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64我干嘛来的

来源: 2014-06-02 11:23:13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14/5/14
64那年,我在文化部的一个国家单位工作。那时,我在清华有个房子,时不常的住那,周末才回家。
4月份时,学生闹什子,我没在意,学校里乌漾乌漾的,总有聚会。不是我瞧不上他们,他们只读书本,哪里象毛泽东是的,深一脚,浅一脚地总结中国革命经验,出了号召,就有精英们响应。
这的学生尽是南方1米6几的小豆子,每天兜里揣2馒头,在操场上瞎蹦,和着那广播:“同学们,让我们为祖国工作50年”。其实,就清华北大出国的人多,出不去的,还叫人看不上呢。那够工作50年啊
我呢,晚上吃了饭,在广播室外听音乐,什么贝多芬,莫扎特,才科夫斯基的,什么都有。那的学生成群结队,站在那凝神注听。晚上到图书馆去消食。晚上10点多钟,摸黑回到家,冷冷的,倒床就睡。
我不记得那时我住的是几号楼了,因为住过好几个地方,只记得外面有个高塔,再往东一点就是西大操场。早晨上班的时候,西门外,尽是结队的学生,他们是去游行的。我根本没在意他们干什么要游行,反正他们爱挑事,从4月开始,就没闲着。我上学的时候也爱闹事,反正就不想学习呗,找点事,热闹热闹。
上班也无聊,每天就是看书,学习,没事干也不能回家,平静的跟一潭死水是的。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看着不起眼的学生运动,真有点被扇起来了。我和同事们都是闲的看热闹,跟着学生后面,看他们怎么闹。
天渐渐地热起来了,学生越闹越多,不过他们旗帜鲜明,要民主,反腐败,这点合民心。老百姓跟着动了起来。每天茶余饭后都是聊学生的事。
记得有一次在我跟着游行队伍到了黄庄附近,学生大概有几千,还有街两旁成百上千的老百姓。同学们呼着口号,老百姓也被搅了起来。一个工农摸样的50多岁的男的,推着自行车,高喊着支持学生的游行,谁要想照相,可以站在他的自行车上。同学们还大眼看小眼,不知怎么办时,我赶忙抢先上去照了几张相。
快到5月的时候,学生越来越多,从全国各地聚集到天安门,天安门广场很快就被占据了,大概有几十万人。那不是跟大串联是的嘛,虽然我没经历过大串联,可听着,也是这样,学生们全国各地瞎跑,连车票都不买,楞坐。各界都给学生捐钱。我和同事们几乎每天都骑自行车跑天安门广场看一圈,捐钱特踊跃,跟表现自己是的。
现在想起了真奇怪,成千上万的自行车,我们每次都能顺利地找到自己的,真秩序。那时候的人,都觉得政府会向着学生,因为学生说的都是老百姓要说的话。各单位领导也是,觉得中央回支持学生的,所以单位也不反对职工跟着游行,我单位还组织开车带我们去。
那时街上到处是学生,特别是路口,警察可能也支持学生,很少在街上看到交通警。那时候还是交通警在指挥交通,每个路口都有警察。可一游行,警察也没了,路上交通秩序反而好了,也不堵车,大家都自觉地礼让,即使有碰撞的,也都不说什么,好像谁都不愿这时候争吵,大家心里想的都是游行的事。那时候社会治安特好,大家开玩笑:小偷都罢工了,要支持学生。
本来挺好的势头,5月20号,李鹏发表了电视讲话,说学生游行是动乱,说政府不支持什么的。我本来每天跟在天安门上班是的,每天都过去溜达一圈,听了他的讲话,我觉得没意思了,肯定中央不支持,学生就肯定没戏。我没心气跟学生们转了。
我爸妈开始警告我,别跟着出去瞎转了,要出事的。我说:我才没那么傻,胳膊拧不过大腿,政府反对,就没戏唱了。
停了几天,我闲的没事,又跟同事小许,英子去天安门了。学生们按学校成群地坐在地上,有的还搭起了帐篷,我们穿梭在人群中,我手里拿着汽水瓶,天安门前大概有几十万人到上百万人,到处是红旗,校旗。走了半天,实在觉得它累赘,看见个空场,顺手把它丢在地上,瓶子哗啦一声碎了,大家回身张望我,我唠叨一句:“这个小瓶不要了。”没想到,周围的同学全都鼓掌,说:“好”
我心里猛地一惊,心说:这可是误会,我可不是说那个人呢。我赶紧给小许和英子解释:“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一个汽水瓶。”小许坏笑地看着我。我心说,这要是来场文化大革命,我肯定蹩里头。
 
