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火者之野（四十六）

（四十六）

在北京一家宾馆的包间里，张诚约见了丁苏花。这是为了完成一个交易，也是为了一个重要的咨询。

丁苏花很讲信用，给章程集团拉来了五年内价值500亿的高铁相关工程，如果按时完工，集团可以盈利100亿元以上。国家基建项目的利润是丰厚的，大家都在抢这块肉，看来丁苏花的能量名不虚传。

但铁道部聂部长的话也放在那里，价钱可以谈，质量要求决不放松。毕竟高铁是人命关天的工程，如果出个质量问题，谁也别想活了！

王建强向张诚诉苦，原来黑桃留下的那些建筑公司，建建厂房和一般的住宅楼还行，但要建质量要求极高的高铁，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达不到要求。至少要投资50亿来购置设备，招聘合格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还有建筑材料也需要章程公司先垫付，而且材料的质量要求高，成本也高。

“我们自己没这么多钱，需要贷款，但国有银行根本不愿意给私企贷款，就算我们给他们看合同，他们也不同意！”，王建强说的时候，负责药业的刘建城也插嘴道，“药厂几个生产线一齐上，我们也缺钱了，迫切需要贷款！”

自从买下了华瑞的专利，华龙非常满意，而且追加了十亿美元的投资。按合同，不用那么多，周平让张诚闭嘴了。这也是高官们侵吞国有资产的方法，但张诚在当初签合同时承诺过对资金具体如何操作不过问，反正他自己的利益满足了，其它就听之任之。

华美公司的两个项目进展顺利，重组胰岛素已经投产并开始卖了，销售收入能对付公司日常开支，达到break even。M101 二期临床进展顺利，CMC方面，由于华瑞提供了全套规模生产工艺，也进展神速，基本上完成了。刘铁城和M101项目的技术人员现在基本没啥事干，只等M101批准上市后进行生产，因此张诚就把他们调来为自己在安徽的药厂服务了。

为了贷款，张诚找邓书记想办法，但邓表示很难办，国有银行不听他的。“想想办法从国外借吧！”，邓书记明显不想担责任，言下之意就是，我已经帮忙让你以几十分之一的代价买下了那么大的资产，怎么经营就是你的事了！

张诚很窝火，你是个大股东，不出力想分钱，想得美！但邓书记是大人物，得罪不起。这种事直接去问吕主任恐怕不妥，张诚想起了丁苏花，她作为私企做得那么大，恐也不是都拿自己的钱打底的，她应该知道怎样去贷钱。

丁苏花今天穿的像样了点，但也是略有改进而已，她脸上的一些涂抹，让张诚想起了小学里上台表演时，两颊红彤彤的样子。

“丁总，非常感谢。关于迁徙的事，我的方案是…..”，张诚用“迁徙”来表示移民，转移财产，洗钱这一条龙服务。张诚已经为很多人办理过迁徙业务，国内外都有班子，这也是杭州部门的主业之一，业务做得驾轻就熟。“您介绍的铁路建设生意的最终利润的10%，我们会为你洗白后，转入你在美国的账户！”

“谢谢，这些钱的一大部分，我要给领导的！”，丁苏花非常满意张诚的安排。张诚趁机问道，“我开展这些铁道业务，需要进行大规模的前期投资，但从国有银行借不到钱，邓书记也不愿帮忙，你觉得…..”

“资金对于私企来说是最头痛的事！共产党赚钱太容易了，我拿到生意，要送钱，我去贷款，还得送钱，不同的官而已“，一听张诚说这事，丁苏花也抱怨起来，“国有银行一般不会为私企大笔贷款，但给国企的贷款简直是无限量，还不了也没事。私企一般只能找地下钱庄高利贷，但利息太高，而且资金量大了，私人资金也没那个体量。那样，通常只能通过关系，向国企借贷。国企将压在库里的国有贷款私借给你，利息就成了这些国企领导的收入了，当然他们也得上下打点！”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些有压着不用的钱的国企借给我呢？”，张诚问。

“你要借多少？”，丁苏花问。“100亿左右”“那么多！那你只有和邓书记摊牌了，他确实没法让国有银行给你贷款，但应该有能力让某个省有国企借给你钱。还有一个办法，找中央的，比如陈副总理，他可能会给你找个理由，让国有银行为你贷款！”

“中国现在怎么这么黑啊！”，张诚感叹道。

“感到幸福吧，你至少能喝道汤呢！这就是共产党为什么要永保政权的原因，有枪杆子才能一本万利啊！现在的中央，就像个董事会，最高的一层，是几个元老家族，前任和现任常委，每个人占着一个坑，比如江占着金融，李家电力，邓家军火，周家石油…..行业部委第二层，省委第三层。”，丁苏花说着，脸上泛起了无奈的表情，“聂部长和你的朋友，郑局长，只是个中央部委头儿，都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第一层的人不打点好，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哦，是啊，那你应该劝劝聂部长，他真的很能干啊！”，张诚惊诧地说。

