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小米山水记 by 烟开水远

涂小米从一个女大学毕业生成为中美职场白骨精的人生经历, 正如泰戈尔诗中感叹,
“人要在外面四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我的眼睛向空旷处四望,最后才合上眼说:你原来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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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小米山水记 (第十一章)_你这几年一番风顺,哪里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2)

(2016-11-27 10:41:23)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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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我就问张洋,“你们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他经常这样吼你吗?”
张洋无奈地苦笑,“顾兄有时候脾气是不太好,一点点小事......”
我摇头,“不是的,张洋,看上去是小事而起的,实际上是基本的为人处事的态度问题。
种族歧视是顶大帽子,不能随便扣。 今天这种事,明明是我们迟到了去求人,人家不肯就算了,哪里就跟歧视沾上边了?”
张洋往沙发边坐了坐,上身前倾着,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有件事我倒要问问你,你们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我愣了一下,边想边答,“不瞒你,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老实说,我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总觉得,他已经不是大学时的那个顾超昕了。”

张洋显然是小心翼翼的,“你可知道,你在毕业后的这三年,干得风生水起,出来时拿的又是研究生院的全奖。
我,叶非,张明浩都是这样,根本不用担心生活费的问题。 顾兄过来念的是本科,完全是另外一番情形。
学费算是免了,生活费要自己想办法。 他端过盘子,送过比萨,连请女孩子喝杯咖啡都要想一想。
那个Sandy,就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才搭上的。 这几年一过,有时怨气大点,也是有的。
像你这种享惯了福的小姑娘,哪里知道生活的艰辛?你若是还考虑和他在一起,恐怕真要学着多担待一点。”

说到Sandy,其实我心里一直有疑问,眼见着机会正好,就不妨直接问了。
“我一见到Sandy,就直觉她不是那种能与顾超昕在精神层面上交流的人。 他当初连肖依依都看不上,又怎么会跟Sandy搅和到一起去?”
张洋苦笑着摇摇头,“刚说你真没吃过什么苦,这不,你怎么能理解一个人山穷水尽的时候,任何人哪怕是带有目的的雪中送炭都会甘之如怡?
顾兄刚来的那年冬天,下大雪还在外面送比萨,摔了一跤,左腿骨折。 医药费倒也罢了,学生医疗保险到底还是承担了大部分。
问题是如此一来便不能打工,下个月的生活费立马就有缺口,连交房租都困难。
Sandy是从台湾来的,算不上大富大贵,可也总比大陆来的留学生有钱。 从主动借钱开始,小姑娘猛追不舍,一来二去,顾兄也就从了。
实际上你也看出来了,顾兄的心思,哪是Sandy 这样单纯的女孩子能懂的?”
我转转眼珠,“你可别告诉我,顾超昕一毕业,就把人家给甩了?”
“那倒没有,是Sandy自己提出来的。 顾兄那阵子始终觉得很受伤害,也不知道Sandy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那点条件哪能轻易摊上顾兄这种人才?
他本来倒是想将就着过下去算了,Sandy毕竟对他言听计从又忠心耿耿,看上去是一脸崇拜的样子,哪知道反而转过头来不要他了!”

我不禁暗暗给Sandy喝声彩。 小女生的心思,张洋不全懂,我还不知道吗?
听上去,好几年了,顾超昕一直心不甘情不愿的挂着张臭脸,不肯给个承诺,人家女孩子会感觉不到吗?  
换成是我,也是万万不肯的。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要么愿意给那个承诺,要么不愿意。
卑躬屈膝,刻意迎合换不来一个不甘心的应许。 我并不打算委屈自己去交换不真实的感觉,想必Sandy也是一样。

回念细想,我总以为,功课紧张就是留学生活的全部了。 端盘子送比萨,这好像是偷渡来的非法移民才会干的事?
而顾超昕更是为了一时的困境,竟要委屈自己的感情去接纳一个明明精神不在一个层次上却在经济上能帮助自己的人。
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真没料到,当年看似风光的弃我而去,背后却是这么多的不堪回首。
我歪着头,想得都有些头疼,却还是觉得这么说法不合逻辑,“你刚才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自己没有这样苦过,没有发言权。 可是,苦是有不同形式的。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苦过的,是心的苦,你相信吗?”
张洋细细地端详了我好一会儿,才肯定地点点头。
看起来在原则问题上能达成共识了,我才继续说,“不只是我,你,叶非,张鸣浩,还有其他的许多人,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过最困难的时候。
可是,这不能成为我们不善待他人的借口。 如果因为曾经的苦难,就觉得自己有权利把恶劣的态度转嫁给别人,是不公平的。
更何况,对顾超昕来说,你不是什么其他人,你是一直站在他身边维护他的兄弟,他不该那样对你。”

