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枫叶的咖啡

一枚误落红尘的女妖,一个狂热的爱着俗世生活的旁观者和记录者,今生今世闯入我生活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上天特意为我安排,我只需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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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味咖啡馆 五——(2)

(2018-09-17 17:14:10) 下一个

      战雨的93款大切诺基在梅雨琳纤长白皙的十指掌控中并没有任何不和谐,倒是平添了几分粗犷与细腻的反差美,坐在副驾的战雨不由得想:在这看似柔弱的外表下还掩藏着多少技艺是他不知道的?能在一个各色人等混杂的省级电视台成为一个实权派,这个女子经历了什么样的曲折和磨难?他想起几天前在一个饭局上另一位当红主持的惊叹:那可是个传奇人物,据说父母在一次事故中被杀,她侥幸逃过一劫,励志复仇,一路走到今天,那样的豁出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战雨从那张因为独家爆料而光彩熠熠的漂亮脸蛋儿上看到的是嫉妒和贪婪的人性;相比之下,他感受的细枝末节似乎正在验证着轩诗礼的评价:才女一枚,十八般武艺,别人没法比?

        想要疼惜眼前这个女人的想法愈发强烈。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我还等着听你讲故事呢?”梅雨琳半调侃,半认真。

        战雨勾勾嘴角,“这点酒还不至于。”

        刚才梅雨琳坚持由她开车,大概也想让他专注讲好接下来的故事。战雨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含在嘴里,伸手想拿点火器,最后看看梅雨琳又重新把烟夹在手里,缓缓开始了他的讲述。

     战雨有过幸福的童年,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的生活一直都很快乐。

虽然爸爸只是个工人,可长得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一手裱画的好手艺不仅给他增添了些许文艺青年的清秀俊朗,还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一些额外的收入,让这个家一直过着小康日子。而且从他记事起爸爸妈妈就很相爱,妈妈是他们当地剧团的当家花旦,人漂亮时尚,尽管70年代末期还属于物资匮乏的时代,可爸爸从来没让妈妈吃过苦。

         随着年龄渐长,战雨才慢慢觉得从那年的年初家里的氛围就有些微妙的变化,只是一个8岁的孩子,又怎能洞悉大人间的事情,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那时他总是带着个小尾巴和大院里的孩子们疯玩。小尾巴小名囡囡,是他爸爸的朋友宇文楷叔叔的独生女,比他小3岁。他和院里的孩子上树采榆钱,囡囡就把上衣兜成个小布袋仰着脖儿等着他往下扔;他们男孩子玩打仗,囡囡也捡根树棍跟在他后面跑;玩累了大家躺到地下休息,他总是像个小男子汉拍拍自己的肚皮让囡囡枕在上面,有的男孩子欺负她,她就会跑到战雨面前告状:雨哥哥大头打我,雨哥哥海龙又揪我辫子,每当这时战雨都会用自己的小拳头保护这个妹妹。

        宇文叔叔人如其名写得一手好楷书,他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因为装裱字画认识了战雨的爸爸俩人成了好朋友,周末两家经常聚在一起,男人切磋书画, 妈妈们包饺子聊天,他们两个孩子则是一起要么帮囡囡爸爸洗毛笔,要么跟战雨爸爸洗面筋做浆糊,总有玩不够的新鲜玩意。

        有一天,囡囡爸爸带来一卷书法,他神秘兮兮地打开和战雨的爸爸两个人指指点点一番,两个人都变得很兴奋,战雨记得那天他们俩还喝了酒。

         那以后没多久妈妈和爸爸发生过两次争吵,再后来妈妈不再给战雨讲睡前故事,她经常早出晚归,爸爸说妈妈演出很忙。

         就在那一年,当地铁矿发生了一起神秘的枪击劫匪事件,说它神秘是因为事件既没有通报,也没有人得到嘉奖,劫匪的尸体匆匆忙忙被掩埋到矿井附近的荒山下,战雨是在宇文叔叔陪爸爸喝酒的时候听他们在悄悄议论。 几个月后,事情来了个大逆转,枪击劫匪成了重大责任事故,宇文叔叔因为开枪打死无辜被执行枪决, 囡囡和妈妈从此下落不明,有传说囡囡被妈妈带回了南方老家,也有说娘俩在上访告状时出车祸死了。战雨的爸爸突然痛失好友,从此一蹶不振,天天借酒浇愁,没多久妈妈就和爸爸离婚,离开了这个家。

         战雨叙述的语调缓慢低沉,听上去不带感情色彩,梅雨琳的手心却是一阵阵发冷,她努力保持目视前方,可是不用扭头她也能感到战雨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烟,一下,两下,没待第三下响起,她已经平滑地将车稳稳地停在路边。

        “嚓“一声,战雨点着烟深吸一口,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谜底即将揭晓。

       “那你找到囡囡了吗?“

       战雨眉毛一颤,心也随之凉下来。他吐出一口烟,转过头看着梅雨琳的眼睛,像是要穿透那里看清眼睛背后深藏的秘密。

       借着窗外投进来的微弱光线,那双眼睛依然像两潭深邃的湖水,淡然静谧,湖水依旧清澈,你却无法探知湖底在哪儿?

