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降头师  第十部 最后的圆舞 作者:徐旖梦

来源: 文丑颜良 2009-05-25 23:46:33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18878 bytes)
 墓穴的石门落下,赵鑫被阻隔在了黑暗的墓道中。

“请不要为难她!”

门里,淳于吕快步走到门边,回过头来对干尸严厉的说道。

干尸“咕咕”笑了两声:“还真是痴情种啊,明明是自己身困斗室,怎么还担心逃出去的人呢?”“她和我们不一样,她不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他冷冷得说道:“如果夫人真的想要帮助我们,就请放我走吧,答应您的事情,我一定不会食言的。”

“你…”干尸将头转向他,蓝绿火焰的光线在她腐朽的脸上跳跃,这情景异常的诡异:“…你爱上凡人了啊。”

淳于吕没有说话,在黑色石门上来回抚摸,想要找到出去的方法。

“对我们降头师而言,婚姻是为了生儿育女,其次什么都不重要,爱情这种东西太虚幻了,不适合我们这些躲在阴影里的人.”干尸不紧不慢的说着:“更何况,你是丝罗瓶啊,淳于家终于能够出来你这样的人物,我真是打心底里觉得高兴。可是你想过没有,爱上凡人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我没有过多的奢望。”很好。你可以不要求她的回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总有一天是会老去,会死掉,而你就要怀抱着对她的爱情和越来越强烈的悲伤永远生活下去,直到一天化为尘土。你没有灵魂,在世无法相守,就算死了,你也没有办法再遇见她。这种爱情对你来说,有多少甜蜜在里面呢?”

密闭的空间里犹如刮过一阵大风,火把在墙壁上剧烈的摇曳,如同风中残烛一般。

淳于吕直起身子,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直勾勾的看着她。干尸笑了起来:“我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你威胁我也没有什么用。毕竟是这么长时间里唯一讨我欢心的孩子…淳于,你真的爱她吗?”

他没有回答,转过头去继续寻找出去的方法。如果你真的爱她,也许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只要按照我说得去做,你就可以变回你本来的样子,恢复你的血肉之躯,怎么?没有兴趣吗?”

淳于吕猛地回过头,干尸坐在太师椅上,用一种狡黠的表情注视着他,他皱起眉头来:“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感兴趣的事情,又怎么能是你…”“不要嘴硬了。就算我是已经死掉的人,也没有闲心在这里和你打口舌功夫!”干尸喉咙里发出了不耐烦的呼呼声,它轻轻拍打着太师椅的扶手:“我再问你一遍,你爱她吗?”

降头师的双手紧紧成拳,他抿着嘴唇,似乎稍不小心就会令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

干尸又笑了起来:“看来我已经得到答案了。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你可以恢复你的血肉之躯,像一个凡人一样去拥抱她,亲吻她,对她说出所有你想说的话,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只能维持一刻钟而已,在这之后,你就会像画在沙上的画一样,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如果害怕真的会陷入无止尽的悲伤,你不妨用这种方式来了结自己,至少,你把悲哀留给别人了,不是吗?”

淳于吕有些意外的看着它,惊讶代替了冷漠的表情。干尸对他点了点头:“你会怎么选择呢?我的孩子。”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一章

 “里面的打印机坏了,麻烦找人修理一下!”

赵鑫一边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边对外屋女警说道。办公室里,宋河星支起腿坐在桌子边上,头靠在椅背上正睡得香甜,口水在下巴上肆意流淌。她恼火的皱起眉头,将一堆文件夹扔到他脸上!

“啊!…干、干嘛啊?!”

“还嫌事情不够多吗?!文件快要堆成山了!非常想要加班吗?!”赵鑫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火冒三丈的对他嚷道:“前些日子你玩失踪,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在这里耍赖皮!告诉你,你的工作不要想交给我,我才不会帮你呢!”

“怎么那么大火气啊?来事了?…哎呀!”头上又挨了一记,宋河星烦躁的坐起身:“说我们擅自离岗处分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这些文职的工作也交给我们啊?!不知道我们是屡破奇案的神仙组合?!”“现在说这么多废话有用吗?”白了他一眼,赵鑫随意翻动着手中的文件:“现在最让我担心的可不是这些事情…你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装傻?”

她的脸色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宋河星撇了撇嘴:“上一次你可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还想一头扎进去啊?不要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刀枪不入的木头身子了,你只不过是个肉眼凡胎,就不要再管那么多闲事了!”“闲事?!”赵鑫凶狠的瞪着他:“了不起的郁垒大人!把我这个肉眼凡胎的生活彻底搅乱以后,你还真是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啊!”

“你怎么不分好歹哪?怎么不去问你那个无所不能地淳于大人?!看看他为什么也不理睬你了话说出口,宋河星马上就后悔了

.赵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瞪圆了眼睛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他尴尬的挠挠后脑:“小鑫。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大家都是为了你好,要知道以后还要面对怎么样地困难,谁也不知道啊。安源上次被下降,过去这些日子了都还没有痊愈。万一你…”

赵鑫突然抓起桌上的提包,不等他开口阻止,一阵风似地从办公室里跑了出去。

城市的风景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看上去却好像距离很远,仿佛并非是同一个空间的生物。车子途径地路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一路上她却充满了犹豫和疑虑,说不清楚在担忧什么,可是每次想起来,她都能看见脑海里男人黑色的眼睛,里面的神色令她害怕。

她害怕失去,却从来没有肯定自己是否已经拥有了。

还是这栋破旧的小楼,灰扑扑的,好像早已人去楼空。楼下中药店里的老女人还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无精打采的坐在摊子前面。赵鑫将车停在路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到这里来,来了想要做什么,可是她非常忠于自己地本能——她想见到他。

一路沿着仄仄的楼梯爬上二楼。推开虚掩的房门,黑猫从门里跑了出来。在她地脚边摩挲。

“你来了!”

迎接她的却是落英热情地招呼。他正在忙活,桌面上摊放着一些新鲜地草药。空气里除了降头师奇异的香味还有一股淡淡地青草气息。赵鑫四下打量了一下,有点泄气的在椅子上坐下来:“我…想来看看安源,她不在吗?”

落英笑了笑:“淳于在帮她做法,虽然勉强控制住了降头术的危害,可是并没有彻底根治的办法,现在只有尽量拖延时间。她越来越虚弱,我们只有尽力而为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他用干净的绢布擦擦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生气了?”

“什么?!”

“出生入死的同伴突然不再联系你,不理会你,所以小姐你生气了吗?”

赵鑫下意识的摸摸脸:“先生你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会…”辩解的话在看到狐仙的笑容以后,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她索性皱起眉头来:“是很生气!不管是不是出生入死的同伴,我可是把弟弟的生死寄托在你们身上了,这样突然对我不理不睬,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淳于的心情你真的不了解吗?”落英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她:“想要你做回普通人,想要你远离危险的事情,这样的心情你无法理解吗?”“就算是这样,可是从很久以前我就被卷进来了,现在想要把我一脚踢开,也没有那么容易吧?!”几天来的郁闷一下子爆发出来,赵鑫的脸涨得通红:“有人问过我的想法吗?!就把我当成一个累赘看待,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吧?!”

“他可没有把你看成累赘。”落英笑着说道:“他把你当成…”

“我不是说过吗?做法的时候请保持安静。”

里屋的门开了,一身黑衣的男人走了出来。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他显得苍白阴郁,却是那样俊美,像天鹅湖里邪恶的黑天鹅,美丽却又孤独。赵鑫不知不觉中站了起来,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淳于吕看着她的眼神有些闪烁,只一眼,很快又将目光放在了别处:“你怎么来了?”

“姐姐?!是来看我的吗?!”

不等赵鑫回答,安源从他背后跳了出来,兴高采烈的说道:“我还想去警察局看你们呢!大叔呢?!他没有一起来吗?!”

少女消瘦了很多,没有切身体会的人永远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但是至少她的笑容很开朗,赵鑫的心情不免受到影响,也轻松了很多:“他手头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空闲下来一定会来看你的。你父母那边不要担心,我已经去拜访过了,他们对你去参加学校旅游的事情没有什么怀疑,放心吧。”

“那就好。”安源偷眼看了一下淳于吕,突然跑到落英身边拉着他的手臂:“先生,带我去买蛋糕吧!好几天没吃甜的,嘴里都没味了!一起去吧!”

落英有点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气氛尴尬的一对男女,点了点头,安源于是兴高采烈的挽着他的手臂,蹦蹦跳跳的出门了。

房间里只剩下赵鑫和淳于吕。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二章

 “我来…是想知道安源怎么样了?”

赵鑫说话的时候随时像要咬了舌头,虽然短短几天不见,但是她却觉得面前的男人没有当日在古墓中那样熟悉了,是因为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原样了吗?于是在他们之间便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如果真是这样,她倒宁可自己永远做一棵会生根发芽的树。

“理所当然的,她被下降了。”淳于吕走过来,眼神有些闪烁,好像在刻意躲避她的目光:“具体是什么降我还弄不清楚,她还没有完全发作,我们已经尽力克制她体内的降头术了。”“你说你们?”赵鑫好奇的皱起眉头:“落英先生也懂降头术吗?”

“不,一点也不懂。但是狐仙有采集天地精气的法术,多少可以用自然的力量让她感觉好受一点,但是现在并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救她的命。”“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加害安源呢?!”赵鑫焦急地问道:“她不过是比其他孩子多了一点能力,可是完全无法威胁到他啊!”

“他是为了威胁神荼。”淳于吕说话间将眼神转向了她,赵鑫吃了一惊:“什么意思?!安源和那家伙有什么关系?!”“她不但和神荼有关系,还和他那个当哥哥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不顾性命去救宋河星?”“又在胡说什么啊?!那当然是因为…”

“她爱他。”降头师的话无疑在赵鑫面前扔下了炸弹,轰得她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怎么…”

“安源就是金姬。”淳于吕在桌边坐下来,两眼定定地望着桌面:“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是守护鬼门的神兽,她的光芒可以令魑魅魍魉瞬间烟消云散,却陷入了与镇守鬼门的兄弟两人之间纠缠地情愫中.后来郁垒被贬下凡。金姬悲痛欲绝,便随他一起来到凡间,几世轮回。一直苦苦的找寻着他…”

他的声音出人意料地温柔,赵鑫在他对面慢慢坐了下来。心里忐忑不安——为什么他的脸上似乎带着悲怆地神色呢?她语气迟疑地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是安源告诉我的。”他干脆地说道:“似乎随着神荼的到来,她身体里金姬的灵魂也渐渐觉醒了,所以才想要不择手段,不惜信任恶魔都要救出宋河星。话说回来,虽然神荼下凡。托生到了女人身上,可是他内心深处对于金姬的爱情并没有什么改变,所以安源便成了他最大地弱点。”

这么一说,赵鑫又不明白了:“陈思思爱着安源?别开玩笑了,不要说她的灵魂属于神荼,单看她平时没少折腾安源,怎么可能呢?!”“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的对手是那个人。”

说话的时候。淳于吕的身体明显微微颤抖了一下,他黑色的眼睛里波涛汹涌,一种不知是仇恨还是恐惧的东西在眼底翻滚。他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不知不觉紧攥成了拳头:“那个人…他从很久以前就非常擅长寻找别人的弱点,心里所爱地、所恨的、所喜、所忧…他都能很快找到。并且为己所用。神荼表面上带领茅山道士与他结盟。可是他们互相并不相信对方,于是他便控制了安源的生命。以此驯服神荼…”

“太卑劣了!”赵鑫恼火地嚷了起来:“那个叫洛的家伙吗?!我还没有找他算帐呢,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就算为了我地父亲和弟弟…”“你又能做什么呢?”

“?”

突如其来地问话让她一下子愣住了。对啊,她又能做什么呢?肉体凡胎,现在不要说降头师出手,就只要扔块砖头过来都能要了她的命,她又有什么办法来降服就连面前这个男人都忌惮地魔头呢?…虽然说了大话,可是她还是不愿意轻易认输,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退出吧。”淳于吕的眼神不再逃避,他严肃到可怕的看着她:“我答应过你,你弟弟的事情由我来处理,所以从现在开始请你不要再参与这些事情,回到遇见我以前的生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空气变得异常沉闷,静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蜡烛微弱的暴鸣声时而响起。

赵鑫慢慢坐直了身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淳于吕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又开始闪烁起来,那里面融合着的痛苦让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为什么你们能这样轻松的说出这样的话?!让我退出?!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为什么可以这样说?!”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肩膀微微颤抖着:“就是在这里,王头让我见到了你,接着是他的死亡,接着是我父亲殉职的真相,接着是在你的帮助下我一次次逃过了灭顶之灾!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你没有看到吗?!为了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我一直都是用什么样的信念支撑过来的,你可以假装没有这回事吗?!”

降头师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

“一开始为什么要救我呢?”她的眼里泛着水气,却依旧是倔强的表情:“既然现在嫌弃我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累赘,一开始为什么不让我步父亲的后尘,而是一次次拉着我的手让我走到今天呢?不管你说什么,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就算没有你的帮助,我还是要继续追查下去!不为别的,就算只为了救我的弟弟,我也可以不用乞求你们的帮助!”

赵鑫猛地站起身来,她不能再呆下去了,面对这个男人,她不愿他看到自己软弱的泪水:“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的隐藏,所有都是真的,包括对你的依赖,包括这双拥抱过你的手,也包括…”她想起山上那个记忆犹新的亲吻,却还是没能说出来:“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就算明天就有可能被杀掉,我还是从来没有后悔过,能够遇见你,我真的很高

说完,她便转过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继而是匆促的脚步声,可是还没有等她惊讶得回过头去,肩膀已经被用力抓住!

淳于吕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三章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后背,环抱着她的手臂从来没有这样热情和令人晕眩。赵鑫震惊之余想要回过头去面对他,却没想到被固执的拒绝了。

“我是一个怯懦的人…”淳于吕的声音低沉中夹杂着痛苦,他的脸颊紧紧贴着她的发迹,气息在她的耳边吹拂,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他们还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请你…不要再坚持下去了,好吗?不要死,不要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我明明已经答应你了,就算是要我从这世上消失,都一定会完成和你的约定,把赵律带回到你的身边,所以…请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好吗?”

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恳求的语气,从这张习惯了冷漠和高傲的嘴唇里吐了出来,赵鑫心中的愤怒一下子烟消云散,她抬起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臂:“为什么?给我一个适当的理由,为什么我不能为自己的家人战斗?”

他沉默了一下,手臂收紧了一些,甚至令她感觉到有点疼痛了,就听到他用一种轻微的声音说道:“因为…我没有办法…再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了…这次的敌人,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保证可以全身而退,更不要说可以好好的保护你了。就算你要说我自私,就算你恨我,我也不能让你就这样死去!”

真的会死啊。

赵鑫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悲凉的觉悟。可是在他的怀里,那种积聚了很长时间的悲伤和气愤得到了舒解,她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害怕失去,是因为已经知道自己确实拥有?就算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也代表他从来没有将她当成无谓地存在吗?

她轻轻推开他的手.慢慢转过身去,抬起脸来直视着他的面孔。俊美地容颜异样苍白,带着一种忐忑不安的迟疑。原来这家伙也会露出这样地表情啊?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竟然轻松的想要笑出声来了。她两只手缓缓搭上他的肩膀,这无数次让她依靠的肩膀,将她所有地感情都凝聚在眼睛里,静静地注视着他。

“答应我吗?”淳于吕的双手垂在身侧,带点紧张的语气问道。

“我们。都不是习惯将甜言蜜语挂在嘴边的人。”赵鑫的答非所问让他惊讶了一下,却还是沉默的听了下去:“我们也不是能够轻易许下承诺的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烟消云散,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可是我问你,如果,只是如果,我们能够从这所有的劫难里挣脱出来,平安地活下去,你可以依旧站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吗?”

她的脸颊因为自己地话泛起了红晕,眼睛比平时更加明亮。这让他心里某一根绷了很紧的弦猛然间崩断了,巨大地感情填满了他地整个胸膛。这让他得脸色更加苍白起来。他的手慢慢抬起,却最终还是放了下去:“我…有这样地资格吗?可以吗?…”

赵鑫笑了。她张开双手抱住了他,好像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坦率的拥抱过,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也许你没有听说过,可是每一个女人都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有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许诺会用生命来守护她,让她远离一切的艰险…可是,当这样的男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只需要他对我说一句话…”

淳于吕犹豫着,最终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性,他抬起手来抱住了她:“是什么?”

“一起去死吧。”

她微笑的闭上眼睛,紧紧依偎着他:“如果那一天真的要来到的话,就一起去死吧。”山脚覆盖着柔软的青草,山腰上参天的树木遮天蔽日,山顶上却覆盖着千年的积雪,怪石嶙峋。那些黑色的石头像一根根尖锐的利刺直插天际,不要说走兽,就连飞禽也难以涉足这块禁区。

恶魔盘踞在岩石上,他的身体和石头几乎融为了一体,这样俯瞰下去,穿过厚厚的云层,山下的村庄只不过像是孩子手中的积木,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他收拢了翅膀,静静地看着面前放在石头上的小小包裹。染着血迹的包裹里面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凛冽的寒冷让孩子睡得并不踏实,偶尔发出几声低微的啜泣。在距离他们不到一步远的地方,便是连雄鹰都恐惧的万丈深渊。

恶魔尖锐的手爪慢慢划过婴儿的襁褓,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不是的,绝不是她…可是,怎么会呢?…”

回答他的,只有山顶上呼啸而过的寒风。他慢慢举起婴儿,更加谨慎的仔细端详,孩子受到惊扰从梦中醒了过来,可是饥饿让她无法大声哭泣,只有不安的扭动身体,咿咿呀呀的哼唧起来。

“不是的,不是她。”恶魔血红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坚冰,空着的手一拳击打在身边的岩石上,石头顿时崩裂!他发出了恐怖的嘶吼声,猛地挥手,襁褓里的婴儿便无声的从悬崖上跌落下去,很快消失在了山渐浓白的云雾中!

