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届

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特定的时代,我们并不比别人特殊,只是恰恰是我们这些人赶上了那个岁月,而被冠以“老三届”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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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说〈红楼梦〉之三:红楼游戏》

(2008-12-03 04:50:15) 下一个

戏说《红楼梦》之三: 红楼游戏

老三届:

    《红楼梦》是一部中国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吃喝玩乐样样俱全。聊吃聊喝的人多,连“红楼宴”都研究出来了。玩乐,说的人相对就少点儿。所谓“玩乐”就是今天的休闲生活。但《红楼梦》中的休闲和今人的休闲有很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天天休闲!书里除了几位老爷,贾政之类的要去国务院下属的部委里上上班,其他各位天天在家Happy!在家上班的就一位,王熙凤同志,荣府的CEO

    其他的哥儿也好,姐儿也好,在家呆着都干吗呢?组织上的要求是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于是宝玉一帮男生就去私立学校上课,贾代善的校长兼教导主任兼教授。这活不好干,一群干部子弟,拉帮结伙、打架斗殴、无恶不作。

     女生在家玩什么呢?那年头没有机可打,也不能唱K,但谁也没闲着。她们在家“也有赶围棋的,也有掷骰子抹牌的,磕了一地瓜子皮”。您看,清朝时候的小食品还是很丰富的。“赶围棋”的说法还见于同一回:“宝玉只和众丫头们掷骰子赶围棋作戏。”

      这赶围棋没有人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个玩法,它显然和下围棋有很大的不同。赶围棋的多是下人丫环。宝玉也玩,他属不走正道的,就爱泡妞。下围棋的是老爷们,还有至少受了高小或初中以上教育的小姐们。那才能有“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的雅句,品茗、下棋,这才是真正的高尚玩法。

     有人猜测赶围棋和今天玩飞行棋差不多,推论的依据是要掷骰子。两人或数人玩均可,轮流掷骰子,从棋盘的一角开始,依掷出的点数,走多少格子,谁先到头谁赢。

丹草:

  赶围棋是红楼人物最喜欢的游戏,小姐们也玩儿。第二十回,黛玉嘲笑湘云咬舌头,连二哥哥也叫不上来:回来赶围棋儿,又该你闹幺爱三了。湘云报复,说盼着将来得个咬舌儿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呀厄的去!明里暗里,就没把宝玉放在林姐夫的可选范围之内。

    《红楼梦》中的游戏,有俗有雅。雅的首推起诗社,虽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与单纯的玩耍毕竟不同。俗的大部分有丫环参与,有些干脆就是丫环的游戏,高兴的时候才带主子玩儿。 

    俗中玩出雅来的,莫过于六十二回的斗草。饭后主子喝茶闲聊,香菱和几个丫环采了些花草,坐在花草堆里。 

  好一幅天真烂漫的花草美人图。这一个说我有观音柳;那一个说我有罗汉松。那一个说我有君子竹;这一个又说我有美人蕉。这个又说我有星星翠;那个又说我有月月红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我有《琵琶记》里的枇杷果。唱过戏的荳官说:“我有姐妹花。别人没了,香菱说:“我有夫妻蕙。由此引出众人的打趣,给宝玉创造了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老三届:

    斗草,是民间的游戏。已无从考证其起源。盛唐诗人白居易在《观儿戏》写到:“弄尘或斗草,尽日乐嬉嬉。”当然,最有名的还是大宋宴殊的《采桑子》下阕:“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将几个采桑的农村小姑娘,在春日野外嬉戏表现的淋漓尽致。她们玩的就是“斗草”。可惜,词里没写她们是“文斗”和是“武斗”。

    文斗就是你引的玩法,你拿一草,报个名,对应者也挑一草,要和你报的对上。如“观音”对“罗汉”、“柳”对“松”。武斗则是用草或叶的茎,与对手的交叉成“十”字状,然后用力往自己怀里拉扯,谁的断掉,谁就输了。早先都是用车前草较量,因其韧性很强。唐朝有记载:唐中宗朝,安乐公主五日斗百草。斗啊斗的,一直斗到大清朝。

    记得我上小学时,同学们也玩斗草,但改用比较好采摘的杨树叶茎。城里都是柏油马路,找不到车前草了。最可笑的是,不知怎么传的,那叶茎要在鞋子里捂上一段时间才更韧。而且一定要放到男生的鞋里,好像还特别要指定的部位。经常看到,女同学跟男同学身边央告着,“帮我捂捂吧?”男生这时要不就特拿把,要不就特痛快,感觉肯定很爽。可是,味不味啊!

