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大学毕业以后,被分配到了一个石油勘探队。我不想去,因为要下野外,渴望留在城里,就没去报到。三个月后,我没办法了,因为关系不过硬,就灰溜溜地去报了到;不这样做,就要被开除分配资格,丢掉铁饭碗。勘探队离省城三十公里,在一个县城的旁边。当时联合国资助中国在省内探测石油,把一些技术引进来,勘探队的车辆上写着醒目的“中国-联合国技术合作队”字样,招摇过市,好像来头大得很。
报到没多久,我就在队里交了一个年轻的同性朋友,叫晋永恒,是一个测量员,人长得比较高挑,脸长,唇上有些髭须,皮肤白皙,老家在东北,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不过,到南方多年,南方话也说得相当地道。他结了婚的,和队里一女性,不过,分居了,因为他常年累月下野外作业,风言风语听说男人们常常到他家里和他太太聊天。他心存芥蒂,以为太太不守妇道,就不再回家了。他喜欢读书,尤其爱读西方文学名著,有些收藏,谈起来津津乐道。不过,他对作品当中的爱情描写格外兴趣;看得出来,心里面十分寂寞。
一个女大学生也分配到了队里,姓范 ,大家叫她小范,英文系毕业的,搞翻译工作,个头不大,长相过得去。不过,人看上去十分消沉,估计跟我一样,后门不过硬,被分配到这么个单位里来,也就郁郁寡欢。
出人意料的,晋永恒和小范交往起来,关系搞得不错。看得出来,晋永恒是因为寂寞,而小范则是有些钦佩他。晋永恒虽然三十出头,还像一个毛头小子似的,动不动就对时政指桑骂槐,批评单位领导,显得非常直率,也很有胆魄。小范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毕业生,自然也就对他敬畏三分。
晋永恒时不时会把两人的交往告诉我;一般来说,大学生他是高攀不上的,所以心里也就格外地激动。他会把小范钦慕他的细节告诉我,她往往是直截了当告诉他她对他的看法,比如她会对他说:“别人都在拍马屁,而你却在得罪领导;”“只有具有正义感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等等。
令我诧异的是,小范对我也有些好感,简单地就因为我因心情不佳,沉默寡言着。她认为我的沉默寡言是具有气质的表现,个性深沉的表现,好像我是一个思想者一样。很明显,她涉世不深。
这天周六下班后,我赶回城里。当时我父母亲正在办调动,从外地调进省城,还没分到房子,我们一家暂住在物资局的招待所里面,在五楼上。
一到省城,我就和同学朋友聚在一起,大家好像好久没见面了一样,到晚上十一点半我才回到招待所。弟弟告诉我晋永恒给我来过电话。我正纳闷他找我干什么,弟弟说,电话是从公安分局里打来的。我估计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想找我通过关系把他弄出来。弟弟却进一步说,他是叫我给他送钱送烟去。我纳闷,送钱送烟去干什么?难道他不想出来了?出来了不就有钱有烟了吗?难道说他还想继续呆在里面不成?
因为时间晚了,我决定第二天一大早给他送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往云岩区公安分局走。老实说,我经常路过这个分局,它离我家不远,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在一条主街上。不过,我从来没有进去过,这种地方,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我进去的时候,发现在里面裸露的,有些坑洼的空地上,一个年轻人在慢悠悠地走着,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仿佛陷在深深的沉思当中,周围世界不存在似的。我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晋永恒。我走到他身边,叫了他一声,他才抬起头来,神思恍惚地看着我。我把烟递给他,问他:“出了什么事?”
