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转文;每周异述2

来源: yanlan 2010-06-10 04:54:32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18076 bytes)
第九周 七棺
  十月的家乡还是很热的,我和五叔正在树下喝茶闲聊,却接到正在西安读书的郑雨的来信,其时她正在西安师范大学的新闻系读大三,来信比较长,说的是他们学校同学遇到的一个比较大的麻烦:
  任儒云并任桀先生:
  见信好!我是郑雨,上次我们在大同见过面的,不知你们还能记起否?这次写信打扰你们是因为我们同学在学校遇到了很大的麻烦,需要得到你们的帮助。事情是这样的:
  我宿舍同学蓝紫的男友叫大乐,跟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蓝紫最近一星期没有见他了。后来蓝紫去他们宿舍找,隔壁宿舍的学生说他们宿舍最近一段时间晚上经常没有人,每天晚上都见他们洗漱、关门、熄灯、上床,可是到了早上五六点钟就发现四个人灰头土脸地从外面回来,匆忙地洗漱一下去上课。
  由于不是一个学校的,所以蓝紫也不好在课堂上见到大乐他们的情形,所以就在一个周六的中午,找了个机会去了大乐他们宿舍。打听回来的消息让蓝紫脸色煞白。
  原来大乐他们宿舍四个人在半月前的一个下午出去玩,一路大闹就到了市郊。这是一块很平整的土地,上面种的麦子才刚刚长出嫩芽,从远处看一片嫩绿,可是走到跟前却什么都没有了。一伙儿年轻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亲近大自然的地方,自然不会放过。当时田里没有什么人,后生们在这麦田里你追我打,玩得不亦乐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他们。
  大乐正准备向别人卖弄他的“无敌鸳鸯脚”,不料地面突然塌陷,四个人全部都掉进地下的陷坑里了。这个陷坑很深,不过土质松软,几个人倒没有受伤。起来之后他们却发现,里面还有一条秘道,这一下子勾起了几个人的好奇心,于是他们让人去学校拿手电筒,其余人在这外围谈探索一下,有什么宝贝也说不定。
  于是一个人去学校拿手电筒,另外三个人仔细看了看这个陷坑周围的环境。陷坑大概六米深,在麦田中央,塌陷的面积(也就是暴露在麦田的洞口)有一平米大。陷坑往西方有一个隧道,隧道高两米,宽一米,纵深深不可测。其他方向似乎是严实的,因为他们踹了好几脚也没有任何动静。
  拿来手电筒之后,四个人结伴鱼贯而入。隧道较深,里面没有光线自然很黑了。而上面的浮土也因为有了震动不住地落下来。隧道大概五十米深,因为到达最里面的一个大厅模样的地方时,他们四个已经感到呼吸困难了,所以紧急出洞。来到外面,几个人都很兴奋,探索的结果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过程很刺激,他们决定再下去看个究竟,那个地下大厅里究竟有什么秘密?但是地下空气稀薄,搞不好会闷死在里面。
  这时候大乐出主意了,他们从游泳队借来四个氧气瓶背在身上,与第二天早上匆匆进洞了。当时地底下还比较阴冷,四个人感到有些害怕,但是好奇心让他们谁也不想停下来。这次背着氧气瓶,四个人的行进速度慢了很多,走到一半的时候,大乐说:“糟了!你们发现没有?咱们刚才进入隧道的时候隧道是通往东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是呀。我也发现了!咱们昨天来的时候这隧道可是通往西边的呀!”当时有两个人决定退出,大乐不干,他说:“咱们四个都是老爷们,阳气这么盛,怕什么?已经走了一半了,而且装备也有了,为什么要半途而废?”这一番话让意志力动摇的那两个人坚定了信念,几个人一直往里面走。
  五十米的地下隧道当然不是很远,一会儿工夫他们就到了所谓的地下大厅。这地下大厅是砖石结构,高三米,为椭圆形,面积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中间摆着七口大棺材,每口棺材旁边都点着长明灯,里面三个长明灯已经熄灭,只有靠近外面的这四口棺材旁边的长明灯还有着微弱的光线。
  四个人商量着怎么办?什么都没有找到,就找到几口烂棺材!不免有些不平衡。于是四个人决定用手里的工具把这些棺材撬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说干就干,这四个后生都拿着短柄小铁锹,一会儿工夫,四口棺材的棺盖就被撬开放在一边了。令他们失望的是,棺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四个人终于发现,这次探险是很失败的,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当时那两个半路准备推出的学生发现这里也就几口棺材,根本没有什么危险,变得放肆起来。他们两个一人找了一口打开的棺材躺了进去,两个人还不停地敲击棺板耍笑,探出脑袋做鬼脸。
  大乐虽然也贪玩,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小心点,棺材是让人敬畏的东西,不能轻易进出,于是他全那两个伙伴不要太过了,以免玩过界。这两个人停了一会儿,又开始敲击棺材板。大乐忍不住了:“你们这两个人真是没劲,刚说了你们又来!”那两个人躺在棺材里,突然双双探出头:“我没有敲啊!”说完四个人就都愣住了,难道是其他三口棺材里面有东西?
  四个人立即停止了大闹,开始集中精力迎接下面的危险,等他们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那敲击的声音又没再响起来。四个人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要不就是回音?没人分析得出来。于是决定撬开这三口棺材再说。
  四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撬动分毫。而且,等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那敲击声又开始响起来,而这一次是非常的清晰,没错,一定是从这三口棺材里面传出来的,里面有东西!四个人当时吓懵了,一个个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没命地往外面跑。到了地面上,四个人才喘了口气。
  晚上的时候,这四个人跟隔壁宿舍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场景。不免有些添油加醋的炫耀在里面。等到熄灯一上床,这四个人立即呼呼大睡。可是等他们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却是身在棺材里面了,而且就在刚才那个隧道的尽头——大厅里面。刚才根本就不是什么敲门声,而就是白天遇到的敲击棺材的声音。四个人吓得半死,想从这里跑出去,岂料根本就没有出口,那条隧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大乐看了一下表,午夜一点半!四个人吓得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那三口棺材里面传出来的叩击木头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那声音很有节奏,一个棺材一下,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周而复始。
  四个人紧张得已经没有意识,这第一个晚上就这样捱过了。到了早上五点,那声音渐渐缓和下去,隧道出现了!几个人没命地往出跑,赶回学校,惊魂未定。
   第二天晚上,四个人早早上了床,将门窗关得死死的,说好都不睡觉的,可是到了十二点四个人谁都没能忍住,鼾声很快响起来。他们又不知不觉地来到那个地方,一个人一口棺材。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了三天。他们四个决定请假回家呆一段时间。于是他们一起向老师请假,说是身体不舒服,老师很快准了假,因为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们瘦了很多,而且脸上看不出任何血色,满是灰暗的眼色。
  可是他们回家之后(家离学校都不太远,当天就能回去),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四个人回家的当晚十二点,再次在棺材里面聚头!那个准备远去北京亲戚家的躲避的人更是惨,在火车上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
  他们现在精神很差,而且什么都不敢做,所以我想麻烦你们来一趟我们学校,好在并不太远,越快越好,帮帮他们吧。
  最后是落款和签名。郑雨的字如其人,非常漂亮,五叔也觉得这个姑娘的字写得很好看,一点阴柔的痕迹都没有。“您怎么看?”我问五叔。五叔笑笑,我帮他往杯子里面添了热水,他适时地呷了一口,眯起眼睛享受起来:“事情很奇怪,第一次遇到。但是你五爷留下的书里面记录过这样的事情。”我努力地想,终于!一个念头闪现出来:“五叔!是替生!”五叔笑笑,点点头,表示赞赏:“替生这种事情咱们都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这事情要是遇到了会很麻烦,闹不好把咱们自己牵扯进去。”“您的意思是咱们不管?”我有些失望,好不容易这个大美女给我写封信,虽然不是情书吧,但是好歹是她主动的,而且是邀请我们去的,肯定能见到她。
  五叔看出来我的心思:“知子莫若父!我虽然不是你亲爹,但是我却看着你长大,你小子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你想那个女娃了吧?”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少拍我马屁!赶快收拾东西!”“唉!”我屁颠屁颠地帮五叔收拾东西,心里一阵狂喜:“要去西安了!要见到那个大同大美妞了!”
  家乡离西安很近,只有九十公里。五叔开着那辆刚买的奥迪车,牛气哄哄地向西安进发了。我带了很多我们当地的土特产:核桃,柿子还有皮影什么的,五叔在半路上跟我说:“你带那么多东西根本没用,西安什么没有?非得搬着石头上山?”我一下子醒悟了:“你怎么不早说?”“我不好意思打击你的积极性呀!”我顿时觉得这些东西在车上轻飘飘的。真是失策!
  接到郑雨来信的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已经见到她了。整个学校的学生看着我和五叔从车里面下来,和郑雨说这话,都投来羡慕和嫉妒的眼光。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郑雨的老爸什么车没有?这辆破奥迪有什么值得羡慕的?这些孩子还真是没有见过世面。
  郑雨显然对同学的目光已经熟悉,而她对五叔的新车根本都懒得看一眼。正如前面所说,她开过的好车,也许我们根本没有见过。其实当初五叔要买这车的时候我就表示强烈反对:“那么多的宝石,还不够你买一辆世界顶尖级的轿车?跟这破车较什么劲呢?”五叔说:“车不在好坏,关键是开车的人。如果美国总统伺候你,哪怕他开着三崩子呢,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得对你刮目相看。你车再好,人混得没个样,照样不顶事。”五叔教导我,我仍然不很服气,心道:“你就一张好嘴!”这下看到郑雨的反应,我心里当时就凉了半截儿。
  算了,他对车不感兴趣,好歹对我们有点兴趣,要不然请我们来干什么?
  我们按照程序,重新走访了当事人。那四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已经没有一点精神了,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连带的一个宿舍都是死气沉沉,加上他们从地下带来的土腥味,整个宿舍就像一个活死人墓。
  再看这四个人的表情:眼神呆滞,似乎已经没有多少思维;面无血色,大概快要死的人都是这样吧;还有就是眼窝深陷,印堂发黑,头发已经没有光泽,就像失去水分的干草一样竖在头顶,恰似插了草标,准备出售一样。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脉搏跳动很慢。五叔问他们问题,他们总是答非所问,要么说着胡话,要么就大喊大叫。
   正在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了,他问我们是干什么的?并且不许我们在学生宿舍里待,要我们立即离开,否则就要请有关领导处理。见我们不动,他就开始奚落郑雨:“你这个女同学是哪个学院的?谁让你来这里的?男生宿舍,女生止步!你不知道呀?你一个女学生怎么这么不知羞耻?”郑雨根本不搭理她。他显然生气了:“你们等着!我叫领导去!”
  由于我们的到来,大乐的宿舍门口为了好大一群人,大家都听说来了两个风水先生,都想看看究竟什么样?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见了我们俩之后,他们不免有些失望,以为是上了年纪的人呢,没想到是三十多岁的后生,而且还都穿着时髦的T恤衫和牛仔裤。但是虽然失望,还有另外一个期盼,就是想知道这四个人究竟是怎么了。
  由于大乐还能清醒一些,我们就想向大乐多了解一些情况。正谈话间,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在刚才那个中年男子的陪同下,组队过来了,他们趾高气昂地一边走一边嚷嚷:“谁?谁在搞封建迷信?哪儿的阴阳先生?这里是学校,是崇尚科学的地方,怎么能乱来呢?”我和五叔看他一眼,为了避免麻烦,我亮出了警官证:“警察!怀疑这几个学生被人下毒,过来调查情况!”那孙子立刻怂了下来:“啊?对不起,警察同志!不知道是你们,说是什么阴阳先生!您忙!这几个学生也没什么,就是身体不好。不是人投毒的,您放心?”
  “你办案还是我办案?”我没好气地顶了一句。那孙子立即闭嘴,并且快速离开,那个告密的小人却低着头跟在后面,脸色很难看,看得出这狗腿子少不了挨顿骂!
  大乐介绍的情况基本和郑雨信里所说的一样。除此之外,大乐还交代了几个比较重要的线索。第一个是棺材的摆放位置:一进隧道两口棺材,紧接着后面两口,然后是三个一字排开的棺材,呈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摆放;另一个是隧道的走向:早上进入的时候隧道是通往东面的,下午就转到东面了。五叔问他:“你能保证那通往的目的地是一样的吗?”“能保证!因为我暗中做了记号,不会错的。”大乐回答。
   正在这时候,宿舍外面吵吵嚷嚷。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到这间宿舍,整个宿舍的楼道已经挤满了人。那人进门就向我伸手:“哎呀!警察同志,咱们学校的治安情况一向很好,我们学校党组一直很注重学校的治安,别说打架,连盗窃这一类的治安案件都没有发生。请问你们是办什么案子的?”
