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无意的遇见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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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水龙头关上,拿了条浴巾裹在腰上,走出浴室。冲了个澡,你清醒了许多。昨天的事又开始冲击你的脑海,你甩甩头发上的水珠,似乎想把昨天也一起甩掉。
“耍耍,”你骤然发现九叔坐在那里。九叔跟了父亲十来年,就像家里的狗一样忠实。“你父亲要和你说话。”九叔假笑着故作轻松,可你一眼就看出了他眼睛背后的紧张。这是你混电影学院的唯一收获,你能轻易分辨出天然和表演。
九叔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递给你。
父亲在那边问你昨天晚上去哪儿啦,你说到老阆家看电影去了。父亲说我已经给老阆家打过电话了。你还在想着怎么搪塞的时候,父亲接着说你妈现在在西山别墅,你也马上跟着九叔到西山别墅去,今晚在那儿睡。说完父亲就把电话挂断了。
你放下电话,一下紧张起来。父亲派九叔来押着你去西山,只能说明一件事:要出大事了,大到整个北京都不安全。而事情的导火索,你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九叔说我在楼下等你,就出去了。你关上门,三脚并作两脚穿好衣裳。你拉开抽屉翻出一张照片放在口袋里,再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沓美钞揣上,顺手把旁边的那块又丑又笨的劳力士表也戴上。然后你抓了条床单,轻轻打开卧室的后门,来到阳台上。你把床单卷起来挂在栏杆的一个立柱上,翻过栏杆,抓着床单慢慢下到半空,再跳到地上。落地后你头也不回直接向大院的后门跑,快到的时候你放慢脚步,然后若无其事地从门卫眼前溜达出去,在街上截了辆出租车,直奔广场。
广场周围的交通比昨天还混乱,有的地方已经放上了路障。你让出租车司机左拐右拐最后停在历史博物馆后边的一条小巷里。你从口袋里摸出几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他一张,然后学着电影里的情节把剩下的一撕两半,把一半递给了司机,另一半在他眼前晃晃,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个小时,这些回来给你。
下了出租车,你直奔阿辉他们的帐篷。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未成年的孩子,而且是你把他们安顿在这里的, 你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到了那个沙漠色行军帐篷前,你直接撩开门帘走进去。三个人都在,而且都穿着正装,不知是正准备出去吃饭还是在有意无意地等着你。见到你大家都显得挺高兴,也有点意外和紧张。你没和他们多寒暄,直截了当地问他们知不知道昨天喝的那两瓶红酒值多少钱。阿辉说three hundred dollars?你说再乘三倍。然后你摘下手腕上的劳力士,在阿辉眼前晃了一下,扔到屋角的垃圾箱里。
“What are you doing!”阿辉一脸困惑。
你没有理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三个人的眼前让他们一一过目,那是一个老者和你们一家人围坐一桌吃饭的照片。
三个人显然都认出了那个老者,大家一脸惊异地望着你。
“Who are you? What do you want?”阿辉问。
“我是齐哥,”你说得缓慢而清晰,“我想让你们离开北京,现在就走。”
“Why?”
“现在这里太危险。整个北京都危险。”
沉默了几秒钟,阿辉表态:“No, I’m not leaving。 No one can force me to leave。 Not you, not him!”他指着你的照片,声音越来越大。
时间在飞逝,你不知该怎么对付这几个香港烂仔。你转过身,慢慢移动脚步往门口走。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你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
经过阿莴的时候,你感觉到那双大大的闪亮的眼睛。你扭过头,阿莴直视着你。你停住脚步,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阿莴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仰,你急忙伸出另一只手从后面托住她的脖子,然后弯腰压在她的身上,狠狠地吻在她的嘴上。
时间停顿了,阿辉和阿蓓都凝固了,没有人抗议,连阿莴自己都忘了抗议。
这种感觉真好。。。
外边救护车的汽笛打破了帐篷里的沉寂。你的嘴离开阿莴的嘴,直起身来,也把阿莴的身体扶正。你的眼睛正对着她的眼睛,一直从她的瞳孔看进去。“往东边走半个小时就是北京火车站,”你说,“一定要离开北京。”
你松开阿莴,在她闪烁的眼神中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在门口你又转过身来冲着三个人大喊:“Trust me!”然后你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