突然,恶魔觉察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却见到这根本不可能会有生灵的地方,竟然站着一个老人。

枯瘦如柴的老人穿着单薄的黑衣,头戴礼帽,象蛇一样的面孔上带着令人心悸的笑容,他双手柱着拐杖,站在原地看着一脸诧异的恶魔:“不好意思,打扰你的清静了。”

“你是什么东西?”恶魔不耐烦地问道。

“上次和你失之交臂,没有好好自我介绍一下,真是惋惜,所以我这不就来登门造访了吗?”老人依旧笑咪咪地说道:“不用对我怀有敌意,我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里的战友。”“战友?”恶魔对此嗤之以鼻,慢慢站起身来,巨大的身体是老人的好几倍:“还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么失礼的话,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吧,老东西。”

老人摇摇头:“拥有同一个敌人,那我们就是战友。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一把老骨头才不畏艰难跑到这里来找你。”“我没有什么敌人,因为和我为敌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恶魔露出跋扈的笑容来。

老人却又摇了摇头:“错了。至少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活在这世界上。”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四章

 恶魔皱起眉头,不置可否的看着他,等他自己把话说完。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老人笑道:“那个不顾你的警告,将你追寻十世的爱人,毫无顾忌的据为己有的男人,你已经宽恕他了吗?”

“淳于吕?”恶魔冷笑一声:“可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啊。玛格瑞特从她降生那天起,就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霸占她!降头师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具尸体,而我的玛格瑞特,早就已经重新降生在这个世上了!”

“哦?是吗?”老人用拐杖心不在焉的敲着脚下的冻土:“这些日子你都是在寻找转生了的爱人啊,刚才被你扔下去的可怜的孩子,看来并不是她啊。”“不需要你多管闲事!”恶魔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巨大的金刀,他提刀逼近老人,后者却还是一脸的无所畏惧,一步也没有后退:“难道你心中没有疑问吗?早就该降临的女孩,为什么迟迟没有现身呢?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也许只是在白费功夫?”

“你是什么意思?”恶魔明显迟疑了一下:“难道…我被骗了?!”

“是的。”老人直截了当地回答道:“赵鑫还活着。”“胡说八道!她明明就死在了我的面前!”恶魔发出一声咆哮,老人身边的地面轰然裂开了一道,可他依旧是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说道:“无意冒犯,可是你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吗?古代人埋葬死者的时候,有时会将一条丝线系上铃铛缠在死者的手腕上.铃铛留于地面,如果死者突然复生,亲人们就可以知道了。人类就是这么神奇的动物。你可以杀了我,但是在此之前不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事情真相吗?”

恶魔沉默了。但他握刀地手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黑色的翅膀“呼”地一声展开了,他带着高傲俯视面前看起来不堪一击的老人:“我会在找到你地,你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说完,他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天空。很快消失在了天际。

老人嘴角带着微笑,目送恶魔的远去。

淳于吕,如果要怨恨的话,是不是应该后悔自己竟然触犯了降头师地大忌呢?栖身于黑暗中的人,可笑的居然奢望爱情,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足为惜吧?…“谢谢你!”

宋河星无比真诚的注视着面前的女孩,诚心诚意地又说了一遍。

安源呈现病态的苍白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晕,她有点扭捏地笑了一下:“知道了!不要再像个笨蛋一样被人抓住就好啦,说起来大叔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为什么还这么让人操心呢?”“你这家伙!才给一点颜色马上开染坊了!我警告你…”

他突然不说了,长长叹了口气:“算了,今天就饶过你了!”

“是我看在你有带蛋糕来的份上饶过你吧!”安源毫不示弱的顶了回去。一手拉住他地胳膊,亲昵地挽着他。落英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真不错。至少我们又挺过一劫了。说起来安源小姐也真是不简单,这么快就能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换一个人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就叫做祸害遗千年嘛!”赶在她开口自夸以前,宋河星连忙说道。

一旁地赵鑫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不能说句好听地吗?来地路上信誓旦旦要好好看望病人,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啊?”“我觉得自己很亲切啊!”宋河星不着边际的从安源地手臂里抽身出来,伏身抱起在脚边摩挲的黑猫:“倒是你,怎么又跟来了?!不是叫你不要到这里来了吗?”

“绕过主人说这种话,你还真是不客气。”

冷到骨头里的话语宣告了主人的到来,一身黑衣的淳于吕从里屋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宋河星反抗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好泄愤一样的端起茶了喝了一大口。

“查到什么了吗?”赵鑫转头看着降头师,淳于吕摇摇头:“没有什么收获。”“没关系的,大家都在这里,一定会想出好办法来的。”她安慰似的对他笑了一下。淳于吕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变化,他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落英一直在一旁静静观察。

这些天以来,这两个人之间都洋溢着一种奇怪的气氛,他毕竟是千年的寿命了,感觉自然要敏锐一些,就算是他们刻意遮掩,还是会看出一些端倪来。终于达成共识了吗?这种想法不禁让他面露微笑,可是心里又不免隐隐有些担忧起来。这样真的好吗?如果为此走上不归路,他们真的能够避免所带来的痛苦吗?明明都是脆弱的人,为什么终究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啊?…

你还不是一样?

心底一个带笑的声音轻轻说道。

他将双手抱在胸前,微笑的点了点头。“我说…”赵鑫有些犹豫的看着桌子边上的同伴们,又看看一旁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落英,低声说道:“不觉得落英先生今天有点怪吗?虽然没有那么夸张,可真的好像神游太虚…”

“年纪大了啊。”淳于吕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单片眼睛,翻看着手里一本黑色的笔记本:“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可不是为了喝茶聊天的。”

毫不客气的话语让在座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不知道什么话就会被他纳入喝茶聊天的范畴,所以索性就都不说话了。而这种突然降临的沉闷仿佛比轻松的气氛更适合降头师,他满意地抬起头,合上笔记本:“那个人…大家都见到了,如果正面跟他冲突的话,你们觉得我们的胜算是多少?”除了落英以外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片刻,宋河星开口道:“那家伙…和你的渊源,我多少从小鑫那里听到一些。既然是宿敌了,你应该比我们更加了解他,你觉得如何呢?”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五章

 淳于吕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声音低沉地说道:“和他的力量相比,除了力量尚未完全觉醒的神荼,茅山道士就像蝼蚁一样不堪一击,但是为什么他要选择和他们结盟,这里面的理由,你们想过没有?”

“神荼的力量尚未觉醒?”比起结盟理由,宋河星更加关心这个问题:“虽然说我现在也不在状态,可是他毕竟是直接从鬼门掉下来的,为什么说他还没有觉醒呢?”“就是因为他是直接复生到了人类身上啊。”落英语气温和地说道:“陈思思早就已经死了,她的身体之所以还可以活动,完全是因为神荼的灵魂所致,可是如果他想用这样脆弱的肉体发挥鬼使的力量,恐怕是不可能的。而宋先生你,你的身体经过几世轮回,早就和灵魂融合在了一起,所以你才可以以真实面目展露在我们面前。除非神荼抛弃了现在的身体,完全变回原本的模样,否则他的力量就只能被封印起来。”

“万一他回到本来的面目呢?我们岂不是就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赵鑫有些担忧地问道。

淳于吕点点头:“是的。可是现在他恐怕不会这么做。”说着,他转头看看一旁沉默的安源:“如果舍弃了肉身,作为神荼原本的面貌出现,那么他在这个人世间所能停留的时间将非常短暂,也许他觉得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完成,不能马上就回到鬼门去吧。”

安源咬了咬下唇,更加紧密地靠在宋河星身边。

“洛那家伙想要你手中的谶书,而神荼想要消灭你,消灭小宋。他们之间就只有一种相同的利益,那就是你。”赵鑫皱起眉头:“神荼的算盘也许是想利用洛打败我们,然后再变回原本的模样消灭洛.

.可是洛绝对不是束手就擒地人,甚至我觉得。他的力量还在鬼使之上,那么他为什么要和茅山道士们在一起呢?”

“遭遇了法术反噬,又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就算是那个人,他也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吧?”淳于吕慢慢说道:“神荼将他安置在自己地住所。用结界将那里保护起来,这正是那个人所需要的,在他完全恢复之前,他需要一个可以栖身地地方,而一旦他重新获得了最大的力量,他马上就会离开,甚至,将所有的茅山道士统统杀死…”

他的话令人不寒而栗,安源抱起胳膊来:“如果是这样…那方铎该怎么办?!那小子虽然惹人讨厌。可是却不是坏人啊!如果会被杀死…被杀死的话…”

“还有一个人,我们也许忽略他很久了。”落英微笑地说道。

淳于吕点点头,面对其余三个人惊讶地注视说道:“茅山派掌门人潘戎。虽然上次在恶灵谷我重创了他。可是在神荼的帮助下他应该不至于一蹶不振…”“那小子!”安源叫嚷起来:“上次带走大叔的也是他!这家伙有什么问题啊!老做些讨人厌的事情!”

“自从上次与他交手以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个少年。也许并不是他看上去的那个样子。”

“什么意思?”赵鑫愈发困惑起来。

降头师纤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的封面上慢慢勾画:“他并不是人类。或者说,他并不是一个活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一向标榜正义的茅山掌门。却原来也是个妖怪?!”宋河星话说出口马上后悔了,偷眼看看一旁的落英,后者给了他一个无所谓地笑容,接下去说道:“为了调查他,我受到淳于的委托也查阅了很多资料,狐仙的书籍中,记载了一段百年前地恶战——茅山弟子对我们的一个村落进行了屠杀,但是最后还是被我地父亲压制住了,重伤而逃,记载里有一段描述让我很在意,说那名逃跑地茅山弟子,有一头很罕见的蓝色头发。”

“什么?!”赵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标志也太明显了!还有什么人能长出颜色那么风骚地头发啊!王头被杀的那天,跳跃在她眼前的那抹蓝色,至今还常常在噩梦中闪现!

“不老不死吗?…”宋河星抬起头,眼神犀利的看着淳于吕:“除了你们降头师,茅山道术里有这种法术吗?!”

回到他的却是落英:“茅山道术的极致是修仙,所谓道骨仙风,就是要在不断修炼自己的过程中脱去凡胎,跻身仙班,这样便可以法力大增,长生不老了。但是那个孩子的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的。除了符阵以外,他似乎并不常使用茅山道术,甚至是他的徒弟都能用的步,他都从来没有展现过。与淳于相斗,使用的却是武力,那种可怕的蛮力和敏捷的身手,不禁让人生疑,他到底是茅山道士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呢?”

“这么说起来…”赵鑫连连点头:“有道理啊!可是他究竟是什么呢?难道说,他之所以长生不老的理由,和茅山道术一点关系也没有?!”

“如果真的是这样…”淳于吕的脸色更加阴沉起来:“恐怕那个人会去寻求茅山道士的帮助,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了。”

“你的意思是说…?!”赵鑫恐慌的瞪大眼睛。

安源慢慢说道:“难道是…他是接受了降头术的帮助,才活到了现在?…”“就这样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了。”

李承祯收起符袋,微笑的对在一旁不住道谢的屋主说道:“长久不用的空屋,很容易就会聚集一些不好的东西,可是它们一般力量微弱,最多只能让你感觉到不舒服,但是如果不及时清除,很有可能会靠吞噬人类的负面情绪慢慢壮大起来。不过现在我已经清理完了,你可以安心住进去了。”

屋主千恩万谢的递上一封红包,李承祯笑了下,双手接了过来放进衣袋里。

“师兄!这边也收拾好了!”

方铎从屋后绕了出来,满头大汗的扛着一把梯子:“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我都快要饿死了!”

从他手里接过梯子,将比较轻巧的符袋交给他,李承祯率先走出院子:“回去的路上请你吃一碗面吧。刚才教给你的心法都记住了吗?如果要避免鬼怪附身,你就不断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你这样的体制,如果没有我在身边,究竟要怎么活下去啊?”

语气里带着责备和担忧,方铎被说得抬不起头来,默默跟在他身后。没想到李承祯在人行道上突然收住脚步,他没有看清前面,一头撞在师兄的后背上:“对、对不起!师兄!我…”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他听到了李承祯冰冷的问话。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六章

 “对于特殊行业者的例行检查。”

靠在巡逻车上的宋河星抱着双臂,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赵鑫打开车门从车里走出来,面色凝重:“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当面询问你。”

“上次一别,小姐还很健康嘛。”李承祯一边应答,一边全身戒备,似乎降头师会从周围什么地方突然跳出来。他的反应看在宋河星眼里,让他冷笑一声:“不要担心,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想要对付你们的话,不用出动大部队吧?”

方铎被这样的气氛吓到了,他伸手紧紧拉住师兄的手臂。李承祯放下肩上的梯子,递到他手里:“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跟上来。”“可是,师兄…!”“马上回去!”

李承祯的语气让少年退缩了,他默默接过梯子,一步一回头地走开了。

“你们想要问我什么?我可是没有话想要跟降头师的走狗说的。”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两人,李承祯冷冷说道。“降头师的走狗?”宋河星一脸的哭笑不得:“想不到跟那个邪恶的老头结盟的人,竟然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你没有自尊吗?!”

李承祯咬着嘴唇,脸上闪过一抹戾气。赵鑫连忙接过话头:“我们今天来不是想要挑衅的。李先生,有一些问题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答复,这与我们之间的争斗无关,只是一点疑惑而已。”“哦?是吗?”他挑起眉头,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是关于你们的掌门人…”赵鑫紧紧盯着他,不愿放弃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小的表情变化:“…他真的是人类吗?还是被法术支撑地怪物,是不老不死的怪物?!”

似乎有一阵响雷从李承祯的脚下滚过.他地身体晃了晃,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掌门人天赋异禀,茅山派就是依靠他才走到了今天。他是我们的正统掌门人。如果要说这样地话来诋毁他的话,就算不才力量微薄。我也不惜与你们一战!”还是抵死不认啊!”宋河星恼火的上前一步:“你知道你们与那老头的结盟最终会将你们送上不归路的!到时候粉身碎骨都不奇怪,我们反而是想要帮助你们,还真是狗咬吕洞宾呢!”“有神荼大人和掌门人在,我们不会有事地!”李承祯依旧固执地说道。

似乎没有什么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赵鑫叹了一口气:“算了。小宋,不用勉强他。可是李先生,毕竟小楼的时候你救过我们的命,方铎又是安源的同学,和我们出生入死过,所以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们,你知道怎样才可以找到我们的。”

李承祯冷着脸道:“请回吧,我依旧无话可说。”

赵鑫拉着宋河星的手臂。将他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上车。车子发动,李承祯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了街道车流中。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不会错地。他坚持到今天的信念,一定不会错的…出昏暗的橘光。墙上用暗红地血渍书写着奇怪地符号,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潘戎赤裸着上身。盘腿坐在房间中央的石台上,他全身地肤色如同死人一样惨白,双眼紧闭,原本耀眼的蓝色头反变成了蓝灰色。站在他身边的老人一身黑色长袍,袍脚拖地,颇像挂着黑布的竹竿子,他伸手用黑紫色的指甲在潘戎背上划开一道三寸间的小口子,没有一滴血流下来。

“你还是很虚弱呢。”老人森森的笑着:“不过我会帮助你的,不要担心。”

斗室的石门悄然打开,陈思思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战战兢兢的茅山弟子,石门在他们身后关闭的时候,这弟子吓得几乎跳了起来。老人转身看着他们,眼里露出贪婪的光彩:“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准备令掌门人的仪式终止呢,害得我伤心了好半天。”

“不要再假惺惺的了。”陈思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蔻丹一般的指尖点点一旁的弟子:“人给你带来了,需要什么帮忙尽管开口。”

“不胜感激。”老人原地没动,可是他投在墙壁上的影子却好像突然有了生命一样,猛地向茅山弟子扑过去!弟子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脖子就被这绳索一般的黑影紧紧缠住了!他兀自瞪着一双突出眼眶的眼睛,惊恐又不可思议的注视着面前的两人。

“年轻的血液永远都是生命的源泉…”老人嘟嘟囔囔的摊开双手,他身体的周围突然冒出了一圈黑雾一般的轮廓,被禁锢的茅山弟子双脚离地,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鸣声,一点点向他移动了过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魂六魄,受之无常…前驱之鬼,受我差遣…”

老人发出奇怪的低吟声,悬在半空中的茅山弟子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陈思思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就感觉从她面前滑过的空气如同利刃一般锋锐!就见无数的裂伤遍布弟子的全身,鲜红的血液一点也没有流在地上,统统被黑雾吸引过去,它就像是海绵一般,贪婪的吸附着,索取着!

茅山弟子并没有很快死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从关节处一点点脱出,骨肉分离,筋脉尽断,最后胸口也一点点被剥离开,肋骨像被一只手慢慢撬开一样,最后将一颗还在怦怦跳动的心脏露在了胸腔的外面!

陈思思有些反胃,当她看到老人慢慢向那可怜的受害人走去的时候,几乎要抑制不住夺门而逃了。

“好孩子…真是不错…”

老人慢慢伸出手,最终将那颗心脏像攀折果实一般,一把抓在手里,毫不犹豫地从受害者的胸膛里扯了下来!他贪婪的看着手中的心脏,将其小心的收在了袖口里面,这才将手一挥。绑缚死去的茅山弟子的黑影瞬间消失了,他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落在地上,老人连看都不看那具尸体一眼,伸手抓向潘戎背上的伤口!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七章

 汇聚在老人四周的鲜血不知为什么,现在已经变成了黑红色,源源不断地向着少年的后背涌去!他发出了无意识痛苦的呻吟声,整个身体像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往上提起!陈思思紧张的看着一切发生,终于,当少年的头发渐渐变回了耀眼的亮蓝色,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老人嘿嘿一笑,看着瘫倒在石台上的少年:“神荼大人,你还真是做了一笔合算的买卖,我耗费精力为你的小弟疗伤,你在一旁作壁上观,到时候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不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说的什么话?”陈思思皱起眉头来:“上次你擅自对那女孩下降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现在又开始跟我说这种话了?!”“擅自下降?!”老人像是听到什么世纪大笑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声音如金石相碰,嘶哑刺耳,令陈思思都不寒而栗起来:“真是奇哉怪也,大人,是因为你是远古的存在,我才一直对你很客气,不过我身为降头师,什么时候下降,对谁下降,似乎并不需要为人所左右!倒是我要奉劝你一句,是时候该抛弃那些不必要的烦恼了,那女孩也不必要死,只要在她咽气之前,我能够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你不明白吗?”