他点烟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说道:“小范出事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出了什么事,周围一个办公室的窗户开了,探出一个头来,对我说道:“你来了?来,你到办公室来,快来。”
他不停地向我招手,好像急不可耐似的;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年纪五十多岁的,看上去像一个“干爹老头”似的中年人,戴着一副廉价的眼镜。
我虽然觉着别扭,因为我刚和晋永恒说了两句,还没来得及问小范出了什么事,不过我还是进了那个大楼——办公室位于一楼,右转进了办公室。里面有两个人,另一个是一个瘦高的男子,头颅好像是削尖了的,连头发也是直立的,鼻子硕大,厚厚的眼皮却塔拉着,好像沉重得要命。
两人叫我坐下,问我和晋永恒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等等。问的问题不少,不过颠来倒去, 就是这些问题。问完了,叫我看记录,然后在上面签字;之后不容我多呆,叫我走。我没法,只得悻悻然地走出来。在门口我遇到了晋永恒,有些忿然地对他说道:“你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讲出来……”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我估计他在什么地方和人发生了冲突,在餐馆里面,或者在别的公众场合,和人厮打了起来,因为有人调戏小范,把他给惹火了,而被抓到了公安局;公安局叫勘探队去领人,而勘探队不去,非但如此,还说了他很多坏话,目的是想叫他罪上加罪,多关一阵。晋永恒经常说领导的坏话,领导虽然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骨子里面对他恨之入骨,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我想,如果公安局知道单位领导平时多么可恶,自然就会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说他的坏话。
勘探队问题确实很多,我到队时间虽然不长,可已经耳闻目睹了很多怪事,比如说,谁拍马屁,谁就得到提拔,得到重用,而任劳任怨的人却被穿小鞋,被派到偏远的分队去工作等等。一次开会,一个大队长为了拍上级的马屁,请上级吃饭,让与会的人等了他七八个小时,令人难以置信。这些还不算什么,更有一件奇事:一个分队长居然和他分队里的每一个年轻女工都发生过关系,他仍然是分队长,堂而皇之的招摇过市。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私下里问过很多人,包括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人,他是不是这样一个人?回答都是肯定的。我惊讶得晚上难以成眠,每次他从我身边走过,我都觉得是一个大流氓和我擦肩而过,一个强奸犯和我擦肩而过!他一点儿也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仍然一副颐指气使之貌,不过,对我很客气,嘘寒问暖,好像想告诉我,你看,我是多么称职的一个领导呀,和蔼可亲,关心下属。
从公安分局回到家,弟弟对我说,刚才他下楼吃面,遇到了一个在公安局工作的朋友,朋友告诉他昨天下午在黔山公园里面,死了一个人,一个女的,英语系毕业的大学生。
“什么?”我惊讶地问,“你说什么?”
弟弟把话重复了一遍。
”她姓什么?”我赶紧问。
“朋友没说。”弟弟回答。
“你去问问,”我说道。
“问这个干什么?”弟弟说,“和你有关系吗?”
我就把小范出事的话说了出来。弟弟凝神想了想,赶紧站起来往外走。不到十分钟,他回来了,说朋友说是姓范,就是本省黔城大学毕业的。我心里一惊,原来晋永恒说小范出事,不是一般的事,而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是小范香消玉殒了;小范就是黔城大学毕业的。天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太出人意料了!
我悲从中来。
中午我出门,四处都听到议论说黔山公园出人命的事,可以说是满城风雨。接下来,关于小范是怎么死的——这也是我最关心的,在众说纷纭当中逐渐显出了轮廓,拨云见日一般。人们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亲临其景一样:昨天下午五时许,很多游人在黔山公园里游玩,这个被朱德总司令题名“凤南第一山”的公园,就位于省城的边上,是人们消遣游乐的好去处。周末更不用说了,更是人山人海。这里有供人烧香拜佛的大福寺,它就坐落在黔山之巅,可以走大路上去,也可以抄小路,沿途还可以观赏自由自在的猴群;公园里有动物园,有麒麟洞——当年蒋介石曾把杨虎城关押在这里,还有明镜一般的黔山湖。昨天下午,湖里有人游泳,有人垂钓,更有人绕湖慢走。突然,从南面的山坡上,一个沉重的东西滚落下来,沉重地跌在地面上。人们定睛一看,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个人,手脚被捆绑着,俯卧在泥地上,脸上和身上都是泥土和杂草。人们问他怎么了,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大家看他的嘴,这才发现他嘴里塞着东西。人们把东西取出来——原来是一双男人的臭袜子,他着急忙慌地说道:”不好了,出大事了,一个女的在半山腰上被人掐死了……“
人们觉得他说的话难以置信,这大白天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人们先给他松“绑”,叫他有话慢慢说。他被松绑之后,跪求人们:赶紧报告公安局,两个歹徒,抢劫了他和他的女友,奸污他女友之后,把她给掐死了……
看他一副惊恐万状之貌,不像是开玩笑,人们便报告了公安局。公安人员赶到之后,果然在半山腰上,看到了一个年轻女性的尸首……
2
接受小范死于非命这个事实,在我很难,花了若干时辰。我眉头紧锁,两眼凝视,在招待所周围的巷子里疾走,仿佛在赶路。
我觉得她太不幸了,晋永恒也太倒霉了。
不过,不出一周,事情就急转直下,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逆转,从公安局传出消息,小范不是歹徒掐死的,而是晋永恒掐死的;晋永恒是在贼喊捉贼。掐死小范之后,他伪造现场,用自己的皮带把自己的两腿绑上,用自己的裤子把自己的两手绑上,把自己臭哄哄的袜子塞进嘴里,最后,从半山坡上滚落下来。
我的惊讶难以言达。他怎么会掐死小范?他俩的关系那么好,他那么喜欢她,并因为她乐意和他交往而欣喜若狂,这怎么可能呢?没有理由啊!如果说小范拒绝他和她发生关系,他会掐死她吗?他有这么残忍吗?
