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针也指北 - 第七章 骡马市传奇

第七章 骡马市传奇

 

  “冷佳！外面有人找！” 冷佳闻声走出教室，看到陆莘莘笑盈盈地站在走廊里，长高了，也长胖了。她上着棕色的夹克衫，下配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棕色的短靴。“哇！好帅呀！” 冷佳迎上前给了陆莘莘一个拥抱。冷佳上的商学院和陆莘莘上的建筑工程学院隔了大半个城，加上新生适应期要军训，她倆难得见上一面。

  快到午饭时间了，冷佳带着陆莘莘来到学校旁边的一家小饭馆，“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太难吃了，这里还不错，尤其是小笼包，你最爱吃的！” 没等冷佳话音落地，陆莘莘就冲着服务员大手一挥，豪爽地说：“来三笼包子！” 冷佳暗暗地笑，看来陆莘莘已经从程宗启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她们边吃边聊，陆莘莘兴致很好，建议下午去骡马市逛逛，那里是时髦衣服的汇集之地。

  骡马市在市中心靠近钟楼的几条小巷子里，据说始建于唐，而得名于明。当时明朝政府推行“以茶易马”的戍边制夷政策，这里是牲畜买卖的集市，商贾云集，很是兴旺了一阵。到了冷佳他们上中学的时候，这里成了服装一条街，聚集了许多经营服装生意的个体户，他们从广州、温州等地低价进货，转手在这里高价卖出，据说利润相当可观，常常有一夜暴富或艳情的故事从这里传出来。在冷佳他们眼里，这是一个混乱、冒险、充满诱惑，又书写传奇的地方。

  601路公交车总是很挤，两人在钟楼站下车时，都被挤成了肉饼。年轻的时候，挤车也能挤出乐趣。两人一边咯咯地笑，一边议论着刚才车上那个被车门夹了脚的中年人。“他居然大喊，我的新皮鞋，我的新皮鞋！” 冷佳笑得弯下了腰，“脚夹坏了不要紧，不能夹坏了皮鞋！” 路边的银杏树下，有一个卖钟楼小奶糕的，陆莘莘跑过去买了两根。两人舔着小奶糕向骡马市走去。已是深秋了，天高云淡，路两边的银杏树挥动着黄色的小扇子，扇起阵阵秋风。

  快到骡马市口的时候，陆莘莘开始四处张望，似乎有点惴惴不安。她贴上来挽起冷佳的胳膊，耳语道：“他们说，程宗启在骡马市租了个摊位。” 冷佳心理咯噔一声，陆莘莘继续道：“好像就在离路口不远的的地方。” 两人夹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四下张望，“呀！就在那儿！” 陆莘莘突然喊了一声，随即一哈腰，躲到了冷佳身后。

  在路的右边有一排草草搭成的塑料棚，蓝色的，里面被分割成一个个小摊位。其中一个摊位上，堆满了围巾手套圆领衫之类的货物，程宗启正在和一个顾客讨价还价。他穿一件墨绿色的短风衣，衣领高高竖起，那股子“劲儿” 还在。

  讲价好像不太成功，顾客转身要走，这时忽然从程宗启的背后钻出一个女人。她叫住那个顾客，三下两下地就把买卖做成了。这个女人胖胖的腰身，圆圆的脸，咋咋唬唬的大嗓门儿，不是何玲是谁！

  冷佳连忙用胳膊肘碰碰身后的陆莘莘。她早已看见了，正呆呆地望着他们出神。这时，程宗启也发现了她们，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他尴尬地笑了笑。“哟！大班长和学习委员来了！” 何玲大声嚷着迎上来，冷佳只好拉着陆莘莘走过去。

  “两位当老板了！恭喜啊！” 冷佳看看程宗启又看看何玲，试探性地说。何玲喜滋滋地说：“哪里哪里，他是老板，我只不过来帮帮忙。” 程宗启呵呵干笑了两下，“两位格格今天好兴致啊！逛街来了。” 陆莘莘马上回应道：“没你兴致好，你多有福气，做生意还有红颜相伴！” 程宗启的笑僵在脸上， 何玲却笑得更甜了，“可不是嘛！他就是有福气。” 转身朝着程宗启道：“我妈叫你晚上去吃饭，她今天为你做红烧肘子！” 陆莘莘的脸抽搐了一下， 迅速别过头。程宗启额前的那缕头发耷拉了下来，遮住了眼睛。又寒暄了几句，冷佳就拉着陆莘莘告辞了。

  附近秦腔二团的院子里，月琴声梆子声撕心裂肺地回响着，有女声在唱：“寒窑虽苦妻无怨…” 怨字拖腔拖了很长，长得她们走出好远还没完。到底还是“怨”了。冷佳拉着陆莘莘冰凉的手，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秋风紧，吹得银杏叶满天飞，飞来飞去都是王宝钏的怨。

 

骡马市的传奇，并没有在程宗启的身上上演，没多久他便离开了那里另谋生路。

几年之后，陆莘莘结了婚，婚后不久就随老公去了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