他像蛇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令陈思思感到反胃,她皱起眉头来:“你竟敢威胁我?!”

“这是世上还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老人收了笑,平淡地说道:“想要试试吗?”

她紧咬嘴唇,猛地转身走向石门..背后传来干涩的声音:“上次跟你提过那个叫做方铎地孩子,是时候该把他交给我了吧?”艰难的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焦急地青年。他知道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就算面前地孩子还很稚嫩,还不足以担当起重任。可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再考虑了,他要把那最最艰难的任务托付给他。

老人艰难的伸出手。紧紧拉住儿子的手。

你要记住,我们这一族从你爷爷开始就必须要守护的东西,你一定要记住…

青年终于流下了眼泪。

父亲!你还不能离开啊!我们都还需要你!如果你走了…我又有什么能力可以守护掌门人,又有什么能力可以辅佐他?!…

就算是这样,你也没有拒绝地权利。

老人沉重的呼出一口气。

从那天晚上。茅山门内几乎遭遇灭顶之灾的晚上开始,你的爷爷就已经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就算是与道义不符,就算是要被正义之士唾弃,都绝对不能放弃掌门的血脉!在他身上…他的身上,有我们复兴的钥匙!直到他完全觉醒之前,你都要在他身边,保护他…你记住了吗?

是的…父亲,我记住了。

青年痛苦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父亲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就交给你了,承祯,我地孩子…

“父亲!”

从梦中惊醒。李承祯发现自己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床单。

窗外还是漆黑一片,黎明并没有到来。他却已经睡意全无。慢慢翻起身,风吹动着窗帘一起一落。夜晚地寒意浸凉了整个房间。他走到窗边,从敞开地窗口看出去,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灿烂。从很小地时候开始,父亲就一直告诫他要远离世俗的诱惑与贪念,另一方面却又送他出国留学,学习一切可以为门派服务的知识。

有时候,他不免要怀疑自己,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的努力,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可是一旦这样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父亲临终前那殷殷嘱托的神情就又浮现在眼前,让他不免为自己感到羞耻。他必须坚持下去,必须完成这一族所要完成的使命,所以就算要他死…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了微弱的敲门声,一个声音战战兢兢地问道:“师兄,你睡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方铎,看到他竟然还没睡,有点惊讶的看着他:“对、对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吗?!”

李承祯摇摇头:“怎么没有回家去?明天不用上学吗?”

少年连忙回答道:“明天是公休,所以今晚我就没有回家,有些事情一直放在心里,睡也睡不着,就想来找师兄说说话!”

听他这么一说,李承祯拉开门,让他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吧,说晚了就去睡觉。明天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呢。”他打开灯,让方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自己站在他旁边。方铎显得有些紧张,不住地推着鼻梁上的眼镜:“是、是这样的,师兄,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是…我们真的要和安源他们做战吗?”

没想到他竟然问起这件事情,李承祯稍稍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想和自己的同学为敌吗?”

“不、不是这样的!”方铎连忙连连摆手:“是师兄收留了身为孤儿的我,一直教育我,让我不再受到鬼怪的控制,还帮我找到了愿意收养我的家庭!所以不管师兄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的!就算是要和他们为敌…”

说着,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泪水,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李承祯轻轻叹了口气:“不要露出那个样子,你也是马上要成人的男子汉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一样?”“对、对不起…”

嘴里在道歉,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流下来了,方铎有些不顾一切地说道:“我想不明白啊!安源和赵鑫姐姐,甚至是淳于先生,他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他们都是坏人,为什么那时候要救我呢?没有师兄师父在身边,是他们在很亲切的照顾我,这些我都是亲眼看到的啊!师兄!请你告诉我,他们真的是十恶不赦,不得不杀掉的坏人吗?!”

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八章

 他想起来那天在旷野上的打斗。

降头师的恐怖令他记忆犹新,可是他更加忘不了那冒着生命危险扑过来救他的女人。明明是他在步步紧逼,明明是他想方设法要除他们而后快,为什么还要救他呢?…

李先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你是和其他茅山道士不一样的!你不像潘戎那样不择手段,也不像神荼那样疯狂!你们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只有和降头师联手,才能最终收服真正邪恶的东西啊!…

她那时的话现在好像还在耳边回响,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诫他:她在骗人,她是降头师的走狗!…

“师兄?”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方铎感觉到不安,他吸吸鼻子,又叫了一声。

李承祯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掩饰自己的失神:“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既然是师父和神荼大人的意思,就不要犹豫照着去做就好了。你要记住,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是为了正义而行,就算有些牺牲,也是逼不得已的…”苍白的话语,说出来他感觉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方铎迟疑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师兄,最近神荼大人很少传唤你了,就连师父也很少露面,就是因为我们和那个像蛇一样的降头师老爷爷结盟了吗?他不也是降头师吗?为什么我们可以认同他却不能认同淳于先生?相比较起来,我倒觉得淳于先生比较和蔼一些呢。”

又是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李承祯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拉着他的手臂让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了一天不觉得累吗?以后有问题我会慢慢回答你的,现在给我回去睡觉,听见了没有?”

少年连忙依言向门外走去.突然又回过头来:“对了,师兄!最近有几个师兄弟很久没来了,我去问其他师兄。他们都说没看见,你有派人出去做事吗?”

他闻言。稍稍愣了一下。最近事情繁多,身上地伤又没有完全好,所以很少履行大师兄的职务了,听他这么一说,他一边将少年推出门去。一边说道:“不要操心这么多事情,明天我就会去询问的,说不定跑回老家去探亲呢,快回去睡觉!”

说完,门板便在方铎面前合上了。

少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师兄地这种态度,笑了下,回头走上走廊,想回到自己睡觉的地方。快到房门口地时候,却有人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方铎吓得几乎惊叫起来。连忙回头,看到站在他身后的人竟是陈思思。他急忙行礼道:“神荼大人!?”

“找你半天了,跑到哪里去了?有些事情。我想找你说说。”陈思思一手背在身后,示意他跟自己走。方铎连忙跟了上去:“需要我去叫大师兄来吗?!”“不用了。只要你一个人就好。”

她两眼看着前方。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只要你一个人就好。”青灰色的拱门是洞穴的入口。

门柱上写满了密密麻麻地梵文,穿过拱门就是一个庞大的山洞。洞穴里空无一物,从洞顶射下的一束光照亮了中央的石坛。

这便是淳于吕的冥想之所。

每一个高等降头师都拥有一处这样的地方,绝对隐秘,一般人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这是他们靠着强大的念力在意识深处自我构建起来的,当降头师进入冥想状态地时候,他们就会走进这里,思考未解决的问题,或者只是图个清静。

他在石坛上缓缓坐下来,闭上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和那个人的决战在即,他迫切地想要将自己的心绪理清,可是却一直有种躁动在心中翻腾。他已经不能像以往那样冷酷地对待敌人了,因为除了仇恨,另一种感情在他地心里生根发芽,这是他在漫长地岁月里都不曾体会过的感情,是也许他曾经有,但是很久以前就丢失地感情…

落英问过他一个问题:当你报仇雪恨之后,要做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以前也有人问过他,在此之前他完全不加思索就能得到答案——要带着妹妹去见父亲母亲,再也不呆在这冰冷可怕的世界上了。可是现在却又有一个人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答案,她用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一遍遍在他面前说着:和我在一起吧!

他的心偏离了以往的轨道。这对于他来说是可怕又甜蜜的,可怕的是他的肩上有了更多的包袱,心中有了更多的繁杂,面对敌人的时候胜算少了很多;甜蜜的是,他终于还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样的笑容会让每个他认识的人大跌眼镜。就先这样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早在一年前,他不是也没有想到生命里还会再遇到那样的女子吗?…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缓缓张开眼睛,神情却变得冷酷起来,他低声说道:“很不简单啊,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洞穴角落的黑暗里面,一个人缓缓走上前来。越靠近石坛,他蓝色的头发越发耀眼,眼下的阴影越发浓重,少年手里紧紧握着长剑,死死的盯着他:“这就是你的冥想之所吗?还真是冷清呢。”“身为不速之客,你还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淳于吕看着他,并没有站起身来:“看来我对你的猜想没有错,如果不是降头师的法术,你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真是讽刺啊,堂堂茅山派掌门居然是靠降头术苟延残喘的活死人。”

潘戎冷笑了一声:“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和你们有本质上的区别!不想跟你废话多说,今天是来取你性命的,乖乖受死吧!”

“送你过来这里的那个人没有告诉你吗?冥想之所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少年提剑一跃而起!想着他的头顶便扑了过来!淳于吕身形丝毫未动,他的身体突然发出了暗紫色的光芒,这光芒犹如一条条活动的巨蟒,将少年的攻击挡在了半空中!潘戎落在地上,脸上带着冷笑:“因为是你的冥想之所,所以其他人的力量就会被消弱吗?你可不要洋洋得意,就算这样我还是可以杀了你!”

说着,他猛地将剑插进脚下的岩石中!

剑身瞬间笼上了一层黑雾,巨大的轰鸣声在洞穴中回荡!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九章

 从剑身上漫出的黑雾将地面生生撑开了!如同一条黑色的大蛇在地面游走,飞也似地向淳于吕冲了过去!降头师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重量一般腾空而起,几乎与此同时,他刚才坐着的石坛在一声巨响中变得四分五裂!

“别想逃!”潘戎猛地拔出剑,跃身便刺!

淳于吕轻松闪过了他的攻击,眼神里带着的怜悯让潘戎捉狂,他发疯似的连连攻击,降头师开始的时候只是一味躲闪,末了身影突然一闪竟然消失不见了!少年大惊失色之余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被突然感觉到一种噬骨钻心的疼痛,让他像只大虾一样拱起身子,手里的长剑落在了地上。

“如果在恶灵谷,你还配做我的对手的话,那是因为你那个时候还能保有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淳于吕负手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冷冷的注视着他:“而现在的你不过是那个人的傀儡而已,我不想杀你,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潘戎伏在地上,突然发出一阵狂笑,他猛地抬起头来疯狂的看着一身黑衣的男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个丝罗瓶!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就算我借用了降头术来达到目的,也只是利用而已,你凭什么用这种蔑视的态度来对我?!…”

“究竟是谁利用谁呢?”淳于吕将他轻松的压制在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明明知道潜入别人的冥想之所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就算那个人自己都不敢保证他可以全身而退,所以才把你推到前面来了吗?所以说你已经沦为了他的随扈吗?乘自己还有一点自尊地时候,赶快离开吧!”

说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露出惊讶的神情看着面前的少年。

“才发现吗?”潘戎狰狞地笑着,慢慢举起一只手来。他的手心里攥着一只玻璃瓶,瓶子里盛着黑色地药水。看到淳于吕有所动摇,他的笑容更加的扭曲起来:“就由我来告诉你吧!就算是冒生命危险也要到这里来的原因!”他狠狠将手里的瓶子摔向地面!

玻璃瓶立时粉碎了,黑色地药水向周围四溅!淳于吕在胸口飞快比划着手势,口中默念咒语,可是明显已经来不及了!他的额头上泌出了细细的汗珠。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唯一清晰可辨的就是少年歇斯底里的狂笑声…

“我买水果来了!”

赵鑫笑眯眯的从门里走进来,落英正在满屋子追逐安源,给她喝一种闻起来就很苦的草药。看到她进来,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小姐你来了…”“姐姐!我要吃水果!”安源连忙跑到她身边,偷眼看着落英手里的瓷碗。这孩子气地表现让落英有些哭笑不得,他索性放下手里的药碗,从赵鑫手里将水果接了过来:“你们坐着聊天吧,我去切水果。”“每次来都让先生你张罗。很不好意思啊。”

“这里的厨房可是我一手建起来地。”落英笑着向她眨眨眼睛,转身提着水果走开了。

“淳于呢?”赵鑫装作满不在乎的问道,眼睛向紧闭地里屋门瞟了几眼。安源偷偷地笑了笑:“姐姐怎么也不多少关心一下我地病情啊?先生生龙活虎的,问他干什么?”“死丫头!想挨打还是怎么着?!你就在这里…”

话没说完。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胸口像被什么东西贯穿一般,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安源发现了她地异样。连忙扶住她的手:“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不…现在好了。”疼痛的感觉转瞬即逝,却在她心里留下了沉重的恐慌,她瞪大眼睛看着里屋的房门,突然大步向那里走去!安源慌忙在后面喊着:“姐姐!落英先生说淳于先生在冥想,叫我们不要去打扰的…!”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猛地将房门一把推开!

房间里只点着一根昏暗的小蜡烛,她看到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淳于吕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正想松一口气跟他打招呼的时候,突然就将降头师皱起眉头,猝不及防的喷出一口黑红色的鲜血!

赵鑫发出一声惊叫扑了过去,正好让他失去知觉的身体倒在了自己的怀抱中!李承祯有点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师弟:“你是说,方铎昨晚没有回来睡觉?”

“是的,大师兄。”和方铎临时使用一个房间的茅山弟子肯定的回答道:“师兄不要太焦急,最近有几个师兄弟都有任务外出了,也许师父或者神荼大人差他办事去了,晚上就能回来。”

李承祯只得点点头,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外出公干吗?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向他这个大师兄报备一声?别人也就算了,方铎是绝对不可能的啊!更何况半夜的时候还见过面的…他自己想着事情,没留意迎面过来了人,等看到的时候几乎要擦身而过了,才有些惊慌失措的拱起手来:“大人!”陈思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便要径自离开了。

李承振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大人!有件事情想要询问您!”

她停住步伐,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什么事?”“最近听说有几个师兄弟外出了,就连方铎也不见了,所以想问问大人您是否交给他工作了?…”

“全都外出了。”陈思思斩钉截铁的说道:“是比较机密的事情,所以事先没有告诉你。”“那方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疑惑的阴影在心中扩散开来,李承祯连声追问道。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扭头向长廊走去,临了撇给他一句话:“昨天傍晚就走了!”

昨天,傍晚?!

李承祯皱起眉头来,那昨天半夜和他聊天的人是谁?…为什么大人要撒谎呢?有什么事情是他也不能够知道的?!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网住了摇摇欲坠的茅山派,就连一向迟钝的方铎,昨晚上不也提出了疑问吗?!

可是,这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十章

 “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落英叹了口气,将手拢在袖子里,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男人:“你也太大意了,居然会被这么卑鄙的手段伤到。”

“是那家伙…”

淳于吕喝了一口他刚递上来的药碗里绿色的汁液,皱起眉头来:“看来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茅山道士和那家伙之间,果然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喂,你不要再用那种表情看着我了。”

后半句是说给坐在他身边的赵鑫听的,她一直露出一种泫而欲泣的表情看着他:“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所以你回去吧。”“明明伤得很严重的样子啊!”赵鑫义愤填膺的站起来,脸气得通红:“不管是什么人,都没有理由在别人做梦的时候下杀手吧?!真是无耻至极!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我说…”淳于吕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她:“不是做梦的时候…”

“现在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啊。”落英笑着看着他们:“小姐一直担心得不得了,从昨天就一直守在这里,所以多少说句感谢的话吧,淳于。”“在这里也没有做什么有用的事情啊,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降头师冷着一张脸说道。如果不看在他身上有伤,赵鑫还真是想一拳就这么挥过去,最终还是忍下来了,她抓起身边的包包:“不管了!我走了,落英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好了!”

“我送你出去。”落英连忙起身,跟着她走出里屋

赵鑫走在他前面,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落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说道:“小姐…请不要生淳于的气,他只不过…”“我知道啊!”

她猛地回过头来。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因为虚弱的样子被我看到了,所以在那里生闷气呢!所以接下来只好拜托落英先生了!有你在这里。安源和淳于都不让人担心,所以真地谢谢你啊!”“不…不客气。”这样的笑容真的让落英感觉到意外。

他看着她轻快地走下楼梯,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暖意来。

是不是一直将事情想得太悲观了呢?也许这两个人,可以得到曾经与他擦身而过的幸福也不一定呢。是啊,那就在他们身边继续守护吧。他真地想看到,这女子最幸福时的那抹笑容…赵鑫将车驶进车位,锁好方向盘,打开车门走下车。

地下停车场的地面有些潮湿,她心里纳闷也许哪里的水管坏了,上去的时候应该找物业地人说一下,每月交给他们那么多管理费和停车费,结果却一个比一个懒,现在的人啊。真是一点职业情操都没有了!

车门上锁的“哔哔”声响起的时候,她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周围未免也太过安静了。没有换风机的轰鸣声,也没有保安巡视的声音。空气好像凝固住了,在这一片死一样的宁静中没有一点生气。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在这温暖的春季里。呼吸竟然看得见白气,身边地温度几乎是一点点往下掉。她的指尖感觉到了一种麻痛。她将手伸向枪套,悄悄拔出枪来。

是什么东西?!鬼怪?!茅山道士?!还是降头师?!总之现在她不会再认为造成这种情况的是黑帮分子了,所以难免更加紧张起来。

“谁在那里?!”她听到过道上有一些响动,像是一只大鸟降落地声音,她将背部紧紧贴在车子后备箱上,紧紧握着手枪大声问道。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她的手开始有些颤抖,但马上在心里痛骂自己胆小鬼,于是把心一横,身体飞快地转动,迅速地来到过道上!