  这下可坏了!我可没有防备出现这种情况,好在五叔及时出面:“您是校长吧?我们这次来呢是按照市局的统一要求,对全市所有学校的学生宿舍进行一次安全大普查,找出其中的治安隐患。您也知道,最近云南出了一个不小的案子,咱们市又是高校比较集中的地区之一,所以省厅和市局领导很重视。专门下发通知,要落实到每一个学生宿舍。而且我们还要专门针对学生举行讲座,防患于未然,彻底把刑事犯罪消灭在萌芽状态。”
  我赶紧打圆场:“这是我们市局的预防青少年犯罪办公室的任主任!”那校长一下就肃然起敬,恍然大悟地握着五叔的手就不放开了:“欢迎欢迎!咱们先去会议室坐坐?”五叔一时怔在了一边,他没有料到事情越弄越麻烦,我急忙打圆场:“校长,您先去准备一下,我和任主任一会儿就到。让我们同事小郑跟你们去帮忙,看看准备什么材料合适。”我给郑雨使了一下眼色,郑雨立即明白:“校长,咱们走吧。”校长道:“好!我们这就去,准备好材料在会议室等您几位。”说完带着郑雨离开了。
  他是离开了,但是仍然留下了几个人在我们身边。担心学生们会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问题。我和五叔都明白,这下麻烦大了。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而且这几个人在这里监视着,想问也问不出来,也只好问了几个学生一些应景的问题就出来了。好在我们把情况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于是我们在这些人员的带领下去了学校的会议室,郑雨正在那里陪着校领导准备材料,见我们进来了好像解放了一样立即奔过来,跟我们站在一起。我这时候才有空认真地看她一眼:她比上次我们见到的时候瘦了很多,而且也黑了一些,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她是一个美女的客观事实。披肩的短发在额头前恰到好处地留着几缕轻盈的刘海,刘海下隐藏着一个如月亮般明亮清澈的眼睛,而另一个同样美丽的眼睛正盯着我,长长的眼睫毛和如黛的眉毛对着我,就像一片树叶落入平静清澈的湖面,泛起淡淡的涟漪。
  会议开得很枯燥,因为根本没有这个会,而且这些资料一看就是临时准备的,比正式准备的还要空洞。完了就是吃饭,我和五叔坚决没有喝酒,要不然这个晚上就要坏事了。
  总算把这些学校的头头脑脑应付过去。我给大乐打了一个电话:“大乐,你听着!你一定要坚强,我们今天晚上之前就会进入隧道,你们到了之后一定不要怕,有我们在呢!”大乐在那边很虚弱,但是我仍然能听到他坚定的声音。
  当晚,没有月光,好在天气比较晴朗,不会太担心雨水对我们的行动造成不良影响。我们三个人按照大乐描述的路径在广袤的麦田里找到了那个陷坑。这个大坑在麦田里如同一张大口,似要吞噬世间的一切。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手电筒在这漆黑的夜里射出或短或长的光柱来。我们小心翼翼地下了陷坑,我第一,郑雨第二,五叔殿后。三个人安全落坑,阴冷憋闷的空气让人为之皱眉,浓烈的土腥气和地下特有的霉味让人差点反胃。陷坑地方并不大,幸亏我们提前准备了具有防毒面具功能的呼吸机,这机器能够在缺氧状态下提供充足的可供呼吸的空气,而且能够过滤空气中有害气体。
  隧道正如大乐所说的那样,通往西面。我们三人在陷坑下准备好所有的装备,当然五叔还带了地窝子蜂的蜂巢和一瓶药水,然后进入隧道。在门门进入隧道后不久,那隧道的地面如同息壤一样成长起来,不大会儿工夫就已经将整个隧道长满,隧道堵住了!
  五叔从装备包里拿出一个大功率的灯出来在地面上狠狠磕了几下,整个大厅就亮起来了,把个不大的地方照得尤如白昼。他又拿出一个伸缩杆插在大厅中央,把这灯挂上去,还嘀咕:“这叫高灯下亮。”布置完之后,我们三个坐在折叠凳上,等待着大乐他们的被迫降临。
    等待一个结果的出现永远是最痛苦的,在这漫长的等待的过程当中,我们不能出声,不能睡觉,甚至不能动。我和五叔原本并没有打算让郑雨跟过来,只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答应了。条件是跟着我们看热闹、按照我们的要求进行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动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自做主张、独立行动。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知道这样对待时间真的是很奢侈的事情。但是我们不得不等待,就如同荒诞剧《等待戈多》一样,即使知道结果,也仍然要等待。大厅里面非常安静,七口棺材根据北斗七星的形状安放。
  时间已经迫近,大厅里一点变化都没有,我频繁地看着手表,感觉这种等待实在是一种折磨,甚至比坐火车还要让人感到沮丧。突然,靠近内里的三口棺材出现了轻微的响动,渐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不错就是叩击棺材的声音。随着这种声音越来越密集,那个原本已经堵上的隧道突然间开了!五叔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点头,蹑手蹑脚地来到隧道口,正准备往出走的时候,却发现根本走不出去,面前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墙阻挡着。我无奈地对五叔摇摇头,五叔示意我就近坐下,不要再乱动了。我于是在隧道口找了各地方,重新坐下了。
  灯光很亮,这是太阳能蓄电池提供的能量,而且这种等采用冷光源,非常省电,而且亮度大。(好像广告啊)支持到天亮应该没有问题。我正胡思乱想期间,这四个人的身体已经顺着隧道平着飘进来了。四口棺材的盖子同时打开,四个人被平均分配,一人一口棺材。这时候,那个叩击棺材的声音又逐渐慢下来,但是仍然很清晰。
  四个人一躺到棺材里就立刻醒了,也没有了白天的那种萎靡,看着精神不错,他们从棺材里伸出头来,我是以他们整个身体都出来,她们摇摇头,表示做不到。五叔突然说话了,声音还不小:“看来这替生的古怪就藏在另外三口棺材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三口棺材里面的人都是生出来没有满月的小婴儿。他们要找到四个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年轻男子作为替生主,把这四名男子的阳寿延续到他们身上,好让他们可以立即投胎转世。如若不然,他们一定要在这棺材里呆够一百年。”“为什么他们要选择四个人呢?”我好奇地问五叔,他回答说:“因为三个孩子死亡年龄都不大,属于短命鬼,短命鬼必须自己找到替生主才能投胎转世。如果以必须选择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人作为替生主的话,就得多出一个人来,用这个剩下的阳寿把它们四个替生主已经用掉的阳寿抵消出来,这让才能有正常人的阳寿去投胎,如果选择了三个人,那么这三个人用过的阳寿就要在投胎后减去,岂不是白白比正常投胎的人少了十到十八年的阳寿?到头来还是个短命鬼,轮回多少世也无济于事。”
  “那他们找的人岂不是年纪越小越占便宜?越接近十岁,来世的阳寿就更长?”郑雨忽然发问,五叔说:“可不是这样。首先他们不可能挑选替生主,只要有了就算。因为这样的机会是很难等到的。第二就是,年纪越小的孩子越容易变成短命鬼,将来短命鬼越来越多,这种替生的不正常现象就会越来越多,很难想象这种事情泛滥,真个阴阳界的平衡被打乱是怎样一个情形,另外,由于各种不可抗拒的原因,每个人的阳寿和实际年龄是不相符的,百分之九十九都不相符,多活几天的有,少了几年的也存在。他只是要求一个正常值,而不是追求个体的数目。”郑雨点头。
  “大乐他们的年龄肯定都没有超过十八岁。”五叔断定,四人频频点头。“不说了,撬棺!”五叔一声令下,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间用不了做成的房子形状的大帐篷,让这三口棺材居于整个房子之下,拿出熏香点燃、祭奠之后,才拿出铁锹等工具去掀开这棺材盖。一会儿工夫,整个棺材盖都掀开了,我们忍不住往那棺材里面看去,果然!这里面三个小孩子的尸骨还没有完全腐烂掉,还能看见一层干枯的皮肤还有一些毛发。这三个孩子的尸体原本全部是侧着身子的,没想到他们突然一起转过身来,平躺在棺材底。用他们已经不存在的眼睛窟窿对着我们。郑雨已经背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坐在了地上,她拼命地捂着头,可见不是一般的痛苦。
  五叔拿出几根干草,编成人形模样,在这每一个棺材里面放一个,就放在小孩尸骨的旁边,为了保险起见,还把剩余的草也编成蜻蜓的样子,放在他们身边。这样一个举动,三个孩子仍然不转身,空洞的眼睛望着我们。五叔无奈之下,咬破食指,在每个木偶头部点了一下,这下他们才全部转身侧躺,棺材盖自动合上了,其他四个大孩子也都从棺材里面坐起来,他们自由了。而他们躺过的那四口棺材已经消失了。
  五叔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食指上的咬痕,说:“给孩子们点玩具,他们就不会太寂寞,就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寻找替生主了。”随后嘀咕着:“早知道不编六个了。”
  五叔最后的总结语是:“棺材的盖子一旦打开,就相当于打开了一张吃人的口,你必须用一个人去填满它,要不然后患无穷。棺材盖是通往地狱的门,一旦打开必须有人进去。你们四个命大,如果过了四十九天,你们就会永远被填在这棺材里面,生生世世。”
  我们回到学校的时候,大乐的女朋友早在学校门口一个比较好点的饭店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早餐,当他看见大乐安全回来,早已经激动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郑雨则拉着手,对视而笑。(七棺完)
    第十周 腊首
  有四童之某弃宅,宅中堂上有人首腊之,面目含笑,而皮肉萎,须发如生。童等燃烛焚其发,面目乃怒,且略闻咒怨之声,四童遂惧,乃散逃归家,翌日,四童毛发尽脱矣!——任氏家言
  这段文字记载是我家祖传的一本书记录下来的,通俗地讲就是一个真实发生的事件。那四个小孩如今已经长成老人,他们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早些年,我们村有一幢废弃的宅子,这宅子已经好久没有人气了。在村子的角落里,蔗糖的宅子还有几个,但是都成了狐狸和野狗的天下。唯独这一栋房子,从来没有被动物们侵扰,似乎连老鼠都没有。当时的大人们一再给孩子们强调,不许靠近这间房子。大多数孩子都能听从父母的训导,而这四个老人当年却是极尽调皮捣蛋之能事,非要趁大人们不留意去这个屋子里面探个究竟。
  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四个孩子拿着火柴准备去垃圾堆上点火,其中一个说:“不如趁现在咱们去那栋屋子吧?”其他三个听了之后立即表示同意,正好大人们都在睡午觉,整个村子只有这四个孩子组成的圈子比较活跃和热闹。
  于是四个人结伴进入了这间即使在夏天也让人全身发冷的屋子。他们穿过长起齐腰深蒿草的院落,进入到房间的正堂,在那正堂上挂着一个人头,四个小孩刚开始看见时吓了一跳,但是无知者无畏,他们随后以为那只是一个手工做的人偶而已,于是点着蜡烛看了个清楚,这个人头已经被做成腊肉的样子,皮肤的水分几乎全部失去,呈现出深褐色,泛着清冷的光。这人的辫子和胡子都具备,而且眼睛圆睁,嘴角上翘,像是对人微笑一般。四个小孩看着他的辫子和胡须,一个说:“还是一个清国时候的玩偶,咱们把他拿回去吧。闹不好改天换糖的来了,还能换上几个呢。”
  于是四个孩子想出各种办法要把这个玩偶带走,但是没有得逞,恼羞成怒之下,用蜡烛的火把人家的辫子和胡子给烧掉了。正在这时,孩子们听见空洞的房间里各个方向都传出咒骂和呵斥的声音,吓坏了,立即逃了出去。由于害怕,他们不敢跟父母说,可是第二天,他们的头发竟然全部脱落。
    当四个孩子聚集在我五爷的跟前时,孩子的父母们表现出了更大的恐惧。在五爷的追问下,这四个孩子说出了那间废弃的宅子里面的秘密。五爷说:“你们这是触犯了镇宅的灵物了,它在惩罚你们呢?现在一切都无济于事。”其中一个孩子的家长满脸愁苦:“五爷。麻烦您!我四十岁上才有了这么个传宗接代的孽种,要不是怕断了香火,早就把他打死给人家谢罪了。您能通阴阳,跟人家说说,看能不能饶了小孩子。哪怕把这诅咒下到大人身上呢。这光头倒没啥,就怕以后还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可怎么办?”
  五爷没有办法,拿出三根香,点燃之后放在神像前面,拜了几拜,说:“咱们都出去吧。”半个时辰之后,重新回到这间屋子,五爷大吃一惊:“不得了!这事儿不好弄!”众人大惊,一共四个女人晕过去三个,还有一个哭天抹泪地坐在地上不起来。五爷声色俱厉地制止道:“当这是什么地方?成什么规矩?!”那女人的丈夫及时出面,将那女子收拾停当。五爷这才接着说:“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你们看看这五根香!”众人一看,可不是!这三根香明明同时点着,竟然有一根明显比其他两根燃得慢,未点燃的部分比其它两根要长出一大截!
  五爷说:“那宅子里的腊首是镇宅之灵物,早就被人下了将,比一般的鬼怪更要厉害,凡鬼怪不怕,只要有管他的地方就能降服,而这不阴不阳的灵物,介乎阴阳两界之间,谁也管不上,没办法解。除非找到下降的人,而那人估计早就死了。”
  众人无奈:“五爷,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五爷很尴尬,按说这样的事情五爷应该手到擒来,没想到被称为半仙的五爷也无奈,这不免让人小看!五爷却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他拿出一个香炉,里面放着一层白的的细沙,非常干净而且一尘不染,揭开盖着沙子的绸布,让众人回避。五爷焚了香、叩了头,这才在细沙上用香火划起来,那速度非常慢,一刻钟之后,五爷看见上面已经有了结果:是一个篆体的“佛”字,五爷恍然大悟!立即将四个孩子召进屋里,然后对他们的父母说:“要保孩子的命,只有在他们的脑袋上刺上戒疤,从此之后戒了五荤三厌,方能保命!”那四个父母见到孩子有救,就要跪下磕头,哪儿有不肯的道理?但是想起和尚戒色,不免担心,问了五爷,五爷笑道:“这个无妨,不是真正出家,不影响传宗接代!”五爷给四个孩子烙了戒疤,孩子们叫得凄惨,其父母难免不忍,但想到能救命,虽然心疼也无可奈何。
  见得孩子平安,众人这才欢喜地去了。五爷仔细看了看扶的那个乩,竟然吓了一跳!原来在那佛字下面还有一个很小的字“暂”,说明这种方法只是暂时的。五爷惊得一身冷汗,到了午夜时分,午夜才于鬼神详谈,得知这种镇宅之法的源头在泰国一代,非常少见,由于所属不同,不能根治,只能找到那懂得降头或者下降的人,才能彻底解决。五爷的方法只是权宜之计,而且用过之后,阳寿必损。
  五爷郁郁寡欢,损一点阳寿倒也无妨,反正他也不看重这个,重要的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将来他的面子和整个任家的口碑,怕是要保不住了。
    “直接看看那个腊首!看看那降头到底怎么下的!说不定还有办法!”五爷想。说干就干,五爷带了两个鬼差,还有一些礼物,趁着天黑就去了那个宅子。
  走近这宅子就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而周围的树木在夜风吹拂下不断摇摆,宅子里面的树木和蒿草纹丝不动,不仅五爷打了一个寒战,连那两个鬼差也不敢轻易上前,躲在五爷身后。五爷回头看了看这两个鬼差,笑了笑,提提神,带着东西就进去了,那两个鬼差紧紧地跟着。
  穿过狭长的前院,这里除了树木和蒿草,其余什么都没有。五爷缓缓地躲避着这满园的蒿草,终于接近那个腊首了。五爷刚一进门,就感觉到一对阴冷和怨恨的目光。五爷抬眼望去,正好和那挂在横梁上的人头四目相对,五爷并不害怕,而那两个鬼差却吓得够呛,五爷道:“你们怕什么?已经是鬼了还担心变成其他的?”那鬼差道:“我的亲大爷呀!您是不怕!我们担心不能轮回,那就惨了!”