“他那里听得进我的话？人得意的时候都这样，我们喝汤的，有的喝的时候喝一点，把后路修好是第一位的。一旦出事，西冷社的高官，都不如你能给我帮的忙更大！多亏世界上有个美国，否则我们这些奸商，到时候死得比贪官更惨，而且是人财两空！所以我更得拍你的马屁啊！”，丁苏花谄媚地拍了一下张诚的背，“贷款的事，我来帮你办办看！你在关键时刻可得拉大姐一把啊！”

。。。

张诚等了一个月，丁苏花答应的贷款还没消息，王建强催得很紧，说铁道部不久就有人来考察设备，资金和人员的情况。如果不达标，这笔生意就可能告吹。

张诚没办法了，只能约邓书记出来谈话。邓书记很谨慎，要千方百计避免给人抓到把柄，他们约到了韩雪的房子里。这儿附近没有监控，又在省委大楼附近，邓书记可以从隐秘的地道出来进入这座公寓。

韩雪现在不在临床部干了，她的正式职位就是章程公司的董事长，但实际上其唯一的工作就是陪邓书记睡觉，其他时候则到处玩玩。张诚不敢制约她，见了面也非常客气，当然更不敢找她睡觉了。邓书记对韩雪很专情，要求也高，不许她同时和其他男人交往。

邓书记来了，韩雪递上了茶，识趣地躲进一个房间，关上了门。客厅里只剩下邓张二人。

“邓书记，资金方面我实在山穷水尽，国内国外都找了人，但无法满足这么大的贷款要求。如果在铁道部考察时，我们无法达到他们的要求，这笔大生意就黄了。你要知道，一年差不多一百亿，利润就有二十亿，你占4亿，那是4万万啊，黄了太可惜了！”，张诚故意夸大了数值，以期引起邓书记的注意。

“张总，你要清楚，我帮助你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因为你以往的商业经验，特别是国外的背景，党委相信你能引进国外资金和经验，推进安徽省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我们共产党人，干什么事都是把人民放在首位的”，张诚提了邓书记的股份，让邓很不爽。他在官场多年，那些官话讲多了，有时也不知不觉，和谁都讲，忘了对象和身份，“我们所以愿意以几十分之一的价格，把黑桃留下的产业卖给你，也是希望你能推进我省经济的发展，而不是要你来拿中央给我们的贷款和资金”

听了邓书记这席话，张诚压着火，心里在权衡，要怎样才能既不翻脸，同时给他施加压力。他最后决定，对这些党棍，只能用他们唯一害怕的语言，那就是威胁！那就冒着翻脸的危险，给他一点厉害看看。

“邓书记说得真是漂亮，我把你的股份的事和中纪委曾书记讲讲如何？我既然能帮助你搞掉谭书记，也能帮其他人搞掉你邓书记！”，张诚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邓书记说，“权力能带来的东西，权力也能带走，你掂量一下吧！”

邓书记没想到这个商人那么强硬，他以前碰到的商人，都是依附于自己的。而这个张诚，本就是吕主任介绍来的，从推翻谭书记势力的斗争过程来看，其在中央的势力不可小觑。中国的权力，说是人民给的，那是空话，人民就是上级，上级要你下台，分分钟的事。毛主席对刘少奇说，我动个小指头就可以让你下台，曾书记，吕主任动个小指头也可以让一个省委书记下台。

邓书记思考了片刻，写了个电话号码和名字，“你和这个人联系吧，密码7172”

这个人是省油气公司总经理兼党组书记钱富锦。中共党组织中，最容易混淆的就是党委和党组这两个名称，说来话长，简单的说，党委指地区政权机构，党组是机关领导的党小组。比如杭州市党委，是杭州市的政权机构，而杭州市政府党组，是市政府领导的党组织。杭州市委书记是杭州市的最高领导，政府党组书记是杭州政府领导班子党小组的组长。

油气公司是省管国企，也有个党委，但那只是普通的党组织，没有管理权。而管理层中的党员，组成一个党组，党组拥有一定的权力。中共在私企，外企里也建立了党组织，但权力就很弱了。

钱经理在公司内的权力是绝对的，接到了邓书记的命令后，他和张诚进行了秘密接触。“我最多可以拆借给你十亿，而且时间不能长，这是要担杀头的风险的”，钱经理说，“这是国有银行给我的贷款里慵余的部分，我需要做一些操作，短时间转到你的账上。但上面会不定期查帐，这时候，钱必须在位，否则我的头可能就没了！”

虽然这些钱不够，但有总比没好。张诚和钱经理口头约定了借贷10亿，三个月一结账，年利12%，即月利1%，比市面上月利6%以上的高利贷要优惠多了。

但这些钱还是不够，张诚正在发愁之际，丁苏花的电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