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往事– 我们的故事

来源: 清风-细雨于 2013-06-03 22:48:49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阅读数 : (9735 bytes)

青春往事– 我们的故事

北京这两个字永远让我的心阵痛，纠结，恋恋不舍。今夜，尤其想念。

初遇你是在1989年的春天，春花满城，但无心观赏；风和日丽，却撩人心火。我们，不期而遇，相锁的目光，闪烁着晶莹和天真的梦想。其实，梦想之所以在以后的日子被称为天真和幼稚，是因为它没有成真，化为了一缕烟，萦绕不散的烟。只是我们那时还不知道。

像是找到了草原上寻觅的另一匹独狼，十几年清冷的路上，你是我心灵相通的同类。惊异地发现我们可以交流，用狼和人的语言，可以谈理想，问人生，论平等，想未来。就像那些只是在书中读过，崇拜过的五四学人，仿佛我们这样的青年，这样的都市野狼，凭着热火的心，藉着勇猛的魂，真的可以推动，可以改变，可以用生命来唤起觉醒。

就这样，懂又不懂地听着你和你的伙伴。我的大学生涯才刚刚开始，那人生的梦还在萌芽。

认识你，以为心动之后会是花前月下，那时花正开放。可是空气中却弥漫着燥热的鼓点，你拉起我的手说，“和我一起去冲浪！”我只是一条刚刚学会游泳的小鱼，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卷入了惊涛骇浪。我们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浪。

自行车，我们骑到北大，那时没有网络，只有民主墙，和墙上行行的毛笔字；到清华，同学三三两两，意气飞扬。在广场，你的衣袖我攥不住，隔着空气，我也能感到你加快的心速，喷张的血脉。顷刻间，你融入了激流，似乎这里就是你生来的战场。我追赶的脚步比不上你前冲的步伐。我想要推开人群，飞檐走壁地赶上，可我不会武功。。。猛然回头，你望见落在后面的我，眼角掠过一丝惆怅，“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太不安全，别担心，我会去找你。。。”

回学校的路，那次特别的长。人们顾不得闷热的天气，急急地赶往各自的地方。到了家的人们，反而又站在胡同口，彼此张望，交换着不可思议的谣言。空气里，淤滞着不安，烦躁，恐慌。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闷热无风的光景，倒正是北京暴雨的前兆，暗流悄悄在地下涌动。

我想往回跑，想告诉你燕子低飞，蚂蚁搬家之类的预示。远远地，望见你站在三轮车上，慷慨陈词，下面密密麻麻一群的人。我知道拉你回来是非我所能了，我想我会好好等你，祈求上天保佑你和你的同伴，那些热血之躯。

深夜，校园里没有以往的寂静，灯火通明，无人能眠。终于，暴雨来了，如同预言。远处传来了枪声，一阵阵，时而密如骤雨，时而断断续续。同学们相拥而坐，心里忐忑，眼里迷茫。我发疯地要冲出校园，门紧闭着，四处戒备森严。那一夜，如此的长。。。

再见你，是一个星期以后，又仿如隔世。我哭了，哭那些日子对你撕心裂肺的惦记，还哭你那逝去的理想；又笑了，笑我们还可以继续，仍可以幻想。你把我抱的那么紧，紧得让我们的肋骨透过单薄的夏衫交锁在一起。低声地，带着掩饰不住喉咙里的呜咽，告诉我你如何藏在电线杆底座后面躲过劫难，告诉我你前面的人如何倒下，告诉我那个夜里你身边的树叶刷刷地被子弹削落，满街丢弃的枪，头盔，自行车。。。

开会，表态，保证书之后，生活似乎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是人们的脸上都戴起了千篇一律的面具，青春的校园一下老成了十岁。你变得沉默，玩世不恭，毕竟那一夜的伤痛，要生生地深埋在还年轻的心中。终于，甩甩头，你好像也抛开了阴影，走出校园，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你说你要成功，要赚钱。

北京的躁动仿佛转换成了无数的商机，大楼一栋栋地拔地而起，商铺一个比一个高档绚丽。饭店，歌厅，舞厅，无数不安的夜晚都有我们发泄激情的足迹。那些摘下面具疯狂的夜晚，让我们有面对明天的勇气。

又是一个深夜，你开着车。你赚了钱，每天忙碌着，在别人的眼里是个成功者，可我们仍然漫无目的。车绕着三环转了一圈，又转了二环，然后沿着灯火通明的长安街，车外风萧萧，车内却是凝滞的空气，只有发动机均匀的嗡嗡声和彼此怦怦的心跳。我们沉默着。

“这里让人窒息，我们离开这儿吧，远走他乡。”你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打破这死般的沉寂。

“嗯。”我点头。。。长安街旁的电线杆一根根滑过，那根救了你命，让我们存在的电线杆。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汽车里的音响突然传出了这样的歌。

西北航空飞往底特律的航班缓缓升空，我的眼泪无法抑制地往下流。再望一眼我爱的北京，我的心与它相系，它是我们故事中永远的北京。

谨以此文纪念，那一段日子，那一段青春，它的烙印留在我们身上，无法溟灭。

By：清风-细雨

2012年六月初稿

2013年六月改

崔健《一块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