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洛神赋》
文章来源: fbifbi 于 2006-05-05 19:54:10
[题记]当我们整日浸淫在西方文化之中，逐渐远离生我养我的本土文化时，忘记先人们那火一样的文字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不能忘记，要深深地记住，因为中国人的性格就刻写在那些文字里面。
无论曹操曹孟德如何奸诈，也无论史学家文学家对他褒贬抑扬，有一点大家都同意，他的家庭教育很成功。曹门四子，个个有所长。除了后来接班作了文王的曹丕，建安七子之一的曹植占有很重的地位。
曹植最著名的似乎是他的七步诗，在亲兄弟的刀剑威逼下做成的生命绝唱，今天读来仍然心惊胆战，对人性的险恶依然一赞三叹。但他的另一篇名文《洛神赋》更加华美，瑰丽。那浪漫的想象力扑面而来，直击今天沉闷的人和生活。
在西方文学中描写过许多伯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其实在中国我们的先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谓蓬莱文章建安骨，因为有了一位才情卓绝的女子的光芒映照，诞生了一曲绝唱《洛神赋》。
洛神完全是曹植得想像，还是真有其人，史学家文学家们争论了上百年也没有定论，但可以肯定，任何文学形象都不会从天而降，地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就没有免费的女神。大多数人都认为，曹植写的是他的嫂嫂甄氏甄洛，也就是魏文帝曹丕的妃子。
甄氏出身富户，先是嫁给袁绍之子袁熙为妇，后袁绍兵败被俘，甄氏遂嫁与曹丕。（这里我对我们汉民族先人的婚姻观的开放常常感到惊讶，较之明清之后动辄立贞节牌坊的做法来，来者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甄氏与曹植相厚，但曹丕性猜忌，疏远其弟曹植，并立郭氏为后，立甄氏之子为太子，并逼死甄氏。曹植为之写下《感甄赋》，这就是《洛神赋》的来由。
下面是一段有关甄氏的传说，有真有假，我没有能力考证：
“甄氏出身名门，三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她性格静好，年纪小小就表现出非凡的智慧。及笄后，甄氏嫁给袁绍之子袁熙。丈夫出为幽州刺史，甄氏就一直留在婆婆刘氏身边，在这个贵族世家里虽然也寂寞，但过得如鱼得水。
可惜，袁绍在官渡之战中被曹操打得惨败。战乱之中，曹植在洛河神祠偶遇藏身于此的袁绍儿媳甄氏，惊为天人，送了她一匹白马逃返邺城，袁绍兵败，不久以后就死了，最终曹操借袁氏内讧完全消灭了袁绍的势力。
这样，甄氏和袁氏家族一起，顿时做了曹家砧板上的鱼肉。当时曹操的次子曹丕，年方18，城破后当即跃马径直到袁氏府舍。只见后堂一个中年妇人在独自垂泪，膝下有一个少妇跪着嘤嘤哭泣。那中年妇人是袁绍的妻子刘氏，少妇就是甄氏。甄氏虽满脸泪水，却依旧不掩国色。两人一见倾心。旁边的婆婆刘氏开始还心里扑扑乱跳，一看两人这情形就知道了，阿弥陀佛，不用担心会被杀死了。
后来曹操也过来了，四处找甄氏，结果随从们告诉他：您的儿子五官中郎曹丕已经把她带走了。曹操很郁闷，大叫一声："啊，今年我打仗就是为了这个女人的呀。"总算找到了儿子和甄氏，一看甄氏，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姿。曹植也在，曹丕也在，父子兄弟三人都在痴痴地望着人家。曹丕急切无奈，对曹操说："儿一生别无他求，只有此人在侧，此生足矣！望父皇念儿虽壮年而无人相伴之分，予以成全！"话已至此，曹操不好拒绝，便使人做媒，让曹丕娶了甄氏为妻，刘氏不敢不从，甄氏也无异言。当下择取吉日成婚。
甄妃再嫁曹丕时，曹植暗中悲愤，曹丕也因此对曹植耿耿于怀。当曹操与曹丕为消灭群雄而奔忙的时候，只有曹植因为年龄小而有余闲，陪着这位嫂子吟诗弄赋，来一场毫无结果的精神恋爱。但是，曹丕本来就气量很小，他对于甄妃和曹植错综复杂的关系难以释怀，所以仅封她为妃，始终未能得到皇后地位。郭氏为谋夺后位，多方谗间，曹丕听信郭氏的话，将甄妃留置在邺城。不久说她心怀怨望，平白地将她赐死。最后，曹丕立郭氏为皇后，立了甄氏的儿子为太子曹叡，把曹叡交给郭后抚养。
甄妃死后，有一次曹植入朝到宫里，曹丕将甄妃使用过的一个盘金镶玉枕头赐给他，真不知是何居心。曹植睹物思人，回来时经过洛水，夜宿舟中，恍惚之间，遥见甄妃凌波御风而来。曹植伤心醒来，看见盘金镶玉枕头，睹物思迁，写下《感甄赋》，也就是《洛神赋》。他把洛河中的水神当作甄妃的化身，抒发爱慕之意。著名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容耀秋菊，华茂春松"和"明眸善睐"就是这里来的。”
想想看就在曹植这篇文章中有多少成语我们今天还在继续使用。
一位本来很普通的女子，在历史的某个时刻身不由己的卷入数位政治家的斗争漩涡之中，这大大地刺激曹植的灵感，留下了这绝世名篇。所有文人理想的爱情形态特征都在其中：诗意的、飘缈的、虚幻的、忧伤的美学观念。甄氏虽然卷入了多重爱恋之中，但她的形象还是端庄贞洁的，或许正式她的简朴导致曹植塑造了这个清洁的精神载体。
文章怎么写都行，历史却不会总如人愿。曹植胸怀大志，德才兼备，可他妥协，寻求安定的性格注定一辈子都雄心勃勃的曹丕父子排挤，郁郁而终对他来说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李商隐说："君王不得为天子，半为当年赋洛神。"这真是一语双关，到底是文王不得为天子，还是曹植不得为天子？这是应了一句话：存在的都是合理的，但不一定是最好的。
不管历史真相如何，我们都应该感谢这位甄妃---一个忧伤美学的灵感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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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赋》原文：
