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的天空 [26]

国殇日的长周末，彩云忽然打电话来，说她家周末开party。百兴夫妇是很热情好客之人，可是认识他们近一年了，从没有见他们请客人到家里开party，原因就是他们的房客周惠不喜欢吵闹。

彩云曾经告诉我，周惠人很各色，比如不喜欢客厅住人，她明确告诉彩云，来了客人住他们的卧室里，她没有意见，可是住到客厅，是女客必须征得她的同意，男客想都不要想。但是周惠人很爽快大方。分租房子的时候，很多人都要求住大房子的多出钱，可是周惠自己提出，一家一半。一些公用的财产，比如厨房用纸，卫生间用纸，每次彩云买一份，她一定也买一份，从不占便宜。“她就一个人，我和百兴是两个人，她这样让我觉得是占了她的便宜。所以每次做了什么好吃的，总给她一份，可是她随后就会买些什么东西送给我。”

好多分租的家庭有矛盾，都是厨房厕所之争，周惠有洁癖，用过厨房厕所都会擦得干干净净。彩云也是爱干净的人，周惠的这个癖好，彩云很欣赏，所以他们相处得很不错，彩云对这房客非常满意，所以不敢得罪她。

这回可是破天荒呀，一问才知道，周惠到同学处度周末，不在家。而且彩云在宾州的弟弟周末要过来看她。

彩云的弟弟叫刘祥云，是彩云的骄傲。彩云每次提起她的弟弟，总是面带微笑，她比弟弟大八岁，每次说起她弟弟总是以“我们家虎子”开头，那神情，感觉有点儿像妈妈夸儿子。刘祥云学习很好，是他们市里高考的文科状元，大学学的是经济，上大二的时候申请美国的学校，竟然被录取了。那时候出来读研究生的不新鲜，出来读大学的，尤其是学经济，很难被学校录取。学校不提供奖学金，只免一半的学费，签证时有麻烦，彩云和百兴义不容辞的做了经济担保。

当时彩云和百兴出国才两年，并没有多少存款，出具证明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就找餐馆的老板借了两万块钱，存到账户里一个月，一个月后在银行开出了存款证明，然后按照银行利息连本带利还给了老板。

刘祥云来了以后，也是彩云和百兴资助他的生活，所以一直没敢要孩子。现在刘祥云大学毕业，并且申请到了宾州读研，暑期跑到银行打工，经济也独立了，这就是为什么百兴和彩云准备要孩子了。

周日那天，彩云请了七八个朋友到她家吃饭。我因为住得近，而且也没有什么事，彩云叫我早些去，帮她准备。

初见刘祥云，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也许是彩云对他的呵护让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大孩子的样子。眼前的小伙子，比百兴高一头，长得很帅，也没有百兴脸上那种憨憨的神态，很精明的样子。

我帮彩云在厨房做事的时候，他就举着杯水在厨房里站着和我们一起聊天，很健谈的一个人。但是我们的共同话题不多，他聊经济，我一窍不通；聊政治，我也没有兴趣，聊人吧，除了百兴和彩云，我们没有共同认识的人。厨房的事，他也插不上手，站了一会儿，就回到客厅和百兴一起看球去了。

大家吃完饭，说要打牌，可是百兴家里从来不开party，一副牌都没有，只好出去买。刘祥云就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个游戏。大家一致赞成，刘祥云说：“我给每个人一张纸，写下一个东西的名字、一句话或者一个动词，然后交给我。每两个人一组，一个人到我这里来抽一个条儿，不能说话，只能用表演的方式提示另一个人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我会给个提示，告诉你个范围。

来的人不是夫妇两个就是男女朋友关系，自然而然的成为一组，百兴出去买牌，我就和彩云一组。这个游戏很有意思，大家玩儿得都很开心。

最后轮到彩云抽条了，她站在前面，刘祥云看了一眼那张纸条，提示了一句：“这个可有点难度，是大词人李清照的一句很有名的词。”

我心里很得意，这可难不倒我。曲东平的姥姥是N大中文系的教授，在学校教授古汉语。她在大学里不坐班，经常是她负责看我们。当时我和曲东平在一起经常会孤立表妹园园，这让她很头疼。所以她经常把我们仨集中起来讲故事。她讲的故事，都是《古文观止》里的小故事，她以白话文的形式讲出来。

后来我们都上学了，她就开始让我们背诵古诗词，先唐诗后宋词。我们背的最多的词就是李清照和苏东坡的，她当时说这两个人的词很有代表性，分属两个派别，一个犹如名伶吟唱，温柔委婉，称为婉约派；一个如壮汉击樽饮酒，豪迈粗犷，视为豪放派。

彩云开始表演了，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然后嘬紧了腮帮子，两只手在腰间比划着，从很粗到很细。我立刻说：“人比黄花瘦。”

刘祥云说：“很接近了，不过不对，再仔细看！”

这一次彩云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我，翻着眼睛，做想事儿状。然后又嘬起腮帮，手在脸上比划，显然是说脸瘦了，然后又是身子，也瘦了。

我犹豫着问道：“难道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刘祥云立刻说：“答案正确！怪不得我姐说你们有默契，两遍就猜对了，不容易！”

我说：“你如果不误导我，第一遍就猜对了。这哪是李清照的词，明明是柳永的嘛！”

刘祥云的脸红了，但是旁边一个女生说：“是李清照的没错！”随后还有几个人也说是李清照的。

刘祥云虽然没有说话，但神态颇有些自以为是。我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论到成大事业、大学问者所历的第二种境界。作者是柳永而不是李清照。”

彩云在边上说：“小林，你就别争了，我们虎子那可是文科高考状元，他说的肯定没错！”言下之义我这个学工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和学文的人争论。虽然心里不高兴，可是觉得跟在座的人也不熟，争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无法证明自己是对的，就不再吭声。

百兴买来了牌，大家都围坐一起打牌，我推说不会，帮彩云收拾收拾厨房，晚了也累了，就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