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非洲, 不再沉默 (一个超级名模的自白)(下)

来源: 宋德利利 2007-08-19 04:33:12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0193 bytes)





逃离非洲, 不再沉默

一个超级名模的自白

(戴丽雅。瓦丽丝文 宋德利 译)


六。伦敦当女仆

司机开车拉着我们在伦敦机场外面一停,我们就立时陷入伦敦清晨忙碌的交通状况
之中。这里全然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周围除了病态十足的苍白面孔之外,别无它物。

大雪覆盖着人行道,白茫茫一片。我们一步一滑地穿过一个漂亮的居民区。我们停
在姨父的家门前时,我吃惊地简直看呆了。大使的住宅是一套四层的楼房。
我们从前门走进去。玛露伊姆姨妈站在门厅里向我们问侯。
她冷冷地说:“进来,把门关上。”
我本来想冲上前去和她拥抱,但是看到她一身时髦的西装,两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样
子,让我倒吸了口凉气。我呆若木鸡般地站在门道里。姨妈紧接着就说:“我得先领着
你看看,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噢,” 我轻声地应了一句。这时我感到在漫长的飞行之后,我身上最后一点精
力的火花也早已经熄灭了。“姨妈,我很累。我想躺下来。我能睡点觉吗?”
玛露伊姆姨妈把我带到她的房间。那张有四根帐杆的床简直有我们家整个一座房
子那么大。我爬上床,钻到床罩下面。在我以往的生活中,我还从来没有感到有什么东
西会这样柔软,这样舒服。没多久我就酣然入睡了,似乎跌入一条又长又黑的隧道。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之后正在房子里闲逛,姨妈看到了我就说:“好哇。你起来
了。咱们到厨房去,我得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我茫然地跟着她。蓝色的瓷砖和乳白色的橱柜使整个房间到处都是明晃晃的 。一
只六个火眼的炉灶占据了整个厨房的中心。姨妈把抽屉拉开,再用力地关上,然后朝我
大声喊道:“各种家什,刀叉餐具,还有亚麻纸巾都在这里。” 我根本不明白她在说
些什么。
“每天早晨六点半要给你姨父准备好早饭:包括茶水和两个水煎荷包蛋。我在七点
钟要在自己的房间喝咖啡。然后你要给孩子们准备薄煎饼。他们要准时在八点钟吃。早
饭之后。。。。。。”
“阿姨,谁来教我干这些活?什么是薄煎饼?”
她先用一种惶恐不安的目光凝视着我,然后慢慢地吐了一口气说;“第一次先由我
来教你,瓦丽丝。仔细地看着。一边听一边学。”我点点头。
第一个星期过去之后,我就干得顺手了。从那以后的四年里,天天如此。我本来是
个从不知时间为何物的女孩子,可是现在我也学会了准确地看钟表,而且还得靠时间过
日子。
吃过早饭,我就得依次打扫厨房和姨妈的房间及洗澡间。然后就得逐个房间地收
拾。用掸子掸,用抹布擦,还得四肢着地把地板擦得恨不能照见人。我每天都要忙到大
半夜上床睡觉为止。我从来也没有闲过一天。
富人收留穷亲戚的孩子,而这些孩子投桃报李,为他们干活以报答收养之恩,这在
整个非洲都是司空见惯的。有时候一些富人也让这些穷孩子受教育,像对待自己亲生孩
子一样。不过有时并不如此。很显然,我的姨父姨母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1983年夏天,我差不多已经十六岁的时候,姨父有一个妹妹死了,她的小女儿索菲
娅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姨父为她安排到一所教会小学上学。这样我每天早晨又多了一件
事,那就是要领着索菲娅去上学。
在最初那几天的一个早晨,我和索菲娅在大街上走的时候,只见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总盯着我。那是一个白人,大约四十岁,梳一条马尾辫。他是送自己女儿上学的。他没
有掩盖他盯着我的这一事实。
等我和索菲娅在校门口分手之后,他就朝我走过来,并开始和我说话。由于我不会
英语,所以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出于害怕,我急忙跑回了家。
从那以后,他每次在学校见到我都是彬彬有礼,简单地朝我一笑,然后又接着做他
的事情。后来有一天,他走到我跟前,递给我一张卡片。我接过来随手塞进衣袋,然后
看着他走开。
回到家我把卡片拿给玛露伊姆姨妈的一个女儿,问道:“这上面说什么?”
“说他是一个摄影师。”
我一看她想接着看书,就把卡片藏在了我的房间里。似乎有一个声音轻轻地告诉我
千万不要把卡片丢掉。
姨父任期结束时说全家人都要回老家。一听说要回 索马里,我可没什么高兴的。
我要等到挣了大钱,获得成功,才能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可是现在我才靠当仆人挣的
工资攒了一点小钱。我的梦想是用我挣的钱为妈妈买一所房子。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
认为我必须留在英国。我又该如何做到这一点呢?我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我充满了信
心。
姨父把出发日期告诉我们每一个人,还说一定要把护照保管好。我立即照他的话去
做。我把护照严严实实地封在一个塑料袋中,并且埋在花园里,然后就装模做样地嚷嚷
着说找不到了。我的计划很简单:如果我没有护照,他们就不能把我带回去。姨父感到
有点为难,可是我却说:“就把我留在这儿吧。我不要紧。”
一直到他们启程的那天早晨,我都没有真正相信他们会忍心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
然而他们真地这么做了。我站在人行道上向他们挥手告别,然后看着他们的车越开越远
,最后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真的害怕了,但是我必须战胜这种几乎要吞噬我的恐惧
感。
我拎起小小的行囊,甩到肩上,然后从土里扒出我的护照,继而大步流星地沿街而
去。我笑了,笑得是那么开心。