枪口所指地不速之客,却让她一下愣住了。

路易斯静静地站在那里,皮肤依旧是羊脂一般洁白,好像她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安静里带着一点忧郁,他金色的长发松松绑在脑后,身上墨绿色地天鹅绒外衣显得异常高贵,胸口绣着精致美丽的花纹,就好像从画中走出来的王子。赵鑫觉得这样的装束有点眼熟,依稀就是在恶灵谷,她晕倒后做的那个梦里出现过的…

“看到我很惊讶吗?我的公主。”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虽然语气很平静,可是赵鑫还是听出一些风雨欲来的狂暴,她紧张得直咽口水,对着他的枪口并没有放下来:“你到这里来,想做什么?!!”

路易斯上前一步,她连忙后退数步,看到她这样,他便停了下来,露出一丝冷笑:“我想过与你再见的时候你会说的话,很多种可能,可是惟独没有这一句。你觉得我回来做什么?在被你们欺骗之后,被我这世上唯一爱着的女人欺骗之后,我回来做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让你杀了我!”她虽然直冒冷汗,可是还是语气强硬地说道。“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出她的意料之中,他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暴跳如雷,露出狰狞恐怖的神情,而是用一种令人心痛的表情看着她:“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所能爱的只有你一个人,我在这令人生厌的世界上不断徘徊,也只是为了能够找到你,看着你,得到你的爱情。我们已经经过了那么多岁月,一次次轮回,最后你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可是为什么?!我想了很久,为什么这一次会出这样的纰漏?!”

“什么叫做纰漏啊?!”鼓足勇气,赵鑫放下手里的枪,大声说道:“我不是你的玛格瑞特!我有自己的心,不管之前我轮回了多少次,也不管在你心目中我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你不可能能左右我的心,我爱的并不是你,希望你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接受不了!”

路易斯脸上突然出现了狰狞的神情,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在赵鑫完全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紧紧抓住她的肩膀!

“你要干什…?!”

惊恐的声音消失在他突然袭来的嘴唇间,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令她感觉到疼痛的吻!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十一章

 不是这样的!

赵鑫在心里大叫着,想要推开他,可是她的身体却像被捆绑一样无法动弹!正在绝望的时候,她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胸膛猛地冲上来,穿过她的咽喉直达口腔!路易斯像被灼伤一样飞快地从她面前弹开,羽毛一般轻盈的落在不远处。

“淳于吕…”他从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不能小看男人的嫉妒心呢…看来他早知道我会回来找你!”

“不要再靠近我了!”

他一离开身边,赵鑫马上觉得身体恢复了自由,她迅速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枪,将枪口对准了他:“路易斯!我们原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请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可以像从前那样,还可以见面…!”“不要开玩笑了!”他大声喊道,脸上的表情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狂暴又狰狞:“除了爱人!我们之间不可能有其他的关系!如果你不能爱我,我就要将你送进新的轮回中!我可以等待!不管再过多少年,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就算是要重新轮回…”赵鑫坚定地看着他,尽管她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可是还是一字一句毫不犹豫地说道:“就算要重新轮回,我在等待的,我想要见到的人,也绝对不是你!”

她的话,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在他胸口上狠狠刺进了一刀。十世轮回中,就算他一次次目睹她悲惨的死去,一次次拥抱她失去生命的身体,也从来都没有现在的这种感觉——胸口好痛,痛得像要裂开一样.那种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感觉就是人类所说地绝望吗?…

他是恶魔,他不懂得悲伤,他的心里只有仇恨!

嘴角闪过一丝暴戾的冷笑。他突然腾空而起,金色地长发瞬间变成了银白色!巨大的身体长出了黑色地翅膀。血红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赵鑫恐惧的看着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看到眼前金光一闪,脖子上冷飕飕的一片!

“不能忘记他吗?让我来成全你。”他冷笑着停驻在半空中。

血,鲜红地血从她颈部的动脉中喷涌而出。赵鑫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软绵绵的跪倒在地上,很快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中…淳于吕突然感觉心头一颤,他皱着眉头捂住胸口。

“还是不舒服吗?”落英关切的看着他。他摇摇头:“不,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和那个人的决战在即,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倒下来的。“说起来那老头还真够阴险的!”宋河星大大咧咧的坐在他对面地椅子上,怀里抱着黑猫:“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借茅山道士之手除掉你,看来他还是挺忌惮你的!怎么样?窝在屋子里这么多天,还没想出对付他们地办法吗?”“说得还真是轻巧!”一旁的安源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对方这几天一点动静也没有。茅山道士地老巢也不知道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就算想要主动出击,我们也没有下手的地方啊!会在这里说风凉话。怎么不想想办法对付你那个人格分裂地弟弟啊?!”

“再说那家伙是我弟弟,我对你不客气啊!”宋河星凶巴巴地对她吹胡子瞪眼睛。

“安小姐说的没错。”落英的笑容也没有了。一脸担忧的叹了口气:“对方按兵不动。让人很担心啊,不知道又再计划什么事情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淳于吕声音低沉地说道:“那个人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时候如果可以了结他,就要比等他完全恢复容易多了。那个人…他是可以在一夜之间将淳于家满门屠尽的角色,不能够对他掉以轻心!”

他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出过往的事情,安源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可是…要怎么办才好呢?”

“首先要找到他藏身的地方。”淳于吕继续说了下去:“想要恢复力量,想要控制潘戎,他就必须要得到神荼的帮助,一个人可以藏身的地方有很多,但是茅山道士人数众多,想要消失无踪并不那么容易。落英,可以请你帮忙,在附近山中寻找他们的踪迹吗?”

落英点了点头。降头师又转向宋河星:“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还是想要借助警察的力量,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件发生,也请你留意一下,随时知会我。”

他突然慎重又有礼貌的拜托,宋河星在身体本能抗拒之前,就乖乖的点头答应了。

“我要做什么呢?!”安源急切地问道。淳于吕看了她一眼:“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而且在我们中间,你是最没有自保能力的一个,也包括赵鑫在内…”他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要参与我们的行动,只要你们可以好好的待宰安全的地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安源噘起嘴巴刚要说什么,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原本自然的事情,却让淳于吕和落英露出了惊诧的神色——这怎么可能?!降头师的居住地,整栋楼都在他的结界包围下,怎么可能有人在没有令他察觉的情况下走到门口来呢?!落英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降头师示意他少安毋躁,自己身边的空气紧绷起来,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安源毫无察觉,欢喜得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是姐姐吗?!”

“你怎么了?”宋河星奇怪的看着怀里的黑猫,它似乎发怒了,弓起背来,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安源打开门,却愣了一下,屋里的人听她用一种疑惑的声音说道:“咦?怎么是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让他进来。”淳于吕没有多问,简单地说道。

跟在安源后面走进来的人,着实让宋河星吃了一惊——小小的个头,单薄的身体,脸上少了那副黑框眼镜,整个人唯唯诺诺的模样都有所改变——不速之客站在桌子旁边,气定神闲的打量着对面正襟危坐的降头师。

“你来这里做什么?”

淳于吕平静地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名字…是叫方铎吗?”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十二章

  “看样子,你的情况还好啊。”

方铎也不等主人让座,自己便在安源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女孩没有对他这样无礼的举动作出反应,因为从他进来开始,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眼花还是什么,竟然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背上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她困惑的站在一边,宋河星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印象里只会不断道歉的小鬼:“真是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家伙,现在看上去还真是不一样了!”

“郁垒大人的眼力也不过如此啊。”少年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无视宋河星的恼火,面对淳于吕说道:“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无知吧,淳于先生,毕竟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你眼睛里看到的,恐怕不是别人所见到的那么简单。”“被你称赞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淳于吕的脸色紧绷,落英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还不是很明白,脸色凝重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方铎笑了笑:“我是替我的主人前来问候你的。这次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你必须要明白,就凭你们是不可能同时对抗我的主人和茅山道士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安源忍不住叫嚷了起来:“你不就是茅山道士吗?!这么说来,难道你变成降头师了!?”

淳于吕示意她少安毋躁,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来:“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虽然我也不是什么满口仁义道德的笨蛋,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阴毒了?”“洛先生的目的,只是为了你手上的那个东西,如果你乖乖交出来了。就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方铎平静地说道。

“我明白了!”宋河星恍然大悟一般指着少年:“这家伙身体里,是别人的灵魂是不是?!…虽然这事情有点匪夷所思,不过现在…他妈的.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接受不了地!”

听他这样一说,安源也一下子明白了:“方铎…上次在落英先生的山庄里。他就说自己是天生地灵媒,非常容易被附体,难道说…这一点被利用了?!可是茅山道士怎么会…?!”“茅山道士和那老头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对他们还有什么幻想啊?!”宋河星站起身来,对着少年摩拳擦掌:“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把你们那些阴险的计划全部说出来,否则的话。我把你的肠子都打出来!”

“你不能碰他。”

淳于吕的话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宋河星惊讶地看着他:“可是…!!”

方铎有些高傲,又有些冷漠的看着周围心思各异的人,嘴角微微扬起来:“不用特别交待他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动起手来,我也不定会输给他。这具身体真的是出人意料的好用,完全符合我的心意,力量使用起来也没有什么障碍…”“你到底是谁?!”安源大声问道,她的眼圈有点潮红:“方铎怎么样了?!他的灵魂呢?!被你杀死了?!”

宋河星向前扑了一下。却被落英一把拦住,他听到降头师慢慢说道:

“我并不是忌惮你地力量才不愿与你动手,而是受了别人的拜托。一定要将你带回她的身边。”

他慢慢抬起头,黑色地眼睛紧紧盯着他:

“不要再伤她的心了。赵律。”

她慢慢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树下地草坪上。

温暖地阳光穿过碧绿的树冠零碎洒在她身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青草地芬芳。暖融融的簇拥着她,让她忍不住想闭上眼睛再多睡一会。舒服得伸了一个懒腰,一本摊开的小书从肚皮上滑落下去,随手捡起来,羊皮封面摸起来像油脂一般温润,上面用奇怪的文字写着什么,可是她却不认识,更奇怪的是这本书的内页里什么文字都没有,微微泛黄的纸张滑稽的一片片空白。

她感到有些好笑,那么睡着之前她究竟在这里看什么书呢?

拎起丝制的裙摆爬起身来,她站在树下向远处眺望,绿色的草坪一望无际的延伸,远处茂盛的小树林露出一座城堡的剪影,和这阳光灿烂下的树木草坪不同,那高耸的尖顶和塔楼都呈现出压抑的黑褐色,让她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地方令她感觉到压抑。树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她连忙转头去看,就见一匹黑马带着一个骑士向这边跑来了。

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明亮的晃人眼睛,礼服胸前金色的紫藤花蔓形坠饰华丽又高贵,腰间的剑鞘随着坐骑的运动磕碰着长靴,那英俊无双的面容让她的心像擂鼓一般剧烈跳动,虽然知道很失礼,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走出树荫,用力挥动手臂向他招手:

“路易斯!”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呢?她明明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认识他的…

骑士勒住了疾驰的骏马,放慢速度缓缓向她走了过来。他脸上挂着足以令太阳失色的笑容,来到她跟前并没有下马,而是向她伸出手来:“快上来!玛格瑞特!你的父母在等你!”

是在对她说话吗?!她有点受宠若惊,连忙将手递到他掌中,那强壮的手臂没有费太大力气就将她托到了马背上,紧贴着他坐下,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发顶吹拂。她的心快从嘴巴里面跳出来了,只好用书将胸口紧紧压着,生怕被他知道自己的羞窘。

“真是淘气的姑娘。”他放马向城堡的方向慢慢走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告诉所有人就自己跑到这里来,忘记晚上还有宴会吗?要是惹你父亲生气了,还要我去为你求情。”“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才不用和姐姐她们一样向囚犯一样生活啊。”

一句话顺畅的就从嘴巴里流了出来,她仰头靠在他的胸口上,紧张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在这男子身边她感觉到安全,心情放松了许多。

“路易斯!你看那边!”她突然用手指着城堡的尖顶,他连忙抬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有鸽子吗?”“不是…我明明看见…”她摇摇头。可能是眼花了,一个午觉睡得头昏昏沉沉,才会看到那么奇怪的东西吧?路易斯没有追问,他微笑了一下,一手搂住她的腰肢,一手扯动缰绳,加快速度通过了城堡的大门。

蹲在城堡尖顶上的恶魔缓缓扇动了下翅膀。

好女孩,就是这样。在这梦境里将以前的感情慢慢找回来吧。就算要将你的灵魂永远囚禁在这里,也不可以再让你的错觉引导你了——你是属于我的,从诞生那天开始……

他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十三章

 淳于吕放在桌上的手紧紧贴着桌面,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却让周围的空气千钧一般压在所有人肩膀上。安源想为刚才听到的事情表示惊讶,却被降头师的情绪吓坏了,没有咆哮,也没有发作,可是这样的沉默真的能让人产生更深层次的恐惧…

附身在方铎身上的赵律显然也能感觉到这样的情绪,他不觉向门口的方向后退了几步:“就像你所听到的一样…路易斯将我姐姐的灵魂拿走了,在她的意识中,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不会再回到肉体中来。她的身体,现在我的主人那里被好好的保护着。我今天就是来传达这件事情的。”

“要对她做什么?!”宋河星发怒的叫道:“她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为什么要将她牵扯进来?!你这小子也太没有良心了吧?!小鑫为了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亲姐姐吗?!”

“我要为她找到一条更幸福的道路,她只能留在我身边…”赵律浮起一抹冷笑:“主人正在修补我受创的身体,一旦我的身体可以活动了,那最后剩下的冥咒,就会将你们统统送进地狱,静静等待吧…”说着,他慢慢退向门口,楼道里不知何时弥漫起一股浓重的黑暗,少年踏入其中时,马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门“轰”的一声关闭了!

所有人都转向淳于吕,黑猫无声的跳上他的膝盖,安慰似的在他的胸口摩挲着,他慢慢抬起手,抚摸那柔软地毛皮。落英见他一直沉默便开口道:“路易斯做这件事情可以理解…但是洛那家伙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我们必须要小心才是。特意过来告诉你这件事情,恐怕就是想要你阵脚大乱。你要少安毋躁…”

淳于吕站起身来:“我要找到他,我必须要面对他了。”

“你在发什么疯?!”一向温和的落英严厉的说道:“就算对自己地力量再有自信。你也不能在伤势未愈,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去见他啊!你忘记了?!对方是令淳于一族一夜灭门地怪物啊!”

“怎么可能忘记?…”淳于吕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冷笑看着他的眼睛:“我用我所有的一切牢牢记住了,也用我所有的时间去准备和他地战斗,所以我现在必须去面对他了。不要阻拦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要去救赵鑫!可是你没有听到吗?!她以为自己的已经死了,所以无论现在她的灵魂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有意识重新回到肉体中来!你已经失去她了!”

淳于吕一把抓起落英的衣领,安源发出了一声惊叫!

“她…永远都不会放弃的。”他黑色的眼睛几乎要燃烧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是约好的,所以永远都不会放弃…你给我记得清清楚楚,要是再说那种话,我一样不会饶过你落英出离平静的看着他,一动不动任凭他抓着。

一旁的宋河星紧张地咳嗽了一下:“我说…现在就算咱们自己打个你死我活。也不能解决问题啊。想要去救小鑫,可是我们连茅山道士和那老头现在藏在哪里都不知道啊,怎么去找?!”

听他这样问。淳于吕突然放开了落英的衣领,回头看着宋河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什么?!…”

刚刚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门外站着脸色苍白地男人,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依旧坚定地说道:

“茅山道士和那怪物藏身地地方,我带你们去!”“这是为你新做的衣裙,漂亮吗?”

侍女地面孔有些看不清楚,美丽的丝绸长裙也看不清楚,她眼睛里只有那窗口下面和几个男人站在一起的人,他金色的头发那样夺目,柔软又美丽,让人想要拥在怀里轻轻抚摸…

侍女将窗户关上了,她有点生气的看着她:“打开,我觉得气闷。”“小姐,你要更衣了,晚宴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来宾也在陆续到来,你再拖延下去老爷会很生气的。”“烦死了!我不想要把这些累赘的东西穿在身上!拿开!拿开迷迷糊糊中,她知道自己的反抗是无谓的,但是从心底涌起的那种难过无以复加,她随手抓起什么扔向紧闭的窗户,那东西将窗户狠狠撞击了一下落在地板上,窗户“吱吱呀呀”的打开了。院子里有马车的声音,应该是有宾客到了,她看着那躺在地板上的黑色羊皮小书,在侍女的抱怨声中走过去捡起来,却刚好看到刚进院子的宾客。

纯黑色的马车很是诡异,没有贵族的纹徽,也没有丝毫装饰,赶车的车夫将脚蹬放在马车下面,一个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从她的角度并不能完整地看到他的容貌,可是却能看到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穿着一件朴素的黑色大衣,这跟周围华丽的宾客们似乎显得格格不入,她刚想问侍女那是什么人,就见路易斯走上前去,和那陌生的男人友好的拥抱了一下——看来他们是朋友。她心想,将小书贴在胸口上,这羊皮的封面总是好像微微透着热度,让她感觉到安宁。

侍女气呼呼的将窗户重新关上,扶着她的手让她走到床边来,七手八脚的开始为她穿上难受的紧身衣…费了好大功夫打扮停当的时候,他父亲派来催促的使者已经到了门口,叫她马上到宴会厅去。

她依稀记得,今天的晚宴是为了她准备的。父亲之所以会为女儿们如此破费,举行这样盛大的宴会来庆祝她们的成年,还不是为了可以在社交圈里找到乘龙快婿,姐姐们都是这样出嫁的,女婿的条件不在乎人品,不在乎性格,甚至不在乎年龄,在乎的只是身价和地位…

她觉得有点恶心,花枝招展的走下楼梯,接受宾客们倾慕的注目礼时,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崩溃…

“玛格瑞特!”