公安局是不是弄错了?
不过,没有多久,事情就确信无疑了,因为晋永恒招供了,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事情是他干的,小范是他掐死的。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一时间,我处于难堪的境地,非但因为我说了他很多好话,甚至还为他丢掉了在勘探队的工作。
事情说起来不可思议。
我从城里回到勘探队上班,发现晋永恒迟迟没有从公安局回来,心里郁闷起来,也很不高兴。我觉得,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回来,肯定和单位领导说了他坏话有关。公安局向勘探队了解他的情况,勘探队领导说了很多不实之词。有一些员工证实了我的看法。我气不打一处来,借故胃痛,向科长请假看病,回到了城里。不曾想没几天,我接到单位的加急电报,说我的请假不算数,算作旷工,并限我十五天之内回队上班,否则就做除名处理。我纳闷,既然科长收了假条,并说有病得看,为什么又算旷工呢?我的胃确实时不时会痛。不过,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就怒火中烧。我哪里是被吓唬长大的?我这个人不吓还好,越吓胆子越大,我干脆就不去上班了,到一个中学应聘做了高中老师。
路过省高院的法制专栏,我看到了晋永恒写的悔过书。我看得非常仔细,一个字也没有落下。他清清楚楚的写明了他掐死小范的经过。事情是确凿无疑的。我竟然去为这么个人打抱不平,把他当做知心朋友,不光是缺少眼光,更是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他既然能够掐死小范,也能够掐死我;只要他是一个残忍的人,对任何人都能这样做。
我真是与狼共舞!
整个城市都在谴责这个卑鄙小人,人们如梦初醒似的认识到,这个无赖,卑鄙的刽子手,居然贼喊捉贼,把全城的人都给骗了!
见到朋友同学,我有点难堪,我曾经那么义愤填膺地为他辩护,现在好了,在铁打的事实面前,我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觉得公安人员很精明。晋永恒叫我到公安分局去送钱的时候,公安人员反复问我对他的看法。这就是说,事发的第二天,公安人员就想到了事情可能是他干的。难怪案子破得如此之快,人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破了。
没有多久,晋永恒被判了死刑。公安局做事很谨慎,判刑之前,把一个重要物证拿到上海去鉴定。没有多久,人们就看到张贴在大街小巷的死刑布告。白纸黑子,写得清清楚楚。三个月之后,他被执行了死刑。
”再也害不了人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吃一堑长一智,我再也不随便交朋友了。这天,我正在学校上课,省检察院的两名干事到学校来找我,我有些诧异。两人都着便装,说他们到勘探队找我,没找着,知道我家是物资局的,又到物资局找,我母亲说我在这里,他们便找到了学校来。他们接着说,他们之所以找我,是因为他们发现,在晋永恒的档案中,所有人的笔录都在说晋永恒的坏话,而我的是唯一的例外,他们想知道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一下子说到了我的痛处。我想了想说,本来我对晋永恒印象很好,认为是他一个不错的人,具有正义感,可是我错了,骨子里面他是一个卑鄙小人,我在公安分局的笔录,是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作出的,是我愚蠢的表现。
这是我第一次公开承认我的愚蠢。一向以来,我都是心里面承认,嘴巴上不承认。两人看到我难得的真诚,劝我不要过分的自责,是晋永恒太善于伪装了,事情不怪我。
3
时间在脚下飞逝,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
这天,我乘公车回家,听几个年轻人在车上热烈地议论着什么。一个大高个问:你们还记得两年前在黔山公园里被掐死的那个女翻译吗?她不是被她男友掐死的,而是被两个歹徒掐死的,她男朋友是被冤枉的,掐死她的歹徒已经抓到了……
回到家,我还没来得及问弟弟,弟弟就说道:“小范不是晋永恒掐死的。”我说道:“刚才我在公车上也听人这么说,问题是谁掐死的?如果不是晋永恒,那他为什么要承认呢?”弟弟说道:“屈打成招呗。”他接着说:“小范案子影响很大,惹得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市委书记问公安局长多长时间能够破案,公安局长一拍胸脯说: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老天爷,他们哪里抓得到凶手?就怀疑是晋永恒干的。问他他当然不承认,然后就打。打得他受不了了,就承认了。签字画押之后,他反悔了,又翻供了,然后又打,他又承认了,不打之后他又翻供了;然后就连接不断的打,直到哪怕不再打了,他也不敢再翻供了。”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心里顿时浮现出他被打得嗷嗷叫的情景。
“后来,”弟弟接着说道,“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他都不再翻供了,承认事情是他干的。”
“到了这种地步,”我说。想了想我又说:“小范到底是谁掐死的?”
