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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母,师母,放了我!》(3--6)

(2016-04-27 11:21:08) 下一个

《师母,师母,放了我!》

 

作者 苏小白

 

3、

  

  沈少白刚坐稳,还没开始编稿子,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她果真来了。沈少白站起来,忙过去拍拍姜主任,姜主任眼一睁,沈少白冲门口指了指,姜主任知道是上官云婷过来了,忙坐直身子,使急巴慌的,两只脚在桌底下,伸来探去找鞋穿。沈少白已过去,开开门。果然是上官云婷!

  “主任,您过来了。”

  上官云婷挺挺丰满的胸脯,像棵枝繁叶茂的大白杨树,根本没进去,就站在门口说:“姜主任!看办公室快成猪窝啦!还让不让大家进了?”接着,扭过来脸,冲沈少白道:“小沈,快叫窗户打开!通通风,房内都啥味儿!”小沈答应着,便跑过去开窗子,姜主任也一边讪讪笑着,一边扭身去开玻璃窗。

  “明天,姜主任你带小吴,哦,对了,还有那个实习生小王去石象县采访,他们宣传部来车接你们。”

  “几点啊?”

  “早上八点半,他们的车到。”上官云婷说了,拿手扇扇鼻子,又对沈少白看了一眼,道:“小沈,明儿跟我去市移动公司去。他们新大楼要开业。”

  “有啥纪念品可别忘了弟兄们啊。”

  “姜主任你又贫。小沈交给你,说实话,我都不放心。”上官云婷说罢,一笑,又忙收住,“经济部里的人都要跟你学的油腔滑调了。”

  三扇大窗全打开后,外面的热风刮进来。上官云婷往后撤了撤身子。姜主任却笑着邀她进来,她一掩鼻子,“你们自己的味儿,你们自己闻吧。我才不过去的。”说了,头一低,走了。

  上官云婷头一低,小沈看见她脖子后边那一颗黑痣。这颗黑痣,就如一根小小的火柴头,“嗤――”划亮沈少白的内心。姜主任早归坐在桌前,开始敲开电脑上网玩。而沈少白再也不能平复下来,青春的肌体内有一股狂猛的热力在冲撞。沈少白不能看见上官云婷脖子后那枚黑痣!每每看到,他总感觉好像闻到了一股深秋的树叶的气味,上官独有的成熟女人肉体内部的气味,不论何时何地,只要闻见,这种气味便会掳去他的意识、走亮他的身体,把他男性的欲望聚集起来,形成强大冲力,毫不客气,迅速强劲地将他蓬勃怒大,像泰森的拳头。

  上官身体上的气味,让他着迷。

  上官身体内部那一股子干焦,还有些暴燥的草叶味道,熟透了的女人味道,让沈少白刻骨迷恋。

  沈少白不能自抑,控制不住,如饿透的狮子,昂起头,找寻、冲撞。

  他恨自己,沈少白他恨自己,为什么会、怎么会如此需要这个半老徐娘呢!

  无法解释!沈少白再次听从欲望,沉沦在对上官云婷疯狂的向往中!沈少白偷眼瞥了一眼“姜大嘴”姜主任。姜主任正面朝电脑,咧着大嘴,一会儿笑,一会儿叽叽咕咕的,可能是与哪个MM聊得正到兴处。“姜主任,我找上官主任看篇稿子”,“好的,你去,你去。”姜主任头也不抬、脸也不扭,沈少白将手插进裤兜里,起身掩门过去。

  经济部有两位主任:上官云婷和姜长江。

  姜长江,大嘴,獠牙,瘦个儿,活似才从阴曹地府窜出来的夜叉,人送外号:“姜大嘴”。这个姜大嘴,原是总编室一搞新闻摘要的小编,在报社属于不得地儿的人,据说他没来报社之前,本是石象县一初中语文教师,因丈人哥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两年前才调入《莲城日报》社的。去年,他丈人哥大行“狗屎运”当上副部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姜长江也随即官升一级,调进经济部当上副主任。上官云婷看不惯姜长江那种里里外外、不分场合的拖沓劲儿,也对姜长江存有一定戒心,担心他知道经济部内幕太多,扒自己的场儿、影自己的看儿,便多次告诫沈少白盯紧些。姜长江似乎觉察到这一点,大智若愚,抑或干脆就一榆木圪塔脑袋,总之,自当上副主任以来,经济部大事小情,凡事不问,皆随上官云婷安排。