人群里有人招呼她,是满脸笑容的路易斯,她心跳了一下,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男子。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十四章

 “这是淳于,他是从东方来的!现在是神学院的学生!”

平静得几乎可以说得上冷漠的面容,带着独特又神秘的俊美,如果说路易斯就好像阿波罗一般热烈,那他就像月亮一般清冷,让人心碎…他走上前来,举止优雅却冷淡地向她行了个礼。

她连忙还礼,藏在胸衣里的小书像烧红了一样的烙铁,在咬噬她的皮肉,她心烦意乱的看向路易斯,他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淳于!这位就是玛格瑞特!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我的女神!我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人!你看,不管她怎样改变模样,我都还是可以找到她!”

“是吗?”叫淳于的男人冷冷的说道:“那就恭喜你了。”

他们在说什么呢?她有点听不明白,还没来得及询问,圆舞曲已经响起了,路易斯二话没说拉起她的手便走下舞池,成为了这盛大舞会的领舞者。她觉得骄傲,为庆贺成人举办的舞会上有这样的舞伴相陪,恐怕会让所有在场的女人嫉妒,而在他身边的快乐,她也想永远能够记住,就算会嫁给不爱的人…

路易斯的舞跳得很好,他带着她像轻盈的气泡一般在满场旋转,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一般,身体不属于自己,依偎在他的臂弯里随时都会飞到天上去…旋转,旋转,她看到人群里那黑发男子默默地注视,为什么他的眼睛会令她感觉到心痛?为什么会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她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想起来的…

“不舒服吗?”

路易斯温和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连忙将目光转回他的脸上,微笑的摇摇头.没有什么犹豫啊。她爱这男子,他就像从天堂派来拯救她地天使,是她的守护神…他将身体与她更加贴近一点。脚步轻盈地舞动着:“玛格瑞特,我会给你幸福的…和我在一起。这才是你的命运…”

她心跳加速,满脸通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甜蜜的话语。正在这时,突然传来银匙敲击水晶杯的声响,刺耳又令人厌烦。乐队立刻停止了演奏,一支圆舞曲没有跳完,宾客们纷纷愣在原地,转头看向主人地坐席。

那是她的父亲。

她冷冷的注视他,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满身坠饰,珠光宝气,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这很容易令她联想起一具盛装的尸体。华丽难掩腐臭的气味当她的父亲带着骄傲的开口说话,却让她渐渐陷入绝望和震惊中,她没有想到却又在意料之中地是——她果然被高价卖掉了。卖给一个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卖给一个前几任妻子都死得不明不白地人,这便是她父亲的选择…她惊慌得回头。看着身边地路易斯。不知道为什么他湛蓝色地眼睛里泛起了丝丝血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她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路易斯来找过我。想要娶你为妻。”面对她地追问,父亲满不在乎的说道:“但是他虽然有钱,可是却没有很高的地位,公爵大人有王室血统,有权有势,你嫁给他后一定会很幸福的,我的女儿。”

和姐姐们一样?嫁给有钱有势的人,然后慢慢枯萎,最后凋谢?!她有冲动马上跑出这座城堡形状的坟墓,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永远不要再回来…

“很难过吗?”

夜风吹拂的走廊上,突然有人跟她说话,这让她吓了一跳,连忙擦干脸上的泪痕回过头去,站在那里的是黑发的男人,依旧是一脸冷漠,平静的开口道:“你恨爱路易斯,是不是?”“是…”原本简单的问题,面对他时却很难说出口,她绞着手绢,咬咬嘴唇。男人慢慢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夜风吹来一阵奇异的香味,熟悉得令她想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难过了,人生就是这样。”他的语调依旧冷漠,却让她感觉到了平静:“你总是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就想开一点。不管你将成为谁的妻子,路易斯都不会离开你的,他对你的感情,是你在这世上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

他是想要安慰她吗?!可为什么她却更加难过?!为什么心里像有一团迷雾一样,一直挡在她靠近这男子的路途中…看到他转身要离开了,她连忙问道:“先生!你是叫淳于吗?你的名字是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我知道,可是却总是想不起来?!”

他稍稍偏过头,笑了一下,却没等她把这笑容看着切,他便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百多年前,那是我太爷爷在世的时候,茅山派发生了一件大事。”

宋河星没想到自己的车里有一天会挤进来这么多三教九流的人,一只千年狐狸精,一位不老不死的降头师,还有一个茅山派的大弟子…安源陪着黑猫留在家里了,她知道自己身上的降头术没有被驱除干净,随意便乖乖得留下了,将自己的生死完全交托到了他们手里。

李承祯看着车窗外,继续说道:“…我们茅山派的掌门人,一直都是贤者居之,并非嫡传,但是那一代的掌门人,却有一位非常出色的儿子,年纪不大,却表现出足以胜任掌门的力量和智慧,门派上下,没有一个不服他日后接任掌门之位,而我的太爷爷作为大弟子,也就被赋予辅佐未来掌门的责任。茅山派欣欣向荣,师兄弟团结一致,百年前是我们最团结一致的时候,要不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

他好像有点犹豫该不该说下去,没有人催促他,过了不一会,他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看着坐在身边的淳于吕:

“那时的掌门人突然病了,很古怪的病,一时间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了。所有弟子一筹莫展,都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后来山上来了一位奇人,他说可以治好掌门的病,有一幅药方,保证药到病除,可是缺一味药引,那就是…”

落英冷笑了一声:“千年狐妖的心肝吗?”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十五章

  “没错。”

李承祯干脆的回答道:“虽然听上去非常愚蠢,但是看到那个人真的可以缓解掌门的痛苦,我的太爷爷和师兄弟们对此深信不疑。掌门将自己的儿子叫到跟前,严令他不许去攻击狐妖的村庄,不要想法救他,只要做好继承掌门之位的准备就可以…”

“是潘戎吗?掌门的儿子?”宋河星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是的。”一旦下定决心,李承祯的声音里也少了犹豫:“可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明明有办法可以救他却要错失良机,潘戎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他瞒着我太爷爷,瞒着师兄弟,只身一人进山,找到了狐妖的村落。”“如果不是之前很多年来,茅山道士与我们之间存在的友好关系,我们的村落不会那么轻易就对他卸下防备的。”落英忍不住插嘴道。

李承祯瞥了他一眼:“是这样没错…但是那时候潘戎已经被冲昏头脑了,他对狐妖的村落发动了攻击,他确实是一位很强大的修道者,那样的年纪在狐妖村里所向披靡,但是他很快发现这里并没有千年的狐妖,只是一些刚刚修为人形的小妖,他们的心肝根本没有用处“千年的大妖怪怎么会居住在一起呢?还真是没有常识!”同族的惨死让落英的声音有些刻薄。

“但是后来真的出现了一只大狐妖。”李承祯慢慢说道:“据说他是狐妖一族的族长,道行深不可测,潘戎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打成了重伤!那族长看同族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悲愤至极便要痛下杀手,幸亏那时候察觉到事情有异的太爷爷带着师兄弟们赶到了,一番苦战。师兄弟们死伤过半,这才将潘戎救了出来。回到道观,掌门人却早已一命呜呼,潘戎受伤过重也是奄奄一息了…”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似乎实在不愿意再回想了:“茅山派霎时间风雨飘摇。师兄弟死地死伤的伤,掌门不在了,下任掌门生死未卜,太爷爷心力交瘁,不得已又去请求那位奇人,希望他可以帮助潘戎活下来。那人一口答应下来了,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居然真地就活了潘戎,但是他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冷酷、不苟言笑,太爷爷只当是他经历劫难,所以性格有些变化。还是毕恭毕敬将他扶上了掌门之位。可是在这以后,事情却越来越不对劲了…“不再使用道术的茅山掌门人。永远都不会长大也不会变老地少年。”淳于吕终于开口。却还是冷漠的口吻:“那时候你们对于降头术所知甚少,也难怪会上那样的当。”

“为了维护茅山派的稳定。太爷爷将这个秘密传给了我的父亲,将潘戎托付给他,后来父亲又将这责任传给了我。我们怀着对于降头术地满腔怨恨,到处猎杀降头师,后来就遇到了你们。那个欺骗我们的降头师从那时候起就没有再露面,可是最近,我怀疑他又回来了…”

“果然是洛啊。”落英抱起手臂,若有所思的抿起嘴唇。

“那是他的名字吗?”李承祯的牙咬得咯咯直响:“他骗取了神荼大人的信任,又将掌门人交到了他的手里,师兄弟们陆续失踪,整个茅山派都陷入了恐慌的迷雾中!我的太爷爷、我地父亲、还有我自己在内,都可以为了茅山派付出我们的性命!但是决不是这样的付出!”

“看来你已经知道什么了。”淳于吕平静地说道。

“方铎那家伙…”他地语气里混合着悲伤和愤怒,还带着些许的无奈:“他是一个孤儿,我收他入茅山派,帮他找到养父母,他就像信任自己地父亲一样信任我,只要我所热爱地一切,他就会义无反顾地投入…这样的孩子,怎么可以去伤害他?!怎么可以利用他地信任?!与其要看着方铎,看着掌门,被那污秽之人利用,我倒宁可与他们同归于尽,结束这延续百年的荒唐!”

车厢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宋河星突然手指前方山路尽头,低声说道:“就是那里吗?那家伙藏身的地方?!”羊皮封面的小书上,那一行字在眼前不断跳动,让她的太阳穴不断抽痛。

婚期在即,她越来越少有机会能够见到路易斯,父亲加强了对她的看守,甚至不允许路易斯和他的朋友踏进城堡的范围。她很痛苦,也很麻木,可笑的是心里最最记挂的竟然是这封面上的字,那是什么?是她忘记了的重要的事情吗?她的脑袋里面迷迷糊糊,眼前也是迷迷糊糊,总觉得好像并非生活在真实中,就好像一个梦,梦醒了便是另一番天地…

是因为最近太痛苦了吗?

她虚弱的躺在床上,小书盖在胸口上,偏头看着窗外的夜空。没有星星,一轮又大又亮的月亮嘲讽似的挂在窗框上,她想躲开它的光辉,却连移动身体的力气也没有了。月亮?就好像那黑发的男子?冷冷的,宁静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呢?

突然,她听到窗外似乎响起一阵翅膀的轻拍声。是鸽子吗?可未免也太安静了吧?…

“玛格瑞特!”

一声低唤,她看到镀着清辉的金色出现在窗户外,在她的惊讶还没有完全涌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轻盈的跳进了她的房间里,快步走到她床边,紧紧抓住她的手:“你还好吗?!生病了吗?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你是怎么进来的?”出乎意料的是,看到他她显得很平静,他手掌的温暖令她感觉到舒服,慢慢将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让他搂着自己坐在床边。路易斯爱恋的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到你的身边。玛格瑞特,跟我走吧,不要再理会那个愚蠢的婚礼,跟我走,我会给你幸福的。”

和他一起走吗?她应该是愿意的啊。

应该曾经无数次憧憬能够和这样的男子结为连理,能够生一群和他有一样美丽发色的孩子,能够永远也不分开,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她却听到自己说:“父亲该怎么办?姐姐们又该怎么办?公爵的势力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如果他想要追究我的悔婚,我所有的家人都难逃干系。”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十六章

 路易斯低头看她的眼睛带着一点刺人的疼痛。

她躺在他的手臂里,勇敢地看着他的脸:“我是爱你的,可是我不能背叛我的家族。如果你想要离开,我不会怨恨你的选择…”“我的选择?”他突然露出了悲凉的神情,笑了一下:“面对你我还有什么选择可言?你放心吧,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可以令你感到幸福,不管你要嫁给怎样的人,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听候你的差遣,我的公主…”

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他这足以令所有女人心碎的感情,都让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抬起手,慢慢抚摸他那完美的脸庞,手指在每一条轮廓上徘徊,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路易斯…路易斯啊…”

他伏下身,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嘴唇。陈思思火冒三丈,将眼前看到的所有东西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的头发蓬乱,两眼通红,衣冠不整,相信那些所有迷恋她的人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都会以为是什么恶鬼附体,才会让美丽性感的尤物这样疯狂!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啃咬着自己的指甲,服侍左右的茅山弟子早就远远地躲开了。生怕会遭池鱼之灾。

“这个叛徒…不会放过他的!李承祯!…”

她喃喃自语,将身边的落地灯一脚踢开,玻璃制成地灯座在墙角撞得粉碎。哗啦啦的四散开来。

房门被打开了,方铎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他似乎并没有看到一屋子可怕地狼藉,语气冷淡地说道:“神荼大人,我的主人有请,你最好赶快跟我过去。”

虽然知道这孩子的身体里是赵律的灵魂,可是面对这自己造成的怪物。陈思思还是觉得心有余悸,那本来一幅胆怯地模样,总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少年变成这样,她看着一点也不习惯。赤脚走过散落的玻璃渣,她毫不在意割伤流血的脚底,径直走到他面前:“我也正想找他呢!带我去见他!”

少年依旧是面无表情,他默默转身,向阴暗的走廊走去山间的洋房陈旧潮湿,到处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不久以前因为在这里发生的命案,警方曾经将这里封锁过一段时间,不知道那诡异的降头师怎么知道这里地。陈思思讨厌这个地方。空气里残留的血腥味和邪恶气息,都让她极为不安。现在茅山弟子的数量越来越少。她对于自己所预测地未来充满担忧。

客厅的壁炉坍塌在一旁,露出一条长长地甬道。少年带着她慢慢拾阶而下,走了不远,就见到一座天然形成地山洞。山洞石壁上燃着青绿色的火把,中间是一座不高地石坛,上面躺着赵律的真身。青黑色的眼睛陆续睁开,在他身上遍布着可怕的印记,好像是富有生命的东西,在一点点吞噬少年的身体。“主人,神荼大人来了。”赵律声音低沉地说道。

枯瘦的老人如梦初醒,从石坛边慢慢站起身来,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睛像野兽一般明亮,直勾勾的看着她:“有人穿过了我们的结界,带着敌人过来了。”“我已经知道了。”陈思思生硬地说道:“是李承祯。我没有想到一向忠心耿耿的他竟然会做这种事情。反正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你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我讨厌一切计划外的变故。”老人慢慢伸出手,随着他的动作,石坛旁边又升起了一块石头,上面躺着一个毫无知觉的女人,看到她的脸,陈思思吃了一惊:“赵鑫?!她不是已经被淳于吕救走了吗?!…”“只要是我手掌心里的东西,迟早还要回来的。”老人冷笑着:“恶魔带走了她的灵魂,可是只有一具空壳的身体,也足以对付淳于那蠢小子了!潘戎!”

随着他的话音,蓝色头发的少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旁,老人微笑地说道:“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甚至可以说比以前更强壮,你去负责你们茅山派的那个叛徒李承祯吧,消灭他,肃清门风!”

潘戎听到这样的命令,没有任何表示,却很快消失在了山洞的黑暗里。

陈思思觉得毛骨悚然,事情已经不在她的控制当中了,她现在深深明白了这一点。“还有你,律…”老人继续说道:“不要让其他人打扰我和淳于之间的战斗,挡住他们,让那孩子一个人来见我。”

赵律点点头,转身向来时的甬道走去。

老人将目光转向陈思思,看得她如坠冰窖,浑身冰冷:“至于你,神荼大人,金姬的性命就在我手里,如果想要事情完美的了结,你最好就呆在这里,把这一出戏看得完完整整。相信我,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他像蛇一样舔了下嘴唇,陈思思厌恶的看着他:“假装走投无路,与我们联手对付淳于吕。其实很久以前你就在觊觎茅山派的力量吧?你处心积虑,为了让茅山派成为你的粮食,你的奴才,所以才走到今天的吧?!我得意洋洋的做着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美梦,在背后嘲笑我的人就是你吧?!”

“也不用这样绝望啊,神荼大人。”老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毒刺一样扎着她的神经:“各取所需。反正你也不是着人世间的存在,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没必要在乎啊,等除掉了淳于吕和郁垒,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可以带着金姬回到鬼门去,从此不问俗事,这是多么美好的结局啊!”

冷冷的看着他,陈思思已经没有力气做更多的辩驳。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输掉了茅山派,也输掉了一切可以重头再来的机会。现在该怎么办呢?听从这条毒蛇的话,接受他所许诺的结局?她有些六神无主,更多忐忑不安,事情到底会向怎样的方向发展呢?谁会死去?谁又会活下来?…

“他们来了。”

老人闭起眼睛,充满惬意地说道。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十七章

 “乖乖,真不想再走进这个地方…”

宋河星用脚踢着屋前干涸的土地,那里还残留着警方封锁用的黄线。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山间老旧的小楼,自从那个疯狂的富商死后,这里不是就被封起来了吗?怎么还会被再次利用起来?

“洛…”淳于吕像是叹气一样吐出这个名字:“他会闻着自己法术的味道前来。这里他曾经埋下了祸根,就像狗撒尿圈地盘一样,这是他的领地了。”“你这是在开玩笑吗?”宋河星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落英则看向李承祯:“你带我们到这里来,不怕神荼会怪罪你吗?还是暂且避一避,等事情了结以后…”

“恐怕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干涩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众人来没来得及反应,一道蓝色的光芒闪过,李承祯被迫向后退了一步,胸前的衣服撕开了一道,鲜血慢慢渗了出来!他皱起眉头,看着落在他面前的少年。

潘戎冷冷的瞪着他,眼底的阴影浓重,苍白的脸色犹如死人一般…或者说他真的已经死去多年了。他手里的匕首明晃晃的对着李承祯,蜷起的身子随时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李承祯慢慢直起身子:“真的要这样吗?掌门,你知道我最不愿面对的敌人,就是你啊…”

“茅山派的叛徒。”潘戎从齿间挤出一句话。

“你还跟他废什么话啊!”宋河星大声喊道:“这小子早就已经迷失心智了!不是对降头师恨之入骨吗?!现在却沦为降头师的奴仆了!赶紧动手!了结了他我们再往进走!…”

“你的对手在这里!”

