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重逢的帖子发出后,各种渠道收到不少反馈;和外州的女友通话,得知她的忧郁症有了反复;在北边的表弟夫妇也打来电话,除了祝贺,话题大都集中在忧郁症上面。放下电话就着手写回应贴,帖子写好近两月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发出来,总觉得跑题实在太远。这次借着“最爱”带出旧帖,给朋友们一个简单的回应,心里颇感安慰。因为是就事论事,写的比较“跳”,不顺溜。
重逢帖写得这样emotional,和当年长达N年的忧郁症经历有很大关系。只是那时候大家对这个病一无所知,我也从不曾因为这个原因看过医生。一位患病数年经多方治疗现已痊愈的朋友多次和我谈到当初的种种情形,和我当年如出一辙。远离家人独自在外的一个人,若不是身边一群友好友爱的朋友,很难说今天的我会在哪里。
是我个人感受,还是大家都有的共识:来美国后,朋友,朋友的家人,邻居,邻居的家人,忧郁症变得越来越普遍。直到现在对于忧郁症的起因也不是完全清楚,遗传个性环境生活工作健康,很多时候甚至都找不出缘由。
下面一段是前两天和女友们通信的一部分,发帖时发现加在这里比较make sense,略加删减改动后copy了过来。
从小身体很差性格十分内向,心思也过分的纤细敏感。不明所以的不自信和恐惧感一直伴随我很多年,从不敢当众发言,尤其害怕口头表达自己。一位中学同学毕业后曾多次对我说:要是有你那么好的成绩,我睡觉都会笑到醒。很不理解我的悲悲戚戚胆战心惊。
大学毕业那年被抽调参加市里组织的环保方面的调研项目,第一次阶段性小结碰面的时候,大家热闹轰轰挤坐在小办公室里,轮流发言。现在回想起来,几句话就可以搞定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我却紧张害怕得心都要蹦出来似的,死盯着眼前腾腾冒着热气的茶杯,大气不敢出,头也不敢抬,世界末日般的恐惧感几乎令我当场窒息。
这样的经历有过无数次,那一次的印象尤其深刻些。内心里非常感恩,感激同学朋友和家人。一路走来,是他们默默相伴温暖守望,让我能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了健康的身心:无论遭遇何种环境,心开着,人笃定着,生命也活泼着。就是老了老了性格还是有点“拧巴”着。想想家里领导那样好脾气的人也会有汪汪叫唤不着四六的时候,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么,女童鞋特别点也是应该的。这样一想,心里也就坦然了释然了。:)
在美国遇见的第一个忧郁症患者是朋友的哥哥。病情很严重,但因症状典型明显,全家重视共同面对,本人也配合,虽然经历了颇为曲折漫长的一段过程,最后终得痊愈。
之后的两个朋友却是不一样的结局。
美国邻居卡门的媳妇自杀身亡后的最初几个月里,每次见面卡门都是同样重复的话题:媳妇对她的好,她对媳妇的不舍。作为邻居和双方的朋友,这样的表述我不感到丝毫的矫情。老人的心痛不解和遗憾那样的真切,每次谈话都恨不得安静再安静,让老人可以更多更好的渲泄。
有一天突然醒悟:老人的丧亲之痛里应该还有更复杂的成分在里面 。当老人再次引用医生的话说,忧郁症到了后期,病人和家人很难靠着自己有所作为的时候,我轻声回应一句:I understand。老人马上眼湿湿的说:really? 叫人看得真心疼。
有时候,患者和家人,谁比谁更煎熬真的很难说。尤其作为逝者的家人,深深的自责和被弃的委屈之外,多少也惶恐着外界或许会有的质疑:
--最后那一刻要是盯紧点或许就没事了。
--装什么装,早点为什么不作为?
前不久一位美国朋友以卡门媳妇同样的方式自杀。一个是能干麻利性情开朗的居家主妇,一个是事业有成雄心勃勃的青年才俊,哪方面看去都迥然不同。但因为同是bipolar,两个人往外给出的image惊人的一致:都是乐观开朗积极向阳的一面,家人也因此失去应有的警觉,悲剧发生后带给大家的遗憾和冲击也就更强烈。
来美迄今不同时候认识的七位忧郁症朋友(朋友同事邻居或者他们的家人) ,两个好了,一个基本痊愈,一个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两个去世了,一个让家人去世了。
有朋友可能觉得难以置信,哪来那么多忧郁症。其实不是没有,是你没有留意到而已。很多时候就是留意到了我们也未必能够帮到什么,或许连倾听的机会都不会有。毕竟绝大多数的患者更倾向于独力面对那份似有若无难以承受的黑,bipolar的话,甚至可以比常人还要high。但无论怎样,一个温暖的笑容一句简单的问候或者私下里一通真心的代祷,还是可以交织成一片彼此的守望和温暖,遥遥的,默默的。
本身不是时尚之人,但自认爱美也能欣赏美。而且越来越相信,每个年龄都有每个年龄的美,每个人都可以寻找适合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这份美。 能够欣赏活泼生动的青春,也能品味人到中年的妩媚, 同时也有幸结识一些貌似平凡的传奇老人,看他/她们不经意间把一段段传奇抽丝剥茧般层层展开,不得不感叹生命之曼妙和神奇:有时候,仿佛走得很浅薄,收获却是最丰厚;似乎很平淡,却是最灿烂。
与大家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