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欧游

年少的时候怀着和莫名的忧伤, 天天做着漫游世界的梦; 长大了,流浪还在继续,心情却大不一样了。健身教练,SOHO翻译和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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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上有棵“痣”

(2015-10-27 00:48:33) 下一个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心上开始长了一棵“痣”,虽然时常看见它在那儿,想要触碰时却需要很多的勇气。这棵“痣”从带先生回国开始慢慢发芽,到现在成了家有了孩子,它就越来越茁壮的长成了一棵大大的“心痣”。

我想欧洲可能是太干净了,很多欧洲人身体里都缺少应对温带热带细菌的抗体,所以先生虽然身强力壮,到中国去却总是一成不变的模式:“美景熏得游人醉,直把宾馆做病房。”还是在我们举行了婚礼后的第三天,身 为新娘子的我忍不住一贯的嘴馋,在桂林买了新鲜上市的大枣,习惯性的以在德国的方式随便洗了洗就开始尽情享受了。出于好奇先生也尝了一个枣。没想到接下来 在前往西安的飞机上我就开始腹如刀绞,身体弓成虾米状不能动弹。不过我毕竟是中国生中国长的穷人孩子,曾经千锤百炼的身体大概明白过来现在又回到了“五毒 俱全”的地方,体内数量庞大的抗体开始群体作战,到晚上我就恢复了百病不侵的模样。可先生就惨了,不仅晚饭滴米不进,而且接下来的三天一直上吐下泻发高 烧,古城西安就这样愣是被一颗红枣给“浪漫”掉了。这一次的经历其实还不是太糟,更多的时候都是先生莫名其妙的病倒,中国的美景都变成了对各地宾馆的回 忆,累坏的却是我这个忙前忙后的护士兼翻译。于是顶着朋友亲人们的猜测,我尽可能的不让先生去中国。

 有了孩子后旅行就变得不那么轻松,更 有网上看来的故事让我触目惊心。那一个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家庭,回国时不小心丢失了六岁的儿子。父母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找到孩子。三年后爸爸在国内施舍 乞丐的时候被一个小叫化子拉住不放。看着小叫化子熟悉的眼神爸爸觉得心动,检查小叫化子的身体爸爸发现了儿子独特的胎记。可怜他心爱的儿子已被人残忍的割 断了舌头无法说话,还被人割断了脚筋成为了残疾。这个故事让我泪流满面,也让回国时的我时时刻刻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状态。

因 为父母家不在大城市,每次回国我必须转飞机再转车。从进入飞机场起的那一刻起,我就成了儿子的贴身保镖。从德国到父母家三十来个小时,平时贪睡的我愣是不 敢大意睁着双眼坚持到底。而习惯了德国安静的生活环境,儿子在中国日夜的嘈杂中无法入睡,总是闭上眼睛不久又爬起来四处张望。更不要说白天出门在外的提心 吊胆。这样几个星期下来即使是铁打的身体我也疲惫不堪,怎么都不理解别人回国怎么能呆上几个月的时间呢?

 但 再疲倦祖国还是自己的国家。妈妈在电话那头的气息虚若游丝,她大病小病集在一起发作,已经几个月都不怎么能动弹了。只收钱不管看病的医生们检查来检查去却 连妈妈到底是什么病都说不清楚,只是这种药那种药的开个没完,家里的药比米饭的数量还要多了。还说什么呢,我两脚一跺夹着儿子就蹦上了回国的飞机。

多年以前我就知道,国内的人给海外留学生起了一个特殊的名字---“四气”留学生,即穿着土气,说话洋气,做事傻气,出 手小气。久居欧洲我早已入乡随俗,学会了平日里穿着休闲舒适,出差上班穿得正式,有晚宴和派对还得穿晚装,自以为还是比较时尚有品位的。考虑到要能随时跟 上儿子快速的跑动,必要时还可能要上树翻墙,所以我的装束总是非常的运动。回到国内发现满大街的少女少妇都一律的超短裙热裤加高跟鞋,白花花的大腿在灿烂 的阳光中晃得人眼睛生疼,让习惯了严密包裹下身的欧洲式装束的我觉得有点头晕。一边琢磨她们怎么可以穿着高跟鞋逛街而不脚疼的秘密,一边就看中了一件价格 不菲的衣服。想要售货小姐拿一件试试,小姐冲我的平底沙滩鞋飞上一眼,不屑又傲慢的说“你买不起。”哦,我差点忘了,在随时随地都要穿得又正式又显阔的国 内,我其实不过是“四气”留学生的典范。

 妈 妈的病情并未因我的回国有所好转。平时我在欧洲看病只需要打个电话,和医生约好看病的时间就行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已经忘记了在国内看病是多么的麻 烦,光是挂一个号就消耗掉大半天时间,看病的医生却只在琢磨怎么忽悠病人,还没等你把病史讲完就已经龙飞凤舞开出一大张昂贵的药单来,至于药效如何就与他 无关了。妈妈在我回国前已经被医生晕晕忽忽的弄去做了手术,按照医生的说法两周后即会恢复正常,结果等我离开中国了还是伤口疼痛病恹恹的,而医生,却连复 查的机会都不给了。我这个在医疗行业好歹也混了十几年的人,却只能瞪着眼睛干叹气,什么忙也帮不上。依然记得我进医学院的第一天,全 校新生一起共同举手,庄严宣誓将自己贡献给病人和医学事业的情景。那时候学生们青春勃发,在医院实习时豪气冲天,一腔热情铺在病人身上,废寝忘食真正的救 死扶伤。怎么当年的学生们成为了资格老的医生后,脑海里跳跃的就只是金钱,而忘了自己该负的责任和当年庄严的宣誓了呢?

 想 给儿子找个幼儿园,让他正式又全面的接触中文。一打听,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幼儿园,动辄月费用一千两千的,条件又比不上德国的幼儿园,价格却是高出很多来。 南方小城市的出租车司机告诉我,他们一个月上万元的收入远远不够花销,原因只是为了孩子。北京的出租车司机也说,他一个月花在上小学的儿子身上至少六七千 人民币,全家人努力挣钱都是为了养孩子。在北京世贸天阶入场券五十人民币一次的儿童游乐场里,带孩子玩的保姆们告诉我她们一个月的工资就超过了五六千。可 高级知识分子的妈妈却说,她一天如果需要支出三十元人民币的话,还得反复思量再三考虑;而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弟弟没日没夜累死累活的工作,一个月也不过挣来一千两千的。转身看看周围各种各样高档品牌的名车遍布大街小巷,有实力的还买几座别墅消遣消遣, 这种贫富悬殊让我瞠目结舌, 感觉这世界是否过于疯狂?

有首歌唱到,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这首歌在我的脑海中不停的环绕,可绕来绕去,一低头就遇上我心上的那棵“痣”,碰一下还有点疼呢。

华商报11年8月1日第29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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