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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已婚男,和惦记了十年的前任吃饭后,才知道她很贵”

(2020-04-19 14:05:44) 下一个

作者:刘小念

蒋大伟永远也忘不了,十年前林晓玉跟他分手时说的话:“咱们不是一路人。” 

此后,每每想起,他都觉得扎心。

那会,几个刚毕业的同学留在北京发展,合租了一套三居室。

读大学时,蒋大伟就暗恋林晓玉,可他穷小子一个,只能把这份情感默默放在心里。

但毕业后就不一样了,远离父母家乡,大家都是一穷二白,而且同在一个屋檐下。蒋大伟觉得,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把女神追到手。

很快,林晓玉找到了工作,到一家外企做实习翻译,虽然收入不高,但也算体面的小白领。蒋大伟也进了一家保险公司,每天到处拜访客户。

同学们住在一起,大家都忙,只有蒋大伟的时间相对自由。于是,他热心地承担起做饭的活。

蒋大伟有自己的想法,这些同学中,指不定哪个就能成为客户,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机向林晓玉展示自己的好男人人设。

比如,吃饭时,他会不时地给林晓玉夹菜,又比如,他在知道了林晓玉的生理期后,每个月的那几天,都会熬大枣红豆粥。

就这样,在同学的起哄中,他们谈起了恋爱。但这段恋情只持续了不到半年。

导致他们分手的原因,是合租同学牛军的父亲来北京治病这件事。

牛军父亲突发冠心病,急需手术,可因为钱不够,只能回家等死,大家纷纷帮忙筹钱。有人预支了工资,有人跟家里借钱,林晓玉则拿出了工作以来的所有积蓄。

只有蒋大伟象征性地拿了两百,他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几个月没开单了,手头比较紧。”

这也罢了,大家刚参加工作,都没什么钱。可他前脚帮牛军筹完钱,后脚就悄悄给林晓玉买了部新款手机。

蒋大伟本想博美人一笑,谁知林晓玉并不开心,坚决让他退货,还质问他为何有钱买手机,却没钱帮牛军一把。

难道人命还不如手机珍贵吗?

蒋大伟辩解,因为自己太在乎林晓玉,觉得她配得上更好的,而牛军父亲的病,再多钱也都是打水漂等等。

没想到,林晓玉听完这些,只说了一句:

“分手吧,咱们不是一路人。”

至此,两人的关系结束。

分手后,林晓玉以上班太远的名义搬走了。蒋大伟曾试图求和,但林晓玉半点机会都不曾给过。

她的绝情,成了他心中一根无法释怀的硬刺。

几个合租的同学也因为他们的分手,以及各自工作的变动,散落在北京的各个角落,忙事业、忙婚姻。

一晃十年匆匆过去,大家走失在人来人往的北京。

这十年里,蒋大伟从保险推销员开始,一路艰难晋升。期间,他还跟别人合伙开过彩票站,可是,由于骗彩,他差点跌入人生谷底。有顾客买了彩票后,他们不出票,默默侵吞这些钱,直到一个顾客中了二十万,事情得以败露。

如果不赔偿,他和合伙人将面临牢狱之灾。那几天,蒋大伟四处求助,最后还是牛军帮他筹了十万元,助他走出困境。从那之后,吃了亏、长了教训的蒋大伟开始踏踏实实地做保险业务。

