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杜鹃 (十四)

(2011-10-12 12:43:55) 下一个

当感情的航船触礁的时候,驾船人首先的反应自然是想横跨过去。你竭力抗争,试着将航船推向前方的阔水。这个过程其实是对你信心的折磨。一次次地努力后,航船纹丝不动,你的信心就开始动摇了。然后,人本能的脱困意识会让你将目光移到侧面或后方,因为你知道,前方的航道虽然广阔,可你到不了那里。

我应该算个执着的人,但不会钻牛角尖地死撞那南墙。我想,我和杜鹃的感情航船现在就在那礁石上。我无法改变我自己,让自己为了爱情而改变我的职业,兴趣,以及我一直以来所编制的理想。


除非杜鹃改变她对我这方面的期望,不然我们无法前行。所以,在那次和杜鹃的激烈冲突后,我给她写了封信。冷静详细地说明了我对职业以及兴趣的取向。
连着几周,杜鹃周末和周日没来,我们也没有电话交流。我知道,她一定收到了我的信。我需要给她时间让她思考。另外,我也在筹划如何改变我的生活,也就是要离开研究所。


无法调出,即使我找到另一家单位。所以除辞职外,我唯一能离开研究所的办法就是读博士。可就是读博士还得需要所里批准。为此,我和我们课题组长好好地聊了一次。实际上那时候他手下除了他几个研究生和实验员外,几乎没别人了。我一直留在那里自然让他感觉到我的忠诚。当我很直接地向他表示我读博的愿望时,他立刻答应会找所领导帮我说说。


可是,他没想到,他说话的分量已经不比从前了。当他向管科研的副所长刘学诗说,我们要培养人才,需要鼓励年轻人深造,然后表明了支持我去读博的意思时,刘学诗笑了一声:“你以为他拿了博士还会回到你课题组?”


当我从组长口中听到刘学诗不想批准我考试的意思后,我清楚知道正常渠道和正常方式可能不管用了。但程序我还得走。我写了申请,让课堂组长先批,然后让室主任批。室主任知道他的意见不足轻重,所以写了个不痛不痒的批语:“报所里批准。”


我找到刘学诗。第一次我没怎么说话,只是笑着说明了情况,请他批准。他说所里要研究研究。


一周以后,我去人事室要开报考的介绍信。人事室主任开始劝我,说咱们所里硕士就够了。我笑了:“主任,这不是你的意思,一定是刘所长的意思吧。”他笑了,没说不是,也没说是。


我直接找到刘学诗,问他为何不批。他搬出一套官腔,说这是所领导全盘考虑得出的共识,认为我们研究所现阶段不需要博士。我笑了:“不对吧,我怎么在年初听所长报告说,以后我们要吸引和吸收博士和博士后等高级人才。我是听了那个报告才决定报考的。需要不需要和所长证实一下?”


他火了:“早就听说你这个年轻人不好管,看来还真是的。这个是所里决定的。就这样了。”


我知道这事肯定会和他有冲突,但没想到来得这么早。既然他火了,我便和他争论起来。我声调之高,自然让隔壁的所长办公室的人听到了。有人将我拉到所长办公室,所长是个研究员,修养很好。见我很激动,他显然不满意。但当我将我和副所长之间争论的内容向他平静地汇报后,他皱了一下眉毛,然后对我说:“我们再考虑一下,你先别激动。”


我确信刘学诗根本就没有将我的事情告诉所长,这是好的迹象。但我清楚知道所长虽然对刘学诗处理此事的方式有些不满,但如果刘学诗坚持己见,所长是不会和他翻脸来帮助我的。因此,刘学诗这关还得我自己去过。


接下来的两周,我每天上班就到刘学诗那里。他有点不愿意搭理我,但我表现得很有耐心。我拿着报纸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看。开始还有人问我,后来都知道就不问了。我舒舒服服地看完所有报纸,11点离开那里。


慢慢刘学诗烦了。先找室主任劝我,可主任跟我闲聊了几回就告诉他劝不住我。后来,他威胁我要停我奖金和工资,我说只要你按规定办事,我一定接受。后来,他早上将办公室们内锁了,我就坐在他门口走廊的地上看报纸,等有人找他时我再进去。


张洪知道后,过来说:“大仙,你这策略不灵。你想,他要是再耗你一个月,等报名时间过了,他就胜利了。你可能不知道,这家伙据说脸皮忒厚。”

“问题是,我总不能带把刀吓唬人家吧。”


“为将者,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能光斗勇,得斗智。”


我想这家伙一定有主意。忙堆着笑脸求教。


张洪说:“所里马上要工会换届,有几个室的工会代表是我们单身,找他们说说。”


我心里一亮。立刻找到室主任,要求当工会代表。工会代表本来就没人愿意当,主任没料到我有别的想法,就答应了。


工会开会的时候,大家讨论的都是如何明年给职工买福利品的事,什么山西的花生不如河北的,今年的蜜桃没去年好,等等等等。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了,我才站起来,将我报名考试受到所领导不公正对待的事情说了。


几个年轻人立刻起来呼应,一时间群情激昂,要工会主席表态。最后,主席说他要向所领导汇报。


过来几天,刘学诗打电话找我。说经所领导研究,同意我报考,但机会只有一次,考不上以后不会再批准我类似的申请等等。我欣然接受。


此时我和杜鹃有一个半月没有联系了。当我考博得到批准的时候,我忽然特别想要见她。同时一种深深的歉意从我心中涌起。在经历这一个多月非正常的生活以后,我如同一个刚出狱的囚犯,急切需要见自己的亲人。


当杜鹃接到我电话的时候,没有说话,但我听到她长长的呼吸声。我说:“丫头,这一个月的事情我慢慢再跟你解释,但我现在急切要见你。你如果不想来,我就去你那里。”


电话那边还是没有声音。我继续说:“这样吧,我马上到你办公室!”


终于有声音,很平静:“还是我去吧。”然后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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