  五爷说:“不妨事。到时候我帮你们。有我在,不用怕。”那鬼差这才稍稍放心,分别站在五爷的左右两边靠后的位置。五爷有了两个鬼差壮胆,更不怕这场面了,他盯着那腊首的眼睛,一动不动。四目相对将近半个时辰,那系着腊首的绳子扭了一下,那腊首的脸面转过后面去了,五爷轻蔑地一笑,后面两个鬼差也神气起来,冲着五爷只翘大拇哥。
  正得意间,又出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没了毛的后脑勺上有一张地图一样的东西,像是纹在头皮上的。五爷不敢轻举妄动,他转到腊首正面,那腊首总要转一下,总之不肯正面对着他。五爷只好拿出提前准备的毛笔,将那地图临摹下来,这才得以第二次与腊首正面相对。
  不一会儿,刚刚还晴好的夜空,突然之间乌云密布,没半分钟,瓢泼大雨就下来了。那面孔也转过来,五爷和鬼差都大为不解,原来那人头竟然流出眼泪来!却也分不清究竟是巧合还是其他,总之借助雨水,这腊首着实哭了一回。五爷顾不得多想,赶紧让鬼差抬着自己离开了这里。那腊首从后面看着五爷的神奇行进法,不免惊奇。
  翌日晚间,五爷按照地图上的描述,带人来到城隍庙斜对面的一块空地上,这里有一棵大榆树,树木还很旺盛,五爷让人将这树挖开。一会儿工夫,树被连根挖开,并被移到城隍庙门口正对着的地方。接着往下挖发现一个大瓮,封了盖子,众人将这东西抬上来,五爷散退了众人,打开封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五爷拿火把照了照,发现这里面是一具尸体,早已高度腐烂,白骨浸泡在散发着恶臭的血水里。五爷将这瓮重新封好,赏了众人一些钱,这才遣散了他们。随后召来鬼差,将这瓮移到了那废弃的宅子里。
  “按照你说的,我已经把你的尸身找回来了,封印我解不了,就暂时埋在你头的下面吧?以后有机会,我的后人也许能帮你复原,你就可以报仇了。”那腊首竟然点点头。五爷说完就后悔了,那四个孩子虽然没事了,但是这既然已经答应人家要帮忙到底,自己的后人难免也要有这一劫。“唉!天意!”五爷喟叹。
   所以,五爷只好将这个事情记载在《任氏家言》里面,留给我们一个记号。如今,五爷已经去世,这个事情只有当年那四个孩子知道详情。在我们找这四个人了解了具体情况之后,五叔决定将这个事情完结。然而,当我看见这四个光头老人脑门上的戒疤时,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估计五叔跟我的感觉差不多,因为他脸上的肌肉也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五叔带着我来到这幢旧宅子的时候正好是黄昏,那时正是深秋季节,黄昏的气温已经开始转凉,走近这宅子,一股阴冷的空气围绕着我们,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正在我们准备推开这宅子前院的木门时,一声怪叫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是那么清晰,那么刺耳,但是由于紧张根本判断不出来声音的来源。我心里一紧,正待适应过来的时候,怪声又一次响起,我这次才终于小出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只猫头鹰,站在门口大树上,绿得发亮的眼睛泛出阴冷的光,它盯着我们叫,每次在我们推门的时候。
  五叔的推门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猫头鹰,那家伙咕咕两声,飞走了。整个宅子的氛围立即变得更加诡异。我们推门进去,阵阵凉意让我不禁拢紧了衣服。“这里比坟墓还有阴森。”五叔说,“但愿我们能揭开这里的秘密。”
  齐腰深的杂草和茂密的树冠使这里的土地到处长满苔藓,很奇怪这些杂草在这样缺少阳光的状态下依然能长得这么好。乌云开始汇集在天空,这个没有月光的夜晚,连星星微弱的光芒也消失了。我们的脚步很轻,但是仍然能很清晰地听见。
  房子的格局很老套,观众农村最常见的那种格局,周围围墙上开个门,进去之后便是一进大院子,穿过院子才能进入第二道门,这便是宅子的主门了,也叫二门子。与之相对的是后门,出去便是后院。
  我们从二门子进入大堂,我们掌握得情况是刚进门三米远的地方就是挂这那颗腊首的地方,屋里太黑,我们根本看不见。五叔点起一根荧光棒,屋里忽然有了亮光,我的眼前一晃,看到的情景让我们大吃一惊!一具尸体半跪着挂在腊首上,看得出是死了很久。那腊首目光狰狞嘴里咬着这个尸体的手腕,恶狠狠地表情在这张扭曲的面孔上尽情呈现。
  不过,这个腊首已经不像五爷和那四个当事人描述的那样了,它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样子,整个头颅看起来就跟正常人的没有区别,只是眼睛却红得可怕,眼角流出血来。“这个咒语解除了,没有咱们什么事儿了。”五叔说。刚刚说完,那腊首松口了!那已经接近骷髅的尸体轰然倒下,扬起一片尘土,在荧光灯下闪闪发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让人几欲窒息。
  五叔这才意识到失言,用荧光灯照了一下,见墙上两个大字“锄头”,一个箭头指向门后。五叔拿起来,在那腊首正对的地下开挖,一会儿工夫,一个贴着封印大瓮的口儿出现了。五叔解开封印,又一股恶臭升腾起来。五叔仔细地看了看那张封条,上面除了原有的符咒之外,还有一个符咒,五叔将这个符咒接下来,一个瘦削的面孔出现了,这张面孔没有一点血色,紧接着,整个身体就在荧光灯下显现出一个影子。他告诉我们:“我是五爷封起来的,就是为了破这个降。当时你五爷没有办法找出下降的人,只好想了这么一招——降上降,引出下降的人。我等了六十年了,总算把这个女人等来了。所有的事情今晚上五爷会告诉你们,我的使命完成了,该去投胎了。”说完一缕白雾散去,那个影子隐去了。
  五叔来不及多想,立刻将那恢复原状的腊首摘下,放在瓮里,那人头的眼睛对我们笑一下,闭上了。我们很快把这个瓮用普通的泥巴封起来。那个女子的尸体也掩埋在院子里了。
  当晚,在我的梦中,我见到五爷了,他告诉我说:“孩子,当时挖出腊首的尸身时,我担心你们解不了这个降,害了你们,就又下了一个降头在我的鬼差上面。代价是我十年的阳寿。还记得我是怎么死的么?是鬼抬轿的时候被扔下去的,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那男子命苦,他老婆不仅偷人,还和奸夫联手把他害死了,而且割下头做成腊首颅悬在梁上,尸体扔在瓮里贴上下了降头的封条,埋在城隍庙的榆树底下。这就是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而且永远会看到他老婆和奸夫通奸的情景。这种耻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四个小孩,现在也老了,恰巧又烧了他的辫子,毁了他的面容,这更没面目了,所以孩子也受了惩罚。但是因为与孩子们仇恨不大,不会对孩子们有什么生命威胁。扶乩的结果有一个暂字,说明咱们任家介入这个时间只是刚刚开始,并不是我最初理解的暂时解除孩子们的危险。等我走访了城隍庙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人的冤仇要我们家人才能伸张。做了降上降以后,那下降的人终于出现,她要解我的降,就必须来到我下降的地方,我在锄头上下了符咒,所以那女人被腊首咬住手臂,吸干了血肉,变成白骨,终于报仇。我知道我活着是等不了那个时间了,就把这事情写在《任氏家言》里,让你们把这个时情做完最后的工序。”我恍然大悟,原来五爷一直在庇佑着我们!我大声喊着五爷,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我在梦中根本不能说话,五爷临走前问我:“那只猫头鹰的叫声还好听吧?”我看着五爷的眼神,终于明白猫头鹰叫声的含义了,那是五爷提醒我们小心呢。
  被吵醒是在翌日中午,四个老头找到五叔,脱下戴了大半辈子的帽子,每个人都长除了黑油油的头发,他们的诅咒解除了。一切都结束了,一切也都恢复正常了。偶尔一天晚上,我从那个宅子门口过的时候,里面各种虫子的叫声响成一片。(腊首完)
    第十周 衣咒
  这个故事是郑雨遇到的,她当时正在一家裁缝店做旗袍,准备参加一个学校的活动,店里的裁缝手艺很好,双方在聊天的过程中,裁缝告诉了她这个祖上传下来的故事:
  这种裁缝铺在如今的西安已经很少见了,更大的一些城市还要少些。我祖上却是世世代代的做的量体裁衣的活儿,虽然在旧社会这是不入流的职业,但是祖训“凡事凭手艺,万世不求人”。几百年来,我们家族都是靠着“宜衣社”这块老牌子穿衣吃饭娶老婆,这才是真正的传统工艺。可是宜衣社传到我爹手里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件怪事儿。
  我爹的手艺在当时的上海滩裁缝行业里面可算是首屈一指,特别是他亲手做的旗袍,当时名噪大上海,很多名人慕名而来,包括特别喜欢旗袍的宋美龄也曾经穿过我爹做的旗袍。
  这件怪事就在“宜衣社”牌子在上海滩如日中天的时候发生的。那天晚上十点钟,我爹和往常一样把第二天要送的衣服包好,把没完成的活儿收了,然后关掉电灯,灭了炉火,凉了熨斗就准备打烊了。在他正关木板门的时候,一个女子进来了。这女子长得很漂亮,清瘦,长发,身材也好,可是我爹就是感到这姑娘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对劲,因为要忙着关门,我爹也没多想,就一边往门框里插着木板一边她说:“小姐,明天再来吧。我们要打烊了。”那女子却不动,说:“师傅,我很着急,我必须今天要一件旗袍!拜托您一定要帮我做了!我真的急用!”我爹说:“我这个行当有规矩,晚上不做衣服,因为光线不好。您还是明天来吧。我给你提前做。”那女子苦苦哀求,更显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女人就是这样,一旦求人,不免让被求者心软,不忍拒绝。我爹实在缠不过,又不忍,就把这活儿接下了。
  那女子高兴地拿出布,我爹给她量了身,这才在电灯下紧张地忙碌起来。那女子就在店里转悠,看看这个,翻翻那个。我爹本来就是熟手,而且这女人的身材非常匀称,拿来的布料也非常容易裁剪。所以两个时辰不到,这件旗袍就做好了,那女人在试了试,非常满意,付了钱之后就离开了。我爹这才重新收拾了店里的东西,打烊关门。他仍然觉得那女人怪怪的,可是忙了一晚上太累,也没多想,就睡下了。
  可是第二天我爹查账的时候却发现,昨天那女人给的银洋全部变成了烧成灰的纸钱!他这才仔细想了想昨天晚上那个女人,不想补觉得,这一想起来可真是把我爹吓坏了!那女人大冬天的却穿着一件短袖旗袍!而且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家里人都说这是见鬼了,我爹很后怕,随后就吓病了,从此落下了手抖的毛病,衣服总是做得不合适,不断有人来找,不断有人要赔钱。夜之间,宜衣社的牌子倒了。原来门庭若市,现在无人问津,每月除了收电费水费的来一下,根本就没有客人。生病加上急火攻心,我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即使这样,他仍然想着怎么挽回宜衣社的牌子和面子,老人在病床上发出一声声叹息:“哎!宜衣社百年基业不能毁在我一个人手上啊!”。
  可是宜衣社的手艺坏了,这在上海滩早就已经家喻户晓了,谁还会来这儿做衣服?就在一筹莫展准备关门歇业的时候,另一个女人在店里出现了。这女人叫杨扬,来头可不小,是上海滩有名的交际花。好几个军阀都跟她有来往。我爹拖着病身子,亲自接下了这单生意。我爹心有余悸,但仍对杨扬说:“杨小姐,您放心,这件旗袍我一定显出最好的手艺。”杨扬留下订金:“虽然听说你们宜衣社出了点事儿,但是我还是相信您的手艺,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我爹很有信心,其他家人却比较担心,因为从那件事情以后,我爹给我们兄弟姐妹们做得裤衩都没合适过,更别说旗袍了。
  当天晚上,我爹一个人在店里忙碌着。等着工人们都下了班,这才开始忙活起来,一直忙到天亮。第二天依然如此,一直到第三天晚上,这件旗袍做出来了。杨扬当即在店里试穿了一下,我们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件旗袍做得太合适了,穿在杨扬身上就跟长出来的一样!那杨扬反复对着镜子打量着,欣赏着……
  这一下宜衣社的名声又打出去了,杨扬穿着宜衣社的旗袍,那简直就是免费的超级广告呀!很多有钱有势的人和官太太又开始频频光临宜衣社。我爹已经不再亲手做衣服,而是让大哥拿下了这一摊儿。大哥学手艺也二十多年了,倒也能拿下来。
  可是店里仍然有些不对劲,因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学徒突然失踪了。大哥通知了巡捕房,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好在店里也不怎么缺人手,慢慢大家就淡忘了这件事儿。  直到有一天,小学徒的父母来上海看孩子,我大哥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赶紧去巡捕房打问,巡捕房说了,没有线索怎么找人?这下大哥完全没了主张,只好去跟我爹讨主意,我爹一听说孩子父母找来了,赶紧让人请进来。那孩子的母亲说:“掌柜的,不是我们故意跟您这儿捣乱。确实是想见见孩子。昨晚上我和他爹同时做了一个梦,梦见孩子浑身是血,身上的皮被生生揭下来了!我担心孩子有啥事儿,所以赶紧从乡下赶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出事儿了!”这对夫妇典型的农村人的打扮,旧社会的农村人的贫穷是现在根本无法想象的,两个人一路几乎要饭才到的上海。我爹听完两人的描述,立即大口吐血,给在场所有人都吓坏了。那夫妇也顾不得孩子失踪的事情了,不停地道歉。我爹对他们摆摆手,说:“没事儿,人老了不行了。不关你们的事儿。孩子丢了,我没管好,是我的责任。这样吧,给你们带点钱,你们先回去,要想在这儿住下也行!孩子我们帮着找,你们也别太操心,不用太着急,那么大的孩子挺懂事儿的,丢不了,就怕被抓了壮丁……”爹没说完就不停地咳嗽。我哥在我爹的示意下给了孩子父母一大笔钱,当时那笔钱完全可以在乡下买一百亩水田!孩子的父母千恩万谢:“掌柜的!让我们说什么好?孩子在这儿学本事,怎么还能要您的钱呢?这实在是……”我爹摆摆手,老泪纵横,似有难言之隐。
  这对夫妇走后,我爹的身体就突然不行了,他把大哥叫到床前说:“你可要记住:我死之后一定要把我的皮揭下来,要不然我无法瞑目!”大哥很吃惊,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当场表示反对!谁知我爹却非常激动:“你听我的!我是你爹!你要真为我好,就一定要这么做!要不然我做鬼也饶不了你!”大哥无奈,只好含泪答应了。“我在地窖里放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你一定别忘了在三个月之后取回来。”随后,父亲就离世了。大哥按照父亲的遗嘱,揭下了父亲尸体上的皮,三个月之后,大哥从地窖里找出一个人,就是那个失踪的学徒。