曹植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mi去声）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词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北伊阙（que去声），越轘辕（huányuán），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hénggao平声），秣（mò）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miǎn）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渠出绿波。秾（nóng）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ji）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辅靥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ěr）瑶碧之华琚（jū）。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xiāo）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ai）兮，步踟蹰（chichu）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máo），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tuanlai）之玄芝。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qiongdi）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gui）之猗（yī）靡兮，翳（yi）修袖以延儜（ning）。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jingni）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zhǐ）。过南冈，纡（yū）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mei）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dang）。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mei），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fēipei）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文章来源: fbifbi 于 2006-05-05 19:54:10
[题记]当我们整日浸淫在西方文化之中，逐渐远离生我养我的本土文化时，忘记先人们那火一样的文字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不能忘记，要深深地记住，因为中国人的性格就刻写在那些文字里面。
无论曹操曹孟德如何奸诈，也无论史学家文学家对他褒贬抑扬，有一点大家都同意，他的家庭教育很成功。曹门四子，个个有所长。除了后来接班作了文王的曹丕，建安七子之一的曹植占有很重的地位。
曹植最著名的似乎是他的七步诗，在亲兄弟的刀剑威逼下做成的生命绝唱，今天读来仍然心惊胆战，对人性的险恶依然一赞三叹。但他的另一篇名文《洛神赋》更加华美，瑰丽。那浪漫的想象力扑面而来，直击今天沉闷的人和生活。
在西方文学中描写过许多伯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其实在中国我们的先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谓蓬莱文章建安骨，因为有了一位才情卓绝的女子的光芒映照，诞生了一曲绝唱《洛神赋》。
洛神完全是曹植得想像，还是真有其人，史学家文学家们争论了上百年也没有定论，但可以肯定，任何文学形象都不会从天而降，地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就没有免费的女神。大多数人都认为，曹植写的是他的嫂嫂甄氏甄洛，也就是魏文帝曹丕的妃子。
甄氏出身富户，先是嫁给袁绍之子袁熙为妇，后袁绍兵败被俘，甄氏遂嫁与曹丕。（这里我对我们汉民族先人的婚姻观的开放常常感到惊讶，较之明清之后动辄立贞节牌坊的做法来，来者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甄氏与曹植相厚，但曹丕性猜忌，疏远其弟曹植，并立郭氏为后，立甄氏之子为太子，并逼死甄氏。曹植为之写下《感甄赋》，这就是《洛神赋》的来由。
下面是一段有关甄氏的传说，有真有假，我没有能力考证：
“甄氏出身名门，三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她性格静好，年纪小小就表现出非凡的智慧。及笄后，甄氏嫁给袁绍之子袁熙。丈夫出为幽州刺史，甄氏就一直留在婆婆刘氏身边，在这个贵族世家里虽然也寂寞，但过得如鱼得水。
可惜，袁绍在官渡之战中被曹操打得惨败。战乱之中，曹植在洛河神祠偶遇藏身于此的袁绍儿媳甄氏，惊为天人，送了她一匹白马逃返邺城，袁绍兵败，不久以后就死了，最终曹操借袁氏内讧完全消灭了袁绍的势力。
这样，甄氏和袁氏家族一起，顿时做了曹家砧板上的鱼肉。当时曹操的次子曹丕，年方18，城破后当即跃马径直到袁氏府舍。只见后堂一个中年妇人在独自垂泪，膝下有一个少妇跪着嘤嘤哭泣。那中年妇人是袁绍的妻子刘氏，少妇就是甄氏。甄氏虽满脸泪水，却依旧不掩国色。两人一见倾心。旁边的婆婆刘氏开始还心里扑扑乱跳，一看两人这情形就知道了，阿弥陀佛，不用担心会被杀死了。