后来到处传军队要进京了,学生们开始扇情,老百姓也愤然,蠢蠢欲动。军人们开始紧张了。其实那时还没带枪的军人进京。但大家只要一看见军人,就愤怒,上去打他们,跟他们大喊大叫。那些当兵的,很多是农村兵,傻傻看着大家,不敢说不敢言。一些带着军队字号的军车,被截住,很多被掀翻,烧毁。有一次在魏公村,一辆军用轿车被截住,里面一个军人,二话没说,就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车就被掀翻了。我看着疯狂的人,其实很多不是学生,说:干嘛要毁了车啊?那也是老百姓的钱买的啊!根本没人听我的。我开始不喜欢这么瞎闹,这是趁学生游行,发私愤,给学生摸黑。
 
那时候,我看到国家气象局门口贴着大标语:“警惕气候变暖” 我看着挺纳闷,这是说学生运动呢,还是真的说天气呢?那时候没climate change一说,我尽想政治气候了,真是文革的产物。那时候魏公村副食店门口的大标语也够人乐的:亚运为国争光容,海菜为国添光彩。你海淀区菜市场跟亚运有什么关系啊?这时候了,还不安静。
正巧,6月3号,我跟几个同事又去了趟天安门,不就是遛弯嘛,闲着也是闲着。晚上回爸妈家了,可能是累了,抱头就睡。那天我睡的特死,一动没动,一觉睡到大天亮。早上6点多钟的时候,我爸叫我起床。他说:昨天晚上打枪了,枪声挺密。我蒙着眼,特吃惊。心里直埋怨我爸,错过这么个热闹口,真遗憾。我要出去看看,我爸不让。我说我不会惹事的。
走了几步上了三环,街上挺静,两旁星散着些人。街上一辆车也没有。我向东望去,那里好像有解放军站那。我一点点向那走去。十字路口中央,站着几个全服武装的军人,他们端着枪冲着大家。我在大概距离他们100米的地方停住了,盯着他们看了一会。我担心他们擦枪走火,还是走了。
回到家,觉得这安静的日子没事干,有点烦。按理我该去上班的。我骑着自行车一路直淌到了单位。我们2000人的单位,居然没几个人上班。我们部门来了4,5个,都是在家闲着的,大家一商量,这日子口哪都没人,干脆到颐和园去得了。
结果我们大概是64那天唯一的几个到颐和园玩的游客。偌大的公园看不到几个游人,那天阳光特别足,天气特别好,天很蓝,天气也很暖,大概20多度,真是风和日丽。那大概是我游颐和园最好的时候了。
第二天回去上班,单位明显出现了变化。过去支持游行的,全变成传达中央文件的了。我单位几个组织游行的头,被停职了,有的人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单位开会,要每个人交代谁去了天安门,都干什么了。我当时什么没说。一个30多岁的老大姐,心直口快,自认为德高望重,张开就跟人家说我当初那么积极,出事了,就蔫了。我听了特别生气,难道在这生死关头,让我去送死?
尽管会上我们什么都不说,下面大家还是议论纷纷。一个姐们家住前门,她说那晚上她就在天安门广场,她说夜里1点多钟的时候,广场戒严,要大家离开。她就和大家平静地离开了,军队开进广场,没有开枪。
另一个姐们家住木须地,说那的医院里有死伤的人,有的死在家里,是军队在长安街上放冷枪打着的。
我还记得那几天的中央电视台报道是张宏民,说军队在天安门广场没放一枪。接着电视镜头定在纪念牌上的枪眼上,定格至少3秒钟。我心说这个摄像人或制片人要倒霉了,居然睁着眼说瞎话。
64那天中央台主持人杜宪和那个男的叫什么来的,两人那天穿一身黑,以示对学生的哀悼,第二天就被撤了。两人今天一个做幕后制作,另一个走匈牙利,做商人了。我相信,如果再来一遍,他们肯定不再那么幼稚了。
我觉得我们中国封建社会太漫长,到今天生产关系与社会结构依然很封建。民主在今天真的还不是时候,民主是个好东西,但要和它的社会发展相适应。我们没有经历资本主义的发展和资本积累,老百姓的素质还很低,即使今天成了世界第二,依然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封建社会。过早民主,就跟阿富汗是的,天下大乱了。老百姓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民主,连温饱都成问题,谁在乎民主啊。但是,争取社会进步的活动还是值得的,没有它们的推动,统治者永远无视社会的矛盾,永远不会自动让位。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在那些天的活动,和混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