七。照镜子

就在那同一天,我走进一家商店,看到一位身材颀长,容貌姣好的非洲女人正在仔细地
挑一件羊毛衫。我们开始用索马里语交谈。她很热情友好。她的名字叫哈尔乌。她问我
住在哪里,干什么。
我说:“噢,你可能会认为我准是疯了。我根本没有地方住,因为我家的人今天都回索
马里了。我姨夫是大使,可是新大使来了。所以眼下我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她一听这个,就打手势不让我再往下讲了,好象她把手一挥就能扫除我所有的问题。
“我有一间房子,你今天晚上可以住下来。”
我和哈尔乌从此就成了亲密的朋友。几天之后我在她家附近租了一间房住下来,然后外
出去工作。
“你为什么不在眼前找工作?” 哈尔乌指着一家麦当劳快餐店说。
“不行。我不懂英语,再说我又不准工作。”
不过她在这方面是个内行,因此没费多大力气就帮我把事情办成了。于是我就开始在那
家快餐店的厨房工作。所谓的工作无非就是洗盘子、擦桌子、擦地板以及打磨烤肉架之
类的粗活儿。每天很晚回家,浑身都是油腻味。可是我毫无怨言,因为我现在至少能够
自顾自。我真多亏得有这份工作。
后来我就开始到免费语言学校去学英语。几年以来,这是第一次没把全天的时间都花在
工作上。
哈尔乌有时还带我去夜总会。好象那里的人都认识她。我极力打破非洲的局限,开始和
周围的每一个人聊天,不管是黑人、白人、男人还是女人。我不得不学会在这个新世界
生存的本领。我的生活很顺利,而且即将发生戏剧性变化。
一天下午我从麦当劳快餐店回到家,把藏在护照里那个摄影师的名片拿出来,然后去找
哈尔乌。我一边把名片拿给她看,一边讲了背后的故事。我说:“我根本不懂得那个人
到底要干什么。”
哈尔乌说:“唉,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他呢?”
我说:“那你帮我问问他。我的英语还没学好。”
这样,她就帮我打电话问了那个人。第二天,我就去到迈克高斯摄影部看了看。起初我
也不知道该看什么。不过当我一推开门,立即就发现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门厅里到
处都挂满了大幅美女照。“噢!” 我不由自主地感叹着,简直把我看花了眼。我知道
,这就是我的机会。
迈克走出来,告诉我他当初一看到我就想给我拍照片。我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真的吗?一张这样的照片?” 我指着那些照片说。
“是的,” 他点着头用强调的口吻说。“你的形象非常漂亮。”
两天之后我又回到摄影部。女化妆师让我坐下,就开始给我忙着化妆。棉花、刷子、海
绵以及油、彩、粉,应有尽有。她用手指在我的脸上忙得不可开交。
“嗯,” 那女人一边倒退一边满意地看着我说。“照照镜子。”
我凝视着镜中的我。我的脸被改变了。化妆品使我的脸变成了金色,而且滑腻光艳。
“天哪!瞧瞧我!” 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那女人把我领出去找到迈克。迈克叫我坐在一只小凳上。我开始仔细地观看那些我从来
没见过的东西,诸如照相机、摄影灯、电池,还有那些看上去简直像蛇一样的电线。
“好了,瓦丽丝,” 他说。“闭上嘴唇,一直朝前看。抬头。好,漂亮极了!”
先是卡嚓一声,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很响。突如其来的响声使我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闪光灯关掉后又亮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刺眼的灯光使我感到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
人。
迈克从照相机里拿出一长纸,然后示意让我过去。他把相纸的表面一层扯掉。就在我目
不转睛看着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影像逐渐在相纸上显现出来,似乎是在变魔术。当他把
一张一次成相的照片递给我的时候,我简直就认不出那就我自己。相片上是一名魅力十
足的女人,就和门厅里挂着的那些毫无二致。他们改变了我。我不再是那个女仆瓦丽丝
,取而代之的我是模特瓦丽丝。