后来曹操也过来了，四处找甄氏，结果随从们告诉他：您的儿子五官中郎曹丕已经把她带走了。曹操很郁闷，大叫一声："啊，今年我打仗就是为了这个女人的呀。"总算找到了儿子和甄氏，一看甄氏，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姿。曹植也在，曹丕也在，父子兄弟三人都在痴痴地望着人家。曹丕急切无奈，对曹操说："儿一生别无他求，只有此人在侧，此生足矣！望父皇念儿虽壮年而无人相伴之分，予以成全！"话已至此，曹操不好拒绝，便使人做媒，让曹丕娶了甄氏为妻，刘氏不敢不从，甄氏也无异言。当下择取吉日成婚。
甄妃再嫁曹丕时，曹植暗中悲愤，曹丕也因此对曹植耿耿于怀。当曹操与曹丕为消灭群雄而奔忙的时候，只有曹植因为年龄小而有余闲，陪着这位嫂子吟诗弄赋，来一场毫无结果的精神恋爱。但是，曹丕本来就气量很小，他对于甄妃和曹植错综复杂的关系难以释怀，所以仅封她为妃，始终未能得到皇后地位。郭氏为谋夺后位，多方谗间，曹丕听信郭氏的话，将甄妃留置在邺城。不久说她心怀怨望，平白地将她赐死。最后，曹丕立郭氏为皇后，立了甄氏的儿子为太子曹叡，把曹叡交给郭后抚养。
甄妃死后，有一次曹植入朝到宫里，曹丕将甄妃使用过的一个盘金镶玉枕头赐给他，真不知是何居心。曹植睹物思人，回来时经过洛水，夜宿舟中，恍惚之间，遥见甄妃凌波御风而来。曹植伤心醒来，看见盘金镶玉枕头，睹物思迁，写下《感甄赋》，也就是《洛神赋》。他把洛河中的水神当作甄妃的化身，抒发爱慕之意。著名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容耀秋菊，华茂春松"和"明眸善睐"就是这里来的。”
想想看就在曹植这篇文章中有多少成语我们今天还在继续使用。
一位本来很普通的女子，在历史的某个时刻身不由己的卷入数位政治家的斗争漩涡之中，这大大地刺激曹植的灵感，留下了这绝世名篇。所有文人理想的爱情形态特征都在其中：诗意的、飘缈的、虚幻的、忧伤的美学观念。甄氏虽然卷入了多重爱恋之中，但她的形象还是端庄贞洁的，或许正式她的简朴导致曹植塑造了这个清洁的精神载体。
文章怎么写都行，历史却不会总如人愿。曹植胸怀大志，德才兼备，可他妥协，寻求安定的性格注定一辈子都雄心勃勃的曹丕父子排挤，郁郁而终对他来说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李商隐说："君王不得为天子，半为当年赋洛神。"这真是一语双关，到底是文王不得为天子，还是曹植不得为天子？这是应了一句话：存在的都是合理的，但不一定是最好的。
不管历史真相如何，我们都应该感谢这位甄妃---一个忧伤美学的灵感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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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赋》原文：
曹植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mi去声）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词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北伊阙（que去声），越轘辕（huányuán），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hénggao平声），秣（mò）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miǎn）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渠出绿波。秾（nóng）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ji）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辅靥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ěr）瑶碧之华琚（jū）。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xiāo）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ai）兮，步踟蹰（chichu）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máo），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tuanlai）之玄芝。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qiongdi）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gui）之猗（yī）靡兮，翳（yi）修袖以延儜（ning）。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jingni）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zhǐ）。过南冈，纡（yū）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mei）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dang）。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mei），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fēipei）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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