  孩子带着一封爹生前留下的一封信。信中说: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也知道该做什么。一切成果由我承担,与你们无关。那年遇到“鬼裁衣”之后,我的手艺就完全断送了。为了咱们“宜衣社”的牌子,我想尽一切办法,却都没有用。杨扬小姐来做旗袍,我很矛盾,做不好不仅牌子保不住,很可能连命都没有了!为了这么一大家子,我只有铤而走险了。祖上传下了一个量体裁衣的秘方,但都是偏门,非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使用!我想,当时我就是万不得已了!祖上一定会原谅的。我翻开第一页,里面说:活人皮以姜汁熬煮,可平软如锦,复以醋石浸之,火熨则薄如纸,可为衣里,成衣上身即宜,是为“万人衣”。意思是说,姜汁熬过的活人皮,就可以像绸缎一样柔软,再用醋石泡了,熨斗就可以把皮熨得跟纸一样薄,用这人皮做衣服里子,成衣之后,谁穿上都合适,这就是“万人衣”。秘方中要求,必须是本命年的十二岁男孩,其次,必须征得男孩同意,第三,死后必须剥掉自己的皮。男孩被剥皮之前要下符,剥皮之后要用新鲜蚕丝包裹三个月,静卧不得见阳光,才能保命。裁缝者比穿衣者死得早,否则对穿衣者不利。穿足百人,衣服才能不妨主。
  在这样严格的条件下,我终于决定铤而走险,跟小学徒商量好,这孩子也懂事,说赴汤蹈火也要挽回咱们“宜衣社”的面子。我就剥了这孩子的皮。一切都很顺利,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死在了杨扬小姐的后面,她死相恐怖,全身皮肤溃烂,没有人形了。那旗袍现在已经倒手六次,我再不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被害死。为了减轻罪孽,我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在那孩子父母走后喝了鹤顶红。这本书一定要慎用,要保管好,如果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必将成为大害!这孩子是“宜衣社”的大恩人,我已经收了他做儿子,你们以后要相亲兄弟一样对待他。
  大哥看完信,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本祖传的制衣秘籍烧掉了。那个孩子浑身的皮肤却和好如初!只是被剥去的部分不及头部和手腕,旧有的皮肤比起新长的来,颜色要深一些。
  郑雨听完这个故事,那件旗袍也做得差不多了。那裁缝一伸手,胳膊就露出一大截,手腕上的皮肤与胳膊上皮肤的颜色差别很大……
    “您也猜到了。我就是那个被剥了皮的孩子。这么些年了,师傅一家对我很好,我没有所求,但是我就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当初让我师傅失去手艺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我不报仇,只是单纯地想知道究竟是谁把我们一家还成这个样子的。”那裁缝说说着,眼睛里面有了泪花:“我也想告慰我师傅的在天之灵,这样他也就能瞑目了。还有……”说着,这裁缝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包裹,打开之后,郑雨吓得连连退后。
  “这是一张人皮,是我大哥临死前交给我的,是我师傅的人皮!这么些年了,没有皮的师傅肯定过得不好。我夜里经常梦见他,他说他冷!”郑雨听到这里,一身寒意,心说:“我更冷!”那裁缝接着说:“听说您认识两个朋友,懂得阴阳的事,我希望您能请他们来一下,帮帮我。”郑雨这才明白,这裁缝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原来因为上次学校学生陷入“替生”劫,我和五叔帮忙他们解除了魔咒,这才一举成名。而这裁缝也是一个有心人,因为主要客户是学生的缘故,所以有学生来店里做衣服,闲谈间说起了这件事情,言者无心,听着有意,就打听出郑雨也参与了那次行动。这才趁着郑雨做衣服的机会,把事情托盘而出,希望获得帮助。
  郑雨于是给我们写信,希望我们再去西安,帮这个裁缝完成这个心愿。郑雨最后说:“当然,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一笔丰厚的报酬。”
  这句话其实相当于废话,我和五叔现在根本不操心钱的事情,因为蝶妖那里弄来的宝石足够我们几辈子奢华的生活的,我们关心的是我们身上蝶妖“符咒”的事情。每个月依靠剩余不多的地窝子蜂蜂巢暂时拟制身体蜕变的进程,我们已经一筹莫展,加上剩余的蜂巢已经不多了,我们的蜕变只是时间问题。
  算了,想起这件麻烦事,心里就不爽。去外面散散心也好。于是我们乘坐五叔的奥迪牌小轿车(我认为是最破的车)来到西安和郑雨会面。
  我们的会面地点选在电子城附近的一家火锅店,这家店是重庆人开的,名字很有创意,叫做“海底捞”。三个人选了一个角落坐定,这才开始正式谈到这件事情。五叔很明确地说:“这个事情真的不好办,一方面当事人都已经去世很久了,另一方面那个女人接触过的东西都已经没有了。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孩子,但是他根本没有接触过那个女人。”郑雨咬了咬嘴唇:“五叔!希望您能尽量帮他,我觉得她挺可怜的。”五叔叹一口气,看了看我,我不说话,谁也不看,盯着已经烧开的锅底发呆。突然一个影子从我身边闪过(我坐靠窗的位置),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我恍然大悟:“五叔!咱们可以从旗袍入手!”
    五叔略有所思:“旗袍?倒也算一个线索。整个事件因旗袍而起,咱们看看是否会因旗袍而终。”吃完饭我们立即赶到了裁缝舖,经过郑雨的介绍之后,老裁缝拱手欢迎:“久仰二位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决非凡人!”“客气!”五叔简单地寒暄一下,便直奔主题,他并不喜欢跟人绕弯子。那裁缝见五叔对这见面的官话稍稍不悦,不免有些尴尬,好在及时说起旗袍话题,倒也不至于难看到面红耳赤。
  五叔道:“先生贵姓?可否将事件重新说一遍。毕竟转述的东西不是第一手资料。”郑雨听到这里,朝我吐吐舌头。那裁缝道:“免贵姓沈!任先生有所不知,先师的事情需要暂时搁下,还有一件事当下却很要紧!”一句话我们三个人的心理都咯噔一下!“先师用人皮做成的那间旗袍昨天被人送回这边店里了!”我们大吃一惊!这从何说起?且不说这件旗袍经历那么多年,就是翻山越岭从上海到西安这也是不容易的,怎么可能在时间上和空间上达到如此的统一?
  五叔脸色微微变了,这是他迷惑不解时候最常用的表情。店里面很静,沈师傅道:“我昨日刚刚送走这陈姑娘,没想到一会儿工夫就有一个小孩拿着一个包袱送来了,说是有人让送到店里来的。我打开一看,就是那件旗袍!”
  五叔问沈老板:“沈老先生,如果让人穿上这件旗袍,会出现什么情况?这个人会不会有危险?”沈裁缝沉吟一会儿,道:“目前还不知道,我看看便知。”说完拿出这件旗袍,放在灯下仔细地翻看。这件旗袍却是非同凡响,质地、面料、做工和样式,即使在六十多年之后的今天,仍然让人为之所动。我看了一眼郑雨,只见她盯着这件衣服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是一种迷离的、渴望的甚至是贪婪的眼神,那是对美德极度渴望,也是对那件衣服的强烈的占有欲……
  “哦!任先生,没问题,我已经数过这件旗袍所有的针脚,确实少了一百针,说明这件衣服已经脱离了诅咒,对穿上衣服的人的身体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影响,但至于会不会出现其他诸如幻觉方面的影响,我就不敢保证了。”五叔略略皱了一下眉,眼睛扫到了一边正专心致志盯着这件旗袍的郑雨身上,她俨然已经入迷,对眼前已经发生的事情熟视无睹,仍然陶醉在这件旗袍造成的迷雾中。
  我推了一下郑雨,她没有反应,我又使劲捏了一下她的胳膊,她仍然没有反应。没有办法,我只好拿出一支烟,点燃之后猛吸一口,她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大叫:“任桀!你又抽烟!这是在矿区!严禁烟火!”喊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导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以她为焦点。郑雨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这件旗袍就有一种被迷住的感觉,根本无法摆脱它的诱惑!”五叔说:“你敢不敢穿上这件旗袍?”郑雨的眼睛突然一亮,然后拼命地点头。五叔拿出一块地窝子蜂的蜂巢,切下一小块给她:“把这个东西含在口中,压在舌头底下,你不会感觉到它的存在。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记住把它咽下去!”郑雨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将那蜂巢含了,拿起衣服就奔了内室换上了。
  一会儿工夫,一件堪称完美的旗袍严丝合缝地将一个美女的身材完美地表现出来,给人一种吃了人参果一般的舒服,我相信,现在她一出门,只要是男人,无论年纪大小都会关注她的,这件旗袍太完美了,简直就是鬼斧神工!
  “咱们去上海,带上郑雨。问问她能不能请假。”五叔说。“郑雨,赶紧请假,咱们一起去上海!”我对郑雨喊了一声。“上海?好呀!我正想去呢!”郑雨兴奋地表示。看来她的神智还算清醒,没有因为这旗袍迷失了心智。  一行四人坐着五叔的“毛驴汽车”直奔机场,可惜的是,今天的航班已经没有了。我们无计可施之下,五叔开口说话了,还是那种语速慢吞吞、声音柔和却不容忍拒绝的语调(我承认这种说话的方式确实很有吸引力,我也一直在模仿,但是总是没有那种味道,真是失败!):“咱们开车去!”我们大吃一惊!“从西安到上海开车去至少得二十个小时!一路上受得了么?”“去了再说!”五叔的语调没有改变,但是仍然不容拒绝。
  众人在车上坐定,五叔狠狠地呷了两口茶,一踩油门,那车就奔着高速入口去了……
  我们根本无法想象五叔用了什么方法,反正一路上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看见路上的风景,在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我们从车内望去,整个一片黑乎乎、雾蒙蒙的感觉。郑雨专注地观赏者自己的旗袍,在座位上一会儿转身到左边,却把头转过后面看看自己的屁股是不是很翘,一会儿又转个身挺起胸部,痴迷地欣赏着自己傲人的曲线在这被诅咒旗袍的包裹下表现出来的完美状态。“完了,这姑娘这辈子要住在这旗袍里面了。估计吃饭都忘了。喂!美女,你姓什么?”我打趣她,“姓郑!”倒还记得自己姓什么,看来还不错。“我呢?我姓什么?”我继续问她,“你?你姓……唉,沈老伯,这后生姓什么来着?”我当时嘴都气歪了,真想扁她一顿。沈老板哈哈大笑,在我耳边耳语:“她一定记得,故意逗你呢!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什么事的。”“但愿如此。”我仍然不放心,她老爸可是煤老板呀,手里的钱比我们还多!要是真给人家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能被钱活活砸死!
  五叔笑笑,继续开车。我们离开西安五十分钟后,这辆奥迪汽车突然刹车!车内的人奋力向前,要不是安全带,我们估计都被弹出汽车了!连那孤芳自赏的美女也不得不暂时吧注意力集中在突然停车的问题上。我正想问五叔是怎么回事,岂料五叔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顺便对我们说了一句:“到了!”我们三个人立刻被雷倒在车里面!到了?!到哪儿了?渭南还是临潼?开再快顶多到郑州!
  可是当我们走下汽车之后,我们信了,这里是上海,确确实实是上海。繁华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还有那刘翔的巨幅广告牌……确实是上海!怎么会这么快?我问五叔,五叔笑笑:“车太破,要不然现在已经住到宾馆里了。”故作神秘!切!打心眼儿里鄙视一番。
  无论我们愿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我们确实已经到了上海,为了确定我不是做梦,我还亲自去一个小商店买了一包烟!点燃之后随便扔掉了烟头,直到被罚款五十元,这才心疼地明白:我不是在做梦!五叔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有俩糟钱儿烧的?这下信了吧?票据上有公章,自己仔细看。要不要我再抽你一巴掌?”“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适应吧。”我吓得赶紧捂住了脸。小时候偷偷抽烟被五叔抓住过一次,吃过他一巴掌,知道厉害。但是他仍然管不住我,长大之后将抽烟这项工作作为日常工作来抓,总算卓有成效。
  沈老先生虽然年过近八十,但是身体很好,除了皮肤有些不正常之外。他带着我们一路的窜大街、过小巷,偶尔还要过桥,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到了原来那间铺子。铺子还在,没有被拆迁。里面的人看见沈先生都围住他,热情地打招呼:“东家来了!好长时间不见了!这次回来不走了吧?落叶归根哪。到底是咱们南方人!”沈老先生跟这些人寒暄一会儿,这才走进店里来,一个年纪比沈先生还要老的老头儿出来迎接:“老六,回来了?”“二哥,您身体可好?”沈先生拉着他的手,说不完的亲热话。我们一个个坐定,只有郑雨没有德行,一个人站在镜子跟前就不走了,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就好像一个刚刚发了帖子的人,守在电脑跟前不停地刷新页面看别人的点击。
    那被称为二哥的老人注意到了郑雨身上的旗袍:“这衣裳找到了?”沈先生说:“别人送到我那儿的!还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想回来找找线索,所以……”沈先生将我们的来意和来的过程说了一遍,那老头根本不信:“从西安到上海开汽车用了五十分钟?你们诓我呢?我老人活了八十八了,陕西去过好几次,做飞机还得好几个小时呢。你开的火箭车?能比飞机还快?”我们并不想在这方面纠缠,说实话,我自己亲身经历的整个行程,我到现在都不能完全相信,更别说告诉一个没有参加行程的老人了。于是我问他:“爷爷!您说那个大半夜来找您爸爸做旗袍的女人留下了什么东西是吗?”“有东西!就是她拿的布料裁剪之后剩下的那些,第二天我父亲一看呀,全是纸!您说什么人才拿纸做衣服呢?不是鬼是什么?”
