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故乡之于吾,就是一缕晚炊,一丝气息,一片柳叶,一湾河水.
有一阵子,突然想吃母亲做的腌菜了.
小时候,冬闲,吾们与母亲一起,把园子里的青菜拔起,削去根,在河里反复洗净,晾干.天黑了,掌上灯,母亲一人把菜先切碎.因为那时还小,刀叉之类的,母亲不准吾们碰.
园子里的青菜有好几种.吾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几种青菜的名称.
有一种,叶贴着地长,叶柄短平,叶色绿黑.这是用来炒的.一瓣蒜,切片,油中爆一下,下菜拨拉几下,加盐,出锅.就米饭,就稀饭都可.
青菜汤,青菜豆腐,也是用这种青菜来做.
少量油,烧热,几片菜叶,翻炒几下,加一瓢水,"吱------",菜香出来了,水滚了,停火.用白瓷大海碗盛一碗,汤,绿的,菜叶,也绿的.
腌菜用的是另一种.叶柄粗厚,象莲花一样互相缠抱着,是不是叫"莲花白",吾不肯定.
母亲把这可能叫"莲花白"的菜先切得细碎,拌上盐.然后召唤一家人吃晚饭.吃了饭,收拾停当,就去把菜里的水挤出来.这时候,吾们"能得不得了"地去搀和搀和,母亲决不阻止.
菜里的水挤出来了,母亲再拌上生姜米,辣椒丝.接着就往表面上釉的陶瓮里填装.菜要填实,不然的话,就坏了.想来这是一个厌氧的生物过程.通常是吾,用擀面杖,对着瓮里的菜使劲.
过一两天,吾们就有新出瓮的腌菜吃了.滴几滴麻油,拌拌,就着稀饭,小肚子撑得鼓鼓的,出去抓鱼去了.
在异乡,偶见一缕晚炊,偶闻一丝气息,偶遇一片柳叶,偶过一湾河水,都会勾起吾对吾乡的思念.
故乡远而不易得,腌菜易得.
吾学着母亲的样子,切切拌拌填填装装,做了一小缸的腌菜,又熬锅稀饭.窗外,下着雪,室内飘着雾气,吾滴两滴麻油在腌菜上,拌拌,再就着一小调羹稀饭.
啊,满足啊!
淡淡的姜味,淡淡的辣味,淡淡的青菜的清香,淡淡的乡思.
诗云:
腹中空空没文章
大鱼大肉肚儿胀
闲来也腌菜一缸
直把他乡当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