八。做手术

后来有一天,有个女人找我去试工。她在一家模特儿公司工作,看过我的照片。我不知
道她在说什么,可是她给我留下了乘出租车的钱。我就按照她给我提供的地址去找。
那个地方有许多模特儿,一个个神气活先,等在那里就像等着挨宰的母狮子。我和其中
的一个打了声招呼后问道:“这儿的工作是什么?”
“派雷丽年历。”
“噢,” 我点点头。“ 谢谢。” 可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摄影师特伦斯。多那文走出来,给我端来一杯茶,还把他的摄影作品拿给我看。那边桌
子上放着一本年历。他逐页翻给我看,里面都是姿势各异的妖艳女郎。“这是去年的派
雷丽年历。” 他告诉我说。“今年的完全不同,要的都是非洲女郎。” 他向我解释着
年历的整个制作过程。一听这个我才感到开心。从那之后,我便成了一名全职模特儿。
年历做好了,我的照片还被选做封面。
我的模特儿生涯与时俱进,蒸蒸日上。我的足迹遍布巴黎、米兰和纽约。在这些地方我
的工作火得不得了,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钱包也立即鼓了起来,挣的钱比从前任何时
候都多。我参加了一位珠宝商的促销活动,我穿着传统的非洲白袍在一系列展示会上频
频亮相。我还为雷夫伦(REVLON) 公司做化妆品广告,我后来还被选作艾吉(AJEE) 牌香
水的形象大使。商业宣传说我是“来自非洲心脏的一股征服女人芳心的芳香” 。
我和许多世界超级名模在雷夫伦公司商业活动中同台亮相。这些活动像滚雪球一样,规
模越来越大。不久我的形象又先后进入不少大牌时装杂志,诸如:ELLE,GLAMOUR,以
及意大利、英国和美国的VOGUE。
但是就在我的新生活给我带来巨大成功和无限欢乐的同时,我却一直为一种难言之隐所
困扰。孩提时代留下的创伤使我吃尽了苦头。割礼只给我的尿道留下一个小小的洞眼。
每次排尿都只能一点一滴地滴,无异于中国的铜壶滴漏。小解一次往往需要十分钟之久
才能大功告成。我的月经期更不啻一场场恶梦。每月总有几天无经可排。难以忍受的煎
熬使我只能往床上一倒,真想一死了之。我住在姨夫穆罕默德家的时候是我痛苦的高峰
期。
一天早晨,我端着托盘正从厨房往餐厅走,突然眼头发黑,天旋地转,托盘里的碟子全
都滑落在地板上摔得稀巴烂。等我苏醒过来后,姨妈玛露伊姆说:“我们得送你去看医
生。今天下午我就和我的医生联系。”
我没有告诉医生我施行过割礼。由于他没有给我做检查,他也就没有发现我的秘密。
“我所能给你的只是避孕丸。吃了会止疼。”
可我吃了那些药丸之后引起强烈的副作用,浑身上下不自在,感觉稀奇古怪。我决心宁
可受熬煎,也不再吃那些药丸了。于是恶梦重新开始,钻心的疼痛变本加厉,折磨得我
死去活来。后来我又看过一些医生,可他们也都给我避孕药。这时我觉得我必须另拜高
医。于是我和姨妈说:“也许我需要找一位特殊的医生看看。”
她目光严厉地瞪着我。“不,” 她强调说。“我想知道,你想告诉那些男人点什么呢
?”
“什么也不想告诉他们。只说我想止痛。就这些。” 我明白姨妈话外有话:割礼是我
们非洲的传统风俗,这不能和那些白种男人谈的。”
然而我已经开始明白,我必须这样做,否则每个月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我就得像一个残疾
人那样苦熬。
当我又回到米开尔。马克来医生的诊所时,我对他说:“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我是索马里人,我。。。我。。。”
他没有等我讲完就说:“得做些改变。我想给你检查一下。” 他看到我一脸的恐惧
相。“没事的。”
他把护士叫来,告诉我该做哪些变化,该如何穿上手术袍,还问她医院里是否有人会说
索马里话。过一会儿护士回来了,可她却领来一个索马里男人。我心想,真够倒霉的。
谈论这种事情还得用一个索马里男人当翻译!事情还不知道要闹得多糟糕呢。
马克来医生对那个男人说;“你给她解释,就说她的尿道口太小,真不知道她这些
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们需要尽快为她做手术。”
我能看得出那个索马里男人满脸的不高兴。他瞪了瞪医生,然后对我说;“嗯,如果你
真的想那样做,他们就会给你把尿道口开大。可你知道这是违背你的传统风俗吗?你家
的人知道你要这样做吗?”
“不知道。”
“那第一件事我就得先和他们商量一下。”
我点点头。他的表现就是一名典型非洲男人的反应。
就这样一直又拖了一年多,我才最终把手术做成。我必须应对一些实际问题,还得消除
我本身对这件事最后的一丝疑虑。不过马克来医的手术很成功,我一直都对他充满感激
之情。他告诉我:“你并不是孤立的。为这种事找我的女人一年到头都不断。很多女人
都来自苏丹、埃及、索马里。她们当中有一些人已经怀孕,而且害怕得不得了。所以她
们也不管自己的丈夫是否同意,就都找上门来。而我总是尽力而为。”
没出三个星期,我就能坐在恭桶上淋漓尽致地排尿了!那个畅通无阻的痛快劲简直没法
说。

