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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钉漂流记-之一

(2006-07-19 03:07:17) 下一个

  回家

___北京时间凌晨6

___首都国际机场

一架波音767徐徐降落。随着机身的抖动,我也彻底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清醒了,又回家了。随着人流,过了边检,取了行李,来到大厅,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我整了整衣服,使劲掖了掖围巾,咬着牙。吸了一口凉气,风很大,真的很冷。

“师傅,上哪儿呢,您?”一个穿着很单薄的出租车司机迎了上来

“西客站,多少钱?”

“给您打表!”

“也别打表了,你就说多少钱吧”,我又掖了掖围巾,冷风直往脖子里灌。

“那您给200得了,打表也是这个价儿”司机双手插兜,不停地跺脚,他也冷

机场大巴第一班是730发车,车票是16块钱,比打的便宜多了,其实我根本没想打的,只是大巴还没有来,随口和他逗着玩。司机一看我没有走的意思,悻悻的转身走了,去寻找他的下一个顾客,继续重复着每天要重复很多边的开场白。机场的到达大厅,还是冷冷清清。

“大姐,这车到西客站吗?”我拎着箱子来到了大巴跟前儿,

“不到!这儿的车都不到西站,您还得倒车”

“那到哪儿离西站近呢?”

“这车到西单的,您到西单以后呢,从那儿到西站的车就多了”

“那我就到西单!”

“好嘞,把您箱子往里放,您是最后下”

30公斤的箱子,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满满的,特沉。

北京的高楼大厦很久没有见过了,看着车窗外闪过的富丽堂皇的高楼,突然间有些陌生,广告牌上再也不是那些拉丁字母,却又有一些不习惯。离开家的时间太久了,这种既亲切又陌生的感觉,不知是不是每一个漂泊很久的人回到故乡的第一感觉呢?

眼前滑过一座座新起的楼盘,一个我觉得新颖的名字“蝶翠庭苑”,不错,好名字。

40多分钟后,在西单民航大厦下了车,取了箱子,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然后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掖了掖围巾,北京的风很大,也很冷,天还早,路上人不是很多。

“走吗?师傅”我问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在看着报纸,

“去哪儿呀?您”懒洋洋的抬起眼皮,身子往车窗这边歪了过来

“西客站,多少钱?”

“您给20块钱,也甭打表了”

“行,您把后备箱给我打开,我放箱子”

车子很快就行驶在去西站的路上,天气还早,路上的车很少。

“你打哪儿回来呀?刚下飞机吧”

“哦,从乌克兰”

“做生意?”

“就算是吧”

“怎么样呀?,那边”

“还可以,凑活干呗,在哪儿不是挣口饭吃”其实,在那边什么样,只有我知道……

“您在那边做什么生意?”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和我闲聊,而我其实不怎么想说话,只想早点到家

“和您一样,刚去的时候吧,也是开出租车混饭吃”

“是吗?那幸会了,哥们儿,那儿肯定比国内好吧,我们一睁眼,就得出去奔,累死累活一天,也挣不了多少,现在汽油又涨价了,没辙,还得接着奔,看电视电影里边儿,国外的出租车比咱好干吧?”

“还可以,但是没意思,我开了几年出租车,觉得太累,没劲!,得!,我就找朋友借了点儿钱改开出租车公司了,干了几年以后,我觉着老这么跟一帮司机和破出租车胡混,也没什么劲,一狠心,把出租车公司卖了,借钱搞了一个公司专卖二手车,后来又认识一朋友,北京的,见我成天倒腾破车,还费心、费嘴、费神,到了儿,还挣不了几个钱,就和我一起合伙,改卖奔驰和宝马了。”

“呵呵,哥们儿,你是拍电影儿的吧,够能说的,真要是能混成那样,那我也出去,省得在家,让老婆天天挤兑我。”司机嘿嘿地笑着说。

我不想再多说话了,汽车在北京复杂的足以让外地司机迷失自我的立交桥上变换着车道,虽然冬天还没有到,但是寒冷已经耐不住寂寞得,使劲地拥抱这个城市,灰色的色调在车窗外蔓延。上车前点的烟早已熄灭,随手捻到了烟灰盒里。很快,车到了西站。

虽说没有进入春运那中国式灾难的高峰期,但是我们亲爱的祖国,为我们养育了14亿兄弟姐妹,又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无限热爱我们的首都北京,所以,排队的人挺多,学生,民工,还有我,我不知道我应该算作他们拿一个团队的,唯一要做的就是提着箱子以蜗牛一样的速度向前挪动。

“不是和您刚说了吗?今天到武昌没票了,最早是明天早上的,硬座啊!要吗?”从我上大学开始频繁的坐火车这样的廉价交通工具以来,这种声音不知听到了多少遍,虽说服务性行业的态度都因为市场竞争而大有改观,但是上帝也有低头的时候。

排在我前面的人,一看就是一个来到城里靠出卖体力劳动挣钱养家的农民兄弟,操一口南方口音,我听不太懂,可是售票员大姐,见多识广,大江南北哪儿的人都见多了,区区江南口音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没票了!要买就是明天早上的,你先去一边儿考虑去,后边还买票呢,来来来,下一个!”

“今天,K257,到***市一张”简短而有力,看了半天时刻表,就这一趟时间最合适

“空调啊,45

……,,下一个”

我拿了票,往旁边离开队列,回头看了看那位农民兄弟,他还是充满希望的,斜倚在窗口旁边,期望从话筒里得到满意的回答,为了不妨碍他人买票,他使劲地靠着墙,不舍得离开。他今天晚上只有在大厅里过夜了。

我上了二楼候车大厅,买了一份《北京青年报》,上大学的时候最常看的报纸,虽说后来整版整版的房地产广告,但是8毛钱买64版,确实很值。又买了一盒泡面,在那边虽然也有方便面,但人们都说是越南人为了洗钱才开的方便面厂,在哈尔科夫各个超市里,越南人的“Mivina”是唯一可以看到的方便面。

候车厅里的几台创维电视还是几年如一日的循环播放着我上大学时便看过的环保宣传短片,什么都没变,除了城市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写字楼和住宅小区以外,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我觉得祖国的变化日新月异,经济快速腾飞只有漂泊海外数十载的华人猛然回到祖国怀抱的时候才能感觉得到,他们会为祖国的繁荣而骄傲,为祖国的富强而泪流满面,那种感觉和陕北黄土高坡上的放羊娃第一次进北京的感觉一样。

拥挤的人群中,不同的脸庞,不同的经历,但都是在为生活打拼,一年的辛苦换来揣在贴身衣兜里的或厚或薄的一叠叠人民币,踏上回家的旅途,只有在这时候,他们的心里才有些许的欣慰,所有的烦恼、委屈和泪水,早已被回家的渴望擦拭干净,我置身其中,或许我与他们稍有不同,但又有众多相同之处,离家的孤独,回家的渴望。

列车徐徐启动,铁路的那一头,我的家就在那里,我的父母就在那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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