  上官云婷将小沈与姜大嘴安置于同一办公室内。个中缘由,沈少白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一是监督姜大嘴,二乃掩人耳目矣。沈少白跟上官云婷这骚货,可是有一腿。估计报社没人知道,甚至连怀疑过的人都不曾有的。——这一点,上官云婷与沈少白都很自信。这“一腿”是何时有的,说来话长。但见沈少白一扬手,“得,得,得”他就去敲门了。他一只手敲门,另一只手还插兜里,样子十分猥琐,他就装着挠痒痒,门打开了,当然是王莹,朝他一笑:“沈老师过来了,有事儿?”

  “找上官主任要篇稿子。”

  王莹等他进来,将门掩上,沈少白故意踢踏着腿,边走边说:“我们那房内还有蚊子呐,看咬得我。”

  王莹在后边看着他,以为真是蚊子咬了,便掩嘴笑。

  “小吴呢?”

  “吴老师外出采访了。”

  这个房间是个套间。小吴与小王在外边办公,上官云婷就在小房间内办公。她早听到沈少白过来,便往老板椅上一靠,一只手支起下巴,一双眼睛就盯着门。门,开了。沈少白进来,苦个脸儿,又笑。

  上官云婷没理他。

  他双手随即将门掩上。

  上官云婷直冲他瞪眼睛。

  “上官主任,邮政公司的那篇稿子呢?”沈少白扭脸朝外故意大声问,然后就来到上官云婷身边。上官云婷没说话,只看着他,伸手过去,沈少白就依过去搂上官的头,上官一扬脖躲过去,低声道:“乖,——。”

  

  4

  

  外间里的电话陡然响起。

  套间内的上官云婷与沈少白惊得脸都白了,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又伸舌头,又咧嘴,而后上官云婷抬肘将沈少白往外一碰,用手按着他的,扬眉笑了,低声说:“老实会儿”,这时,就听到王莹在外间,细声细气喊:“上官老师,宣传部李处长的电话。”若是其它单位的电话,上官云婷会让他们重打,转到她座机上来,然而这宣传部新闻处长的电话,她说什么也不能不去接的,便挪开身子,娇柔地摃一下沈少白,将门扯开,过去接电话。沈少白经过电话惊吓,就咬着嘴唇,靠桌子边直喘粗气。他又有点恨自己,同时也恨这个老娘们!这个老娘们,就像孙悟空金箍棒划的圆圈,让他身体内的欲望小妖,左右挣脱不开。他就像被她罩住一般,既痛恨,又思恋。其实,每次与上官云婷做完,或多或少,他都觉着恶心,然而,每做之前,那种渴念,难以摆脱。上官云婷在外间说说笑笑,沈少白不想听,一刻也不想呆,便拽门而出。上官云婷好像没看见,拿出平常日里特有的上级对下级那股傲慢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点着头与别人通电话,根本没在意,好似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

  “沈老师,走呢?”

  “嗯,过去赶紧赶篇稿子。”

  沈少白出去了,一扬脸儿看见蔡逸凡端着脸盆出来打水。她是从政教部出来的。说明她在政教部当实习生。沈少白见她端着水盆过来,眼珠一轮,见走廊上并无别人,便朝她笑笑,算是打招呼。谁知蔡逸凡却扭脸到后边看看,没人,这时才知道他是冲自己笑的,也笑一下,就过去。蔡逸凡一笑,一只小虎牙露出来,脸蛋上还旋出来两个甜甜小酒窝。这笑,便若凉凉的泉水,将沈少白从眼睛到内心,刹时洗个透净。沈少白往后边撤撤,想等到蔡逸凡,不想,上官云婷急燎燎地拉门出来,一看沈少白还在走廊上呆着,劈面就对他说:

  “稿子送审了就快些回家去,安妮在家病着呢!”

