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琴

一把古董小提琴,两个音乐人的爱情,三代人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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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琴 35

(2014-01-25 06:38:12) 下一个

我妈打电话过来,“天儿,你在哪?你爸不生气了,快回家吃晚饭吧。他忙了一个周末,今天又不回家吃饭,家里就我一个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就来。”

我挂上电话,拉起殷晴的手,说:“走,上我家吃饭去!”

殷晴有点犹豫。我对她说:“蔡蓉不会再来我家了。现在,家里只有我妈,她很寂寞。我们去陪陪她。”殷晴欣然同意了。

我开车的时候,殷晴对着副驾驶遮阳板后的小镜子化妆,不停地问我,这样行么,这样行么?我说,别化那么浓,淡妆就可以了。殷晴忙将脸上的粉擦了去。

路过超市的时候,殷晴进去买了两条鱼出来,说要向我妈请教做鱼。我说,太好了,今晚有口福了。

我将殷晴的车直接开进我家空荡荡的车库。殷晴有点羞怯地缩在我身后,跟我上了楼,到客厅。

“天儿,蔡……”我妈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我进来,后面跟个女孩,习惯性地叫蔡蓉,一看不是,忙打住。

“刘伯母好。”

“殷姑娘!天儿,你们吃饭了么?”

“没有。”

“妈,我们带了几条鱼来。今晚能不能做鱼吃?”

“行行,我正好没做菜,正想热点中午的剩饭打发了呢。我去厨房,你俩在这坐着,看看电视。”我妈起身想接过殷晴手中提着的鱼。

殷晴没把鱼给我妈,一把挽住我妈的胳膊,说:“刘伯母,我跟您一起去厨房,我想跟您学学。”

她俩进了厨房,里头响起了锅碗瓢盆交响曲。我暗想,蔡蓉走了,殷晴顶上来,我妈就不寂寞了,真好。我看着殷晴在厨房里生手生脚的样子,想,真是难为她了,想管住男人的胃,任重道远啊。

我在客厅沙发上,拿了几张纸,画了小树林的草图,在那比划着教学楼的位置和走向,弄了好几个方案。

半个多小时后,三菜一汤就上了桌,两盘一模一样的红烧鱼,一盘蘑菇青菜,一碗蛋羹。

我妈说:“殷姑娘学得真快。天儿,你来评评哪盘红烧鱼更好吃?”

她这不是给我出难题么?

我不用尝,也不用闻,瞄上一眼,便知哪盘红烧鱼是谁做的了。不看别的,就看刀功。我妈做红烧鱼前,先要用刀片一下,先向里切,再横向一片,将鱼肉从背骨中 剃开,却又不断离,再下锅用油煎。根据刀的走向判断,左边这盘是我妈的,右边的是殷晴的。殷晴的刀只有斜切,没有横走,很容易区分。

知道这鱼是谁做的容易,回那盘更好吃,得花点心思。我装模作样地每条鱼尝一口。殷晴和我妈都期盼地望着我。我看殷晴一眼,再看我妈一眼,心忖,说哪个更好呢?不如避实就虚,谁也不得罪。

“哪个更好吃,得看吃鱼的人。不如这样,我给每盘鱼都起个名如何?左边这盘,就叫拳拳赤子心,只有恋家的人才能享用,才会说好。右边这盘,就叫殷殷故乡情,只有在故乡找到真爱的人,才会说妙。”

我妈和殷晴都听得喜笑颜开。

我妈说:“殷姑娘,我这陈天从小油嘴滑舌,你得宽容点他啊。”

殷晴说:“就是,刘伯母,他老嘴上占我便宜。您可要好好帮我敲打他!”

我妈笑了笑,说:“我年纪大了,敲打不动罗。要敲打,也是他的另一半的事罗。”

殷晴说:“那好,刘伯母。我现在就敲打他,您不要心痛啊。”

“好!你刘伯母我就在一旁看着。”

殷晴轻轻一拍桌子,斥道:“陈天!你不要打马虎眼!到底是那条鱼好吃!”

我一看她较真了,就为难地说:“怎么说呢?每盘鱼都有特色,都是我爱吃的。要比哪盘更好,我只有再尝尝了。”

我拿起筷子,左尝一口,说:“好像这盘好些。”又右尝一口,说:“好像这盘更好些。”

殷晴一面耐心地看着我吃,一面戴上刚才做饭时脱下的定婚戒指,捓揄道:“尝出来了没有?”

我就这样左尝一大口,右尝一大口,一会儿将两条鱼吃个精光。我把两个空盘子叠在一起,鱼骨堆在上头,胸有成竹地指着说:“这盘最好!”

殷晴和我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笑出声来。殷晴说:“刘伯母,瞧瞧您这宝贝儿子和稀泥的本事!”