“两兄弟,”弟弟回答,“两个江洋大盗,公安局的眼中钉,肉中刺。兄弟俩不只是凶残,还十分狡猾,公安局抓不到,弄得狼狈不堪,成了笑柄。两兄弟居然把两个分局局长的家给偷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厉害得很。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一个月以前,出人意料的,兄弟俩在一个小餐馆吃饭,食物中毒,倒下爬不起来了,才被抓到的。公安局马不停蹄地给二人内部判了死刑。”
“他们承认事情是他们干的?”
“没有,在宣判他们死刑的时候,他们问了公安局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杀了人要判死刑,公安局杀了人,是不是也改判死刑?”
“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 是的。”
“公安人员怎么说?”
“当然说我们杀的人都是坏人。两兄弟说,那不一定,然后,兄弟俩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两年前,兄弟俩说,他们从黔山湖南面的半山腰上经过,看到一男一女在那里谈恋爱,两人拔出刀来,走向前去,把二人抢了。两人的意思,是把男的杀了,把女的强奸之后,再把她掐死。不过,两人虽然没从男的身上抢到什么钱,可男的说的一番话,打消了两人置他于死地的念头。他对两人说:兄弟,对不起,我身上没带钱,不过,二位给我点时间,你们讲个地方,我把钱给你们送过去,或者你们告诉我一个地址,我给你们寄过去。我说到做到,如果我说话不算数,任你们怎么处置,哪怕把我千刀万剐……
“兄弟俩就觉得他有点江湖味,讲点义气,就没杀他,而是把他皮带解下来,把他的两腿绑上,把他裤子脱了,把他两臂绑了,再把他袜子脱下来,塞进他嘴里。之后,两人把小范拖到一边,把她轮奸了……
”公安局听到这里,方才如梦初醒,才知道他们制造了一个’千古奇冤‘。案子一直就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小范的手表。他们一直没找到小范的手表。如果说案子是晋永恒做的,那小范的手表应该在他身上,或者在周围的山坡上。可无论公安人员怎么找,也没找到。他们问晋永恒,晋永恒一下子这样说,一下子那样说。说得不对他们就打,后来,这事不了了之。“
弟弟的话令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走在大街小巷,人们都在议论这个案子,就像两年前一样。不过这一次,人们在谴责公安局,尤其是拍胸部的公安局局长。人们又一次如梦初醒。我又一次感到被骗了,这是第二次被骗了。第一次是被晋永恒“骗”了,第二次是被公安局骗了。我突然发现,我没有错,自始至终都是对的。我对晋永恒的看法一点点问题都没有,是人们错了,被误导了,我也就跟着自责起来了。
我到一个小百货超市买了一叠钱纸,天黑下来的时候,去到黔山公园,找到一个僻静之处,慢慢的烧钱纸,悼念晋永恒的冤魂。他深爱着的女友被掐死了,这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不幸,可做梦也没想到,人们居然会认为是他干的,不承认就打。他受了多少皮肉之苦啊!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在一个拍马屁成风的社会里敢于顶撞领导的年轻人,在公安局的暴打之下,居然屈打成招,说自己是杀人犯,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心上人。我想,他在这样做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特别渴望知道他的心历路程。人们在议论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撇开心情。飞机坠毁了,飞机上的人都遇难了。人们只会这样说,新闻也只会这么报导,没人去想想机毁人亡之前,人们心里面的想法,经历了哪些痛苦的思绪。晋永恒是我的知心朋友,我特别渴望知道他的想法,皮肉之苦对他思想的影响;在他不得不承认小范是他掐死的时候,心里面在想什么?在宣判他死刑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我觉得,他心情的变化,就是一部人间惨剧。本来我以为他是下了地狱的,现在感到,他就站在天边,而且在静穆地看着我。他对我说道:“你终于知道真相了,太好了,我是多么高兴啊!我原以为这个冤案会遗留千古呢。得到昭雪平反真是高兴啊!你不要怪罪我,把不是我的罪行加在我头上,我实在是受不了啊,欲哭无泪啊,有苦无处诉啊,那样的折磨,是恒古未见的,没法承受的……“
他说了很多,我越听心里越难受。最后他说道:”本来我们可以做更好的朋友,永远的朋友,可还没来得及深交,我就不辞而别了。对不起,来世吧,来世我们再做朋友,永远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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