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澄清的一点是:即便是米芾、苏轼这样的文人画家,也同样是在画某样具体的东西。这和今天的抽象概念是截然不同的。不能因为他们画中有抽象的笔墨,就认为他们是抽象艺术的滥觞。把随便哪一幅绘画的局部放大,从严谨的北宋院体花鸟到欧洲的古典写实油画,你会发现,它们都可看作是现代的抽象画。
明白了这一点,才能正确理解苏轼那句名言的含义。只是我们往往出于自己的意愿,断章取义,就像吴冠中当年讲了句“笔墨等于零”,结果一片哗然一样。
再讲讲苏轼。
苏轼是我很敬佩的文人,文章、书法、为人……无不卓然不群,很了不起。但人们出于对完美的渴望,比方说林语堂把他塑造成诗书字画无一不精的全才,就画蛇添足了。在绘画上的造诣,他远不及同被冠名为“文人画家”的米芾和文同。即便如此,少了一样绘画,也丝毫不影响苏轼的伟大。
文人画有其野趣,院体画亦有其典雅。我们因为要贬抑形似,所以把整个院体画一棒打死,这是很不明智的。细观北宋的那些院体画,其实气韵生动极了,绝不是平时想象的死板。只是要画出这样的画,得付出比文人画高出数倍的努力。真正生动的画,和工笔或者写意没什么关系。我倒是见过不少呆板的大写意,像一摊冻僵的浆糊。
说到艺术和市场,倒有不少能说的。您文中的去法国学设计,学完了赚大钱,这在我看来毫无问题。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设计师,并不是艺术家。设计永远是和市场紧密联系的。
话说回来,即便艺术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也是正当的。大家不能要求艺术家一边饿着自己的肚子,一边造福别人。这样的想法是残忍的。毕竟艺术家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供大家娱乐就行了,他们和所有其他人一样,有满足物质要求的权利。这不仅正当,而且正常。
不过人们更愿意接受悲情的东西,只要这悲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同情凡高和同情小燕子,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贫穷但有才华,似乎总是通俗小说的一个很好的卖点。
富裕并且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古今中外其实比比皆是。当然,富裕但没才华的艺术家也不在少数,不过数量最为庞大的,却是贫穷并且毫无才华的那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