  “那您听说过您父亲说过那女人的特征吗?比如说口音、胖瘦、打扮还有其他特别明显的特征?”我继续追问。老人说:“只听说过这女人大冬天大半夜只穿着一条短袖旗袍。长得很漂亮,口音像是带着苏北一代的口音,不是地道上海人。其他的,我想不起来了。哦,对了,当初那女人给的钱里面,还有一张没有烧完的冥币!我给你找找。”老爷子亲自去了内室,一会儿工夫拿出一个木匣子出来,他戴上眼镜,然后拿着钥匙打开匣子,将那做衣服剩余的纸片和那张冥币给了我,我看不出什么名堂,也只好求教于五叔。五叔拿着纸片看了好一会儿,说:“这女人是民国三十年左右死的,从这张冥钞上可以看出来,上面有民国政府印花税的税票章。”“看来我们还得感谢多税的民国,要不然还真不能提供这些线索。”我打趣道。“那你感谢汪精卫吧,当时上海还在沦陷区,归汪伪政权管理。”我自知历史知识贫乏,只好闭嘴。
  “可是现在这些线索也不够呀。”我对五叔说。“没关系。我有办法,只要郑雨今天晚上穿着旗袍坐在店里当模特,二爷披着着父亲的人皮在店里忙碌,我就有办法让那女子现身!”五叔似乎成竹在胸。
  当夜,月朗星稀。五叔和沈先生在内堂屋里喝茶静坐,郑雨根本没有倦意,自从穿着那件旗袍,她就一直很兴奋。二爷则披着父亲的皮,穿着父亲曾经的衣服在店里忙活,我朝着北方的方向画了一个大圆圈,然后等待时间一到立即点火。
  夜里一点到了,我首先点燃了那张冥币,随后,一刀和那女子做旗袍一模一样的纸也被点燃。完成这些事情之后,我立即退回内屋,加入到五叔和沈先生的等待中。不一会儿,外面传除了一声响动。二爷将熨斗掉落下来,我们从内堂看外面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子到了!
  还是一件短袖旗袍,手里拿着一匹青蓝的布,和那刀纸一样的颜色,面容姣好,身材匀称,她的目光锁定在郑雨身上,确切地说,锁定在郑雨的旗袍上。郑雨根本没有工夫理她,仍然在孤芳自赏。这女子并不看二爷,道:“给我做一件旗袍,要和这女人的一样!”二爷仍然说着父亲当初说的那句话:“小姐,明天再来吧。我们要打烊了。”这女子这才把注意力稍稍转移到二爷身上,不过这次她并没有上次的苦苦哀求,而是不容拒绝地再次表示:“给我做一件跟她身上一样的旗袍。”说完又看着郑雨的衣服。二爷抽空看了一眼内堂的五叔,五叔点点头。二爷接下了活儿,也是轻车熟路,一会儿工夫就做好了,拿给了这女子,这女人看着这件衣服,眼睛闪现出一样的光芒,刚才的灰暗和冷漠一扫而光。她迫不及待地不避讳其他人的情况下就脱掉身上的衣服,准备将这件新衣服换上。我们目瞪口呆,因为这女子身上除了脸面,没有一处好皮肉,早已经风化腐朽了!
  这女人刚刚穿上衣服,就立即惊慌失措,大喊一声:“上当了!这衣服的里子是拿什么做的?”“人皮!”二爷不动声色地说。那女子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六神无主,瘫倒在地上。内堂的三个人也很快现身出来,将她围得严严实实!
  这女人在众人眼光的焦点中无法脱身,强调软了下来:“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说!”“为什么要害宜衣社?”那女子满眼泪花,娓娓道来:
  当年,我还在广州乡下的时候,有一年大旱,我家无以生计,我爹就只好把我卖给香港一个裁缝,这裁缝很有本事,在整个香港都很有名,有很多外国人都找他做衣服,他每年都要收购一匹童年童女,年龄在十岁以下。我就是这孩子中的一员。后来我听说,这人曾经在一件叫做宜衣社的成衣店做学徒,偷学了一项做旗袍的独门绝技。你们也是做这一行的,肯定知道这是干什么。当然,我也无法逃脱厄运,只不过我被他多养了几年,直到有一天,他拿着一把剔骨小刀在把我麻醉之后划开我天灵盖的皮肤时,我知道,我的大限到了!这个变态用我的皮做了一件旗袍,用我的整张皮,没有布料!他整天穿着我的人皮做成的衣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的灵体却被困在衣服里,无法出去。终于有一天,在他喝醉酒睡着的时候,我狠狠地勒紧了整个人皮旗袍,一会儿工夫他就全身青紫,断了气。我为自己报了仇,但是这远远不够,作为源头,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宜衣社受到惩罚!于是,我在一个晚上成功地将沈老太爷吓病,我要逼迫沈老太爷用那种制衣法做出一件完美的旗袍来,让喜欢它的人们、穿着它的人们都受到诅咒!还要让沈老太爷接收教训,死无全尸!我都达到了!一切都实现了。
  可是,我仍然是喜欢旗袍的,它优雅、性感、成熟、正规、气质,是每个女人最理想的衣服。我忍不住,今夜我知道灾难要来,但是我仍然忍不住,因为这件旗袍太完美了,比我那件还要完美。
  她的这件纸衣服外面被五叔画上了符,所以一会儿工夫,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形也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了。只留下两件柔软的旗袍,当然,一件是她的皮做成的,而另一件则是沈老太爷的皮做成的。沈老太爷的皮做成的旗袍很快就消失了,五叔说:“它找到主人了。”而郑雨则突然晕倒,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变化最大的要算沈老先生了,他的皮肤终于复原。激动的老人对着西方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爹、娘,我终于凑成全尸了!”(衣咒完)
    第十一周 墨齿
  说实话,我很讨厌上医院,因为小时候体质弱,隔三差五地就被爸爸或者妈妈带着来医院。要么打针,要么吃药,总得摊上一样儿,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吃药苦,打针疼。对于一个小孩儿来说,快乐的童年,没有比这更让人痛苦的事情了。上医院给我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现在也无法彻底消除。
  这是我成年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来医院的历程之一。这次没有爸爸妈妈的陪同,但是很讨厌的是仍然有一位“家长”,就是五叔任儒云。
  这家医院是我们这一带非常有名的医院了,当然是因为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可是这次我们来这里并不是看病,而是因为这家医院出了一件非同寻常的恐怖事件:在医院停尸间的尸体,一夜之间全部被吸干了脑髓!尽管院方一再强调:要保密,我仍然忍不住将这件事情记录下来,介绍给大家。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距离事发将近十二个小时。在停尸间阴森的空间里,我已经感觉到气氛的压抑了。加上我很不喜欢医院的一切,尤其是充斥着乙醚味道的空气,所以在这里我简直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几乎没有围观的人,因为院方严格保守秘密,出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当事人和院领导之外,就是我和五叔知道了。该院院长林国强已经在我们之后到达事发地点,他上来先跟我握手;:“警察同志,破不了案不要紧,一定要保密呀!”“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打量着这个医院的台柱子:一米七五的身高,匀称的身材,白皙的皮肤,黝黑浓密的头发和眉毛,胡子剃得非常干净,看不到任何哪怕是一点点胡茬,一身洁白的职业服在头发的映衬下更显的白净。
  他的眉头紧锁,看得出很着急,也很在意这个事件的处理结果。所以,尽管作为唯物主义者的医生,也不得不在拜托我这个警察的时候,用渴求的眼神望着以阴阳为职业的五叔。“您放心,我们尽力而为,即使不能搞定这件事情,也不会泄露半点秘密。”在作出这样的保证之后,林院长才稍稍放心,带我们看了那些遭到攻击的尸体。
  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有铜钱大小的洞口,洞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这时候林大夫突然对着那个黑洞吹了一口气,“嗡”的一声,如同一个葫芦在被吹响,我和五叔知道,这些尸体的头颅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内容了。而且我们也透过手电筒的光线看见里面的确空空如也。
    我和五叔问了院长一些晚上的情况,林院长告诉我们:“这个停尸间一直是一个姓魏的老头在看管。”“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五叔突然问。“魏老头全名叫魏宏章,解放前曾经是北平某知名药店的掌柜,懂中医,据说医术还不错,文革时期被打倒了,就沦落到这儿。一直看尸房,工作挺尽职,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这人凡人不搭话,也没有朋友,一直一个人生活。很孤僻、性格挺古怪的一个老头儿。哦,昨晚他就在这儿守着的,一早起来有一个护士发现他晕倒在门口了。这才知道出了事儿。”我们在得到魏老头儿的地址之后,就立即赶往他家。
  魏老头儿住在一条废弃的街道的东头儿,这里曾经是繁华的街道,但是随着全县政治中心的南移已经完全衰落了,除了几家小饭馆还勉强支撑之外,更多的改了行当:棺材铺、纸活店和机车修理店成了最主要的经营项目。其中以棺材铺和纸活店为最多。走在堆满花圈的街头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可想而知,更别说住在这里了。
  我们费了相当的周折才找到老人的住处。斑驳的墙皮和破碎的瓦片是我对这间青砖瓦房最深刻的印象。门没有锁,进了前院,老人正在门口的台阶上支着的简易锅灶上做饭,看见我们来了,老人只是瞟了一眼,并没有停止他的工作,似乎我们只是一个不相干的路人。这时候整个锅里已经冒出白气,老人熟练地将玉米糁子缓缓地倒进开水里,另一只手拿着大勺在水里不断地搅拌,一会儿工夫一锅开水就变成稀饭了,随后老人将切好的红薯块放进锅里。这才盖上锅盖,坐在灶门前的小板凳上往锅底下添柴。
  我和五叔看着他这一整套动作,感觉这个人是一个很中规中矩的人,一切都按照程序,有条不紊。我随后走上前去:“大爷,我们找一下魏宏章。”“哦,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儿?”老人仍然盯着火。“我们是警察,想向他了解一些关于他所在医院的一些情况。”
  老人这才认真地审视我们,一双眼睛非常灵活,透着灵气,只是表情依然冰冷,一如他的工作环境。他道:“我就是魏宏章。等我吃完饭,你们想怎样都好,行吗?”我们点点头,在这个院落里闲转等他。一会儿工夫,饭已经熟了,我已经闻到浓郁的玉米的清香和红薯的香甜。老人也不让我们,尽管自己吃起来,一会儿工夫,小半锅粥竟然被他吃光了。他这才满意地擦了嘴,随后洗了铁锅碗筷,才把我们让进屋里。
  整个屋子非常阴暗,一方面是由于窗子太小,而且被不怎么透光的白纸糊起来了,由于经历了很长时间,这白纸早已经变得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里面一个大炕,上面整齐地叠着一床被子。一张大桌子两侧各有一个大椅子,五叔和魏宏章分别落座,我只能站着,老头对我说:“只有两个椅子,你坐炕上吧。”
  都坐定之后,老头儿才说起昨晚的事情:“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去上厕所。半道儿回来的时候出的事儿,我看见了一部分过程。”他说得很谨慎,唯恐出了什么岔子:
  停尸房里一共有十六具尸体,这是在我接班的时候清点过的。昨天有已经有两个家属将他们家的尸体拉走了,不用清点我也知道是十六具,但是您知道,我这人就好较真,一定拉着管理主任再数一遍,这才放心。就这样,一直到十一点都没有什么状况。这时候我上厕所的时间到了,每天晚上这个时候我都要去厕所大解,几十年来一直这样。昨天晚上很好的月光,我就没有带手电筒。
  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情况不对了,因为我出门的时候总是锁着门的,可是我发现这门已经开了一条缝。几十年了,每天晚上我上厕所回来都要拿钥匙开门,这种习惯是很难改变的。我的手已经摸到了钥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凑了上去,透过那条门缝往里一看,差点连老命都吓没了。里面一个人,弯着腰在尸体的头部稀溜溜喝粥似的吸着脑髓!整个停尸房里一片黑暗,除了从门缝照进去的一道月光。月光照在那汉子的脸上,有一寸宽左右的一道光线将他的后脑面分成两半,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偷窥,于是慢慢转过头来,冷冷地对我笑!我看见了!他的牙是黑色的,不是烟熏的那种黑,而是那人长着一口黑颜色牙,黑得发亮!这次我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吓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老人只是不善于与人交往,倒不至于像院长描述的那样孤僻和古怪。这就是我和五叔第一次和魏宏章的交往,虽然有些生分,但至少比我们料想的要好很多。“您说什么东西才以人的脑髓为食?”五叔突然问他,这老人一听到有人向他请教,颇感惊讶,很长时间了,这久违的请教终于再次出现,老人颇为激动,所以话也多了起来:“这古书上记载,古代有一种东西专吃死人的脑髓,唤作‘觜阌’(因:资纹),这种怪物后腿发达,前腿退化,站立行走,比人略低。雌兽有翼,善飞跑,食人尸脑髓,无涉活人。也有一种说法,说这觜阌乃是地狱的一种怪物,生于阴山之阴,非常健忘,记性极差,所以吃人脑髓,记住一些紧要的事情。”
  五叔对这些事情还是有些了解,于是,他决定亲自去停尸间呆上一晚,然后看能否得到一些线索。当天晚上,我们带着一些必备的物品到了停尸间,按照魏宏章老人的建议,我们躺在放尸体的柜子里,这个柜子是老人专门准备的,可以从里面窥探外面发生的一切。但是,安全仍然无法保证,如果这个墨齿人发现我们或者把我们当成尸体吸了脑髓,那就惨了。而且,从来不喜欢医院的我原本对这个环境就有着很深的抵触情绪,只是对这个案子比较感兴趣,所以心情很复杂地接受了这个计划。
  在这里面趴着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因为周围大都是因为意外而死亡的人,放在外面有发生异味的担心,所以这类人士的遗体就放在这种装满冰块的停尸柜里,有点像洗澡堂里面那些放衣服的小鬼子,一排一排的。一些刚刚死去的病症人士,则暂时被摆放在停尸间的床板上。虽然魏宏章老人已经将我们栖身的柜子的冷气关掉,但是我们仍然感到寒冷,因为周围的柜子仍然保持着零下的温度,加上身处一群尸体中间,即使在热浪滚滚的夏日中午,也不一定能暖和到哪儿去。
  在这里面熬过了受罪的三个小时,我和五叔也无法交流。只好眼巴巴地盯着外面大厅的动向。已经十一点了,如果那个墨齿遵守时间的话应该已经到了。魏宏章老人这时间大概正在自己家里那个简易的厕所里进行他那雷打不动的上厕所活动呢吧?我想。
  这时门外面已经有了响动,我密切地关注着门口,心跳得厉害,虽然之前魏宏章老先生已经告诉过我们这墨齿的模样,我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等到真正遇到时,却发现自己仍然有些恐惧。门开了,一道皎洁的月光顺着门缝突然射进停尸间,随着门被轻轻地打开,那月光的照射范围也逐渐扩大,终于一个影子出现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五短身材,就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两脚着地。一颗脑袋生得奇大!根本不想魏宏章说的那样,这是个孩子一般大小的东西!它慢慢地走向摆放在大厅里面的尸体,看不清它的脸,但是能明显感觉到那种激动,因为它急切地揭开盖着尸体的白布,喘着粗气,眼睛突然变成了绿色!我被吓得忍不住叫了一小声,那东西立刻警觉起来,朝着声音的源头观望!手下的动作也停止了。我心大叫一声:“不好!”那东西已经放弃那具尸体,超着我藏身的地方走过来了。距离越来越近,看得也越来越清楚,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褶皱、肮脏、眼球突出,只有一半脑袋留着长发,但是从五官上仍然能看出来这时一个人的模样,它的眼睛泛着绿光,时不时张开一下嘴,露出乌黑的牙齿!它一步一步逼近我藏身的柜子,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一个危险的到来……
    那东西离我越来越近,我本能地缩着身子,屏住呼吸,仍然有一点侥幸,希望能躲过这场劫难,但是一切都没有用,那东西就是奔着我的方向来的,而且近在咫尺!