九。重返索马里

1995年,英国广播公司(BBC) 计划以我的模特儿生涯为题材制作一部记录片。我和导演
凯利。波米罗伊说,如果他能带我回索马里,帮助我找到妈妈,我就同意。他同意了。

BBC在非洲的职员于是开始全力以赴地寻找。我们按图索骥,我极力想把我家里人经常
去的地区指给他们看。接着我又不得不把我们家族以及所属部落的名字全都过滤一遍。

有一些女人自称是我的妈妈,于是沉寂的沙漠突然之间充满了生机。然而遗憾的是,她
们都不是我的妈妈。后来凯利想出个好主意。“我们需要一些关于你的秘密,而这些秘
密只有你妈妈才知道。”
“好的,我妈妈经常叫我的外号 -- 阿乌多和尔。”
“她还会记得吗?”
“绝对记得。”
从那以后,阿乌多和尔就成了我们的暗语。BBC接待女人的时候,先是问一些别的问题
,然后就说出我的外号。最后,BBC打电话告诉我:“我们认为已经找到了你妈妈。这
个女人虽然不记得你的外号,但是她说有一个在伦敦给大使工作的女儿叫瓦丽丝。”
几天之后,我们就飞到埃塞俄比亚首都亚帝斯亚贝巴,又在那里租了一架双引擎的小飞
机,飞到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交界的一个叫加拉帝的小村庄,那里是索马里难民躲避家
乡战乱的聚集地。
我一闻到热浪和黄沙的那种独特气息,就突然想起自己的童年。每一件细琐的小事都一
股脑地朝我涌来。我情不自禁地跑了起来。我抚摸着大地,揉搓着从指间流淌的黄沙。
我抚摸着树木。一棵棵满是尘土,有的已经枯萎。但是我知道雨季已经不远,这里将是
鲜花满地。
后来我们找到了那个并不是我妈妈的女人。我们挨村查找,向每一个人询问我家的下
落。有一位老人走到我面前说:“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
“哎,我是伊斯梅尔。我和你父亲是同一部落的。我是他非常亲密的朋友。” 我这
才想起他是谁。我真为一时没有认出他感到惭愧。不过这也有情可原,因为我从小时候
离开家就一直没有再见到过他。他说:“我想我知道你家的人在什么地方。我想我能找
到你妈妈,但是我没有钱给汽车加油。”
BBC的人同意让他去找,就给了他一些现金。他跳上卡车立即启动出发。车后卷起一
股尘土。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妈妈的影子。凯利日益焦虑起来。我安慰他说:“我向
你保证,明天晚上六点钟我妈妈一定会在这里出现。”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自信
,反正我是这样想的。
第二天傍晚差十分六点钟的时候凯利朝我慢慢地走过来。“你一定不会相信!那个
男人回来了,他带来一个女人,他说那就是你妈妈。”
一辆索马里小型货运汽车停在前面,一个女人从座位上爬下来。我看不清她的脸,但
是从她围头巾的方式,我立即认出那就是我的妈妈。我冲上前去。“噢,妈妈!”
起初我们母女只谈论日常生活小事。但是见到妈妈的那 种兴奋之情立即缩小了我
们之间的距离。汽车找到我家时,爸爸正好出去找水了。妈妈说爸爸已经老了。他想出
去按照云彩找水,可是得戴眼镜,因为他的视力太差了。
我的小弟弟阿里也跟妈妈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个同族人。我一直搂着阿里不放,可