       战雨轻叹一声,将目光转向窗外:“不知道。”

       这叫什么回答?梅雨琳一脸疑惑,真是个怪人。

       战雨盯着窗外的眼睛忽然一亮:“吃点东西再回去吧,饿着睡觉会胃疼。”

         梅雨琳的确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加上筹备那么大的一个晚会,她的胃病又犯了。虽然很想喝上一碗热呼呼的馄炖,她看看战雨还是有些迟疑。

        “恐怕也就这里比较安全了。”这个人简直就是自己肚里的蛔虫,梅雨琳看看昏黄的路灯下热闹的人群,那是个自发的夜市,虽然是摆在市中心一个4星酒店下面,却是挑了个比较暗的楼阴处。

        “走吧,我住过这酒店,下面有家馄炖很不错。”战雨熄了发动机,两人穿过冬青隔离带径自走近一个馄炖摊坐下。

         战雨和小老板显然很熟,要了两碗馄炖,安顿梅雨琳坐下,他就不见了,5分钟后当热腾腾的馄炖端上来的时候,战雨擎着一个哈密瓜重新回到梅雨淋身边。小老板不愧是个生意人,适时地递过来一把干净的短柄刀。梅雨琳边搅动馄炖,边看着战雨熟练地切瓜,一双骨节宽大的手异常灵巧,

        “你……也会裱画吗?”梅雨琳想着刚才战雨讲的故事。

       “会。“战雨头也没抬,依然专注在那只瓜上。

       梅雨琳不再说话,专心对付那碗馄炖。等她放下汤勺,小巧的鼻尖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战雨递过来纸巾,他自己那碗馄炖依然是满满的。

       “饱了?”

       梅雨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那碗连个汤底都没有剩。

       战雨递过来一只碗,里面是一小撮哈密瓜瓤,只是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瓜籽都已经被剔除干净。

       “解解腻,不过这东西寒凉,不能多吃。”

        战雨相信自己绝对捕捉到了梅雨琳眼中那抹稍纵即逝的讶异,下一秒却没有等来他期待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

        梅雨琳只是接过来两口就吃掉了,用两只手的手指尖轻轻捧住下巴那条漂亮的弧线,仰着脸感叹:“真甜!”这下意识的动作让战雨禁不住伸出手去按住了自己胸膛,他怕那里会跳出什么,更怕自己失控做出什么唐突的动作。

        梅雨琳睁大眼睛看着战雨这奇怪的表现爆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尽管那笑声迅速被夜市的嘈杂吞没,却在战雨的心里留下了满足和喜悦: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过这么单纯的快乐了。

         吃过饭把梅雨琳送回小区门口,她道声谢就没再多说,战雨坚持看着她走进去,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雨味”,还没进门,就听到理查.马克斯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唱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听了无数遍的这首《在此等候》,今天听来格外感慨。 战雨勾下头快速走进去,不让自己停留。

      屋内只有武龙守着一个大玻璃瓶在喝茶,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哥,你去哪了?金导好像一直在找你。”

        “他人呢?”

        “跟轩诗礼他们唱歌去了,估计这会儿快回来了。”武龙看看墙上的表。

         咖啡厅已经恢复了温馨整洁的样子,角落里的茉莉熏香散发着朦胧的香雾,迷蒙的空中只有马克斯的声音还在空灵回转

       But in the end if I’m with you

       I’ll take the chance.

       突然不知为什么,战雨觉得自己的心一阵揪在一起的疼痛,他努力让自己镇定,拧在一起的眉头和前额瞬间冒出的汗珠还是把武龙吓了一跳,

       他跳过来一把扶住战雨

       “哥,你不舒服?要不去医院看看?”

       战雨摆摆手,“喝的有点多。”

         武龙没再说话,他眼看着战雨这几个月有多拼,从选址、装修,到办各种手续,他都亲力亲为,他像在和时间赛跑,又像在和谁较劲,武龙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状态。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轩诗礼好像都看出了点端倪,喝了那么多酒,等人们散去还强撑着和武龙两个人把这里收拾的温暖、干净。等战雨坐下,武龙默默递过去一只雪茄,又把自己的大玻璃杯递过去。两个人就这样吸烟、喝茶。任由空转的唱机滋滋啦啦,都懒得去换。

       不知过了多久,唱机重又想起,这次是《I am you》, 伴随着轩诗礼惊喜的声音:“嘿,you guys , 干嘛呢?”

        这句话就是轩诗礼的:嘿,哥们儿,干嘛呢?

        战雨笑着:“能好好说话不?”

        轩诗礼后面的金导声音更大,你们俩可真会躲清闲,把这么个混世魔王交给我。

        “什么……?什么……?” 轩诗礼用二指禅戳着金导的胸脯“罚酒三杯。”

        “看见了吗?就能欺负我。”

         两个人都喝高了。武龙去给两人泡解酒茶,轩诗礼就坐在战雨对面盯着他看。

        战雨刚要说什么,金导一把拽起战雨,回头对着她 :

        “诗礼,我时间不多了,该走了,我先跟他说两句。”

        两个人走到外面,金导掏出烟给两个人点上,把一只插到战雨的嘴里。看战雨深吸一口的样子,他长叹一声:

        “兄弟,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两句话你记着:强龙敌不过地头蛇;有用的上我的,别一个人死扛。”末了,好像又想起什么,指指屋里,“这丫头心思不单纯,别伤了她。”

          “我知道。”战雨眼哐有点红,他转头看看天,“夜里风沙大,让司机慢点开。”

        金导走过来拍拍他:“放心吧。”赶紧转过脸冲屋里:“走了。”

        司机捧着他的解酒茶跑出来跟着他上车。

       “诗礼啊,北京等着你。”车子卷起一股烟尘,一转眼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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