  就在我担心它要打开我的柜子的时候,我才终于放下心来:它奔着我旁边隔壁的柜子去了。它拉开那个柜子,从里面拿出尸体来,撕掉包裹在外面的袋子,一个血肉模糊的中年男子的尸体暴露出来了。那东西立即用手指在尸体的头部击打了几下,随后敲下一块儿来,那尸体的脑袋上就形成了一个形状规则滴洞口,那东西把那张大嘴缩成一个吸管状,伸进洞口,贪婪地吮吸起来,哪用得了一分钟?那东西将里面的脑髓吸光,然后对着洞口吹了一口气,发出“嗡”的一声,这一声也让我恢复了紧张,如果它尝到甜头儿,把我藏身的柜子拉开这可怎么办?我赶紧握紧手中的手枪,摸索着把子弹压上枪膛,等它打开那一瞬间我就立即开枪!打不死它也要让它见个红!
  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这东西扔掉手中那具对它来说已经没有用处的尸体,转身就超我这个柜子走来,我心里像一个绷紧的弓弦,随时爆发!那柜子打开的一瞬间,我的手枪准确无误地打到了那东西的身体,具体打到哪儿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我确实打中了,因为我的脸上也溅了一些黏稠的恶心东西,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味。吃亏之后,那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跑出了门,地上留下了一串黏稠液体的印记。
  我和五叔已经出来,他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这可是罕见的荣耀啊!我记得我刚考上大学的时候,他朝我竖过一次大拇指,这是第二次。在我还没有从刚才的刺激和兴奋中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又出现的一个人彻底让我和五叔崩溃了!
  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我和五叔正准备去追那个墨齿的时候,一个人从黑暗中走进已经打开所有灯光的停尸间,这人戴着一顶旅行帽,下身一条牛仔裤凸显出绝好的身材,上身一件短袖T恤。“你来干什么?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吃惊地问。“我夜里两点下的火车到渭南,然后打车到的你们县。期间买了一瓶水,上了一次厕所。然后去了你们家,你妈妈告诉我你在这里,我就没有进门直接奔这儿了。”郑雨说得很随意,似乎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没有什么危险和意外,这种说话的口气和我们刚才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在这儿?”我还是疑惑不解。“我进医院的时候,一个女孩子疯狂地跑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停尸间里面有鬼!’。我看地上有血迹,顺着血迹就到这儿了。没想到见到了你们。”她仍然满不在乎地回答我的问题。
  我和五叔同时感到震惊!怎么一转眼的工夫那个怪物变成了一个女孩子?地上原本发出恶臭的黏液竟然变成了血迹!郑雨吃惊地盯着我的脸:“你的脸上怎么那么多血?”刚才明明溅在我脸上的黏液,自然也就变成了血迹。
  我和五叔顾不得问她来渭南干什么,也顾不上招呼,循着血迹追了出去,郑雨不请自来,也加入到追踪的行列。
    我们循着血迹,一直往南追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到了南山上了。血迹沿着山谷一路延续,在一个足球场大小面积的小型水库前停了下来。这时候天已经大亮,“水库里面有血,肯定是涉水了。想办法绕过水库,看看那边有没有血迹。”五叔吩咐道,我立即在山谷两侧找到了一条小路。这条路是当地村民进山放羊时候踩出来的,对于习惯于走平路的人来说是很难走的。我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往前摸,几次差点摔下去。一路上我不断盯着周围的痕迹,看看那东西有没有上山,如果这东西上了山,就更不好走了。我终于绕过了水库,在对岸纤细地察看了地上的痕迹,除了露水,什么都没有。于是我朝对岸摆摆手,五叔和郑雨这才沿着我刚才的小路往我的方向移动。
  三个人终于汇合。“怎么办?”我问五叔,“回去拿家伙,准备下水。我回去,你和郑雨在这儿守着,不要暴露,知道吗?”五叔吩咐完就离开了,我和郑雨在水库附近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了,郑雨对此很兴奋,她很巧妙地躲起来,密切地关注着水库的水面,倒是很有点专业的样子。
  中午的时候,除了几个放羊的孩子从这里经过以外,没有任何情况发生,我和郑雨却又累又渴,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五叔却连个影子都没有。阳光很刺眼,将我们周围的土地烤得火热,加上湖面升腾起来的水汽,我们所在的地方又闷又热,整个人都被汗水湿透了。整个水库平面非常安静,只有偶尔的风吹起,才能看见一点点鱼鳞似的水纹。
  酷暑难耐,就在我决定要出去到周围村子里买点饮料面包的时候,水面方向一声传来特大的响动!我和郑雨正在商量谁去买东西的问题,这时候立即将目光投向了水面,只见那水面上腾起一大片水花,好像烧开了水的样子。一会儿工夫,一具女尸就浮上来了。我们呆在原地,一点儿都不敢动。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那尸体仍然在水面上浮着,而水面也恢复平静很久了。我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给五叔打了电话。五叔只说了一句“马上就到”就立刻挂断了。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候五叔的到来。“唉!应该跟他说带点儿吃的和喝的,咱们受了半天罪,连个提要求的机会都不给。”我发着牢骚。
  “早就给你带上了。放心吧!”五叔的声音。不会吧?就是飞也没有这么快呀?我大惑不解,眼睛却盯着郑雨,郑雨目瞪口呆,显然她也听到了,可是我们确实没有看到五叔的身影。我们正纳闷的时候,一股强风吹过,我们两人双双落入水里,同时失去一切知觉。
    等着再醒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被囚禁在一个类似地窖的地方,开口在上方,我们被关在很深的底下。我看见周围有绿莹莹的光点在晃动,等我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之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绿光,而是我昨天晚上见过的那种不知名生物的眼睛!我下意识地去摸枪,可是枪已经不见了。这个地窖里这种生物还不少,而且个个对我表现出不怀好意来。
  我拼命使自己清醒起来,寻找郑雨的踪迹,可是哪儿还有她的影子!这下坏了!这丫头昨天晚上刚刚下火车就跟我们东奔西跑,到现在连一滴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了。现在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向她父亲交代呀!现在这里是什么地方都没有弄清楚,我们怎么进来的就更不清楚了,只好等等再说。
  一会儿,那门开了,一个人喊了一嗓子:“吃饭了!”随后倒进来很多死鱼,给我恶心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那伙儿东西却一拥而上,瞬间就把那些臭鱼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渣滓都没剩下。一时间整个地窖里面一片臭鱼的腥臭味,恶心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五叔,你在哪里?快来救我们呀!”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虽然平时并不觉得这个人怎么样,不苟言笑,还买一辆那样的破车,而且很老土,但是在需要的时候还是很希望见到他的。我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加上这群东西刚刚吃过臭鱼,打嗝的,放屁的,地窖里的味道实在难以容忍受,我瞬间便觉得头晕眼花,一会儿工夫就晕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块天然形成的石头床上,手脚被固定在四个角上。我转眼一看,郑雨也同样控制在另一块石头上,她还没有醒,但是单从外表上看,看不见受伤的痕迹。这时候,我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出现了——医院的院长林国强!这个当时我们都没有太留意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为什么在这儿?“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是吗?唉!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这样做的。”院长对我开口说话了,“警察同志,我看您还是不要参与这个事情了。不过你也没什么机会了,因为一会儿你就该上路了。”他说到这里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害怕,因为听到那句“警察同志”我心里就踏实了,我觉得毕竟我还在人间,还在这个社会中,没有完全脱离,眼前的这一切很可能只是一群犯罪分子的阴谋而已。
  “我的医术是全省公认的最好的,是不是?”他问我,我点点头。“这就对了。”他显然很满意我的回答,“可是没有地窖里的那些东西,我根本什么都不是,你懂吗?”我摇摇头,因为我的嘴很难受,根本无法张开,自然无法说话。“你肯定不懂,这种秘方只有我家有!我们祖传的!谁都不知道,只有我们有!哈哈……”他如同一个疯子一样大笑,不!我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为什么我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却偏偏娶了一个长得那么丑的女人做老婆,还不是因为他爸是卫生局长?能给我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工作?可是这女人还不要脸,长得那么丑还要出去跟别的男人鬼混,我还得忍着,明知道有这事儿还不能说,更不能发作。你说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窝囊的男人吗?没有了!我是世界上最窝囊的男人!”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可是我有情人!我的情人你知道是谁吗?是小奇。小奇你认识吗?她嫁给我弟弟了!我弟弟是个傻子!傻子!哈哈哈!”他就这样疯疯癫癫地在我们面前一边说话一边表演,我虽然没有听明白,但是多少知道了个大概。
   这个空间原来是一个侵华日军留下的秘密基地,后来成为传说中的怪兽——觜阌的巢穴。觜阌是一种两脚直立的怪兽,以腐烂的尸体为食,特别喜欢尸体的头部,更喜好吸食尸体的脑髓,这在古代传说中有一定的记载。觜阌只要吸收一百个以上人的脑髓,就能够和人一样具有短时间的思维能力和记忆能力。
   “费什么话呢?赶紧动手!”一个丑女人发话了!我看了一眼这个老女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如果说她承认自己是世界上最丑的人类,我想没有人不赞成。这女人见我看了她一眼,对我注意起来了:“这后生长得倒不赖,归我了!”我当时立即崩溃,只希望五叔赶紧过来救我们,要不然以后举惨了!
  那女人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已经做好自绝于于天下的准备了,可是突然之间想起舌头底下压着的一小块蜂巢,突然来了精神,也不管当时嘴巴有多么麻木,使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咀嚼几下,吞进肚子。这之后我有两个显著的变化,第一,我嘴上的麻木和身体上的一切不适都结除了,包括饥饿和口渴;第二,束缚我的绳子自然解开,我在那女人来到我身边之前恢复了自由。当然还有一个后续的效果就是让这些怪物当场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想到我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摆脱他们的控制。
  我飞快地拿出手枪,对着那丑女人就是一通乱打,岂料那女人对自己受伤的身体理都不理,在稍微吃惊之后,加紧了对我的追捕。其余几个觜阌也开始对我形成合围之势。我守在郑雨旁边,一边举着枪,一边拼命摇着她,希望她尽快醒来。可是,一切都是徒劳,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怕我手中的武器,毫无顾忌的勇往直前。我在手枪子弹打完之后,再次面临被俘虏的窘境。
  就在这时,头顶一声巨响,“轰”的一声,整个水底都感觉到剧烈的摇晃,所有人和怪物都差点摔倒,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我怀疑是不法分子在炸鱼。而那老女人却让几个觜阌上去看情况。等了很长时间,那几个东西仍然没有回来。而那爆炸声却此起彼伏。一会儿工夫,整个洞底开始漏水,眼看就要全部被淹没,我趁着众人逃命之际,立即解开了被绑在石块上的郑雨,准备抱着仍然昏迷的她开始撤离。
  正在我抱着昏迷的郑雨准备跟着他们离开的时候,丑女人挡在我的面前:“把这女人扔掉就让你走,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而且,只要是比我漂亮的女人都得死!”我靠,那世界上岂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了,那人类还不灭绝了?