一阵劲风吹过,风里带着危险的腥臭味,宋河星发出一声低吼,几乎在瞬间化身为郁垒的模样!黑色巨大地身体挡在落英面前,几乎同时.子弹一般快速的白光撞击在他坚硬的鳞甲上,很快消失为几缕清烟!落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微笑道:“谢、谢谢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保护自己。”

“雕虫小技!”宋河星转头大吼一声:“不要躲在暗处了!今天我会替你姐姐好好收拾你!”

赵律从小楼里慢慢走了出来。方铎的模样,眼睛里却带着刻骨地寒意,他的身体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白光中,应召而来的鬼魂在四周呼啸而过!

“除了淳于吕,没有人可以继续前进了。”他冷冷的说道。她跑得气喘吁吁。这一片山岗就好像褪色地油画,浓重又悲凉。

丝绢的鞋子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运动,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荆棘刺破她的脚掌,一路上留下斑斑血迹。但是她无法停下来,捧在怀里的小书灼烧着她的胸口,让她眼前只有前面徐徐而行的那个人,他的背影寂寞孤独,又冷酷的让人不敢接近。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克制自己要追上来。

为什么?她爱地人不是他啊,为什么还要这样牵挂?!…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慌乱的停了下来。努力将自己藏在一棵树后面。

“还来追问我的名字吗?”他没有回头,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他发现我了!她心里一紧。又往树后躲了躲。“我地名字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你地爱人身边。”没有回应。他依旧自顾自说了下去:“再往前一步,你会万劫不复地。”

他的声音似乎和某种声音重叠上了,在她地脑袋里来回回响,她感觉有种东西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了,让她不得不从藏身的树后走了出来,勇敢地看着他:“告诉我你的名字!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不会再往前去了!”

男人转过身,黑色的短发在风里微微飘动,他苍白的面容带着一抹近似嘲讽的笑意,慢慢开口道:“我没有名字,因为我的名字对你来说没有一点意义。快回去,不要忘记我的警告!”说着,他的身体突然发生了改变,变得巨大起来!黑色的短发变成了冷冽的银白色,让她困惑的黑色的眼睛变得血红起来,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背后生出两只巨大的翅膀,像魔鬼一般的肉翅呼呼生风,带着他很快飞到了半空中!

她吓得步步后退,却还是将那本小书紧紧贴在胸前,翅膀煽起的风几乎要将她吹下山去,她脚步踉跄,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没有受伤吧?!玛格瑞特!”

路易斯紧张的看着她,将她发抖的身体搂在怀里,她眼巴巴的看着他,眼泪无法抑制的落了下来:“你没有看见吗?刚才那个…”“你看到什么了?”他疑惑的表情更加令她不安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这样徘徊下去!她爱的是路易斯,却要嫁给别人为妻子,心里还放不下另外一个男人…她一定会遭报应的,会被恶魔带进地狱去。

她紧紧依偎在路易斯胸前:“带我回去吧。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就像你说的那样,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吧。我不会再犹豫,也不会再徘徊了…”

“傻女孩。”他温柔的抱起她,将她举到马背上,放马慢慢向山下走去。她疲惫的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紧紧抱着怀里的小书,脑袋里明明总是在呼唤的那个名字,现在依旧模糊不清,还是放弃吧,不要再继续下去…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就要在这个她爱恋的男人面前,嫁给那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了…明明烦心的事还很多,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路易斯…我的这本书,你曾经看过吗?封皮上的字,你可以读出来吗?”

他低下头有些困惑的看看她:“你的书?我没有看到什么书啊?你的书都在城堡的藏书室里,还是你又想看什么游记列传了?告诉我,我会给你找来的…”“你看不到吗?我手里的这本书?”她近乎绝望的再一次问道。路易斯默默地看了她一会:“亲爱的,你真的太累了。不要再胡乱猜想,有我呢,你不用为任何事情担忧…”

她已经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两手紧紧抱着胸口的小书,脸色越来越严肃起来。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十八章

 “进去了?!”

宋河星将一个攻击的幽灵撕成两半,难以置信的嚷道:“我们在这里战斗,那家伙真的心安理得的进去了?!”

“不要闪神!”落英在半空气泡一样的漂浮,发出一束光挡住了潘戎砍向李承祯的刀锋:“他信任我们,才把自己的背后交给我们,打起精神来,都不想死在这里吧?”“开什么玩笑?!”宋河星看着门前那冷酷的不断召唤亡灵的少年,心里的火真是不打一处来:“李承祯!不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结束这荒唐吗?!现在又害怕了?!”

白狐随着狂风降临,潘戎不得不后退一段距离,李承祯默默站在风里,黑发飘舞,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悲伤和困惑,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桃木剑:“不管我是怎么期望的,这场战斗在所难免。掌门,也许这也是我们家族的责任,既然是由我们开始的,也就让我亲手来了结它吧。”

“漂亮话说多了,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潘戎一跃而起,背上的强弩换在手中,接连发射出强有力的箭矢,白狐在李承祯的身边保护着他,卷起的飓风阻挡了箭矢的靠近!李承祯脚下飞快游走,一旁的落英心中不免担忧,一开始就使出了步罡决胜,看来李承祯心里对于他的掌门还是很忌惮的!

宋河星这边也陷入了缠斗,鬼门的看守对上御魂者,一场恶战可谓鬼哭神嚎,赵律似乎将方铎的身体运用自如,召唤出无数的亡灵像满天乌鸦一般纠缠着宋河星.

尽管如此,他一时半会还是无奈那一身鬼使的坚硬鳞甲,稍有不慎。就被宋河星袭近身来!

“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你地狐妖是从哪里来的?”落英弹开了突袭的亡魂。躲开了潘戎地箭矢,忙乱中还不忘问李承祯:“茅山道士是狐妖的仇人,它为什么肯成为你地随从?”

李承祯没有回答,漫天的符纸向潘戎压了下去,飓风包裹着他的步伐。限制他的行动!潘戎却没有一点慌张,不紧不慢的放下强弩,双手合十,一串咒语从口中飞出,符纸突然一张张爆裂开来,像燃烧地流星一样向李承祯劈头砸了下来!

白狐低头俯冲,李承祯一把抓住它美丽的毛皮,眨眼间被带到了半空中!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被燃烧的符纸砸成了无数深坑!

落英迅速张开结界。那追赶着他们纷涌而至的箭矢统统被挡在了外面!

“谢谢你。”李承祯骑着白狐落在他身边,诚心诚意地说道。落英看到白狐身上有一道很小的划伤,他伸手将指尖沾血。涂抹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很快他便看到了一幅画面——一个容貌很像李承祯的中年男人。从路边抱起一只小小的妖狐。它受伤了,不能再维持人形。那男人将它慢慢抱在怀里…

“原来是这样。”落英笑了一下:“因为无谓地理由屠杀妖狐,最终还是良心不安,所以才做了件好事吗?…”“小心!”李承祯飞身来救,用桃木剑挡下了潘戎的箭矢,白狐怒吼一声向少年冲了过去!宋河星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在一旁,他地腹部露出一个血红的伤口,嘴里不住咆哮:“你们两个有空闲聊,不如来帮我一把?!这小子疯了!”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地无能吗?”赵律地脸色苍白,冷笑着发动了另一波攻击!镜子里的女人看上去那样陌生。

洁白地婚纱,和婚纱一样苍白的脸,无法相信刚才走开的女人们会夸奖她的美丽,她实在看不出来这可怜的小东西美在哪里。她真的疯了吗?揣着一本谁也看不见的书,每天做着能够将自己逼疯的梦,每一次亲吻的时候,为什么抬起头总会看见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

很久没有见到路易斯的朋友了,他的名字越来越模糊,她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连这个人的存在都忘记了。

为什么这样执著于他?路易斯是那样爱她,甚至不在乎她即将嫁为人妇,答应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却为什么还是无法忘记一个根本没有说过几句话的男人?为什么这样害怕会忘记他?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越来越衰弱,什么都不对劲,都是那么虚幻,她紧紧抓着手里黑色的小书,笃定它就是所有事情的真相,不管还要过多久,她一定可以找到的…

“小姐,牧师已经准备好了,婚礼要开始了。”

一个侍女打开房门,满脸笑容的对她说道。

教堂里宾朋满座,巨大的风笛奏响美妙的旋律,她手捧鲜花,身后跟着七八个花童,慢慢走向尽头的十字架,那里有她的丈夫在等待着她…没有幸福的感觉,甚至没有悲伤的感觉,她仿佛正行走在怪兽的乐园,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她又一次深切的体会到,她根本不属于这里。

玛格瑞特!

蜂鸣般的喧闹中,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连忙四下寻找,在黑压压的人群里看到了路易斯的脸。其他人都是那样模糊,只有他是清晰可辨的,那安慰似的微笑是她最熟悉的,他一直在支撑着她,就算是这样的时刻…她别过脸,慢慢走上了圣坛。

牧师在说些什么,她听不见,那将会被称为她的丈夫的老头长什么样子,她也看不清楚,胸口的小书烧得她心烦意乱,她像是在噩梦中挣扎的孩子,无论如何想要醒来,想要睁开眼睛。

…鑫。

一个声音微小的,却好像一把冰冷的剑穿过她的脖子!她猛一激灵,不顾一切地从圣坛前站起身,回过头去在宾客中搜寻!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她感觉很多人的手臂在压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跪下来,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人正慢慢走出教堂的大门。

那是他!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黑色的身影,那冷淡的脸庞也像就在眼前一样清晰!无法形容的力量从她的胸口涌了出来,她发疯一样挣脱了所有束缚,向门口追了过去!

玛格瑞特!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十九章

 “你终于到这里来了。”

淳于吕对这个山洞并不感到陌生,他停住脚步,看着坐在石坛边上的老人慢慢站起身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在黑暗中沉睡,我也不止一次想象和你的再次相遇。淳于,当年被我疼爱的孩子现在竟然与我为敌,你可以体会我难过的心情吗?”

“不要再假惺惺的了。”他冷冷的说道,声音里却低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为了隐藏你的狼子野心,你甚至杀死了自己的妻子。父亲待你恩重如山,你却还是对我们家所有人痛下杀手。不害怕报应到来的这一天吗?洛。”

“还记得你的表姐?”老人发出了难听的笑声:“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想起她来了,当然,除了上一次我试图培养的我们的后代,可惜那个小姑娘被你残忍的放逐了…我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呢?并不全是为了她会泄露我的秘密,让你们早有准备,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承认我的存在,就算生下了我的孩子,在她心里,依旧还是只有你一个人…”

淳于吕脸上并没有一点动摇的表情,他默默地注视着他。

“上了年纪的人,果然比较喜欢说废话。”老人狰狞的笑着:“既然你马上就要死了,这些废话不妨说给你听,我将我所有的屈辱都埋葬在了白狐的山庄里,那里有我第一个亲手杀死的女人,听说你们也见过她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现在想想看,如果她不背叛我的话,也许还能活得久一点…”

“不要再让我恶心了.”

淳于吕冷冷的说道:“赵鑫在哪里?你还想利用她来威胁我交出谶书吗?”

“老套的手段。不过对你很有用。”老人吃吃得笑着,他抬起手,石坛后面缓缓升起一块发亮地物体。就好像困在琥珀中的昆虫一般,赵鑫毫无知觉的被封在里面。双眼紧闭,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事先声明,这可不是我地作为,恶魔为了找回他的新娘,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和她地灵魂一起封在里面。如果没有他的同意,就算是你我的力量也不要想将它弄开。”

他狡猾的眨眨眼睛:“可是我有一个办法,孩子,只要你乖乖将谶书交给我,我会让这姑娘毫发无伤的回到你手里。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听起来很诱人。”淳于吕爽快地说道:“不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样就被你骗了,那还并不是和以前那些可怜地人一样,被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你是什么意思?”老人脸色一沉。

“路易斯曾经是勉强跟我称得上朋友的人,”他邪佞的笑了笑:“他对于这份感情的执拗。可不是你这种老怪物可以随意化解的!如果没有赵鑫自己的觉醒,她便永远不可能回到这边的世界!就连我都束手无策,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说着。他身边突然涌现出一股黑紫色的气流,炮弹一般向老人砸了过去!老人眨眼工夫消失了。刚刚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了一个冒青烟地大坑!淳于吕冷笑了一声。随即灵巧的一跃而起,躲过了颈后突如其来的偷袭!他停在囚禁赵鑫地琥珀前。老人飞快的追了上来:“不听话地孩子!你从来都是这么不讨人喜欢!我还是送你去见你地家人吧!到时候再来拷问你可怜的灵魂!”

老人发出一阵狂笑,淳于吕突然脸色一凛,苍白地面孔猛地向旁边撇去,黑红的血液飞溅出来,沾在了琥珀光滑的外壁上!真相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

为什么四周都是尖利的岩石?为什么天空呈现出这样可怕的颜色?为什么教堂外面的山丘树林都不见了?为什么夺门而出的她会陷入这样古怪又恐怖的境地?!

果然是一场恶梦吗?!她想要醒来,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玛格瑞特!”

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漫无目的的向前跑,那湛蓝色的眼睛依旧温情似水,她却觉得陌生极了,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亲爱的,和我回去!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给那个人,我会去恳求你的父亲!请你原谅我!现在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回去做的!只要你觉得幸福…”

她恐惧,她慌乱,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前方那个黑色的身影:“我要追上他…”

“谁?”路易斯皱起眉头:“你太累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天快下雨,我们还是早一点回去,至于婚礼的事情…”“不要再骗我了!”她猛地推开他的手臂,像躲避瘟疫一样逃离他身边:“这一切都不对劲!所有人!你们和我是不一样的,我没有疯!告诉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你究竟是谁?!”

路易斯停在原地,他的脸色从开始的慌张慢慢平静下来,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你想起了什么?玛格瑞特?”

“名字!”她绝望的看着他:“有一个名字!你把那个名字从我的记忆里面抹去了!我必须要想起来!我必须要想起来!你不要再靠近我了!你让我感到害怕!…”“玛格瑞特,你是太累了。”他慢慢向她伸出手:“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你的情绪不稳,所以你会有各种各样的幻觉,不要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你在怀疑我的感情吗?我们不是说好,以后无论如何,都一定会一块走下去,你答应让我陪在你身边…”

他的强调,那泫然欲泣的表情,都让她的心陷入了混乱,她看着他伸出的手,慢慢抬起手来…

藏在胸口的小书突然像烙铁一样烧灼着她的胸口,她惊叫一声,突然回过神来,那黑色的身影已经块消失在远处了,她提起裙摆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

路易斯站在原地,金色的长发渐渐变成了银白色,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的女孩渐行渐远。这就是命运吗?无论他怎样抗争,决定好的结局永远改变不了?

他只是想令她幸福啊…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二十章

  “等等我!等等我!”

波涛汹涌的海浪是从哪里来的?血红色的海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她在岸边声嘶力竭的呼唤着海中央的男子。他显得那样平静,黑发在风中吹拂,苍白的容颜带着不可思议的柔和神情。他是要走了吗?走去哪里?为什么一想到他要离开她的心就会如此疼痛?!…他们绝对不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你的名字!我只需要一个名字!”她绝望的大喊着。

海浪阻止她前进的步伐,像有生命的手一样拉扯着她的脚踝,她身后尖利的岩石上端坐着收起双翅的恶魔,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切:“玛格瑞特,平静地接受你的命运吧。永远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当他完全沉没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有关于他一丝一毫的记忆了,你会永远幸福的!”

黑发男子一点点被海浪吞噬了,他的嘴唇微微煽动,她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被撕裂开,一种东西随着他的消失在慢慢离她而去,她害怕,无助,无计可施!

“我的公主…”恶魔低声喃喃道。

海浪已经没过了男人的胸膛,海水的颜色变成了黑红色,她呆呆的看着他,突然从胸衣里取出那本羊皮封面的小书,封面上的字在不停跳动,她的眼泪让一切变得更加模糊——既然你是存在的,就一定是有什么要告诉我!让我看看!让我看到!…

恶魔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心里有些不安起来,猛地站起身,巨大的翅膀张开来!现在要带她回城堡去了一切已经结束了,她不会再有一点的反抗,就算慢慢变成傀儡的灵魂。也比离开他身边来地好!

正刚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却听到站在海水中的女人慢慢发出了声响:

“我知道了…我看到了…我明白了…”

她将手慢慢伸向快要被吞没地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淳于吕——!淳、于、吕——落英张开结界,将受伤不轻地宋河星和李承祯包裹在里面,这项工作对他来说已经越来越不轻松了。“不是活了千年的狐妖吗?怎么好像没什么战斗的天赋啊?”宋河星遍体鳞伤,一边埋怨道:“这两个小鬼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不要命的打!真的非取我们地性命不可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李承祯担忧的看着结界外面为了保护他们来回奔波的白狐,它美丽的白毛也沾上了点点血迹。

“为了能够留在你身边。它真的付出不少啊。”落英喃喃道。李承祯还没有探究他这样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就看他两手置于胸前,笔划出一个奇怪的手势,额头上突然迸发出一阵光亮来!结界外的白狐似乎与他产生了共鸣,它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像是要冲破什么东西一样弓起背,痛苦地嘶鸣!

李承祯一把抓住他的手,怒吼道:“你在做什么?!疯了吗?!”

强烈的白光从白狐身体里迸发出来,那光线如此强烈。令一直拼命攻击结界地潘戎和赵律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白狐的啸鸣声在空气中回荡,激起微弱地震动,继而在那白光中模糊地巨大身影突然消失无踪!李承祯发疯似的跳起身。从结界中突破出去!