  沈少白刚要答应,蔡逸凡端着半盆子水,从卫生间出来,见到他俩,一笑,叫了声:“老师好”斜着身子,袅袅走开。上官云婷盯着蔡逸凡,掂着的小提包往腋下一夹,问道:“这小女孩是谁?啥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沈少白不好回答,只说了句,他也不知道。上官云婷狐疑地看看沈少白,“快回办公室整稿子,快些回家,安妮还发着烧呢!”说罢,下楼走了。“我偏不早些回去,你管得着!”沈少白心内嘟哝道,但却是很听话的,回转办公室去。沈少白打内心里怕上官云婷。

  为什么呢?这,还要从三年前的一个秋夜说起。

  

  5

  

  三年前的秋天,沈少白从京城一所大学毕业回到莲城。

  同学们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留京的留京,沈少白毅然决然地回到莲城,是因为这里有他的家。少白的家就住在莲城下属一个小县内。父亲年岁大,母亲去世早,他兄妹三人,又是家中老大,沈少白想若工作能离家近些呢,好坏对家里也有些照顾的。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一个多月下来,他跑遍莲城所有企事业单位,不是单位不需要人,就是需要人的单位不聘他!好奇怪的,自己明明是京城一流大本,回来到这个小城,竟然会找不到工作!沈少白纳闷得直搔头。其间,沈少白回过两趟老家。提起这事儿,他的父亲便摇着头、叹口气,对他说:“孩子,咱们这地方找工作不兴文凭,看关系的。咱们家又没啥有本事的亲戚,在市里边又没一个熟人,你还是回北京看看吧。”

  小沈没听他父亲的。既然回来了,再回北京去,干吗的!沈少白一扭头径返莲城,并决计要在这里扎下根,混出模样来。然而看看又是十多天过去,沈少白兜里的钱已所剩无几,工作的事儿,还是没眉眼。这,不由得便使少白着急了。昨儿一夜,他思前想后,辗转反侧,又没睡好觉,好容易瞌上眼儿,天已明了。沈少白一骨碌爬起身,因租住的是人家二楼,没水龙头的,只好端了水盆下楼去洗脸。猩红的秋阳正打在墙头上,红得像一片暗暗火焰。几只麻雀在电视天线上叽叽喳喳,跳跃的影子投在墙面上,仿佛上演着一场皮影戏。墙根处植着株无花果树,旁边是一棚葫芦架,几个小葫芦,电灯泡一样垂下来。沈少白刚下到楼梯一半时,忽听见几声女子的呻吟声。

  是那种很畅快,又很难忍的吟呻声。

  沈少白赶紧停下来,将背包往后扯扯,就听见那声音愈大愈畅快,接着,便是女子的咬叫声:“快,快——用劲儿!”

  沈少白一下子明白了——

  “大早上的,这小两口儿!”沈少白转回身,不好意思惊惹人家,就又上楼去。自打租住以来,沈少白常常碰见这类尴尬事。这是一处小院子。楼房,顶底六间,外加一间小平房。其中楼下三间,因为放家什,房东没对外出租,其余倒是全租的。然而,除去小沈租得楼上最东边一间和这对青年男女租得小平房以外,小院内再没别人租住。起开始一两天,沈少白起来得早,早早的就出外找工作,晚上,很晚才回来,与那对青年男女相见得稀。自然,对他们没有多少印象,只是感觉他们穿著挺时髦,也挺前卫的。特别是那个女的,大秋天了,还穿着一套短套裙,腰肢很细,头发披卷。后来,忽然一天,他贪睡懒觉,起床已是七点多了。也像今天这样,他正下楼梯呢,猛然听见女子的叫声。起开始那声音很细、很绵;慢慢变大、变急,陡然仿佛是被掐了一下子似的尖叫起来。当时,沈少白愣在那里听了一会儿,“嗯!”他故意大声清清嗓子,然而小平房内的欢叫声并没熄止,反而叫得更欢。一时沈少白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只好退回房内。呆了一呆,沈少白出来停在平房顶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儿,扩扩胸,伸伸腿,时不时往楼下瞟几眼。他看见那女的精神焕发,脸庞红润,走起路来一弹一弹的,像脚底下装了弹簧,又洗衣、又做饭,在院内忙碌着。这小两口儿是做什么职业的?白天不上班,晚上回来那么晚!这时,只听那女的,娇滴滴地喊:“小强,小强,起来吃饭啦。”连喊几遍,无人应腔,便一边摆手将水珠甩去,一边在睡衣上擦拭,忽然仰脸看见沈少白伫楼上正望着自己呢,笑一笑,脸就红了。然后,就又开始喊:“小强,小强,起床吃饭哩。”

  沈少白下楼去。

  两个人互看一下,都笑了。

  那女的嘟哝一句:“这个懒猪,还睡呢!”一面笑着,一面往屋里摇摇而去;小沈呢扯开小院门就出外了。

  不想今天,沈少白又撞见这桩尴尬事儿。当他退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心里暗骂道,这小俩口儿也真是的,夜里那么多时间,非赶早上这点儿啊!忽然,一探头看见那女的抱着床大被子,笑盈盈地爬上楼来。沈少白刚要扭脸躲闪开,就听那女的对他笑道:

  “沈先生,今天您休息呀?”

