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谢伊
星期一上午,我到了咖啡店,看到一个人,包裹着一张毯子,在寒冷中卷缩成一团,沿着楼边坐着。他一张薄薄的毯子披在肩上,双腿顶着下颚,脑袋栖息在弯曲的膝盖上。
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咖啡店外面看到无家可归的人。我清楚他为啥在那里睡觉,因为旁边有个炉子排气口,暖空气可以从中呼呼冒出来。
在上一个星期五,有一位名叫莎蒂的服务员,大声嚷嚷着驱赶他离开,声称流浪汉会吓走顾客。我理解,她是为了咖啡店的利益着想。我不禁记起我刚出狱时的窘境。在一年多前,如果我那时无处栖身,我最好的归属也是沦落街头,睡在大街上。
莎蒂在厨房里忙。街上那个男人的窘境不停地困扰我。我不想介入这麻烦事。他应该走开。我内心多少有点自责,交了钱,斟了满满一杯咖啡,出门拿给他。
“给。”我把咖啡猛推给他,不耐烦地说道。
他抬起头,把毯子扔到一边。也许在想,我给他咖啡是让他赶快离开。
“我这就走。”他嘟囔着,瞧也没瞧我一眼。
“别因为我离开,这杯咖啡只是帮你暖暖身体。”
我蹲下身,看到他的脸。他蓬头垢面,眼睛臃肿,好似很久没有机会好好睡一觉。“我加了点糖和奶油,希望和你口味。”
他满眼疑惑。“你放其它东西了吗?”
他担心我下了药或者其它什么。“没有,我只加了糖和奶油。我叫谢伊,在这家咖啡店上班。”
“我叫理查德。”他接过泡沫杯,品尝了一口,对我将信将疑。“你为啥这么做?”
我耸耸肩,觉得可以告诉他真相。“不久前,我也差点无家可归。可我最后没有,我很感恩。”
他点头,双手捧杯。“咖啡很好喝,谢谢你。”
“你最近吃饭了吗?”
“我没事。一会我去萨利吃早餐
“不晓得附近哪家餐馆叫萨利这个名字。”
“救世军,在这我们叫它萨利。”
这我就明白了。“你要当心你自己。”
他点头,举杯向我致敬。
“谢谢。”
“不客气。”
我返回‘街角’咖啡厅,发现莎蒂手背在屁股后面,在等着我。我尊敬她。她心直口快,实话实说,不传瞎话。我们在一起工作非常愉快。
“你怂恿那老家伙还会在这里游荡。”莎蒂一脸严肃。
“我只是给了他一杯咖啡。你也许没注意到,外面好冷。”
“我知道。”她转过头,朝厨房看了一眼。“别让佛兰奇知道,他对这周围的流浪汉可没那么仁慈。”
“明白。”我小声回应道。
莎蒂往柜台餐巾盒添加餐巾纸,说道。“你这软心肠将来会惹麻烦。你拯救不了整个世界,谢伊。”
“确实,”我承认。“但我可以给那个老人一杯咖啡。”
莎蒂转过头,冷笑一声。咖啡店的门被推开,进来今天早晨迎来的第一位顾客。六点到九点是就餐高峰期,我们两个人得忙得马不停蹄,不可开交。
除了把装着热气腾腾的早餐盘子端给顾客,我没时间想别的。十点半开始,生意逐渐缓慢下来。在午餐客人蜂拥而至之前,我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会,接着就又是繁忙的午餐。
餐馆老板佛兰奇很出名。他提供味道可口的菜肴,让顾客物有所值。其中的一顿早餐可以低我一日三餐。一天一餐我就在咖啡店吃得饱饱的,保证我一整天不用再吃饭。我用这些省下的钱交商学课学费。这里小费不错,工资单可以足以支付我的开销。
“圣诞节你怎么过?”莎蒂松着脚,喝着咖啡,问道。她比我年长,资历老,间休先轮到她。
“和朋友在一起。”莉莉·帕尔默邀请我去她家。她邀请我去她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她。她的信任是一种恩赐,和德鲁及孩子们在一起也是。她的信任让我更坚定不能让她失望。
我的间休比我想要的要短。休息后,吃午餐的人群开始接二连三地涌入。佛兰奇自己烤面包,他的三明治是菜单中最受欢迎的。我敢肯定,特制的肉饼三明治在中午之前就会抢购一空。
我负责柜台,莎蒂和阿丽丝忙着管餐桌。座位一空,马上就被人补上。我收拾用过的碟子,擦干净桌子,又迎来新一批顾客。
德鲁。
我几乎要把玻璃杯弄掉,心开始砰砰地跟打鼓点似的,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嗨。”我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不安。
“嗨。”他拿起糖罐后面的朔料皮菜单。
“你要喝点什么饮料?”
“咖啡。”
“加奶油吗?”
“不,谢谢。”
我给他倒了杯咖啡,把玻璃壶放回加热器。我身后叮咚一声,意思是说有饭菜好了。我迅速转过身,希望那是我接的单。我需要找借口离开,平复我砰跳的心。不巧,那是阿丽丝的单子。
“今天有什么汤?”德鲁问。
“西兰花奶油汤。”
他紧缩了下鼻子。“咖喱咋样?”
“我不觉得不好。”我自己也没尝过,但那是菜单里大家点得比较多的。
“有啥你可以推荐吗?”
“三明治很多人点。”我告诉他。“佛兰奇自己烤面包。今天特餐是肉饼三明治。”
德鲁点头。我拿过点餐夹和夹在耳朵上的铅笔。“我试试咖喱。”
“加个玉米面包咋样?”这期间,莎蒂已经服务了好几位顾客。
“是自家做的吗?”