我声辩道:“我没和稀泥!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们,你们婆媳二人合力做的鱼最好吃!”

我这话一出,殷晴没什么反应。我妈则大吃一惊,这才看到殷晴和我中指上的定婚戒指,问:“你们俩去领结婚证了?”

“还没。我今天向殷晴求婚,她答应了。”

“真的?”我妈转头问殷晴。

殷晴幸福地点点头。

“你俩动作好快啊。快点吃完饭。饭后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我妈说。

我们三人飞快地吃完闷饭,收拾干净,齐坐在沙发上。我妈在当中,殷晴和我坐两边。

“曲校长上午打电话给我,说了你俩的事。没想到你们两个下午就订婚了。这种事双方父母要先同意的,至少要先知道。殷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天儿又喜欢你,我完全同意。我送你这副玉镯,希望你喜欢。”我见过那副玉镯,是我过世奶奶传下的。

“殷晴,你是不是该叫声妈了?”我问。

我妈忙接过口,说:“殷姑娘,你先别叫。等你们领证结婚了,再叫不迟。到时,我还要给你们改口钱的。”

“那好吧,听您的。刘伯母。”殷晴说。

“你父母的意思呢?”我妈问殷晴。

殷晴苦笑了一下,说:“我妈不会同意。你们知道她的脾气的。不过,不用担心,她是她,我是我。我爱谁就嫁给谁,她管不着。我爸说要考验观察我俩半年,不知道他会弄什么名堂。如果我俩硬要结婚,他也没办法。”

我妈说:“唉!我看你俩脾气都犟,这半年要经受得住考验啊。凡事多为对方想想,想想对方的苦处,不要意气用事。特别是现在这风头上。殷姑娘,陈天是认死理的人,你受了他什么委屈一定要跟我说,我来敲打他!”

殷晴拉住我妈的手说:“刘伯母,你真好。如果我妈像您一样,我真要幸福死了。”

我妈叹口气说:“殷姑娘,你也要对你妈好一点。听说她车祸伤了脑子,能恢复成这样已不错了。”

“嗯。”殷晴应了应。

我妈转头对我说:“天儿,你去你卧房呆一会儿。我要在这与殷姑娘说点女人家的事。”

我在卧房里没事干,拿出蔡蓉给的另外三本书《市场营销管理》《组织行为学》《人力资源管理》,掂量了一下,翻了翻,取了《市场营销管理》,翻看起来。我看了十几页,殷晴满脸通红地进来。我关上卧房的门,拉她一同坐在单人床的床沿。

“你怎么这么面红耳赤的?我妈问你什么了?”我问她。

她说:“没什么。她说要做你们陈家的媳妇要有两条。”

“哪两条?”

“人要好。”

“这你合格。还有呢?”

“要能生养,能传你陈家的香火。”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安慰她说。

“你妈问了我月事的问题。我有点月经不调,所以担心。你妈说,多来你家吃饭,她会炖汤煲给我调理一下。她还让我生活规律点,多睡点觉,多运动运动。陈天,你妈真好。”

“那是,我妈是出了名地温柔体贴。”

“唉。我妈怎就不行呢?”殷晴伤心地说。

“她看上去也不错啊。你那么不喜欢她,她又那么年青,难道她是你的后妈?”我小心地问道。

“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她的确是我亲妈。她十五岁时生了我。”殷晴说。

“啊,那么早。”

“那时我爸不懂事,把她抛弃了。”

“哎哟!难怪她恨中国男人。”我叹道。

“我妈只好把我寄养在外婆家,继续念完高中后上大学参加了工作。后来她出了点事,差点死了,被救活过来,脑子受了点损伤,忘了好多事,性格大变,还好她还 记得我。我爸听到我妈出事的消息,赶来,看到我妈的惨样,他后悔了,重新追求她。我妈也还记得他,仍是恨他,不肯嫁。我弄了点小伎俩让他们和好结婚了。”

“讲来给我听听!你那时才多大?十几岁?就会弄伎俩了?不简单啊。”我说。

“这些事,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有些事,是我们殷家的机密,你没与我正式结婚前,我不会告诉你的。结婚前,你可能还要签些保密协议文件。”

“哇!我有点害怕当你们殷家的附马爷了。这么多规矩!”我苦笑道。

“你占了我的身子,敢逃婚的话,看我不把你剁了,我爸也会找人把你劈了!你妈也会拿你好看!”殷晴又要掐我的大腿。

“我不逃,我追你还来不及呢。我妈知道你跟我那个过了?”