    我想,《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们那时还没发现“捂”过的利害,要不然,诺大个园子,只得个宝玉在里面晃,他脚底下不得垫满了草。改穿草鞋算了。

丹草:

    斗花草原是文斗,但后来却转成了“武斗”。荳官不服香菱的“夫妻蕙”,又辩不过,就说“你汉子去了大半年,你想他了,便拉扯着蕙上也有了夫妻了,好不害臊!”于是两人一个拧,一个压,滚到一洼水里,弄脏了新裙子,这才让宝玉赶上了“呆香菱情解石榴裙”。这是什么福?比鞋里垫草浪漫多了。

    论起“武”的玩法,放风筝应该算一个。春暖花开时节,林黛玉咏罢桃花诗,史湘云填完柳絮词,只听窗外一声响,原来是一个大蝴蝶风筝,挂在竹梢上了。这个断了线的风筝,是贾赦的伺妾嫣红放的,引得公子小姐纷纷要“放放晦气”。这一节里提到的风筝种类不少,有沙雁儿、大鱼、螃蟹、蝙蝠和宝钗的一连七个大雁,唯有宝玉的美人儿放不起来,恨得他摔在地上说: “要不是个美人儿,我一顿脚跺个稀烂 !

      放风筝还挺复杂,不但要搬来高墩踩着,还要捆剪子股儿、用子。剪子股儿是在竹竿上端斜捆一根小棍,成为剪子形状,在交叉处挑起风筝线,一边抖放。子据说也叫“桄子”,指绕线的工具。

老三届:

   上面说到“赶围棋”是丫头和下人玩的,宝玉也和她们去混。真正按围棋规矩下,叫“下大棋”。 

    如第六十二回里,探春和宝琴下棋:“探春因一块棋受了敌,算来算去总得了两个眼,便折了官着,两眼只瞅着棋枰,一只手却伸在盒内,只管抓弄棋子作想”第八十七回,宝玉碰上惜春和妙玉下棋。“只听一个人道:‘你在这里下了一个子儿,那里你不应么?’宝玉方知是下大棋(…)底下方听见惜春道:‘怕什么,你这么一吃我,我这么一应,你又这么吃,我又这么应。还缓着一着儿呢,终久连得上。’那一个又道:‘我要这么一吃呢?’惜春道:‘阿嗄,还有一着反扑在里头呢!我倒没防备。’”宝玉站在旁边看他两个的手段。只见妙玉低着头问惜春道:“你这个畸角儿不要了么?”惜春道:“怎么不要?你那里头都是死子儿,我怕什么。”妙玉道:“且别说满话,试试看。”惜春道:“我便打了起来,看你怎么着。”妙玉却微微笑着,把边上子一接,却搭转一吃,把惜春的一个角儿都打起来了,笑着说道:“这叫做‘倒脱靴势’。” 

     这才是下真正的围棋。从字面上看,两局棋都到了收宫的阶段。第二局,更是进入“打劫”,不是打架,是真刀真枪的激烈时刻。看来还是修行的棋高一招,惜春的一大块棋要被妙玉“米西”掉了。惜春有此一败,回屋背棋谱去了。

     如要以文武来分,赶围棋就武,下大棋属文

丹草:

    那时候的人不讲究体育运动,动武的不多。围棋太阳春白雪,大观园里的丫头多是小孩子,嫌不热闹,难免自己寻开心。 

    这日清晨,丫环们被子也不迭,晴雯穿着葱绿杭绸小袄,红绸子小衣,披着头发骑在芳官身上;麝月是红菱抹胸,抓芳官的肋肢;芳官穿着撒花紧身儿仰在炕上,两脚乱蹬,笑得喘不过气,宝玉趁机上来挠,四人滚成一处。李纨的丫头碧月到怡红院找手绢,羡慕不已: “倒是你们这里热闹,大清早起就咭咭呱呱的玩成一处。

