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车队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走了,在古井不波的丽都花园和福田邨荡起一阵涟漪。
经过文革的人都说:78年到82年是段美好的时光,因为那是一段解封去锁的岁月。
闲置了几十年的丽都花园很快地居然大兴土木起来。推土机和大卡车隆隆地开进了丽都花园,往日的世外桃源现在则是人声鼎沸、尘土飞扬。树木被伐去了不少,那棵高高的棕榈树也未能幸免,轰然地倒下了,象是一个巨人失去了意识,静静地躺在地上。草坪被改建成停车场,浇上了水门汀。倒是有一棵老梧桐树,由于枝繁叶茂,树身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得过来,可能是人们实在不忍砍伐,得以幸免,孤零零地矗立在停车场的中央。新的停车场容得下百八十辆车子,在靠马路的一侧还建起了一排车库,北京西路上则开了一个新的大门,而原先泰兴路上的正门反倒成了后门了。
“文艺俱乐部”的牌子被悄悄地摘了下来,一块更大更长的新牌子挂在刚落成的大门口:“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上海市委员会”……
十年的浩劫,政协已经完全停摆了。上海市政协的原址是在南京西路青海路口,新华大戏院的左邻,也曾经是旧上海一处气派不凡的私家豪宅,只是同丽都花园相比则是小巫见大巫了。
政协是个冠盖云集的地方,刚刚搬进丽都花园的政协经常是三天一小会,十天一大会。《三毛流浪记》里车龙的场面如今又上演了。车子一来就是百八十辆,往往要花一个多小时才能完成“入场式”。看到这么多的小汽车,楼上阿婆总是说,这比当年丽都花园开派对的场面还要大许多。
汽车更是各式各样的都有:奔驰、吉姆、嘎斯、伏尔加、红旗,Studebaker 的中古车,过了几年又多了英国的奥斯汀、意大利的阿尔法、法国的雷诺、波兰的波罗尼兹、还有罗马尼亚的达契亚,至于新旧款的上海牌和北京吉普那更是多如牛毛。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曾看到的很多五六十年代美国生产的轿车,比如凯迪拉克和雪佛莱,宽大的车身和夸张高翘的车尾别有一番霸气。当时领导乘坐的小汽车,后座的车窗大多有窗帘,如果是军队里的,车牌总是以一个红色的类似“甲乙丙丁”的汉字开头。车型虽然都旧了,但是车子总是干干净净的。
政协开会的时候也是父亲给儿子做汽车启蒙教育的大好机会。爸爸从小便是个车迷,他小时候,爷爷家里曾有过一部自备汽车。爸爸曾经以为当他长大了也会象爷爷一样拥有一部自己的汽车,他总是这么告诉我,一边看着政协停车场上各式的汽车。
78年到82年的确是段美好的时日,因为那是一段恬淡自得的岁月。
当时的电视节目确是单调了的,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几乎是原始了,但免于电视污染的家庭却是温馨的。吃完晚饭,爸爸总喜欢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姆妈则在默默地结着绒线,姐姐会在“六支光”的台灯下用功,我则是趴在地上把玩着我的玩具小汽车。
汽车梦,相信每个“男男头”都有过。我依旧记得五岁生日时,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便是一部玩具小轿车,红旗牌的,非常的精致。姆妈说爸爸在向阳儿童用品商店里一见到这部小汽车居然也象一个 “男男头”小孩子一样“欢喜得来”爱不释手了……
姆妈总喜欢在儿女面前调侃爸爸:“喏,阿拉轧朋友(谈恋爱)的辰光,伊就讲过了,下趟(以后)一定让我坐自备汽车的。看样子今生今世要坐自备汽车只好照儿子的排头了。”
“哪能好怪我呢。” 爸爸总是不紧不慢的,“阿拉钱院长也只不过‘该’(有)一部永久牌。”爸爸总可以用他独有的方式来解嘲:“我读医学院的辰光看过一部苏联电影,里厢的外科医生就有自家的小汽车。想想一样是社会主义国家,阿拉屋里厢又有两个医生,当时以为将来‘该’一部小汽车总没啥问题吧。”
爸爸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的我,还有那辆玩具汽车……
爸爸,一个外科医生,在当时每个月的工资只比一个普通工人多了10块钱。
少年之于老者,一如梦想之于遗憾,而这两端的中间则是人生的大部,或者可称为希求,一点一点无声地被岁月消磨着。
78年到82年,回忆起来依旧是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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