  正在我和丑女人对峙的时候,那丑女人的脑袋被重物狠狠地击了一下,她立即头痛难忍,在地上打滚,眨眼工夫就变回原样,晕倒在地上了。而那些有了人类记忆的觜阌却一拥而上,抢食丑女人的尸体,不一会儿,那些觜阌就痛苦流涕,不顾一切地往地窖里面跑。我们转身才看清打倒丑女人的原来是林院长,我顾不得想原因,赶紧跟着他从这摇摇欲坠的水底仓库逃了出去。
  等我们从水库的另一侧出来的时候,我发现五叔带着我的那些同事们正守在水库旁边,水库的闸门也已经打开,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就能看到水里所有的一切了。在黑暗中呆的久了,我的视力一度不能适应。而郑雨这时刚刚醒来。看到大家都在忙,他疑惑地看着周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你睡着了而已。”“不对,我记得我掉水里了。她仍然努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这时候,水库里的水已经渐渐流尽,露出了水底的泥沙、酒瓶等物件。五叔一声令下,一辆推土机下了水库,将那堆泥沙堆到一边,这才露出水泥打造的水底。“就在下面,下面还有一层。”林院长对五叔说。于是,一辆吊着巨大铁棒的吊车开始对这水泥层进行拆解。一下,两下……一会儿工夫,这水泥地板已经被砸开了一个大口子,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进去了。众人这才看清这秘密仓库里面的全部情景。
    几个壮汉下去之后,抓上来十六个觜阌兽,这些东西在阳光下只能躺倒,懒洋洋地不能动。虽然他们暂时有了人类的思维能力和记忆,一旦消化完毕,就又恢复了兽类的本性。还有一部分人,这些有的是被抓进去的,也有寻死不成被抓的,一共也是十六个。
  而其中一个觜阌对着林国强喊到:“我跟你没完!下辈子咱们再见!”分明是那丑女的声音。林院长听完之后就晕过去了。五叔只好拿蜂巢把他救醒,道:“这也只能暂时控制你晚上的蜕变,要是想完全解决,还必须另想办法。”众人正在讨论如何收场的时候,一个更大的人行动物从大洞口里奔跑而出,转眼间已经到了半山腰了。这时候,枪响了!那东西慢慢滚落下来,直接砸到水底的水泥板上,发出巨大的声音。众人一看,这东西大得出奇,身高足有五六米,满身长毛,体型庞大,就像一个巨大的猩猩。不用问,开枪的肯定是我们队神枪手“歪把刘”。
  这个大家伙是觜阌的总头目,却并不是真正的觜阌,而是一个人!据知道里面内情的人交代,当年日本投降之后,他只身来到这里,因为没有谋生技能,又当了很长时间汉奸,对生活心灰意冷,就跳到水里寻死,没想到被一群怪东西抓了。在水底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他杀掉几个觜阌然后吃肉,慢慢就变得跟这些东西一样的模样了,而且也喜欢吃人脑髓。他把怪物们关在地窖里面,每天用一些腐鱼喂养,并利用他们抓来更多的人为他服务,找寻更多的脑髓,时间长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这怪物被束缚在一根巨大的山柱上面,那怪物发狂般挣扎,可是没有任何效果。后来体力折腾得差不多了,这才安静下来。
   “你体内那些注射进去的觜阌的病毒怎么办?”五叔问,林院长说:“没有事,我回去分析一下你蜂巢的成份,如果咱们能自己造出来,就好办了。”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们身心俱疲地回到家里。
  后来我们从五叔那儿得知,林国强当年在医学院毕业之后找不到好的工作,据说他医术精湛,在学校医院实习的时候就能独当一面,将断掉的手指好好地完整地起来,不仅能完全恢复原来的功能,连指甲的生长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林国强当年之所以没有选择留在学校所在地是因为家里父母年老体弱,一个弟弟还是弱智。所以他放弃城里的优越条件,选择了留在这个小县城,留在父母身边。
  为了解决工作问题,他找了每个相关部门的人说话,都没有用,医院说必须见识一下他的手艺才信。可是,断了指头的人哪儿能那么多呢?再说了没就算有也不一定来这个医院呀。可巧的是,当天晚上医院就来了一个指头被切断的老人,林国强一看,差点儿跪下,那人正是他父亲,而且他也知道,这一定是父亲自己砍断的手指头。林国强拿出平生所学,将这根指头接了回去,手术比较成功,但是由于父亲年迈体弱,在手指头还没长好的时候就因为一次小感染去世了。林国强悲痛欲绝,不仅没有了工作,还连累的父亲也丢了性命。
  他痛恨命运的不公。可是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医院又传来消息,说是又有一个伤者手指头断掉了,让他迅速做准备。他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即跪下磕头。他认为父亲即使在天堂仍然放心不下他,保佑他。所以他不能放弃。他赶紧准备了一下就进入手术室。手术当然很成功,这种手术不知道做了多少例了。不久之后医院院长见到了他:“小伙子,你的工作没问题了。但是还有一点小麻烦。”听到这里,林国强已经快要崩溃了,为了这个连鸡肋都不如的工作,不仅父亲没有了性命,就在已经万事具备的时候还要横生枝节!
  不料,院长告诉他:“你前两天那个手术对象是卫生局局长的千金,她看上你了,你小子有福了。局长说了,只要你答应结婚,你的工作简直就是小儿科。”说完,院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林国强明显感到院长那意味深长地笑容里有着更为复杂的内容,但是他知道,没有工作,母亲和弟弟的生活就没有着落,他知道一切都在他一句话。这卫生局局长的女儿是当地出了名的女夜叉,这还不算,这女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鼻子下面的胡子比一般小后生的还要猛,据说是什么分泌过盛导致的。这女人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而且脾气特别大,已经三十多了,连个提亲的都没有。
  相比之下这林国强长得相当秀气。娶了这样的老婆,别人怎么看他那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林国强当然不甘心,其母亲也很郁闷,儿媳妇不能生育不说,而且简直就是一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林国强为了远离她,经常在单位加班,甚至住在单位。可是这女人不仅大喊大叫,还把他的办公室给砸了,弄得林国强灰头土脸,在整个医院抬不起头来。不过他岳父倒还有点良心,慢慢地把他安排到医院领导的位子上了。
  可是那母夜叉不甘寂寞,长成那个样子还要搞外遇。她有的是钱,在外面找一群烂仔在家里乱搞,连岳父岳母都看不下去。这女人甚至让人殴打父母,幸亏林国强及时赶到,要不然肯定酿成大祸。
  林国强的老婆不能生育,林家母亲和亲家一商量,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因为坚决不能离婚,所以只好以给二儿子结婚为名,又为林国强找了一个老婆。这女孩子长得漂亮,也明白事理。把三位老人伺候得很周到,可是,这个姑娘在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就突然失踪了。最后被人告知是那母夜叉把人绑架了,要林国强回到他身边,永远不离开她才肯放人。林国强赶紧报警,可是等人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母夜叉手下的一群烂仔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那时候严打,这一伙人包括母夜叉在内都被判了重刑。但是这个被绑架的女人从此成为一个神经病。林国强的母亲经历这场变故之后不久也撒手人寰,其岳父母也感到无脸见人,搬到几百里以外的老家度晚年去了。林国强只好和这个唯一健全的女儿相依为命。他一边照顾女儿,一边照顾已经弱智的弟弟和患上神经病的弟媳妇。
  就在前几个月,他突然接到一封信,这封信是他前妻写来的,前妻告诉他,她要让他不得好死!这句话让林国强感到非常害怕,女儿已经十五岁了,开朗活泼,这是他唯一欣慰的,也是唯一牵挂的。如果那女人要报复的话,希望不要伤害他的女儿。他是这样盼望的,可那女人偏偏选中他的女儿林静作为报复对象。尽管他很小心,却百密一疏,女儿被那女人掳走之后不久被送了回来,但是一直昏迷不醒。与女儿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一张纸条:想要你女儿的命,来小水库底。
  林国强来到这个小水库边上,跳入水底。并被一只奇怪的生物抓住,被送到这个水底下面的空间。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前妻也在这里,而且从情形看,这女人在里面还颇有实力。她冷冷地对林国强说:“老公,十几年不见,你还好吗?”紧接着她放声大笑,这笑声简直比地狱的恶鬼的笑声好要可怕。她手里拿着一个瓶子,里面一个人脑泡在液体里面,她对林国强说:“老公,这时你女儿的大脑。你想要的话就必须按我们说的办,要不然,我们这里的嘉宾很快就会把这东西当作食物的。”当时的情景,也不由他不答应。
  觜阌的巢穴,在一个月圆之夜,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仪式在这里开始:一个觜阌被割掉头颅,那腐臭的黏液注射到林国强的体内,一会儿工夫,他的皮肤变得粗糙,牙齿变得乌黑发亮,就像我第一次在停尸间见到的一样。而主持这个仪式的林国强的前妻早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不过她本身就长得丑,这般怪模样只是不同而已,并没有变丑了或者变漂亮这样的效果,仅仅是由一张丑陋的脸变成了另一张。从此以后,每到晚上,林国强就会变成这样一个怪模样,而且整个人心理最阴暗的东西会全部暴露出来,与白天正常的时候简
  直判若两人。而且他无论天气多热,都喜欢呆在阳光底下,一到阴暗的地方就全身不舒服,呆的时间长了,就会变异。
  这女人确实不简单,从监狱里面出来之后天天和一群人赌钱,最后输到家里所有剩余的东西都没有了,包括其父母的所有家当。也难怪,这种除了享受生活什么都不会的丑陋女人一旦失去了依靠,是没有任何办法挣钱的。
  在一个晚上,这女人又输了精光,她一边感叹自己的手气太烂,一边想办法要找到一笔钱。在回家的路上,她感觉有人跟着她。这让她有些兴奋,因为像她这样的女人,照片贴门上可以避邪、贴床头可以避孕的货色,被人跟踪可是平生第一次。
  她甚至有意放慢脚步或者干脆停下来等一下那个跟踪者,担心他们跟丢了。于是,她顺理成章地被抓到了水库底下,并且成为这里的一员。她要做的就是着急一帮男女赌博,然后用计将他们迷倒,钱自然归她,其余的工作组织会派人去把这些人抓到水底处置,多数被吸掉脑髓,小部分留作利用。
  随着自己能够养活自己,这个女人的复仇计划也开始正式提到议事日程。林国强成为这里的一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他每天能够为这些人提供足够的尸体的脑髓,降低了很多风险。于是夫妻二人轮流去停尸间吸食脑髓,回来之后分给这些怪兽和那个首领。
  “所以我们在的那天晚上去停尸间吸食脑髓的是林院长的丑婆娘了?”郑雨问五叔,五叔回答:“你撞见了她,你不觉得她丑么?”郑雨撅了撅嘴,不置可否。
  “可是林院长在水底的时候明明已经变异了,可是为什么仍然要救我们呢?要么他没有变异?我没看见他的变异,可是他明明要杀我们。”我仍然大惑不解。
  “那天我回来取东西的时候遇到了林院长,我问他知不知道这个水库,他当时很吃惊。我就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而且这种感觉从我一开始见到他就有。后来在我的劝说下,也是他良心未泯,这才说出了水底的情况。我立即组织人员去和你们汇合,到了跟前却发现你们被一股力量打到了水底。我当时就准备下水救你们,可是被他拦住了,他说熟悉情况,而且整个事件因他而起,就由他下去作为内应,顺便保护你们的安全。考虑到水下环境的黯淡,为防止他蜕变丧失心智,我给他服了一块蜂巢。我并不敢肯定一定有用,当时也想着赌一把。之后把他送下水了。就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林院长给我们发的信号,我们才开始炸水。”
  “哦,对了。林院长的女儿怎么样了?”郑雨突然想起来。“没事,只是服用了一种常见的精神类药品,已经完全康复了。”
  这个时候,魏宏章来访,他一进门就对我们说:“后生仔,你们中了蝶妖的符咒?”我和五叔一阵吃惊,老头说:“我有一个方子,很有效。但是不能除根,你们要想完全解除符咒,只有自己去找法子。”我和五叔,燃起的一丝希望又一次熄灭了,但是随着蜂巢被用完,这个方子也确实能顶一阵子了。魏宏章老先生不会为中医高手,一会儿工夫就写好了,我和五叔拿来一看,立刻傻了眼。上面写道:“地窝子蜂蜂巢可暂解。”(墨齿完)
 

    第十二周 偷寿
  我和五叔为越来越少的地窝子蜂蜂巢而犯愁的时候,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进了我们的院子。他满面愁容,一定是遇到了麻烦事。
  “您有什么事儿?大叔!”我问他。“嘿嘿,大叔?”那男人无奈地笑笑,后来竟然流出眼泪来。“我只有三十岁,怎么担得起您这一声大叔呢?”我和五叔听完都很吃惊,怎么会?眼前这个男子分明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明显苍老,我说他五十岁还算是说少了呢。难道他得了那种所谓的“早衰症”?
