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小米山水记 (第四章)_这样算是给你答案了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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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几乎处于一种闭关修炼的状态。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想来就觉得那时的自己跟武侠小说里一些人修炼绝世武功的劲头没啥区别。
我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作息时间，每天除了上班是必须去的，余下的业余时间就在暂居的房子里死啃全真考题，从下班直到半夜十二点睡觉。
连晚饭都是捧着盒饭，或者弄一些速冻点心，在书桌边迅速解决。
每天只有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以至于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怀念这一段结束了的感情，所以并不像原来想象中的那么伤心。
这期间，麦琦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没说几句也就匆匆挂了。
有什么可说的呢？我现在的生活两点一线，比大学里还要简单。 就让他继续他的灯红酒绿吧，我们从来都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GRE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我走出考场，外面正是阳光灿烂。
已经是春天了，而我也可以重新开始大学里昏天黑地找乐子的生活。 可我环顾四周，陪我的那个人又在哪儿呢？
这一年多来，为了专心备考，除了林天悦余安琪和有限的几个朋友之外，我和很多同学从大学毕业后就断了联系。
打电话给麦琦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我自己否决了。
这算什么？不想分心的时候就不理人家了，现在考完了，又想去捡回来，骄傲如他，想必也是不会愿意的。

单位里的科室主任见我终于有空了，就琢磨着赶紧把我塞进一个项目组去发光发热。
本来搞软件的人手就短缺，但是知道我在准备考试，碍着面子,也不好给我什么重要任务。
我这一下空出来，便被分配去跟进申江市过江隧道第二期的灯光照明及通风系统的项目。
整个过江隧道项目是当年申市的重点工程，由好几家国营企业和研究所共同参与。
被用于开发照明通风系统的，正是当时新兴的面向对象程序设计的控制软件。
二十年多后的今天，这一技术被普遍采用在各种编程软件中，现在的人几乎不用怎么写代码就可以编出友好用户界面的程序。
可是在当时，这类软件都是全进口，连说明书都只有英文的，我自然成了最合适的人选被派去参与这个软件部分的开发。

然后就是没日没夜的加班，很多调试从白天开始，持续到深夜。
因为把各个工程队同时集合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大家都到了现场就尽量利用时间，哪怕多调试几个控制点也是好的。
隧道公司居然还在浦东这头的施工现场办了一个食堂，调了一组食堂师傅过来，供应早中晚饭，以加快工程进度。

从我们公司一起抽调过去的还有其他几个部门的同事，年老年轻的都有，借鉴经验和培养新生力量并进的节奏。
和我一起参加软件部分的是从另外一个部门来的男生，原来只在走廊里和电脑房里照过面，现在跟进同一个项目，就自然话多起来。
细细聊起来，得知他叫夏奕宇，是和我同一届的，而且，他高中最要好的哥们居然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
以前我遇到这种事总觉得很惊奇，感叹世界真小啊。
其实细想起来，整个申市加起来，也只不过三十来所重点中学。 而在高等院校中，至少一半以上的在校大学生都是从这些学校出来的。
这样一来，遇到同学的同学，也不是什么偶然概率，反倒成了必然事件了。

一开始我很奇怪，他们部门通常都是负责硬件系统接线的，为什么他会被派来参加软件部分？
没几天我就意识到了，这家伙的英语底子不在我之下，而且美式发音尤其标准。
要知道，我现在的这点程度，还是一年猛啃GRE以后的结果。 这无疑是遇到知音了。
在工作间歇的时候，我们从美国历史聊到罗马帝国衰亡史，从陆地文化和海洋文化的区别，聊到金庸小说和古龙小说在细节处理上的不同。
他知道我刚考过GRE，很吃惊，原来他也正在备考。 再打听下来，他妈妈其实已经在美国很多年了。
这下我的好奇心全被勾了出来，“咦，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准备考试？你们家就这么分开过吗？”
在我的印象中，这些爸妈直接在国外的，早在大学乃至高中就早走光了。 像他这样在这里熬到大学毕业再准备去读研的，几乎没见过。

“我不想太早走，怕爸爸伤心。” 这个回答没头没脑的，我用疑问的眼神默默地等下文。
他的神态黯然下来，解释说，“我爷爷和外公家是世交，爸爸和妈妈从小青梅竹马。 我妈出去后，爸爸去探亲，住了半年就逃回来，说不习惯。
妈妈又说那边科研条件好，坚持不肯回来。 从此，他们就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妈妈每年夏天回来住两三个月，全家团聚一下。
就这样，还要经常吵架，因为大家的生活方式已经不一样了。”
我尽量掩饰自己惊讶的表情，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过日子的，“他们就一直这么过？这婚姻能维持得下去吗？”
“我想，他们还是很爱对方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很难想象他们再各自去爱上别人。
再说，像我们这种家庭，离婚根本不是一个选项，是准备两家彻底断交吗？” 他摇头苦笑。

年轻的我，第一次意识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句话，落到现实生活中是多么残酷。
同时也暗自庆幸，幸亏与麦琦分手了，要不然，是准备将来再上演一出这样的悲喜剧吗？
我的小心脏坚决拒绝承受这种不必要的打击。 何必呢？可以预见的悲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为什么要直直地往里跳？
我相信自己做了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