     如此打打闹闹,是最经济的玩法,成本较低,但有时候就不行了。丫环生了气,要哄,就得下点本钱。比如和晴雯吵完了架,宝玉讲和:“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儿也可以使得,只是别生气时拿它出气;就如杯盘,原是盛东西的,你喜欢听那一声响,就故意砸了,也是使得的……”晴雯说喜欢听撕扇子的声音,宝玉就拿扇子让她撕,换取“佳人终欢笑”,算是红楼的独创游戏。

老三届:

      撕扇子玩儿,这成本也就太高了点儿。更何况他们老贾家的扇子肯定不是北京胡同里光脊梁大爷们摇的大蒲扇,定是什么苏绣、蜀锦、或名人的字画类,普通老百姓是玩不起的,或说“撕不起”的。有那么一把扇子,早就当俩钱买二斤玉米面去了。

      除了下棋,《红楼梦》里的人还玩牌。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里面说:“宝玉,宝琴,钗,玉等姊妹赶围棋抹牌作戏。”

      这“抹牌”,抹什么牌,还真不知道。当时应有牌九了。

      红楼里不单年轻的姑娘小子们玩,年长位尊的贾母也玩。二十回就说道:“贾母吃毕饭,犹欲同几个管家老嬷嬷斗牌解闷。”这老太太玩心也不小,撩下筷子,就要接着斗牌。斗什么牌,怎么斗,书里没细说。但我想,贾老太太不会玩“拱猪”,也不像是要玩“打三家”或“升级”。

丹草:

     “抹牌”,说的是骨牌。那天晴雯、绮霞、秋纹、碧痕都寻热闹找鸳鸯琥珀等耍戏去了,麝月看家,一个人在灯下抹骨牌,后来宝玉来了,两人就玩梳头,弄得晴雯说: “交杯盏儿还没吃,就上了头了 !” 

    “斗牌”说的是纸牌。既然“斗”,当然不能自己跟自己玩了,似乎是人越多越好。老太太高兴了要斗,不高兴了更要斗。因为贾赦要娶鸳鸯为妾,贾母发了火,完了立刻叫人请薛姨妈,说: “咱们斗牌吧。”薛姨妈问: “就是咱们娘儿四个斗呢,还是添一两个人呢?”凤姐儿立刻说: “再添一个人热闹些。”

     人多热闹是真,添人可不是随便添的。谁都知道,老太太打牌得靠鸳鸯提醒,轮到她洗牌也是大丫环代劳,就象有钱人打网球雇人捡球一样。

     打牌以前,先“铺下红毡,洗牌告么”。这说的是斗纸牌定庄: 在座每人翻牌一张,依照从么到九的顺序决定先后即庄家。这鸳鸯也真够忙的,除了洗牌打牌,还得左顾右看: “见贾母的牌已十成,只等一张二饼,便递了暗号与凤姐儿。”凤姐是最乖巧不过的,故意把二饼送给贾母,却假装自己算错了,平儿给她送钱来,她更凑趣说: “不用放在我跟前,也放在老太太的那一处罢。一齐叫进去倒省事,不用做两次,叫箱子里的钱费事。”

老三届:

     既然是玩,就得带点儿“响”,就是耍钱 —— 也叫赌博。古往今来都一样。

    十九回,宝玉问麝月:“你怎么不去赌?床底下堆着那么些钱,还不够你输的?”床底下都堆满了钱,难怪后来被抄家。也没地方花这些钱,干吗呢?只好赌着玩,多少有些迫不得已的意思。

    七回,那天气已是掌灯时候,出来又看他们顽了一回牌。算账时,却又是秦氏、尤氏二人输了戏酒的东道。这是长辈们在赌。结果不是谁给谁多少钱就完了得请看戏,还得有吃又喝。

    七十三回,探春告诉贾母:“近因凤姐姐身子不好几日,园内的人……竟开了赌局,甚至有头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的大输赢。半月前竟有争打相斗之事。”贾母听了大怒,严加查办,为首的打了四十大板,撵出,总不许再入;从者每人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

    带头的立马开除公职,还行政处理一下,挨四十板子。胁从也惨,挨打后就弄到清理厕所干腌臜活儿去了。相当于今天的“劳教”!惩罚不可谓不严。但赌风一直禁不住。这就是你上段说的,老太太自己还赌呢!

