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

让生者有着不息的爱,让死者有着不朽的名。记忆比生命更加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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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蓝花楹》第十七章(中)

(2016-04-25 23:33:49) 下一个

蓝花楹

作者:韦斯理

第十七章

(中)

也许是在悉尼受到了什么高人的指点,从悉尼回到布里斯班后,柏曲克对他持有的物业不再坚持说只租不卖了。

柏曲克跟珠宝商Kosvitz先生签署了转让协议,后者买下了昆士兰艺术馆街上的几个联排的铺面。柏曲克的这笔买卖成交后他跟我说,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翻番地卖掉套现,这么赚钱的事情,傻瓜也不会拒绝的。

生意上的春风得意极大地平复了柏曲克在政坛上的饱受挫折,柏曲克似乎很快就忘记了几个月前的切肤之痛。烫过的孩子依然爱火,这恐怕就是对柏曲克留恋他的政治生涯的最好写照了吧。

尽管几个月前柏曲克曾受到立法会议其他长老的集体排斥,但关于他的弹劾案终于没有被国会采纳。事件发生后,双方都收敛了不少锋芒。再说,当时只是退出了市长竞选的柏曲克,也并没有在昆士兰的政界全身而退,于是,不甘心的柏曲克重新以一种极为谨慎的姿态回到了立法院和立法会议的阵营中。

在1860年11月的昆士兰立法会议上,柏曲克提交了一份关于中小学生应享有免费乘坐公共汽车的议案。这是一个不触及到任何长老利益的提案,褪掉了柏曲克之前各种提案中弥漫的浓浓的火药味道。这份在立法会议其他长老们看起来不痛不痒的提议顺利被全数通过,从那以后,布里斯班的中小学生们都因此受益,成为了一条履行了超过百年的惠民法案。

1860年的圣诞前夕,柏曲克在爱尔兰老乡的聚会上,倡导民众为昆士兰殖民区警察局新组建的消防中心志愿者队捐款,他率先捐款30英镑。看到会场上大家群情激动,柏曲克受了感染,在捐款活动的尾声时他再次捐款50英镑。后来捐赠的这50英镑的指定用途是购买火警用的铃铛。

柏曲克在募捐活动的总结发言上说,就像关于圣诞节的儿歌里唱到的那样,当我们听到远处传来的鹿群摇晃着它们喜悦的铃铛声的时候,我们知道圣诞老人已经快要抵达我们的城市了;而当我们要是不幸地遇到丛林大火、遇到雷电风暴、遇到家里的烟囱失火时,那消防队的铃铛声,带来的是生命与希望,它一定比Santa的铃声还要动听一百倍、比圣诞的礼物还要隆重一千倍!

于是,在那天晚上,大家齐声高歌:

“You better watch out

You better not cry

You better not pout

I'm telling you why

Santa Claus is coming to town

He's making a list

He's checking it twice

He's gonna find out

Who's naughty or nice

Santa Claus is coming to town······”

激动的爱尔兰老乡们在重复吟唱“Santa Claus is coming to town”这句话时,他们自发地把歌词改成了“Patrick Mayne is coming to town”,在那种氛围里,乐善好施的柏曲克成为大家公认的给这个城市带来祥和与快乐的圣诞老人,柏曲克也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每个人都喜欢被人赞颂、被人恭维、被人铭记,柏曲克当然也不例外。

那天的圣诞聚会我也在场,比起被那些杀气腾腾的政客们四面夹击时的落魄慌张,在商界和慈善界里挥洒自如的柏曲克更让我觉得轻松自在。那时我由衷地感念道,生活要是总像在迎接圣诞节那样充满希望该多好啊,或者,我们的生活要一直就是这样做些生意挣点钱、做些善事捐些款,也是简单明快的。

 

1860年的柏曲克,看起来一直是马不停蹄地朝前赶路,从商界到政界,可圈可点的事情做了不少,但是我知道,从年头到年尾,柏曲克改变了很多。而他最大的改变,是他待在家里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陪孩子们一起说话玩乐的时间多了起来。但是,当我刚刚开始窃喜于柏曲克回归到生意上、回归到家庭里时,这位我们家的一家之主又开始跟我玩猜谜游戏了。

1861年的新年刚过,柏曲克突然跟我说他又要去悉尼。

我问他干嘛,他说还是去跟新南威尔士银行商谈贷款的事。

我说,上次不是已经去了谈完了吗?

柏曲克回答我说,因为金额很大,所需要的文件很多,银行方面通知说还需要补办些手续。

我追问道:“既然这么麻烦,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跑去悉尼借钱呢?这里不是有昆士兰银行吗?”

柏曲克耸耸肩笑笑说:“还不是因为布里斯班的银行给的条件不如人家悉尼的好呗;再说,又不是没找昆士兰银行借过,现在还欠着人家一大笔钱呢。”

——就这样,柏曲克说走就走了。

紧跟着,我们家最小的儿子James简沐石说来就来了,也没等到爸爸从悉尼回来,孩子就哭着喊着出生了。

 

这样行云流水的日子,看起来总是不断在调整和改变着,但我乐此不疲。

当柏曲克终于疲惫不堪地从悉尼回到家中时,我关心的是他此次跟银行的会面顺不顺利,而他迫切地是想看到我们家新出生的宝贝儿简沐石。

看到他抱着简沐石的那种由衷的喜悦的神情,我有理由相信,在柏曲克的世界里,他把我们看得比他的生意和他的仕途重要得多。

在从悉尼回来的那天晚上,柏曲克把简沐石抱了又抱、亲了又亲之后,终于松开手把孩子交给了专门请来照顾这个小婴儿的保姆。

在卧室里独处的时候,他问我:“我走了这几个星期,你们想我吗?”

我说:“当然了。对我们来说,你就是我们的一切。”

柏曲克笑了笑,摇摇头说:“我看未必啊。”

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回答我道:“你看,我不在的时候,家里的生活井井有条,生意照样打理得很好,你抽个空出来,一个人把儿子也生了下来。没有我,你们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啊。”

这下轮到我轻笑了,我回应他说:“听你这么夸我还真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很有点了不起啊——说得真的好像是我不需要你、一样也把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收拾得妥妥当当······”

柏曲克点点我的鼻头,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看到了一个了不起的梅恩太太。”

虽然被丈夫如此夸奖让我很是窃喜,但我还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角色。我告诉柏曲克:“梅恩太太再怎么了不起,那也是因为她嫁给了了不起的柏曲克·梅恩先生。所以呢,要是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柏曲克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边深吻着我、一边说道:“宝贝儿,你真的很了不起。只有我知道,没有我,你一样也会非常非常的了不起。你一定要记住,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切,就像这次我远行去悉尼的时候一样。你一定要记住,不管我是离开几天、几个星期、或者更久一些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个家里的家长和权威。”

——那是一个温情的夜晚。

许多年后我回忆起这些对话和片段,才越来越深切地悟出,那晚上弥漫在我和柏曲克之间的情愫不仅仅是温柔与爱,更多的像是一种嘱托;它厚重深沉得像夜晚一样的漆黑肃杀,所以,身临其境的我只是想当然地去凝望了其他的一些有光亮的东西,比如语言缠绵下的情爱。

其实,柏曲克把所有的悲哀都铺在了大地的胸膛上,然后,他戴上了温软的面具,笑脸款款地缠绕着我。

站在当下所拥有的与世无争的安稳状态中,我以为柏曲克说的都是些变着花样的情话而已;如果我早知道我们的生活里隐藏了那样多的危机和遗憾,我就会早一些明白,柏曲克轻言细语说出的,都是用情话作为铺垫的、对于生命和未来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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