我总是在一边呆呆瞻仰。
大家都说高中很重要,但其实初中升高中才是分水岭般的人生划分。
她成绩很好,可她父亲却觉得她身体不好,读中专更好些。于是她就读了中专,三年中专结束,进了银行,然后就是家里决定的婚姻,跟一个农村来的大学生结了婚,男人极老实听话本分,她也觉得挺好。她是读书极好的,毕业后自修了本科的学历,直到我出国的前夕,她的生活是顺利的,让我羡慕,就像她出的黑板报一样,一气呵成的完美。
就像一刀切开的烂西瓜,我把以前所不能想通的纷纷扰扰全都切走,开始我自己所谓的磨砺。 一圈回来,其实我还在那个烂了的西瓜口上蹲着,但开始尝试用其他的模式思维,也学会了沉默。
她很高兴我的回来,召集了旧友们一起吃饭。
她的生活仍旧这么大气呵成,有了美丽可爱的女孩,两处的房产,十几万的车子。称不得上上的,中上的肯定是有了。前两年房子还算便宜,她就劝她老公买了几处,再加上股票里头的赚得,日子是超出工资以外很多的。父母身体也极好,婆婆给带着孩子,厨房不大开火,饿了就父母家或者老公家里去吃饭。忙着在考虑装修第三套房子,准备自己住的,所以也有着宏伟规模的打算,两百多公尺的复式,然后打算打通浴室边上的一个小屋子,装上一个按摩浴缸。。。她开着车子跟我商量着,我极其羡慕附和着,瞧人家这日子过的。隐隐的,我又似乎看见了她的那株粉笔画的梅花,绽放的花瓣已经盛开得满满,花蕊怒怒得绽挺着。
吃的是火锅,初中的几个老友,每人一个小火锅,嫩嫩的牛眼肉,红红的下了火锅迅速的变成了白色蜷了起来,我沾着料,闭上眼,想享受一下那种入口即化的回忆,但似乎味觉有些失灵,木木的那个牛肉,咀嚼了一下,迅速的下了肚,满口的是调料的味道。
我们开始聊起了天,谈起了各自的生活,她说:如今大家都觉得上班没劲,一上班就想下班。
另一个朋友也附和着:可不是,现在都是家里头的事情最要紧,上班也就是坐在那里蹲个点。
她说:我们这种上班,要会拍马屁。
她们是在一个银行里头工作的,有着很多共同认识的人,于是她们就开始聊起了某某某,我和另一个朋友就在旁边听着。
她说:某某某厉害,当官的料子,刚刚进来两年就当了头了。
另一个朋友说:某某某这个能做得出来啊,头头的马屁拍的紧,她管陈处长叫爷爷,你能叫的出么。
大家都咯咯得笑起来。
她说:可不是,某某某还能认三个干妈呢,这种人天生做官得料,不过某某某的那个素质也实在不行了些。开会的时候居然说吃得多拉得多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我知道她叫不出口,她不是那种人,打小就是。她刚上班的时候就跟我唠叨她们那里讲究跟领导搞好关系,要学会给领导倒茶送水,似乎现在更升级了,不仅得学会倒茶送水,还得学会管着叫爷爷干妈。我想跟她说不是哪里上班都如此的,但我忍了忍,没说话。
然后开始聊婆婆,各都一肚子的怨气。我只是吃着。
话题终于回到了我,我笑笑保持沉默,把话题转了过去,聊起她们的孩子。
虾滑的蛋清似乎打少了,老了些。
最后是买单走人。
回去的车上,几个女人还是喳喳很多话。而我的话也越来越恭维起来,虚伪起来。
她带着我们参观她现在住屋子,书房里头有块很沉重的墨石,我问她是否还在写书法,她说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