     所谓上樑不正下樑歪!结果那一日来了“忽啦啦似大厦倾!”

丹草:

      床底下堆满了钱,连丫头都可以随便拿去玩儿,不知是否怡红院的特殊待遇。有的主子或者半主子也许还享受不到。

     正月里学房、闺阁都赋闲,宝钗、香菱、莺儿赶围棋作耍,贾环见了也要玩。他们玩儿的是带彩的,一注十个钱。贾环先赢了一回,后来接连输了几盘,就有些着急。赶着这盘正该自己掷骰子,若掷个七点便赢了,若掷个六点也该赢,掷个三点就输了那骰子偏生转出‘么’来。他说是个四,就要拿钱。

    莺儿不干了,说贾环赖皮。宝钗到底会做人,明知怎么回事,却骂莺儿:“越大越没规矩!难道爷们还赖你?还不放下钱来呢。莺儿不服气,嘟囔说宝玉怎么大方,输了钱不急,下剩的还让小丫头们一抢。贾环便哭诉大家都欺负他不是太太养的,谁知正好撞上领导视察,被王熙凤来了个正言弹妒意

老三届:

     赌钱大家都爱玩,玩到最后抄家,都不玩了。

    要按“游戏”的范围,《红楼梦》里还真不少。第七回,周瑞家的给姑娘们送花,“谁知此时黛玉不在自己房里,却在宝玉房中,大家解九连环作戏。”九连环在中国可是有历史了。汉才女卓文君就写到:“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眼望欲穿;百思想,千怀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九连环应属智力开发游戏,要动动脑子才行。二十世纪匈牙利人鲁毕克发明了魔方,曾风靡了世界,要是清朝那会儿有,说不定宝、黛、钗就玩魔方了。

   除了少男少女们一起玩,《红楼梦》里面还有专门女孩子玩的东西,如“描花样子”、“做香袋”。为香袋的事,黛玉和宝玉呕气,把刚做好的香袋还给铰了。想想香袋到今天要到礼品店去买。黛玉手工制作,价格应不菲。

     当然,描花样和做香袋是女红一类,好像不能算游戏类,但至少可算是大户千金的休闲活动吧。

丹草:

    有钱人的小姐,做女红既是休闲,也是为了将来多点嫁人的资本,不过有时候也真被当劳力使唤。比如襁褓中父母双亡的史湘云,在叔父家住,婶子为了省钱,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让湘云做针线活,常常做到深夜,那肯定不好玩儿了。

     “雅”的解闷当数琴、棋、诗、画。《红楼梦》中的诗词既多又美,在此无法细述(权将灯谜也归入诗词),围棋前面已说过。最爱画画儿的是惜春,结果玩出麻烦来了,贾母让她画大观园,薛宝钗趁机替她开了一张购物单:笔墨纸砚、颜色绢纱……“咱们淘澄飞跌着,又玩了,又使了,包你一辈子都够使了。”

     玩琴的不多,两次抚琴说的都是黛玉,借猗兰思贤两操,合成音韵,将短琴调上弦,又操演了指法。妙玉显然也懂,她跟宝玉隔窗听琴,说“音韵可裂金石矣!只是太过……恐不能持久”。话刚落音,君弦“绷”的一声断了。

    抚琴不见快乐,而是“感秋声”、“悲往事”。高鄂续的后四十回里,贾家衰落,游戏没了。唯一的欢乐色调,是“四美钓游鱼”。这种好事儿当然落不下宝玉,他看不进书,袭人让他“还到园里逛逛”,于是就跟姐妹们钓鱼占旺相。可惜不但没钓着,而且钓竿“折作两段,丝也振断了,钩子也不知哪里去了”。

    虽然有“四美”陪着,但是跟黛玉抚琴一样,以不详之兆结束。这种游戏,不玩也罢。还不如呆在家里读那本《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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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紫湮 回复 悄悄话 西西 真能说~~
看了两次了不敢妄加评论。。问好老三届 丹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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