我点头。“佛兰奇在这做所有的烤制品。”
“还有,玉米面包。”
“好的。”我从点餐夹上撕下餐单,放在圆盘上,转动盘子,保证佛兰奇和他的助手吉姆能清晰地看清餐单。
德鲁的咖喱和玉米面包还没来。我把账单送给隔着德鲁两个凳子远的男子,收拾柜台远角上客人用过的碟子。整个工作过程中,我的手在颤抖,就好像我是第一天在这里上班。
几分钟之内,厨房就开始做德鲁的餐,我知道不会耽搁很长时间。我给德鲁送过去一盘玉米面包,一个碟子,碟子里放了一块用锡箔纸包裹的黄油。
他的咖啡杯已半空,我把他的咖啡杯放在咖啡壶底下,自动蓄满。
“下午晚些时候,你仍然愿意和我去逛街吗?”
我点头。“嗯。”
“你几点下班。”
“我准备两点十五离开这。”
“好,到时候我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和他从咖啡店离开,尤其是还穿着工作服。“我先回家,换下衣服,可以吗?”
他点头。“没问题。你让我在那接你吗?”
“嗯,三点。你还记得我住的地方吗?”
他伸手拿勺子,点头,咧着嘴笑。
“到时候见。”
过后我很忙。除了把账单给他,我没机会再和他说话。
关店之前,我、莎蒂和阿丽丝一起清洁卫生。莎蒂侧身对着我,“让你小鹿乱撞点那个帅哥是谁?”
我清楚是浪费口舌,可我还是假装不知道他指的是谁。莎蒂在餐饮店工作了二十五年,培训的我。在她看来我还是新入。她一直关注我干活,观察我如何与顾客打交道。如果我做的不对,她会及时告诉我,同样,我做得好,她也会及时表扬我。啥事都瞒不过她。
“他是西雅图各各他教会的道格拉斯牧师。”
莎蒂眉头上扬,触到发际线。“上帝的男人对你有意思。”
“我。。。他是朋友。”我脸颊发烫。
“他眼神甜孜孜的。”
“莎蒂!”我尖声道。
“他结婚了?”阿丽丝加入过来,问道。
“她爱人去世了。他让我和他一起去给孩子们选圣诞礼物。”
莎蒂和阿丽丝会心地交换了下眼神。
“你们别往别处瞎想。”我警告道。“德鲁对我没那意思。”
“德鲁,对吗?”阿丽丝问。
顷刻我意识到自己失言,我不该叫他的名。我强忍着不发牢骚。我想要自己相信德鲁也许对我有那意思。可我得现实点,那绝对不可能。那样想我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还好,莎蒂和阿丽丝没再问其它问题,狂轰滥炸我。一下班,我一路雀跃着走到车站,赶快回家。我简单地淋了浴,换上牛仔裤、毛绒衫。德鲁到的时候,我梳理完毕,整装待发。
他把车停在房外,还没等他下车,我就走出门,来到他停车的地方。他钻出车子,走到另一测,替我打开车门,我十分开心。
我傻愣愣地盯着他,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对我。这是一种简单的姿态,友善而周到。我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说也不出来。我不敢想像苏特或者我交往过的其他男人会这样待我。
一进车里,我想方设法找话题。我担心他后悔约我出来和他一起逛街。为缓解气氛,我问他午餐如何。
“咖喱很好吃。”
“好高兴,如果推荐错了,我闷心有愧。”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俩都觉得尴尬。“我上网查了查莎拉说的那种洋娃娃。”
“你有计算机?”
“没有。我用智能手机。莎蒂升级她的手机就把这个送给我。”
德鲁扫视过我。“很不错。”
“嗯,挺好的礼物。”
“我今年要给马克买一部。以我灼见,学校里孩子们人手一只。他没提过要,我想是时候该给他买一个。”
“这想法不错。”我很诧异马克没有手机。
“他想要自己的手机,一俩个xbox游戏。他就要这些。我担心给莎拉买礼物。”
“我想她乐意打耳孔。”
“莎拉,她才九岁。”
他很惊讶我的建议。“我只是提提,我知道莎拉想要。”
“她提过吗?”
我点头。“我带个话,她有个朋友戴多莉耳钉。你可以给她买,然后答应她圣诞节以后让她穿耳孔。”
“我想可以。”他好像在权衡我的建议。
德鲁把车开到购物中心北门,找到停车位后,我们立刻开始血拼。不到两个小时,我们买了所有需要买的和其他几件东西。
我给那天上午遇到的流浪汉,理查德,买了副手套。他接咖啡时,我注意到他的手已经冻裂。
回停车场的路上,路过化妆品店,德鲁停下,端详香水展台。
销售人员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过去。“我可以帮你吗?”
我觉得有点尴尬,站在后面等他。
“我要一瓶。。。我想是靓丽牌子。”他继续观察着展台。
服务员拿来容量大小不一的香水,提醒到,如果买八盎司的有免费礼物赠送。价格超过了一百美元,可德鲁一点也没犹豫。
“这是买给一位特殊的人。”他递过信用卡,说道。
如果需要我多说一句,那我不在德鲁所考虑的人之列,就这样。他给买香水的那个人,一定和他是老相识,他熟悉那人的品好。
不,这香水一定是买给他生命中那个很特殊的人。
当然,那绝对不会是我。
注:Any Dream Will Do 是美国女作家黛比·马康伯 Debbie Macomber 最新之作,纽约时报2017八月第四周最佳畅销书。
自嗨习译,学习之用,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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