张洋赞道,“果然不一样了,说起来头头是道的,已经不是大学里的那个嫩嫩的小女生了。
顾兄要是还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 那些个Sandy啦,肖依依啦,统统的不靠谱啊!”
肖依依?我有多久没听到肖依依的名字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被提及了?
我直觉地追问道,“肖依依毕业后不是去了日本读研究生吗?怎么又和顾超昕扯在一起?为什么你说不靠谱?”
张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懊恼地说,“唉,我私下告诉你,你可不要跟顾兄说是我说的。”
我笑,“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圆得过来,不会让他怪到你头上来的。”
“好吧,冲着过往的面子,我今天就彻底把顾兄卖掉了! 自从顾兄过来后,肖依依就每个月给他写信,后来她去了日本也从未间断过。
据说,她在信里不断暗示,只要有人把她弄到美国来,她愿意以身相许。 你知道的,文科生么,要到北美来站稳脚跟总是有点难度的。
不过我事先声明,我们顾兄没有接她的暗示哦!”
我不知如何回应了,感情背后还有这一出呐,这才叫啼笑皆非好不好? 以身相许,有没有搞错,这什么年代了,玩什么哪?
张洋还在自顾自地絮叨他的顾兄,“那个Sandy和肖依依,都是属于温柔有余,本事不足的,降不住我们顾兄。
要论以后能在事业上扶持他一把的,小米,我看非你莫属啊!”
我翻了他一个大白眼,“什么叫非我莫属?拜托不要一厢情愿!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呢?”

那天晚上,顾超昕买酒回来后,倒没再说什么。 过了两天,我们租车去新泽西的outlet购物。
出了纽约城没多久,他时不时地瞄我两眼。 我注视着前方,提醒他,“你在开车,不要分心了。 不用看我,要说什么就说,我在听。”
他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句,“你知道吗?我很伤心。 那天,我只不过是急着想看到拍的照片,两分钟的事情, 那人就不肯等。
更失望的是,当外人和我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你居然不站在我这边! ” 这语气,听上去的确很委屈。
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场谈话,决定实话实说,“对不起,我只是就事论事。 如果你期待我毫无原则地在任何事情上维护你,我做不到。”
他皱着眉头,从反光镜里观察我,“你变了!你以前虽然经常开玩笑对人冷嘲热讽的,可是私底下很温顺听话。”
“我们已经四年半没见面了,改变是应该的,我也觉得你变了。 你不能指望我在工作了三年,并且出国留学之后,还是原来那个听话的大学女生。
你有没有想过,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张洋,你的期待值是根本不合理的? 朋友也好,恋人也罢,如果是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上,便难以持久。”

他的脸色阴沉,又隐隐带着几分落寞,“你这几年一番风顺,哪里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别看叶非张鸣浩还有那些十中的人他们现在对我客客气气,以前的嘴脸可势利了!”
真是出乎意料,我想起张鸣浩帮忙处理狗的事,怎么也难以把他和势利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我不由问道,“不会吧?看上去都对我挺好的呀!你是不是自己感觉有偏差了?”
顾超昕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涂小米,人人知道你在国内的传奇故事,又是拿了全奖单身来念EE的女生。
全美国数一数只怕也没有多少,哪里还有人敢看不起你? 你这辈子只怕都没尝过,以后更不会知道为了钱低头的滋味。
什么时候轮到你自己落魄了,才有机会去判断别人是不是势利。 春风得意之时,风凉话谁不会说?”

我坐在那里无力反驳,心底升起莫名的悲哀来,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我曾几何时觉得自己春风得意过?
迄今为止,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走过来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所谓的一帆风顺?内中的挣扎彷徨不足与外人道而已。
明明知道他说的不对,却也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真正是积怨已深了。
困难和贫穷固然可以磨练人的意志,更多的现实例子却是令人丧失初心。 易地而处,我并没有把握自己就会比顾超昕更高尚。
唯一可行的是尽量让自己不要陷入到这种怪圈中去。 回想起来,放弃麦琦固然艰难,却是理智长远的选择。
我无法描绘出像他那样的一个翩翩公子,跟我到美国来从头开始,在学业和事业的道路上挣扎前行,在对彼此的怨恨和失望中埋葬最初的感情。
而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经过怎样的煎熬挫折,才能如此扭曲地诠释这个世界?
涂小米,你是要打算和今天的顾超昕重续前缘吗?

一时间想得头都晕了,我没好气地说,“不要混淆概念,曲折的经历不能作为要求他人包容的筹码。
你更不能要求一个女人在学业事业上优秀出众,又放弃自己的主见,对你俯首贴耳无条件服从。 世上没有这种好事,即便有,只怕也轮不到你。
我不是Sandy,更不是肖依依,要是你打算用对她们的态度来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 最好想都不要想!”
他听到肖依依的名字,不由警觉地侧过头,透过镜片的目光尤其闪烁,“你其实知道肖依依的事?”
我毫不躲避地看回去,“不要忘了,我和林天悦,在这次闹翻之前,可是不折不扣的密友。”
迎着他的注视,我微笑着再加上一句,“肖依依对你痴心一片,我自愧不如。 可我并不打算就此迎合你。”
他再也不说话了,只是坐直了专心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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