他大喊大叫地说:“放开我!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结婚!你多大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已经到结婚的年龄了。”
晚上,妈妈睡在加拉帝村接待我们的那个人家里。我和阿里就好象从前那样睡在外
面的树丛里。晚上我们躺在那里,感到是那样的安宁,那样的幸福。
弟弟不住地向我问这问那。
“嗯,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回来重新住在树丛里,我又看到了,听到了许多从前
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有一个问题他们认为我是无
法和他们争辩的。还是妈妈先开口向我发问了。“你为什么不结婚?”
“妈妈,我必须结婚吗?难道你不想看到我成功,又坚强又能独立自主吗?”
“嗯,我想要的是外孙子。”
凯利为我和妈妈拍了几张照片。可她并不喜欢。“别把那些东西拿到我面前。” 摄影
师问我们笑什么。我回答道:“全是一些荒唐可笑的事。”
第二天,在飞机来接我们回去之前,我问妈妈是否愿意和我回英国或者美国住在一
起。
“可我能做什么呢?”
“再明白不过了。我不想让你做任何事情。你做得够多了。你该歇着了。”
“不行。你爸爸越来越老了,他需要我。再说我也不能光是干坐着。 如果你想为我
做些什么,你就在索马里给我找个地方,等我累了,就到那里去休息。这里是我的家。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个。”
我热烈地拥抱着她。“我爱你,妈妈。我这次回来全都为的是你,不要忘记这个。


十。我的使命

到现在为止,我的事业已经完全打开局面。我不仅在商业以及音像领域中尽显风流
,而且还与时装业的摄影大腕们联手合作。我的生活非常充实。
我和妈妈说还没有发现适合我的男人。然而在1995年秋季的一个夜晚,我在纽约一
家小小的爵士俱乐部发现了这个男人。他是一名湎腆的鼓手,富有一种七十年代非洲人
胆小怕事的典型气质。他的名字叫达那。马雷。从看到他的那一时刻起,我就认准他就
是我的男人。
转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笑着告诉他,迟早有一天我要为他生下一个
孩子。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一个男人。不久,我们都意识到我们相爱了,而且想
在今后的日子里生活在一起。我那个发疯似的预想,终于在1997年6月13日,随着我们
第一个儿子的出生而变成了现实。我们的儿子很漂亮,乌黑的头发光滑可人,修长的两
脚和十指,很讨人喜欢。
我给儿子取名阿里奇。小小的嘴巴,圆乎乎的面颊,弯曲的发丝,俨然一个黑皮肤
的爱神丘比特。
从儿子出生的那一天起,我的生活就开始发生变化。他所给我带来的欢乐就是我现
在所要的一切。生命,那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生命至关重要,儿子的诞生使我将此
牢记在心,永世不忘。
我的女人生涯从五岁割礼起就开始早熟,一直到三十岁左右完婚生子,经历了整个
女人所应该经历的整个过程。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对自己母亲的崇敬之情才发展到前所
未有的深度。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理解索马里女人所拥有的那种强大的力量。