  沈少白不好回避,便在房内笑答道,起来晚,还没走呢,心内却说,还不尽怨你二位,大早上的乱折腾,是我不愿意打扰你们好事呢!晨阳,染得门外空气跟浸上胭脂水的透明薄纱一样,那女子就隔着一层浅红细纱,往一痕墨黑的铁丝上晾被子。被子是金缎团花的,像丛大菊花,被女子抱着,又在细丝上搭了,不小心那边的支架倾倒。女子与菊花,慢慢倾斜。沈少白见了,忙跑过去帮忙。红的阳光,千丝万缕飞扬开,像跳入万千绸缎之内,沈少白过去一把扶住细铁丝,那女子与被子便瘫成一团。

  女子却搂着被子笑了:“谢谢您,谢谢沈先生。”

  “大家是邻居,说谢就见外,不用谢的。”

  沈少白说着,过去带上门,便要下楼去。

  这时,那家男子格登格登上楼来。

  

  

  6、

  

  沈少白笑着站住,意思是让那男子先上楼。

  谁知那男子也忙趔身往一边让让,道:“沈先生先下!”沈少白不好再说什么,也不知人家姓什么,不好跟着叫小强的,便点点头下楼去。刚要拉门出外,忽听楼上男子喊:“沈先生——您的背包!”沙少白忙回头一看,果然背包不在,仰脸儿看见平房上那个女子笑着,双手举着他的背包,正朝他晃呢。“瞧,我这记性!”沈少白笑着打了下脑门,转身要去上楼。楼上那女子却抱着背包给他送下来。沈少白连声说着谢谢,接过,就听楼上男子问道:“沈先生,您是在哪儿工作的?”“哦?我么——大学刚毕业,还没找着工作呢。”沈少白答完,又问:“你们咋知道我姓沈?你贵姓?”楼上男子掏出一包烟揭开。楼下女子抢先道:“你来住之前,房东就通知我俩了。——他么,姓王,你叫他小强就行啦。”“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行为举止也不太像莲城的。”那个叫小强的垂眼看他。沈少白笑了笑,道:“土生土长莲城人,不过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学。”“怨不得!”楼上男子开始用河南腔说话了,“我想,你可以先到我们那儿先干着,反正哩,我们那儿夜里忙一阵儿,白天也不耽误你找正式的工作。”

  “这倒也是办法!沈先生真的可以去我们那儿先干着的。”

  “你们哪里的?”

  “莲城大酒店星巴克歌舞厅。”

  沈少白作了个鬼脸儿,道:“我一不会唱歌,二不会跳舞的。”

  “你可以先考虑考虑,去我们那儿当个服务生啥的,一个月八百。”楼上男子抽出一根烟,在楼上冲楼下的沈少白让让,沈少白摇手,那男的就叼上,然后掏出火机“啪”打开,点烟,浓浓吸一口,迎着朝阳吐去。烟雾,像团麻线,飘飘袅袅,不一忽儿,便将男子的头脸遮掩。

  这时,沈少白才意识到,这男子所有的彬彬有礼全是装出来的,就要转身走,忽听女子厉声对那男的说:“王小强!你好好给人家沈先生说话,瞅你那土匪样儿,我就看不惯!”然后冲沈少白很歉意地笑了笑,“他就那德性,您甭跟他一样儿,不过,您真的可以去我们那儿先干着,骑马好找马,咱地方上不像大城市,做啥事儿挺认人的。”说完,又瞥一眼楼上那男子,“他嘛,心眼儿不坏,就是说话直,‘刀子嘴豆腐心’,在我们那儿当副经理——”话还没说完,楼上男子给截断了,大笑着指点女子,道:“我说马艳艳,甭给我旋高帽子,我可经受不起!”

  一句话,说得楼下的小沈与小马,看他一眼,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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