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坑 - 芝麻，谷子（58）

鸽子休学一年的事，除了金牌师姐，在美国没有人清楚是怎么回事。能帮上忙的想来想去只有师姐，只能全盘坦白，然后劳她去了学校一趟，把各项手续办妥。跟Jenny推说家里有事，一应行李仍旧寄存在她那里。那年月还很少有人用手机，更不用说这些穷学生了，所以除了师姐没有人能联系到鸽子。

联系不到鸽子的人自然包括罗明。他暑假结束回到学校，发现鸽子消失了。他只有鸽子家里的电话号码，拨过去永远没有人接。问Jenny也不得要领。他妈妈的一个同事的女儿这一年也来美国读书，就在邻州，三四个钟头的路，于是罗明肩负着照看她的任务，总是来回跑，一点业余时间都消耗在路上了。

鸽子回来以后，罗明跑去找她。也许是好久不见，也许是分开的时间比热恋的时间长得多，两个人都觉得生分尴尬。罗明问鸽子为什么休学一年，鸽子就说是父母那里有事，不肯多说。

其实鸽子一见到他最想问的是他的“丈母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非常的没意思。问清楚了又怎么样？难道一股脑端出小鸽子的事？难道要跟这个人一直纠缠下去，还把孩子卷到这是是非非里面？

一起吃饭的时候，罗明倒是自己开口了：“去年暑假我刚回去不久的时候，是你打过电话找我吧？”

“嗯，打过。”

“我去外地了，我妈告诉我有个女孩从美国打电话找我，我猜就是你。后来我给你打，Jenny说你已经回国了。我还很高兴，以为可以在国内跟你见面，可是你家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你以前给我的号码是不是错了？”

“嗯。”鸽子想了想还是说了：“你妈妈说你去丈母娘家了。”

“呃…什么丈母娘！是我妈妈下放时候的好姐妹。她有个女儿。小时候她们就开玩笑说要我们结娃娃亲。我家里人从很小的时候就称呼她是我的丈母娘。去年暑假回去就是因为她得了子宫癌，晚期，跟我妈妈哭，说走之前看着女儿嫁给我才能放心。我妈就逼着我回去了。一回去就赶到她们家去安抚她。折腾了一个夏天。”

“那你们有没有完成她最后的愿望啊？”

“什么愿望？哦，结婚啊？怎么可能。她女儿其实有男朋友，就是一直不敢跟她说。我不是也有你吗？就是这两个妈妈总是一厢情愿。”

鸽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命运这东西，太忽悠人了。可是她还是不想把小鸽子的事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小鸽子和眼前这个人根本扯不到一起去。

不久罗明找到了实习工作，很巧，就在需要他照顾的妹妹学校附近。他如释重负地跟鸽子说：“现在好了，不用总是跑，费那么多油钱了！”鸽子不置可否。于是两个一直就不冷不淡的人又一次分隔两地。

鸽子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里。她给自己订下了目标，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去年丢的时间补回来，还要尽可能快地修完所有学分，拿到学位，尽快跟小鸽子团聚！她把所有可能选的课都选上了，从早上到下午一直排满了，晚上还去实验室打杂。周围的同学很多去餐馆打工，可是她不想花那些时间。在实验室打杂的好处除了能省一点学费，还能把大部分时间用来看自己的书。

每周一次跟老团约好的电话是她枯燥的学习生活中唯一的亮点。老团总是会逗着小鸽子笑给她听，有时候小鸽子就是不给面儿，呜哇乱叫，或者哭声震天，鸽子都觉得无比悦耳，听得心满意足，然后催着老团赶紧挂电话，检查一下小鸽子是不是饿了，或者尿布湿了。这个电话是鸽子的兴奋剂，是支撑鸽子疯狂的抢学分行动的动力。

初冬的一天，罗明两个月来第一次回学校看鸽子。他吃惊地发现鸽子的变化，不仅外型不修边幅，跟他说话也心不在焉。她连一起吃饭的时间都不给他，只在图书馆外面见了一面，哼哼哈哈了几句就要走。罗明很懊恼，想着自己开车3个多钟头跑来一趟多不容易，鸽子居然冷漠至此，看来自己一直怀疑的事情是真的，她去年在国内一年，一点音讯都不通，回来以后又这样拒人千里，除了变心，还有什么解释？

鸽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见到罗明会那么反感。她明白去年是一场大误会，也知道罗明并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情，可是心里好像已经筑了一堵墙，墙这边是她和小鸽子，她用力地抵着，不让墙那边的罗明过来。今天罗明跟她在图书馆外面讲话的时候，离得近的时候她闻到他的气息，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可是接踵而至的竟然是厌恶，她不好当面掩鼻子，只好赶快找个借口逃走。

晚上Jenny递给她一封信，居然是团哥寄来的。鸽子的心往下直坠，团哥从来不写信，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不会是跟小鸽子有关的吧？

打开信封，先看到的是小鸽子的一叠儿照片，坐着的，趴着的，扶着墙站着的，咧嘴笑的，留着口水的。鸽子的心顿时静下来了，甜蜜的看这些照片，反复的看，看个没够。好久才放下，从信封里又掏出张薄薄的信纸。

老团用他那七扭八拐的字体写道：鸽子，我决定考托福，带着小鸽子去美国，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