“回来!”宋河星伸手抓他,却没有抓住。就看回过神来地潘戎和赵律一齐向他攻击过来!他低声骂了一句。正要上去救护,却看到李承祯身边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白色花瓣一样的光圈在他身边缓缓飘落。他目瞪口呆的注视着一切,眼看着潘戎的箭矢、赵律的亡魂撞在这片光晕中,像撞在了铜墙铁壁上,与他丝毫无伤!他感觉什么东西慢慢靠近他的后背,那感觉及温暖又熟悉,连忙回过头去,却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

这是位身披白衣的女子,一头长发俱是美丽的银白色,她的面容是那样较好,根本是世上女子无法比拟的!而她注视他的眼神,充满了温驯的情感,又带着伙伴的坚定,让他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样,喉咙里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白狐?…”

“虽然道行还不够深,可是已经有很强烈的心意了。”落英出现在他身边,面带微笑:“害怕你将她当成妖怪,所以一直隐藏自己的力量,甘愿以野兽的形态与你同生共死…茅山道士,既然我的族人已经原谅了你们的罪行,那就和她一起好好战斗吧,我们不能停在这里。”

“话说得好听,可是你也好好战斗啊!”宋河星一边埋怨,一边挥动巨大的爪子逼退赵律的鬼魂,他像敏捷的豹子一般奋起直追,将两只亡魂撕碎吃了下去!李承祯在短暂的惊讶后很快回过神来,他坚定地向白狐伸出手,白狐像得到命令一样很快腾空而起,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半空中,两人一块向潘戎俯冲下来,符纸与剑雨点般落下,逼的潘戎步步后退!

战局很快被扭转,赵律看到潘戎的脚步渐渐有些迟缓了,毕竟人血维持的力量并不可能一直有效果,万一他倒下去,自己的处境可就更加不妙了!想到这里,他虚晃一招,骗得宋河星向一旁奔袭,自己用尽全力,想要将李承祯一击致命!

本来是很好的机会,敌人身上都有伤,再加上李承祯和白狐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潘戎身上,他应该可以得手的,只要发出法术,那肉体凡胎的李承祯一定就会倒下的!…可是为什么?!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有个声音在他身体里一直大喊大叫,那种感情强烈到他都压制不下去!是什么?!是什么在阻止他袭击李承祯?!

“师兄!!”

从他的口中突然发出这么没出息的声音,不光是自己吃了一惊,就连正在鏖战的李承祯都连忙转过身来,要不是白狐手疾眼快,将他提离地面,就已经中了潘戎一刀了!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二十一章

  “可恶!”

是方铎!赵律深深明白这一点!这小子的意志力居然会这样顽强,竟然可以重新夺回自己的身体?!他对于李承祯的杀意愈甚,身体就越发不被控制,他颓然跪倒在地上,落英轻盈的落在他身边:“放弃吧,那孩子不会让你对他的师兄出手的。你之前对他做了这么不礼貌的事情,现在放弃也多少可以挽回一些吧“在说什么啊?!”他额头上泌出细细的汗珠,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这具破身体我才不稀罕呢!我要用我自己的身体,把你们统统送进地狱去!”话说完,方铎的身体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软瘫下去,落英连忙接住他,少年在他的手臂中昏昏欲睡。

“他还好吗?!”一旁缠斗的李承祯大声问道。落英点点头:“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原来他一直在自己的身体里沉睡啊。还真是不能小看的孩子。”“现在好了!快点把这蓝毛小子解决掉吧!”宋河星将最后一只亡魂撕碎,兴致高昂的向潘戎冲了过去,却被白狐半路拦住了:“喂!要做什么?!”

“你们先进去吧,去和淳于会合。”李承祯手握桃木剑,眼神坚定地看着面前的潘戎:“现在这是我们茅山派的事情了,虽然对两位很是感激,但是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来面对,让我自己来了结这件事情?”

宋河星还想要说什么,落英却将他拦住了,微笑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请你按照自己的愿望做吧。”

说完,他拉着宋河星巨大的爪子.居然没有费太大力气便将他拖进了小楼。

楼前的空地上,只剩下李承祯和他一向奉为神明地掌门人。

“请出手吧。”他毕恭毕敬地说道。犹如两条黑色的巨龙在狭窄的山洞中纠缠、恶斗!

巨大地声响时时响起,破碎的岩石毫无征兆地跌落下来。摔得粉碎!

淳于吕背靠石壁站立着,他感觉黑色的衣物被潮湿的液体紧紧贴在身体上。已经无法感觉哪里受伤了,总之还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他,让他没有恐惧,也没有退缩!

老人的样子也并没有特别轻松,他像秃鹫一样蹲坐在石坛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很不错啊!不愧是淳于家最后的血脉!还是因为谶书在你手里,所以才会在这么短地时间里变得这样强大?!”他流着口水,那蛇一样的脸散发出来的贪婪令人作呕,淳于吕慢慢抬起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迹:“等你在我脚下奄奄一息的时候,我或许会考虑告诉你真相的。”

“大言不惭的小子!”老人一跃而起,裹挟着腥风黑云向他扑了过来!淳于吕一边吟唱咒语,一边向一旁躲闪,紫黑色的光束像蛇一样缠上了老人的身体,他冷笑一声。光束突然消失无踪,只有黑云扑向了淳于吕!他并不惊慌,回身准备应对地时候。面前突然张开了一个结界,将老人的黑云反弹了回去!

老人仓促避开。一脸怒火的咆哮一声!

淳于吕脸上出现了惊讶地神情。他呆呆看着悬在半空中,发出异样光亮的琥珀!那囚禁在内地女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她所发出地光亮正是保护了他的结界,强大无比地结界!他看到老人将攻击对准了琥珀,连忙冲上前去截住他,一番缠斗,淳于吕狠狠撞在了琥珀上,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你原本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老人狞笑着,慢慢走近他:“可是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对于降头师来说最最愚蠢,也是最最致命的错误——你把你的心交给了女人。你原本是可以打赢我的,但是你现在已经被她分散了太多的注意力,你不再是我的对手了!快把谶书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不受折磨的死去!”

“废话少说!”降头师眉宇间流露出了暴戾之气,他的手中紧握着一串黑色的念珠,吟唱咒语的音调突然起了变化,空气随着他的声音微微颤动起来,老人意识到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他收了笑容:“真的想跟我同归于尽吗?不想想你的女人?如果你死了,她会怎么样呢?”

“她会在没有你这种怪物的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淳于吕冷笑着回答道。

通往山洞的甬道被坍塌的石块封住了,落英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倒叫宋河星有些意外:“刚才看你老神在在的,还以为你不担心淳于那家伙呢,现在怎么了?突然后悔让他一个人战斗?”“你不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落英击落一块巨石,却马上又有新的坍塌下来,这样子蛮干,山洞恐怕是要塌的!

“什么决心?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宋河星疑惑的嘟囔道。

“为了报仇,也为了赵鑫姑娘!”落英一筹莫展,满面愁容:“灭门之仇他是要报的,可是无论是不是能够从战斗中活下来,他都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愿意这样不老不死的样子面对赵鑫姑娘,他希望自己可以像一个平凡人一样对她诉说衷肠…”

“想得太多了吧?!”宋河星用力将一块巨石挪开:“那家伙可不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就算不是平凡人,只要可以在一块,她什么都不会在乎的!”“可是淳于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啊…没有办法厮守终老,还不如就在这里结束。”“你说结束?”宋河星停下手里的举动,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什么结束?”

“他可以成为凡人,但是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一过,马上就会变成一盘散沙,风过无痕。”

落英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语气说道:“他要的就是这一刻钟的时间,要留给赵鑫姑娘最后的回忆,而不是无法终老的痛苦。“会变成散沙?!”宋河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丝罗瓶吗?!”

“洛也是丝罗瓶。”

落英迟缓地说道:“一个丝罗瓶想成为凡人死去,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吃掉另一个丝罗瓶的心肝。淳于之所以站在这里,也是为了这样的原因吧?”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二十二章

 这是什么鬼东西?!

赵鑫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四肢的存在,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可是她却无法活动!眼前这模糊的东西是什么?她被关在什么东西里面吗?

耳边传来轰轰的声音,那个吟唱咒语的声音是那么清晰熟悉!他就在附近!是来救她的吗?!她拼命活动四肢,却依旧于事无补,连声音都不能发出来!最后的记忆就是在停车场里受到路易斯的攻击,为什么又会到这里来?这是哪里?她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知道她在这里吗?!

一肚子的疑问,却半死不活的被困在这里,赵鑫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天了,要是让她知道这事情是谁做的…

眼前突然白光一闪,巨大的爆炸声几乎令她震聋耳朵!她感觉禁锢身体的东西突然一下全都消失了,身体不可抑制的向下坠,却没有掉落在地面上,有人抱住她,从空中稳稳的接住了她!

“赵鑫!”

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身边!她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苍白的少年的脸孔!他的眼睛因为长期不见光亮变成了淡淡的青灰色,俊秀的面容却透明一样的苍白,盘踞在他身上的青黑色的眼睛像是根须一样紧紧攀附着他的肉体,可怕又触目惊心!

这是她的弟弟!她一把抓住他:“赵律!你怎么在这里?!”

“又一个不能小看的女人!”老人发出金石相碰般的冷笑声,他嘲弄般看着淳于吕焦急的脸孔:“可喜可贺,她竟然从恶魔的梦里醒过来了!现在我手中又多了一个活生生地筹码,律!快把那女人交给我!”

赵律却没有动弹,他紧紧搂着怀里的女人让赵鑫的肩膀感觉到了疼痛,她依旧紧紧抓着他:“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地!等这个坏人被除掉,我们就可以回去看妈妈了!你难道不想念她吗?!…”

“律!快过来!”老人怒火冲天的喊道。

淳于吕抓住机会。猛地向他冲了过去!老人枯瘦地手就像尖锐的叉子一样挥向他的胸!两人都已无暇顾及刚刚苏醒的赵鑫,陷入了新一番的恶斗中!

律将她慢慢放在地上。让她站好,赵鑫紧抓着他地手依旧没有放开:“你看着我!我是你姐姐!我现在要你跟我回家,不要再做疯狂的事情了!…”“你还没有清醒吗?”他冷淡的回答让她一时语塞:“淳于吕不会赢的,我要保护你,我要把你带进胜利者的阵营。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不要说傻话了!”赵鑫恼火的大声喊道:“如果你还是我的弟弟,就好好看着我们做的事情!那种草菅人命的怪物害死了我们地父亲,你还想让他把你当成奴才使唤吗?!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我们的家庭还会是完整的,爸爸不会死,你也不会被抢走!我们根本就不会被分开!”

“你在说什么?”他慢慢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这个笨蛋!还不相信吗?他抢走你根本不是因为你拥有特别的能力那么简单!很多年以前,他将降头术根植在咱们地血统中。一代一代,为什么赵家地男人总是不长命?!就算是我,如果没有淳于的话。也早就死在这家伙地降头术下了!爸爸就是这样惨死的!你要帮助他吗?!你要抛弃自己的自尊帮助你的杀父仇人吗?!如果你回答我说是的话,我以后就再也不认你是我的弟弟了!…”

赵律瞪大眼睛。眼神空洞的看着不远处与降头师缠斗的老人。他身边的空气突然开始颤抖,压抑的感觉令赵鑫冷汗直冒。她试图抓住他的手臂,却被炙热的气流推了个跟斗,狼狈的坐在地上!白光在少年身边一点点扩散开,突然像发生爆炸一般轰然散开!向整个山洞扩散开来!岩石在发出可怕的咯咯声,赵鑫眼看着石壁裂开了巨大的缝隙,要被活埋了吗?!如果这些石头塌下来的话…!

“抱紧我!”淳于吕不知什么时候冲过来的,她连忙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带领下跳开坍塌的岩石,躲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他身上有股浓重的血腥味,根本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受伤不轻!赵鑫近乎贪婪的看着他的侧脸,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了,久得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

他低头看见了她明亮的眼睛,心里突然一痛,他紧紧抱抱她,突然放开手:“呆在这里!我去带赵律过来!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冥咒烧焦的!”没有多余的话,他便很快冲进了强烈白光造成的混乱中!

老人没有想到,一直在他控制之下的冥咒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威力!四周陷入一片混乱中,山洞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坍塌下来!他到处在寻找淳于吕的影子,终于在一片迷雾中找到了他!他似乎也在寻找他,左顾右盼时是最好的下手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

他飞身上前,尖锐的手爪抓向淳于吕!他错讹地回头时已经根本没有机会躲避了,老人干枯的手直插进他的腹部,伴着鲜血飞溅开来!“你会死的!我说过你会死的!”他发疯似的尖叫着,当淳于吕捂着血肉模糊的腹部慢慢弯下身去,他便兴高采烈的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真好,从刚才开始一直在保存力量,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啊。”

淳于吕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并不属于他的笑容,老人从心底颤栗了起来,他目瞪口呆着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是、是你?!…”“我一直等了你很久,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降头师的黑发渐渐变成了茶色,细长的眼睛里混合着痛苦和快乐,狐妖的手爪剑一般刺进老人的胸口,带着扭曲的心情往深转动着:“没有想到吗?我之所以会活到现在,就是为了问你一句,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连她也不放过?”

老人抓着他的肩膀,充满惊恐的看着他的眼睛:“你不知道吗?一点也不知道?…”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二十三章

  “我怎么能够理解你污秽的思想?”

落英唇角渗出血来,他冷笑地说道。老人紧紧攀着他的肩膀,枯瘦的身体慢慢滑落在地上:“你可以不相信…但是如果当年你可以成为我的妻子…就像你对我的父辈们做的一样…我也许并不会成为现在的样子…”

“毒蛇的话,有谁会相信呢?!”落英狠狠甩开他的手,鲜血顺着他的衣袍缓缓流下来:“如果对我有仇恨,你尽可发泄到我的身上,为什么要杀害那样可爱的人儿?!从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死了!我存在这世上的意义就是为了找到你,然后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只是后悔,只是后悔,为什么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没有杀了你!我明明是有机会的!”

“…大…大妈妈…”老人匍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消失在了落石激起的灰雾中!周围一片混乱,只有鲜血的味道在刺激着他的嗅觉。

淳于吕小心翼翼的走在迷雾中,不时躲开落下的大石,他找不到赵律的身影,就连洛都不见了踪影,他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他就必须先要将赵鑫带出山洞了,能救一个算一个,就算不能履行自己的诺言。也不能让她再置身于危险中了!…

心意既定,他连忙掉转头想回到赵鑫藏身之地去。

“战斗还没有结束。想要逃跑吗?!”

犀利的攻击险些让他中招!淳于吕一步跳开去,却看到满身是血地老人站在他面前,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会如此严重?!他疑心有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你又要玩什么花招?真地不怕死吗?!”“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淳于家的狗崽子!”

老人一边骂着,一边狞笑.不顾一切地向他扑了过来:“把谶书交出来!那是属于我地东西!”

“痴人说梦!”淳于吕借着他扑过来的力量一把抓向他的伤口,老人发出了森人的哀号声,重重的落到了地上!他手里多了一堆血红地肉块,那是丝罗瓶的心肝。

老人并没有立刻死去,他张大嘴巴绝望的看着他,那种血肉模糊的样子和手中新鲜的肉块,都深深刺激着淳于吕的神经,胸口混合着快乐和痛苦,巨大的情绪让他无法抑制!虽然这种结局到来的似乎太过容易了一些。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几乎没有多少犹豫的,他将肉块吞进了口中!

一时间从那个雷雨交加地血腥之夜。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想飞轮一般在他的脑中回放。有人在不住狂笑。有人在悲切啼哭,他仿佛又看见家人死不瞑目地眼睛。那样的深仇大恨,今天终于报了吗?!…他感觉到浑身虚脱,瘫软地跪倒在地上。

“淳于吕!”

赵鑫从灰雾中跑了过来,落石砸伤了她地肩膀,所幸并不严重,她惊讶的扶起跪在地上地降头师,看着他唇边带血的样子:“又受伤了吗?!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出去!”

“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突然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眼睛出奇的明亮,那不是那样黑不见底的眼眸,而是那样清澈,就好像下过雨的夜空,让她不知所措!他在慢慢发生某种变化,她却不能理解,只能无助的抱着他的身体:“什么叫没时间了?!你快起来,我带你出去!他突然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竟然带着些许欣慰和快乐:“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刻钟…可是现在我终于有资格对你说这样的话了!赵鑫,我爱你!我淳于吕从来没有像这样爱一个女人!我爱你!你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赵鑫蒙住了,她任由他紧紧将自己抱在怀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淳于吕将脸颊紧紧贴在她的发际,身体的温暖从没有过的贴近,这就是凡人的肉体吗?敏锐地感受到一切甜蜜和痛苦,就算是要立刻消失的温暖,他也想就这么抱着,牢牢记住!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赵鑫带着哭腔问道。

“就算没有我,你也要好好地活着,虽然没有不灭的灵魂,可是我希望我还是可以见到你…”他轻轻松开她,几近贪婪的看着她的脸孔:“永远都不要为我伤心,可以答应我吗?”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赵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是因为他的话吗?悲凉的好想立刻要分开一样,她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里:“哪里都不要去!在这里就好!你说你是爱我的,所以就哪里都不要去!”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紧紧相拥的两人同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托起,向山洞甬道的方向飞去!

“在随时都要坍塌的山洞里谈情说爱,你们也算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吧?”

宋河星用强壮的身体为他们阻隔了飞落的石块,飞快的奔跑在狭窄的甬道里,以最快的速度在甬道彻底坍塌之前将他们带出了地洞!

赵鑫心有余悸,却还是没有放开抓着淳于吕的手,后者也紧紧搂着她的肩膀,脚下的山洞发出可怕的轰鸣声,地面在慢慢向下塌陷!“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好了!”宋河星啐了一口,招呼他俩赶快动身:“不用担心其他人了,我们先走远一点,他们会过来会合的!”