后来签约了几个企业大单后,摇身升为国有银行的信贷主任,实权在握。他用两年时间还清欠款,又用五年时间在北京买了房车,并且娶了一个北京姑娘。

只不过,这个志得意满的人生,他最需要有一个观众看见。

于是,蒋大伟积极组织毕业十周年聚会。为了这一天,他真是吃尽苦中苦。当年那个穷小子,始终没忘记林晓玉那句“咱们不是一路人”。

现在,是时候展现实力,让当初看不起自己的人刮目相看了。

聚会上,天南海北的同学齐聚北京。四天三夜的行程,主要由蒋大伟出钱出力安排。班级里有这样一个热心组织者,大家当然聚得开心满意,感情升温。

但,蒋大伟最为遗憾的是,林晓玉缺席了。

拍合影留念时,出差的林晓玉发来视频贺电。看着视频里那个不减当年的姑娘,蒋大伟内心翻江倒海。十年不见,当初的心动与心痛都还在。

他多希望林晓玉能看到今天这个风光的自己,哪怕不让她后悔,让她有那么一丢丢惆怅也好。

聚会后,同学们重新恢复了联系。有了微信群,大家的交流也变得热闹起来。而蒋大伟,无疑是群里最活跃的那一个。逢年过节必发红包,对同学的求助几乎有求必应。

而做这些,他当然是希望林晓玉可以看到。但,林晓玉很少在群里说话。

蒋大伟向牛军打听过林晓玉的现状,据说她还在做翻译,已经成了孩子妈,过的挺好的。

几经犹豫,蒋大伟还是鼓足勇气加了林晓玉的微信。她也通过了,彼此寒暄后,蒋大伟提出想请林晓玉吃饭。但先后几次,都被林晓玉以有事为由推辞了。

蒋大伟明白,有事是假,对方不想跟自己见面是真。这更让蒋大伟抓狂,自己已非同当年,林晓玉竟然还端着架子。于是,他像着魔似的给林晓玉发微信,晨起的问候和睡前的晚安,并不时回忆一下当年。

他拿出当初追求她时的执着,他就不信了,当初自己一穷二白追不上她,而现在,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就真的不心动?

什么白月光,他非要亲自把她变成饭粘子,不然,内心的某一处永远在骚动。

那些微信,林晓玉都没有回,但她也没把他拉黑。这让蒋大伟看到了一个中年女子的矜持,也感觉到了希望。果然,如此这般发了一个月微信后,林晓玉终于答应见面,时间地点都由蒋大伟来定。

蒋大伟喜出望外,真的是连见面时的呼吸都反复练习。他定了高档饭店,还买了鲜花和一瓶奢品香水。周六晚上,蒋大伟提前一个小时到了饭店,站在落地窗前等林晓玉。

这些年,他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唯独见她,令他不淡定了。

他一次又一次看着窗玻璃里的自己,自信满满——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囊中羞涩,内心自卑的穷小子了。

当林晓玉走下出租车时,蒋大伟的心狂跳不已。十年不见,林晓玉的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而等到两人面对面时,林晓玉捶了一下他的肩,笑道:

“哎呀,人五人六的,果然发达了哈。”

蒋大伟的心一下放松了,林晓玉虽然身材依然曼妙,但穿着打扮非常一般,脸上完全素颜,衣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本来,他担心多年不见,两人会出现尬聊局面。可蒋大伟很快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十年未见,当初那个冷淡清高的女孩,已然变成了有点碎嘴子的中年妇女。北京的房价、空气、孩子的补课费,同事的八卦,以及“咱俩吃饭哪用选这么高档的地方,害得我都不敢动筷”,等等。

蒋大伟丝毫不担心会冷场。只不过,他内心的失望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在他的想象中,林晓玉应该像从前一样高不可攀,清新脱俗才对啊。

然而,相见不如怀念,眼前的她已经彻底从女神沦为俗不可耐的中年妇女。

那天,林晓玉边吃边抱怨。吃完了,看着一桌子剩菜,还不忘提醒蒋大伟:“打包吧,不能浪费了。”

当然,她也没忘给蒋大伟说话的机会,让他讲讲这些年的奋斗史。当接过蒋大伟的名片,听到他如今实权在握时,林晓玉的眼睛都亮了。

她说:

“大伟,你的出现真是雪中送炭,我正想给孩子买个学区房;

但你也知道,北京的房价,就算卖了现在的房子,再用我老公的公积金贷款,也还差一百多万呢。”

然后,林晓玉满脸期待地看着蒋大伟。这时的蒋大伟,内心已经开始反感了。多年未见,见面就谈钱,太伤感情。再说了,如今徐娘半老的林晓玉,从前那点旧情够做抵押吗?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蒋大伟心里翻腾着厌烦,嘴上却极尽客气:

“都是同学,我尽力给你想办法。”

告别时,蒋大伟没把事先准备好的昂贵香水送出去。他觉得她不配了。

但鲜花没办法,林晓玉已经看见了,满脸惊喜,还恭维了他的情调品味。

本来,蒋大伟是想开车送她回家的。可是,看着她手持鲜花与打包盒的那份喜悦,再想到她张嘴就借一百万的世俗,他突然就没兴致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蒋大伟开始心疼自己这十年。

念念不忘,终归失望。

送林晓玉坐上出租车,蒋大伟递给司机100元。林晓玉也只是假意推辞了一下,然后大声招呼着“大伟,谢谢,常联系哈。”

看着出租车飞驰而去,蒋大伟脑海里翻腾出当年分手时的那句话:咱们不是一路人。

是啊,如今的他们,的确不是一路人。他甚至连跟她保持一点点暧昧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他迅速给这段旧情下了定义,如今的林晓玉,只适合做自己生命中的路人。

