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 下 （二）

 

                                           《出轨》下 （二）

  

   清晨，彩风从厕所里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捏着一张小纸条兴奋地冲出来，“老章呀，太好了！我怀孕了！”

   如谦正在吃早饭，是彩风给他做的面包TOAST摸草莓酱。他正咀嚼着温脆的面包片，这冷不防的一句“怀孕了！”惊得他猛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根。眼泪立刻冲上了眼睛。
 
    “哇，老章，你别激动成这样呀。”彩风站在他身旁，看见他这模样，权当如谦乐极生悲！她小心地把试纸条，放在一张纸巾里搁在桌上。一边说着话，一边撒娇地在章如谦的盘子脸上亲了一口。“我知道，老章，我配不上你。你有学历、有地位。而像我这样的女人，没才又没貌，满大街都是。但，我做梦都想为你生个孩子。从小到大我都特别敬佩学习好的同学。你有学识、人又好，我这辈子还真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男人。能为你生个孩子，我这辈子就算做牛做马，都值！唉，现在，我真觉得，自己好幸福呀！”

  以往如谦听到这番话，都会觉得自己无比的高尚，这几个月来，第一次，他突然有种陡然坠入无底深渊的感觉，脊背上阵阵发凉。

   他斜睨了一眼彩风，看见她一脸憧憬的模样。瘦削的黄脸上，一双小眼睛里似乎浸润着泪水。他心乱如麻，拍拍袖口的面包屑。 

  他从小学会的，遇到问题，先深吸一口气，定定神再说。他坐在桌边，深吸了两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低了音调问到，“你怎么知道自己怀孕了？”  

   “哦，这个月大姨妈晚来三天了。我就到楼下计划生育小店买了早孕试纸，这不、你看、你看，两条杠！说明书上说的，出现两条杠就中了。”彩风一脸的喜悦与兴奋，又拿起了那张宝贝的试纸。

   如谦瞥了一眼那惊心动魄的红色的“两条杠”。急忙低头收拾着碗碟，掩饰心中的慌乱。他不忍心现在就破坏彩风的心情。假如人家真的初为人母了呢？这，还是得从长计议，不要慌！凡事一定不可以心慌。 

    “那，你今天还出差去丹阳？”如谦连忙把话题岔开。 

    “是呀，同事都买好火车票了。反正就去两天。很快就回来了。那个客户应该没什么问题。”彩风信心十足地说。得意地捏着那张试纸条，来回欣赏着，就好像在端详“蒙娜丽莎”的画像。 

    如谦径自穿好外套，准备去上班。同事王鹏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估计去外面吃早点了。他提着公文包，在彩风一千个叮咛下道了别。脚步沉重的走下暗淡的楼梯。在楼梯口的地方，他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晴朗的天空，突然脚一歪，痛得他“哎哟”叫了一声。一瘸一拐地拖着步子走出了小区。
 

 

 四月的上海，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春在渐渐老去、褪缺稚嫩的容装，夏日的缤纷与绚烂正蛰伏在前方的某个地方。不管你的心情与世道如何，迟早有一天会带着酷热席卷而来，塞进这个世界的每个缝隙。 

 小区门口有几家店铺。一家小饭馆、菜烧得很油、但早晚都门厅若市；一家杂货铺、里面堆满了各种日用品、生意红火；再过去一家，店面招牌上写着“计划生育用品店”，是为了给社会发展，给计划生育用的；最后一家，门口立了块白塑料牌子，上面用红笔大字写着“批发——冰冻生猛海鲜、大虾大鱼和各式水饺。” 

 当初他跟王鹏拖着行李箱第一次路过这里，王鹏还嘲笑着说：“真是够邪门儿的，批发生猛海鲜和睡觉，旁边卖计划生育用品。啥玩意儿？”老章当时还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今天看到这家“计划生育用品店”他一点也笑不出来了。店面还没开张，卷帘门拉上了一半，没开灯，里面似乎有人头在来回攒动着。但远远的看上去，黑乎乎地，好似有人在这大白天躲在里面冲他诡异地笑着。

  如谦深深叹了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小巴的方向走去。
 

 

 

   下午，他看到王鹏穿着白大褂从公司的实验室踱出来。他朝王鹏挥挥手“抽烟去？” 

   王鹏扑哧一笑，“不抽烟的人，叫我去抽烟？老兄你今天心神不定的，怎么天塌下来了？” 

   站在顶楼天台上的公司花园，城市的喧嚣声在脚下起伏荡漾着，天空被白云覆盖，看不到太阳的踪影也没有了一点蓝色的清澈。在光影的交汇中，白云在渐渐地转为些许的暗淡，像山峦一样重重叠叠地压在头顶。 

    如谦伸手从王鹏的烟夹子里抽出了一根香烟“其实，我也会抽的，只是安婷管得紧，慢慢就戒了。”一提到“安婷”，他心中猛得揪起一种思念和愧疚。他眨眨眼皮，顶楼离天空太近了，光线太强烈，照得人眼睛生疼。 

    “怎么了，你？”王鹏用胳膊肘搡搡如谦。“碰到什么事情了，看你心事重重的。”

      “今早，她告诉我，怀孕了。说是在楼下买了测孕纸，测了，证明怀孕了！”如谦说完，夹着烟卷沮丧地斜倚在墙角。

       “啊？”王鹏一惊，“你呀，老章，我早跟你说过了。千万别让这位小姐怀孕。咱们都是男人，我理解你，长期在外谁不苦闷呀？可是，这事儿，可真不能当真呀。她怀孕，你就死定了。”
  

     “我知道，我很小心的。差不多每次都做好了防备的......不是算好日子，就是戴了的...哎！我也搞不懂了。难道是她骗我，还是她跟别人？但她也不像这种人呐？”老章说。

      “这样的话。我友情赠送一句话——让子弹先飞一会儿，看看情况再说。我总觉得安婷比这女的要好1000倍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快刀斩乱麻得了。趁风声还没传过太平洋。真的，老章，你不能再拖了。”王鹏语重心长地说。 

     老章含着香烟，在一阵新喷出来的烟雾里，眯着眼睛，看上去“老谋深算”似地点点头。  

 

     晚上，如谦心事重重地一早就回家了。彩风留了张纸条在饭桌上

    “亲爱的如谦：

   冰箱里有冰冻水饺。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呀。想死你了。多保重！ 

   你的风和宝宝” 

    如谦的眼睛停留在“宝宝”两个字上很久。

     他正在炉子边下水饺。王鹏急火火地开门闯了进来。 

      “嘿，老章、老章，你快下楼去看看。咱楼下那间——计划生育用品店，被人查封了，说是有人举报贩卖假冒伪劣商品。”王鹏一脚刚踏进门，就吆喝上了。  

      老章一听，马上关上了煤气炉，也顾不上锅里那一个个跟孕妇似的翻着大肚皮的水饺。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一下子扫走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他立刻觉得心情轻松了起来。这下可有救了！他急急忙忙小跑到玄关。

      “是吗？你怎么知道人家举报？”他一边低头换鞋想出去看看，一边问。

       “店门口贴了的。因为你提到彩风说在楼下小店买的试纸，所以，我路过的时候，多瞥了几眼，看到店门紧拉着，上了封条，还贴了公文告示。”王鹏换好拖鞋，侧站在玄关的一边。“彩风出差了？” 

      “是，两天。”老章急着套上另一只鞋，突然，他身子僵在了一边。

       “噫？老章，你怎么了？”王鹏推了他一把。

       “我，我那盒套套，也是在那儿买的。”老章半哭腔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