淳于吕紧紧拉着赵鑫的手,带着她跑出摇摇欲坠的小楼,赵鑫这才发现这里就是当年她遇见童灵的地方,那时候几乎要死掉了,要是没有他…

“淳于吕!”她突然大叫,降头师连忙回过头来,就看到她满脸泪水对他喊道:“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不管你有什么道理,要是敢一声不响离开我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

此时宋河星突然发现了他有些异常,心里的担忧终于实现了,来不及多说,他发出一声咆哮,将两个人一手一个架起,飞快地跑向安全的山林中!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二十四章

 屡生祸端的小楼像被地底的大嘴慢慢吞噬,一点点消失在了飞沙走石中。

宋河星蹲在高处向下俯视,除了他们三个人,同伴和敌人都不见了踪影:“真见鬼!打架打到这种地步也算人才!现在这情况到底谁输谁赢?!还有淳于吕你这个笨蛋!”他恼火的转过身,声音低沉的咆哮道:“你做出这种选择,有没有问过小鑫的意见?!她一直坚持到现在都是为了什么?!现在你要消失了,不见了,变成一盘散沙?!你让她以后该怎么面对这段回忆?!…”

“你在…说什么?”赵鑫脸上还带着泪痕,呆呆的看着他,又回头呆呆的看着身边的淳于吕:“他说什么?”

淳于吕没有回答,一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肩膀,已经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浪费在哭泣和悲伤上…“他吃掉了那个老怪物的心肝!”宋河星语出惊人,将重磅炸弹扔在了赵鑫头上:“现在他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肉体凡胎了!高兴吗?但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只有一刻钟…不,从刚才到现在,也许只要几分钟时间,他就会在你面前灰飞烟灭,连座坟墓都不剩下!…”

难怪他的眼眸变了样子,以前无论如何都没有一点光亮的宝石中,现在竟然看到了她的倒影…赵鑫没有力气去说不可能、是真的吗这些话了,她虚脱的坐在他身边,抬起手紧紧捧住他的脸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他这样温柔又充满爱意的看着她时,她不知道是应该打他,还是应该吻他…

“我没有一点遗憾了.”淳于吕竟然笑了。这种笑容是所有人以往任何时候都没有看到过的,但是她曾经见到过——那盛开着白花的大树下,阳光照耀下笑颜灿烂地少年——就是那样没有负担的笑容。这是他最后留给她的东西吗?!她地胸口像要窒息一般的疼痛,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永远把你记在心里,不管多少轮回,你都不会消失…”

宋河星看着他们,突然有点想哭地冲动。他转身飞快地向更高处攀爬,远远离开了这里。

淳于吕用手臂环抱着她,他的身体里渐渐涌上一阵阵高热,毫不留情的灼烧着他的肉体,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表面浮上一层青白色地火焰,连忙放开手,将赵鑫推到了一边!

“不要走!”她悲切地喊了一声。

熊熊燃烧的火焰包围了降头师的身体!他像热浪中的飞蛾一般慢慢被托起,在火焰中无助的燃烧,青白的火焰一直像光柱一般直插天际。很远的地方都可以看到这条通天之路!…

宋河星站在远处,豆大的眼泪从鬼使的眼睛里冒了出来,砸在伤痕累累地鳞甲上。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他身上。他连忙回头,却是李承祯那只美丽的白狐。她一双温和地大眼睛默默地看着他。让他更加想哭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他们?!…”

李承祯怀里抱着潘戎的身体,浑身浴血。看来伤得也不轻,他疑惑地看着远处青白地火光,不是悲伤的神情,也没有惊讶,宋河星听到他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不是狐火吗?”赵鑫地声音已经嘶哑了,她的手被火焰烧得伤痕累累,依旧一次次尝试抓住男人的手!她不能就这么放他走!她不甘心!为什么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却要以这种方式结束?!

淳于吕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楚了,他半睁着眼睛,看着她一次次徒劳的挣扎,却连出声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觉得自己有些愚蠢,如果不要做这样的选择…“把眼睛睁开!”他的眼睛居然完全闭上了!赵鑫大声叫喊着,又一次将手伸向火焰声!她的身体竟然被青白的火焰容纳进去!她的头脑一下子混沌起来,却还是听见了匆匆赶来的宋河星惊恐的叫喊声!

这是怎么回事?

淳于吕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惊讶的对视着。在这火焰中似乎没有外面感觉到的那样炽热,温温的,暖暖的,好像泡在温水中一样。要一起变成灰烬吗?赵鑫突然笑了起来,淳于吕愧疚的看着她,抬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

“现在知道了吗?淳于,你这个笨蛋。”

头顶上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两人连忙抬头,却看到一身白袍的落英慢慢得停驻在半空中,他的脸上带着他们熟悉的笑容,茶色的头发柔软美丽,整个人却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似乎多了几分飘灵,像一个美丽的影子。他看着他们,微笑道:“也许我以前对你说过那样的话——希望死在爱人身边的那个人是我…可是这是多么自私的想法你问过我吗?眼睁睁看着你消失不在,她就会一直痛苦下去,永远无法得到救赎,你希望她的人生因此变得悲惨吗?那还不如自己吞下这苦果,陪伴她一生一世…”

“现在这么说还有什么用呢?”淳于吕平静地说道:“请带她离开,消除她的记忆,让她永远忘记我吧…”

“你敢!”赵鑫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落英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从来没有这样释怀,这样开怀:“不要在争执了!淳于,我也再也不能帮你了,这就算是一份礼物,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让我看到这女子幸福的笑容吧,然后我就要离开了。”

“你在说什么?”淳于吕惊讶的看着他。

“狐妖的幻术举世无双。”落英细长的眼睛笑意满满,得意的轻轻说道:“你自以为吃下了丝罗瓶的心肝,难道一点疑惑也没有吗?虽然千年狐妖的心肝对于被下降的人没有一点作用,可是却出人意料的可以解除丝罗瓶的痛苦,这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我终于明白了,当年央求父亲让我变成凡人为什么会被拒绝了,那个狡猾的老头,他知道只有自己的心肝才能了我的心愿,所以居然隐瞒了这么久…”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第二十五章

  “你说什么…”

淳于吕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吞下的…是你的…”

落英点了点头:“不要有什么不必要的愧疚感了。洛,我已经亲手了结了他,在这世上我也没有什么存在的理由了,我想要到黄泉路上,看能不能再遇见我的琳…请你们好好的生活吧,把我们所错过的幸福统统找回来,不管到了哪里,我都会真心祝福你们的。”

说着,他的身体在青白的狐火中越来越淡,那令人心碎的微笑却依旧清晰,半空中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小姐,你感到幸福吗?…”

“我很幸福!谢谢你!落英!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狐火飞快的收缩,最终变成一头白狐的形状,以飞快的速度向天空奔去,很快消失在了湛蓝的天际!赵鑫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令他听见了,那守护着彼岸花的男子,那为爱情而活的狐仙,终于还是为自己画下了凄美的句点…也许正像他所说的,并没有完全结束呢,黄泉路上,也许身披嫁衣的女子还正在等他,带着盈盈笑意和眼角的小小黑痣…

“你们还好吧?!”

宋河星冲下山坡,冲到他们身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毫发未伤的两人。淳于吕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一放开,这场美梦就此结束一般。赵鑫脸上流着泪,却笑着对他说道:“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全都是胡闹的家伙!”宋河星对着半空会挥拳头:“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自己这样逞英雄了!落英!要是让我再见到你…”

“早就决定好了吧…”淳于吕轻轻叹了口气.从山坡上滚落的碎石,让三人突然惊觉事情还没有完全了结,就见李承祯抱着潘戎从山坡上下来。身后跟着白狐:“真的是落英先生?”

“他已经离开了。”赵鑫平静地说道,目光放在他怀里那蓝发少年身上,以往的仇恨似乎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还活着吗?”“并没有完全死去。”李承祯低头注视地眼神带着痛苦:“我没有能力结束他的生命。淳于,如果一直维系他生命的是降头术。我又该如何破解它呢?”

淳于吕慢慢站起身,就算已经变成了凡人,笼罩在他身旁地那种气势依旧没有减少,他突然警戒的神情让宋河星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想要法术解除,就必须让施法地人死去。”淳于吕看着山坡下。声音低沉地说道:“如果他的法术还没有解除,就说明那家伙…根本还没有死!”

“我的目的没有达到,怎么可能就轻易遂了你们的心愿?!”

腥风裹挟着狂笑声,宋河星和白狐反应敏捷地将其余四人护在身后,全神贯注对付那从山坡下跳上来的老人!

他的模样变得更加恐怖了,全身的骨骼突出于薄薄的皮肤之下,干涸的血管呈现出黑青色,腹部的伤口向外流淌着黑血和内脏,他却似乎毫无痛觉。干枯的手抓指向淳于吕:“我全都听见了!你已经变成了凡人!现在你没有一点能力可以与我对抗了!要是不想让这里的所有人一个个惨死在你面前,就快点将谶书交出来!”

淳于吕显得异常平静,他慢慢向前走去。赵鑫一把抓住他,却在看到她微笑地眼神后松开了手。他从宋河星与白狐之间走了出去。独自面对疯狂的怪物:“洛。我们互相争斗了一辈子,无论多少恩怨情仇。都在落英给你这一击后结束了,我不想再报仇,也不想再被你追逐下去了…”

他将手伸向怀中,拿出一只不大的蓝布包来,蓝布被他地血迹沾污了,很难看出原本的颜色,他一抬手,将布包扔了过去!老人像恶狗扑食一样贪婪地将其抢在怀里,三下两下撕开蓝布,露出里面泛黄地纸张来!

“终于…终于…被我得到了!”

他眼睛里透着异样的光彩,一页一页翻看着,可是这样看下去,他脸上地狂喜慢慢转变成了疑惑,最终被狂怒所代替!

“就是这样的。”淳于吕平静地说道:“我没有欺骗你,千百年来一直为降头师们津津乐道的谶书,实际上只是一本无字天书。可是却没有人相信这样的事实,淳于家作为收藏者,不得不将这么一本没有用处的书藏匿起来,处心积虑对付来自各方的攻击,才一天一天强大起来,根本和这本书没有一点关系。”

“你骗人!”老人将发黄老旧的书页又来回翻看了一遍:“我不相信!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付出那么多,只是为了一本无字天书?!…”“这恐怕就是当初这本书作者的用意吧。你不是说过吗?更多的贪婪,更多的仇恨,更多的痛苦,才是降头师力量的源泉。你现在感觉到的是什么?洛?一路踏着尸体走到现在,却面对这样的结局,你是不是更加强大了呢?”

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就好像在玩弄食物的狮子,目光如炬的看着几近崩溃的老人:“不会用脑筋思考吗?如果传说中记载着降头书终极秘密的谶书在我手里,百年过去了,我怎么可能只是与你打个平手而已?一向自视甚高的洛,到头来不过如此啊。”

老人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可怕的咕咕声,他干枯的手似乎已经不为自己所能控制,泛黄的书页被山风吹起,一时间飘散的漫天都是!

“你是骗我的…骗我的…”他向淳于吕伸出手,从指尖开始竟慢慢变成了尘埃,风过处,瘦骨嶙峋的身体一块块被风吹散,灰飞烟灭,最后空气里只留下他绝望的呻吟:“我不会相信…”

“你不能不相信,这就是你的结局了,洛。”淳于吕轻声说道,从后面走上前来的赵鑫抓住他的手,他紧紧回握着她,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看着那一片片黑色的灰烬被风一点点吹散,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部——最后的圆舞 完结篇

 “掌门!”

突然传来了李承祯的惊叫声,就见他怀里的潘戎呼吸急促,随着洛的灰飞烟灭,他看似无尽的生命马上就要终结了,少年蓝色的头发一点点变得灰白起来,他无法开口说话,只是紧紧抓住李承祯的手。

“什么都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师兄弟们!”李承祯单膝跪地,将他托在手臂中:“承祯没有能够好好保护掌门,日后在黄泉见到父亲长辈,一定会负荆请罪,恳求宽恕!就请掌门先走一步,好好上路吧!”

潘戎脸上划过一丝笑意,一颗小小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慢慢滑落,此情此景,就连以前对他恨之入骨的赵鑫都忍不住要落下泪来,李承祯将他慢慢平放在地上,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不用担心,我会将他带走的。随着说话声,宋河星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就见一头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怪物出现在山坡之上,巨大弯曲的犄角,黑色鳞甲附体,强壮的后肢如同野兽一般。

“神荼?”赵鑫惊讶得喊道。但是更令她惊讶的是,怪物手臂下夹着一个虚软的身体,那苍白的少年不是她的弟弟还能是谁?!“你要干什么?!快放开律!”她想要扑上前去,却被淳于吕一把抱住。

“我是好心,你不要误会了。”神荼瓮声瓮气地说道:“只有将他的灵魂带走,才能免于他受到冥咒焚身的痛苦。放弃吧,他很早以前就不能成为一个普通人了,现在放他回到轮回中去,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不可以!我好不容易找他回来!不能再失掉他!我还要带他去见妈妈!我还要…”话没说完。赵鑫已经泣不成声了。

李承祯抱着潘戎站起身,小心翼翼得将少年递给神荼:“请温柔的对待他们,将他们送进轮回中去吧。已经是饱经摧残地灵魂。希望来世能够平安幸福得过一辈子,不要在遭受苦难了…”说着他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睛。神荼直起身子,目光扫过所有人,最终停在了宋河星脸上,兄弟四目相对。却又说不出来的恩怨情仇:“我要回到鬼门去了,帮我转告金姬,如果有一天她后悔自己地选择,尽管可以回来找我,我在桃树上等她!”

“你就省省吧!”宋河星不示弱的冷笑道:“像你这种性格有缺陷地家伙,还是回去好好考虑怎么提升自己的智商吧!不要轻易就成了别人的工具!”

神荼没有再说什么,他背后的空气突然卷起了漩涡一样的纹路,好像一潭静水被搅扰一般,鬼使抱着两个少年一脚踩了进去。赵鑫在他身后失声喊道:“律啊——!”

赵律伏在神荼黑色强壮地手臂上,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似乎张开了眼睛。在赵鑫眼中,他似乎露出了小时候那样纯洁快乐的笑容。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可是她知道他说了什么:

鑫儿,姐姐啊……“谁让你从我身边走过去不跟我打招呼的?!”

安源背着书包。气势汹汹的拦在埋头往前走的少年面前,方铎吓了一跳,红着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是、是你说的啊…让我在学校里假装不认识你,不许我跟你说话…”“现在规矩变了!你师兄还不时去淳于先生那里走动,你怎么就不能跟我说话啦?!”安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超过他大步向校门口走去。

方铎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距离上次小楼发生地恶战已经过去三个月,所有人身体上的创伤都在慢慢痊愈,心灵上的伤痕也在被时间慢慢磨平,虽然他并不能理解所有地事情,可是师兄还好好的活着,茅山派也在艰难地重建中,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经幸福得不得了了!

安源在校门口停了下来,目光放在不远处那座维多利亚式地建筑上。现在那里还是一家蛋糕店,可是没有了王子一般的店主,生意明显不如以往。她有些寂寞地笑了一下,总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快乐结局吧?不过也不是说游戏完全结束了啊,她坏心眼的想,当姐姐再次踏上轮回的时候,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吧?

方铎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蛋糕店,有些局促的清了下喉咙,红着脸说道:“我、我可不可以请你…”

“丫头!”

听到一声招呼,安源马上笑逐颜开,撇下不知所措的方铎向路边跑去。宋河星靠在警车上,笑眯眯地向她挥手:“还在磨蹭什么啊?!说好了今天要去送小鑫他们,再晚火车就要开了!”“催啊催啊的,我总要等学校放学了才可以出来吧!…”

“那个小鬼又在干什么?”

宋河星摘下墨镜,皱起眉头来,看着学校门口胆怯的向这边频频张望的方铎:“回去晚了不怕他师兄打屁股吗?”“你就不要欺负他啦,还真是好意思,这么大的人了!”安源将书包扔进车里,一屁股坐在副驾上,宋河星也低头钻进车里:“小小年纪要好好读书,不要搞什么自由恋爱的…”

安源有点吃惊的看着他的侧脸,突然笑了一下,伸头在他脸颊上亲了

宋河星惊讶的看着她,方向盘差点失控:“你、你干什么?!”“不要担心啊!大叔!我会努力变成一个好女人,从此以后只看你一个,不用担心我会喜欢上别的人!”“我、我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担忧?!”

安源靠回椅背上,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就是这种死不承认的地方最不可爱了。”“你这家伙…!”

“听说淳于楠已经走了?”

宋河星稍稍愣了一下,马上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是这样吧!淳于回到家,看到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了,就说小楠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人世。这样也好,她留下来也是痛苦,不如早点回到轮回上去!”“你能这么想得开还真是难得。”安源哼了一声:“就是赵鑫姐姐突然决定辞职,和淳于先生回老家去,我总觉得有些寂寞啊,以后不是想看到他们就能看到了…”

“这座城市带给他们太多伤感了,所以想要好好的生活下去,还是离开比较好。”宋河星轻描淡写地说道,可是想到最好的拍档就要离开,他的心里还是很不痛快:“最讨厌就是淳于那个家伙!明明只是打了几个电话,为什么赵妈妈就那么喜欢他啊?!木头一样不解风情的家伙!你知道吗?他会带着黄色的菊花去医院探视病人的!…”

不理会他的唠叨,安源笑眯眯地看这前方。

道路边上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美丽的女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抬头看着她的爱人,那黑发的男人弯下身正在对她说些什么,一手亲密的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之间洋溢着一种令人心生安详的气氛,就像他们本来就是长在一起的,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令人火大…不过真的好像很幸福呢。”

宋河星停下车子,将下巴放在方向盘上,嘟囔着,安源笑着轻轻拍拍他的背。

城市的夏天明媚动人,阳光洒遍的地方,虽然有阴影,但是还会滋生出美丽的新芽,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巨大的黑色翅膀正在划过天际。

永远都不要放弃吧,只要在前进那么一小步,你就会看见幸福的美丽笑颜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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