这感觉,有胜利的喜悦,也有不是自己想要的不甘。

但无论怎样,蒋大伟没后悔这次见面,有一种开心叫做死心。

从此,林晓玉这个名字可以从他生命里彻底抹去了。

林晓玉也算识趣,见蒋大伟没再主动跟自己联系,也就没再联系他。蒋大伟如释重负。

那之后,班上另一位女同学在找他办了几次事后,两人越走越近,渐渐成了情人。蒋大伟觉得,自己背叛的不是妻子,而是对林晓玉的一种报复。所以,两个人的眉来眼去丝毫没背着同学,相反,还经常召集几个北京同学聚会,其中也有牛军。

有一次,大家都喝了酒,蒋大伟开始高谈阔论,说起当年跟林晓玉谈恋爱的事。大家起着哄,让他说说当初是怎么抱得女神归的,而那个女同学明显带了醋意。谁知蒋大伟微微一笑,说:

“你可别吃醋,林晓玉现在是女神变大婶,吃个饭都要打包,简直俗不可耐,跟你没法比。”

话音刚落,牛军直接摔了酒杯,指着蒋大伟的鼻子骂道: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晓玉,你现在的样子才让人恶心。”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其他同学拉着,两人铁定会打起来。第二天,酒醒后,牛军直接给蒋大伟打了个电话,直言不讳地问:

“当年你彩票站出事,到处借钱,没忘吧?”

蒋大伟说:

“当然没忘,你提这个干嘛,我不是已经还你钱了吗?”

牛军吼道:

“蒋大伟,那是人家林晓玉的钱,是她在帮你。”

那会,牛军的父亲刚去世,他手头也没钱,就跟林晓玉说了这事。林晓玉当即凑了十万块让牛军转给蒋大伟,还一再嘱咐他,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一方面,两人已经分手,她怕蒋大伟因为自尊而不肯接受,另一方面,也怕蒋大伟误会自己对他还有感情。

电话里,牛军说:

“晓玉无论对当年的我,还是你,都是有情有义的,你跟别人搞到一起,说到底是你们的私事,我管不着;

但你那么说晓玉,就不行,以后,咱们也别联系了,你好自为之吧。”

听完这通电话,蒋大伟整个人都傻了,当年彩票站出事时,他也没这么心凉过。

他费尽心思找到林晓玉现在的单位,才知道她已经是一家翻译公司的合伙人了。傍晚时分,他看着林晓玉走出CBD办公大厦,一身得体的职业装,随手启动了一辆特斯拉。

他跟在林晓玉车子后面,内心五味杂陈。眼前的林晓玉,跟那天约会的林晓玉,完全判若两人。

傻子也想得出来,那天,她的一切言行都是故意的。

显然,林晓玉也知道那句江湖名言:和前任一刀两断的最好办法,就是跟他(她)借钱。

以那样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不是为了让他动心,而是为了让他死心。

说到底,林晓玉太了解蒋大伟了,出人头地后,迫不及待的想在故人面前寻找存在感。如果她过得好,女神依然是从前的女神,他还会心存奢望,试图弥补当年遗憾,好多中年狗血剧情不就是这样展开的嘛。而如果她过得不如意,他一定会先失望后得意,那么,索性让蒋大伟的得意来得更猛烈些。

装扮土气,谈吐庸俗、占小便宜、张嘴借钱,这些都是暧昧最好的灭火器。

蒋大伟一路跟着林晓玉,想着当初自己落难时,林晓玉的慷慨解囊不留名,想着自己约会时的狂浪心思,简直无地自容。然后他绝望地发现:如今的她,自己还是高攀不起。

那份格局教养带来的鸿沟,始终是彼此间的天堑。

等红绿灯的间隙,蒋大伟删除了所有与林晓玉有关的联系方式,退出了同学群。

当年的自尊没找回来,如今又被重新伤了一次。他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那就是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对于这一次诈尸式的出现,他懊悔不已。

他决定从林晓玉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然后,红灯变绿时,林晓玉继续向南,蒋大伟掉头往北。

他心里一直翻腾着,不知在哪儿看到的一句话:人生最大的遗憾不是错过最好的,而是你遇到最好的人,已经用光了最好的自己。

从前,他做不成她的恋人。现在,他也不配做她的朋友。

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作者:刘小念,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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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飞来寺 回复 悄悄话 好文,真是好文章!
爱卿5 回复 悄悄话 好文!
尘之极 回复 悄悄话 配图也棒!
尘之极 回复 悄悄话 好文,好故事!
雪馨 回复 悄悄话 好文,画面感很强
hotpepper 回复 悄悄话 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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