殷晴点点头说:“是的。你妈主动问的,我坦白了。她开始还不信,说我这么稳重的女孩子不会这样的,要我说出点证据。我被她逼急了,就说你的小弟弟上有个胎记,她才信了。”

“殷晴,你有了我妈作担保,还担心什么呢?我倒是担心你父亲会整我。”

“他就看上去凶。”

“不管乍样,我们得把小树林经营好。我们接着讨论学校建址的事吧。”

“好!”殷晴点点头。

我俩拉了两张椅子,到桌前,一齐坐下。桌上排着三张纸,分别是三个建址方案。

我说,“殷晴,这是我刚才总结出来的三个想法,你看看哪个好。”

我看她蹙眉思考的样子,又是另一般风情,又痴了。

“陈天,为什么这三个方案中,都留着这条小路?”

我没有回答。

“陈天!不要这样看着我!快回答我的问题!”

“啊,什么问题?”

“你专心点好不好!”

“我刚才在想,为何你人前人后不一样?”我说。

“怎不一样了?”殷晴又蹙了蹙眉。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举止得体,温文尔雅,说话细声细气地,一幅淑女形像。我妈看你的乖乖女的样子,她都不信你会与我那个。可私下里,你又要掐,又要剁,又要劈地。看看我手上的这戒尺红印,到现在还没退,这不是判若两人么?”

“你受不了我了?我告诉你,这掐剁劈就是我的本相,你后悔晚了!那个淑女形像是我的壳,为做生意不得不套上的。我们殷家的人都得学会。不过,为了你,我可以多套一会儿。陈天,你看这样可以么?”殷晴脸上换上的迷人笑容,让我再一次怦然心动。

“哇,你说来就来啊!不过,我却认为那掐剁劈是你的壳,你在不安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套上。”

“你真是这么想的?”殷晴脸上的笑容更迷人了。

“是的。”

“那好吧。陈天,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条小路在这些方案中都保留原状?甚至教室都为它让道?”

“我想,天下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它们的走向是众人的选择,最好不要轻易改动。”

“可是,从那小树林里偷偷摸摸走进县委大院后门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这种路,要不要断!?”

“你也太上纲上线了吧。穿过小树林的路多浪漫啊,以后音乐学校一开,边听音乐,边漫步,很陶冶情操,想干坏事都要三思。你把路建在外头,走县委后门的人照样走,不会因此停下。”

“反正,我不同意。我还要建围墙将小树林围起,跟本不让人过,要走,对不起,从围墙外头走!让人人都看得清,从那过的都是什么人!”

“不能建围墙!音乐的流传要有个开放的空间……”

我和殷晴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妈在外头敲门了:“天儿,殷姑娘,你们在争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嘛。”

我俩忙打住。

我说:“你看,没有主心骨,事办不成了吧。”

殷晴也不好意思地笑笑,问:“今天是用单双号的规矩,还是谁主事听谁的规矩?”

我想了想,说:“不如这样,我俩分工。一人管建学校,一人管招生和招聘。你要管哪个?”

殷晴想也不想,说:“我管建学校!”

“那好,这林间小路留不留你决定吧!”我说。

殷晴很高兴,拿出一张纸,画出了学校的蓝图。她要建一个演出厅,和四间教室。

“为什么要建演出厅?”

“学不就为了演么?有了榜样的力量,还愁学生不来?这效果比你不建围墙还好。”

“好,我听你的。算一算要花多少钱吧。我手头有63万被蔡蓉管着。”我说。

“又是蔡蓉!”殷晴有点生气。

“不要多想,她是我父亲内定的出纳和会计。我父亲给了我两万,剩下的缴了让蔡蓉管,一切开销凭发票实报实销。”

“哼!早知道,上次卖你提琴,发票上不写两千五,要写两万五!”殷晴咬牙切齿。

“虚开发票是违法的……”我说。

“反正都是你的钱!凭什么她来管!”

“你知足吧,你我不是还有一百万么。那一百万要花得悄无声息,不能用于学校基建。”我说。

“好。我们来仔细算算。这63万怎么花。”

我俩这一算算到了夜里两点半,列出的清单达几十页。

殷晴满意地说。”好了,演出厅和教室虽然简陋,应该够用了。花费控制在50万左右,剩下用作流动资金,这比较合适。”

我俩都累极了,相拥着挤上我的单人床。

“我问你,你腰上青了两大块,是怎么回事?还有两个小手印!我不记得掐过你这。”

“是蔡蓉掐的。”我老实地告诉殷晴来龙去脉。

“哼!又是她!”殷晴的手也在我腰上轻轻地掐了掐,搂着我睡着了。

我迷迷糊糊中听见父亲回家来,问我妈:“海悦,这车库里的车是谁的?”

“是殷姑娘的。老头子,我跟你说件事,你别跳。天儿私下里跟她订婚了。”

“哦?她现在人呢?”

“还在天儿的房里。刚才他俩在里头商量开音乐学校的事。现在没声了,估计睡下了。”

“太荒唐了!”我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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