我想到了生活在树丛里的索马里女孩,她们一边忍受月经期几乎是难以承受的巨大
痛苦,一边还要步行数英里赶着山羊去饮水。我也想到了索马里女人不顾怀了九个月的
身孕,还要挺着大肚皮到茫茫沙海中去为饥肠辘辘的孩子寻找食物。我也想到了为人之
妻的女人生下孩子之后,立即一针一线地亲手缝紧阴道口,以便为自己的丈夫保持贞
操。我也想到了新时代的妻子们生完第一胎之后,依然要坚持缝紧阴道口的传统基本
功。当她们独自一人走进沙漠的时候,该发生什么事情呢?也像我母亲那样做吗?
等我长大后,特别是受了教育之后,才明白在非洲大陆有许多女人原来都在痛苦中
生活。
必须有人替这些无声的女孩大声疾呼。既然我当初就是这些居无定所的女孩中的一
员,我感到帮助她们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职责。
有一次,著名时装杂志作家罗拉。维兹约我访谈。一见面我就喜欢上了她。我说:
“我也不知道你想让我讲些什么。时装模特儿的事情都是老掉牙的故事,已经采访十万
八千次了。如果你答应发表,那我就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她说:“噢?好哇,让我来尽力而为吧。” 说完她就打开了录音机。我就从小时候
施行割礼开始讲。采访中间她曾因为哭起来而关掉了录音机。
她说:“太恐怖了。真令人难以置信。我连做梦也没想到,时至今日这种事情依然
在发生。”
“这正是问题的结症所在。” 我说。“西方人是不知道的。”
采访后的一天里,我感到很难为情。每个人都将知道我最大的隐私。就连我最亲密
的朋友都不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而现在我将把这些告诉给成千上万的陌生人。
经过一番思索,我认识到我有必要向人们讲述我的割礼。第一个原因就是,割礼让
我感到一种深深的困扰。另外它还为我造成一个终生难以摆脱的生理卫生问题。我将永
远不知性的乐趣为何物。我感到自己是一个不完整的人,简直就是一个残疾人。我明白
无论如何再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而这正是最令我感到失望的一点。
第二个原因是我希望让人们知道这种事情至今仍在发生。我之所以必须讲出这件事
,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一个人,而且还是为了成千上万至今仍在身受其害,甚至早已因
此丧生的女孩。
访谈结束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读者来信源源不绝地涌进杂志社。我也开始接
受更多的访谈。还应邀到学校、社区或者机关团体,以及我所能到的一切场所去讲这个
问题。
1997年,联合国人口基金邀请我去参加为废除妇女割礼而战的活动。世界卫生组织
随后又做了一次令人震惊的真实统计,才进一步把这一问题大白于天下。我看了相关数
字之后才明白,这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了。
废除妇女割礼活动在非洲28个国家开展得如火如荼。这一情况也及时在美国和欧洲
妇女界得到宣传,因为这些地区有许多非洲移民。割礼曾经在世界各地一亿三千万女孩
和妇女中施行。每年至少有两百万女孩有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的危险,也就是说每天有六
千名。
割礼通常是在非常原始的环境下,由农妇用刀、剪,甚至锋利的石头来做。她们不
用麻醉剂。整个过程很可怕。最轻微的损伤至少也要割掉阴蒂的尖端。而百分之八十的
索马里女孩则要割掉得更多,从而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被彻底剥夺了享受性快乐的权
利。
当我一想到有那么多女孩都将步我的后尘时,心中就无比愤怒。
我无比骄傲地接受了联合国人口基金的邀请,充任特使去参加这场斗争。我要回到
非洲向那里的人们讲述我的故事,为彻底铲除这一罪恶而大声疾呼。
朋友们为我的安全担心。有一个狂徒扬言要杀掉我,因为许多激进分子都认为割礼
是可兰经提出的一种神圣礼仪。然而这并不是事实,因为无论是可兰经还是圣经,都没
有让女人摧残自己的生殖器官。
我只是默默地祈祷,迟早有一天任何妇女都不再遭受这种苦难,这一陋习将成为过
去。这就是我奋斗的目标。
自从真主从一头狮子口中将我拯救出来的那一时刻起,我就感到他已为我的一生做
了安排,这也正是我之所以能生存下来的某种原因。我的信仰告诉我,真主已经为我安
排下我该做的事情,这就是我的使命。
我敢肯定,我的工作是极其危险的。我也承认自己也曾为此感到畏惧。然而我也许
应该抓住这一机会。这就是我一生中所应该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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