  他见我们疑惑,这才说出事情的原委来,顺便也提出了自己此次来访的意图:
  我是一个小偷,也许你们会歧视我,但是在我们行业内部,这种歧视是不存在的。我们认为这个行业和木匠、教书匠一类的手艺行当没有区别,我们也是靠手艺吃饭的手艺人。
  我入行不久,收入很少,经常被抓住,也吃了不少苦头,就在我怀疑我是不是适合吃这碗饭的时候,我的运气竟然来了。那天晚上,我坐在公交车上回出租屋,因为太晚了,车上已经没有几个人。处于职业习惯,我仍然物色着下手的对象。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里面只有一个老太太最为合适。她坐在一个双人座上,旁边没有人,手里提着个竹篮子。“她身上不一定有值钱的东西。”我想,但是想到老太太的竹篮子,里面可能有几个鸡蛋之类的东西,偷回去炒个菜也是不错的。于是就坐在老太太的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太太聊起来。老太太是来城里看女儿的,天黑不想在女儿家住,就一个人坐车往回走。
  “也许,她女儿除了车票钱,应该还给她带一些吧。”我仍然不死心,对金钱的仍旧渴望。可就在这个时候,老太太要下车了,我想,现在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赶紧起身扶老太太下车,就在老太太下车之后的一瞬间,我迅速将老太太竹篮子的一包东西拿了出来。车开走了,老太太还不停地跟我招手。“她一定把我当成好人了。”我想。不过等她发现篮子里面的东西不见了的时候,他一定会怀疑我的。
  我下车之后打开那包东西一看,立即傻了眼,里面竟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叠百元大钞,我数了数,正好一万块!我当时是在太兴奋了,看来我的运气来了。我尽量避免乘坐那辆车,因为我担心再遇到那个老太太,被她认出来总是不好的,虽然没有证据不至于惹来麻烦,但是被当场被人披上一身贼皮也不好。
  可是机缘巧合之下,一个月之后的晚上,我仍然不可避免地上了这辆车,车上仍然如同上次一样,没有几个人。我扫了一眼车内,差点没被吓死,车的相同的位置仍然坐着那个老太太,仍然挎着上次一样的竹篮子。她的旁边仍然空着一个位子!这是怎么回事?我当时非常害怕,就担心这老太太会揭露我的丑行,于是尽量坐在后面的位子,希望可以避开她。可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老太太一回头看见了我,诡异地笑了一下:“唉!大兄弟,咱们又遇上了。真是巧,上次谢谢你了。唉,真是个好后生啊。”
  难道老太太没有发现钱被偷?管她呢。只要不被认出来就行了。老太太热情地邀请我坐在她的旁边,又不厌其烦地跟我讲她这次进城看女儿的情况,诸如小外孙很可爱呀,女婿晚上回家晚女儿满是牢骚呀之类的琐事。直到在相同的站点老太太才依依不舍地下了车,我又颇有爱心地搀扶着她,趁她脚落地的时候又从篮子里面顺了一包东西。
  如果说上次是蓄意而为,这次确实是出于习惯。我回家之后打开包一看,里面仍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叠百元大钞,整整五万块!如果说这种事情发生一次,那我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拿下这笔钱,作为自己的收入,可是第二次这么顺利,我就有些犹豫了。我觉得这事情也太巧了!就担心里面有什么不合适。所以这笔钱我分文没动放在家里。半个月之后,我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也就慢慢淡忘了。
  一个月之后,无论我怎么避免,仍然逃脱不了在这个时间上那辆公交车的命运,你们可能也才到了,我仍然遇到了那个挎着竹篮子的老太太,她仍然看见了我,仍然没有发现被我偷了钱。第三次我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可以再偷这个老太太了。可是出于习惯和一贯的贪婪,我仍然没能忍住继续从那个篮子里面拿走一包东西,这包东西比前面两次都要大,要沉。我回家打开一看,整整十万块钱!三个月时间轻轻松松地就弄到了十六万元,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因为我的手艺无论如何在整个行业圈子里算不得高手,甚至于一些行家说我根本就是业余的水平。如果这样的事情不能用好运来解释,只能和鬼神有关了。可是这钱确确实实是人民币,银行可以证明。
  我之后就尽量避免出门,直到以后每个月的那一天,我却每次都有万不得已的事情,不是我妹妹被人打了,就是我一个兄弟结婚,之后就不得不乘坐那辆公交车回家,如果打车的话,百分之百等不到出租,如果想走回去或者干脆不回去,家里肯定出事,不得不才用这个已经唯一的回家方式。每次都会遇到那个老太太,每次都回有一笔钱到手。我已经崩溃了。
  最后一次遇到那个老太太已经是第十二次了,那次我得到最后一笔钱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老太太。自此之后,我才开始拼命地挥霍,因为我觉的所有的疑惑都因为这件诡异的如同约好的邂逅而结束了,这些钱都是我的了!我开始过上了富人的生活,一共二百多万的意外之财,够我花一阵子了!
  “可是,半年之后,我发现我越来越老,直到现在变成了这样,我只有三十岁,这是我的身份证。”他已经痛不欲生。
  我和五叔看着他的身份证,确实只有三十岁而已。“你被偷了寿。”五叔说。“偷寿?!”我和这小偷同时吃惊地发问。“是的。那个老太太才是最高明的小偷。她的阳寿已经不多,所以就布下这个丢钱局让人钻,只要有人从她身上得到甜头,贪欲就会越来越大,偷得也越来越多,而你们从她那儿拿钱的一瞬间,你们的寿命也被她拿走了,因为你们专注地偷别人的时候是顾不上留心自己身上的东西是否丢失的。特别是你们这个行业那些高手,手艺好而又看得开,只要有钱拿,其余的都不管不顾。你算是运气好的了,她看你并没有太多的贪欲,所以就放弃了你。”
  “那我究竟被偷了多少年的阳寿呢?”那小偷急切地问五叔。“很好算!你一年收入是多少?”五叔问他,“十万左右。”“你把得来的钱除去每年的收入就知道了。”“能不能追回来呢?”五叔笑着对他说:“如果你偷了我的钱,我问你要,你会给我吗?”
  “竟然偷了我三十年!这该死的小偷。”那小偷愤愤地说。
  “我想,他以后不会再干这个营生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那可不一定,你摸摸你的口袋。”五叔提醒我。我摸了一下口袋,里面的五千块钱已经没有了。
   第十三周 阴折
  又是一个悠闲的下午,在躲避过了炎炎的烈日之后,五叔、我和郑雨在后院的梧桐树下喝茶聊天。郑雨对我们这种坐吃山空的作法很不以为然:“我爸有钱吧?还不是天天操心矿上那些事儿,整天忙着挣钱。哪像你们,整天在这儿闲坐!”
  “我们关中多懒汉,你不知道么?别说我们现在有钱,就是没钱,只要下顿还有吃的。我们能不动就不动。”我解释说。郑雨很不屑地撇起了嘴,她显然对我们的状态非常不满。
  “说到钱,我想起前两天一个银行职员跟我说的一件事情。大概一会儿他该来了,咱们顺便一起去见识见识。”五叔摇着扇子慢悠悠地品着茶,这是典型的陕西懒汉的形象,而郑雨一听说有故事,立即来了精神,就要往跟前凑。
  “大小姐,您能不能离我们远点儿?您这一身的香水味可真能把我们给熏得晕过去。”我对郑雨的一身怪味提出异议。“要你管!五叔都没说我。”郑雨一脸不讲理。看到这情景,我也只能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个银行的故事就发生在前两天,农历七月初一,传说是阴界大门开启的日子。下面是五叔转述那个人的故事:
  七月一日开始,亡人可以回到原来的家里看看亲人们,顺便接收他们的祭祀和供奉,这个活动一直要到农历的七月十四(有地方为七月十五,湖湘川陕一带以七月十四为中元节,亦称盂兰盆节或七月半)晚上结束,阴界大门关闭,所有亡人灵魂尘归尘,土归土,各安天命。
  七月初一那天夜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开始烧纸钱了。乡镇储蓄所所长梁进财因为有一个重要文件落在了办公室,所以顾不得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一个人开车来到这个位置偏僻的农村储蓄所取东西。他在不远处停下车,因为再往前街面太窄,车过不去,所以他要弃车开始步行一段才行。
  可是他刚下车,就被不远处的情景吓了一跳:储蓄所营业厅的大门敞开,灯火通明,而且顾客川流不息,出出进进好不热闹。“这么晚了怎么还会营业?难道是上级让加班?可是这也没通知我呀!这是怎么回事?”梁进财想着想着就到了储蓄所的门口,他看见一个个顾客在营业厅出出进进,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大叠钞票。这更让他感到惊奇了,这个乡并不是很富裕的乡镇,来存钱或者取钱的平常基本上都在五百元以内,遇到盖房子、娶媳妇等特殊情况才会取出数千元到万数块钱,怎么会每个人都突然之间这么有钱?
  他仔细看了看这些进进出出的乡下人,奇怪的是每个人都面熟,可是就是不认识。按说这个乡镇一共就没有多少人,在这儿存钱的也就那么百十来户,大部分都能叫上名字,今天这些取钱的看着面熟,可就是一个名字都叫不上来。这些人取了钱出来,还不忘跟他打个招呼:“哟!梁所长,来了?”他因为觉得离奇而颇为尴尬地支应着这些好心的招呼和搭讪。
  他越想越奇怪,决定进去一看究竟!于是大踏步进了营业大厅,他要看看是谁在加班,顺便问问这加班到底是谁通知的,为什么不通知他?
  他进门一看,他的员工都在!而且由于办理业务的人太多,都没有看见他的到来。员工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可比今天白天那萎靡不振的样子要好多了。他虽然看到这样的情景比较满意,但是这加班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人通知他,仍然让他非常窝火。“金会计!”他大喊一声,所有人都盯着他看,眼神冷的,看得他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凉。员工们发现领导来了,都立即站起来:“所长好!”他还是像平常一样,鼻子哼了一声,大家就都坐下各忙各的了。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金会计紧跟其后,进了办公室他就大发雷霆:“金会计,您是一个老同志了!晚上加班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通知我一下呢?他们不通知也就罢了,可你是办公室主任兼总会计,你总不能也不懂所里的纪律吧?”金会计吞吞吐吐:“事情比较着急,而且也比较复杂,这么晚了,再说您是领导,又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不好让您也来加班。”“那也总得通知我一下呀。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吧?”金会计说:“知道了。下次不会了。”“行了行了。你忙去吧。下不为例。下次加班一定要告诉我。今天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忙完了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上班别迟到了。”金会计应了一声就出去忙去了。
  梁所长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平时这么重要的事情金会计不可能不通知他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着急拿这份文件,于是就先走了。到大厅的时候,他没忘了给他的员工们打了一声招呼,觉得大家都听不容易的,这大晚上还加班,自己却先走了,有点不好意思。但员工们都表示理解,他也就没多想,回家忙完就睡觉了。
  第二天,金会计青着脸,一脸病容地到了他的办公室:“所长,今天晚上还要加班。”“又要加班?谁通知的?”梁所长很吃惊,心中的疑惑更大了。“上面通知加班,咱们所被抽中了。”金会计仍然吞吞吐吐“行了,你下去吧。”梁所长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因为如果上面通知加班,肯定会通知他,怎么金会计知道而他不知道呢?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当天晚上,他彻底忘了加班这件事儿,忙了一天早累得快断气了,一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半夜十一点多的时候,他的员工们整整齐齐地在他的床头看着他,他非常害怕,因为员工们浑身是血,满脸恐怖的表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你们怎么找到我家来的?”梁所长已经语无伦次了,这时候,金会计从这帮恐怖的人当中走出来,她的一只眼睛成了黑洞,黑洞里面还不停地往外流血,血在脸上留下了一条蚯蚓一般的轨迹,她的脑门上也有一个洞,同样往外喷着血。“梁所长,您让我在加班的时候通知您,我这不是通知您来了?咱们的同事都在呢。”梁所长被吓醒了,“原来是个梦!”他一身冷汗。
  可是好奇心驱使他去单位看看,于是他驱车前往。仍然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和昨天晚上一样。他走进大厅,员工们都站起来:“所长好!”他仍然哼一声,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可是越想越不对劲,于是透过窗户往外面看了一下,这一看可真差点要了他的命了:那些员工们就是梦中见到的模样,满身伤痕,周身鲜血。再看看那些办理业务的人,要么已经成为枯骨,要么全身腐烂。
  “见鬼!”他明白了,这间储蓄所到了晚上就成了阴间的储蓄所了。这些人都是阴间的灵魂,在七月初一之后来这里用阴折取钱的!可是他担心自己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有危险,于是尽管内心非常害怕,仍然装作不知道。假装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即使在金会计给他端来茶水的时候,他仍然像往常一样用鼻子哼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金会计推门出去了,天晓得他是怎么在战战兢兢中度过那个漫长而恐怖的夜晚的。
  第二天一早,整个大厅都空下来了,只剩下员工们还留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着,梁所长故作震惊,像往常一样挟着包从办公室走出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油光发亮,他迈着平常一样坚实的步伐走出大厅,身后传来员工们带有敬意的问候和再见,他仍然哼一声,再也没有回头,直接奔我这儿来了。他问我,该怎么办。我告诉他,这些人应该不会害你,如果你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就不同害怕。但是答应他们加班的事情一定要履行,过了七月十五,应该就没事儿了。“我想想吧。”梁所长皱着眉头离开了。
  五叔说完,看着我们。“那些人是怎么死的?”郑雨好奇地问。“六月三十下午,几个持枪的后生们来到这个偏僻的储蓄所抢钱,员工们以死抵抗,没让这群人的抢劫得逞。可是这些员工全部被打死,因为储蓄所偏远,被歹徒盯上,当时附近没有人,所以歹徒们处理了尸体、清理了现场之后,也没人发现。由于刚刚离世,又是冤死,又赶上七月初
  一,所以他们白天照常上班,给生人办理业务,晚上加班给死人办理阴折业务。”“那您说,梁所长知道这些之后,还会不会去加班?”郑雨又问。
  “不知道,要不今天晚上去看看?”五叔提议。我和郑雨完全同意!
  当然,我们三人来到这家储蓄所,果然如同梁所长所说,整个储蓄所显得分外热闹。“七月半前后还要更忙呢。”五叔说,“这前后是给亡人烧纸钱的日子。”“请问梁所长在吗?我们是他的朋友。”我问其中一个正在办理业务的员工,那员工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才看清她的面孔,整个脸上被土制的火药枪打过,满脸嵌着钢珠,眼睛完全被毁,眼珠摇摇欲坠。这边脸上已经被火药烧焦,另一边脸上却满是血迹,她对我笑笑,整个面孔显得更加恐怖,可是我严格按照五叔的要求,不能有任何异样的表情。所以我像对待平常人一样盯着她,她告诉我:“所长在办公室。”然后就对那些亡魂办理业务去了。我赶紧说一声:“谢谢您哪!”转身就走,我担心我支持不住,身后却传来她美妙的声音:“不用客气。”
  我们三个终于来到所长办公室,梁所长见有人进来,条件反射般地吓了一跳,看见我们,这才放心。他告诉我们:“我打算在这剩下的时间里跟我的员工在一起了。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我知道他们不会伤害我。明年七月初一以后,我还会来加班,只要他们在,我就会跟他们一起。他们生前最后一次上班我却不在,现在让我继续和他们一起作同事吧。这样,我会心安一些。而且,和我的同事们在一起,我觉得幸福。”五叔笑笑,并点头表示理解,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身后,那些员工站得整整齐齐,他们的眼睛里,分明流出了感动的泪水。(阴折完)
    第十四周 幽伶
  幽伶者,戏子之冤魂也。
  每年一度的“七月半”就要来了,各村已经陆续搭建好了戏台。七月半唱大戏是关中地区农村的一件大事,也是传统。每年只要七月半快到的时候,各个村子就铆足了劲从全省各地甚至远到西北五省找名角,一定要在这戏台上拼个高下。
  七月十四这天,我们村从甘肃请来的戏班子到达的那天晚上,整个村子张灯结彩。因为这个戏班子唤作“谭家班”,名号响遍西北五省。据去请谭家班的村会计说:“谭家班本来说好不来咱们县的,特别说了不来咱们村,架不住我的游说!”“你小子行,回头给你奖励!”村长高兴地说。
  说起这谭家班可是有些年头的戏班子了,打从光绪年间就活跃在陕甘一带,成为知名班底。这些年戏曲不景气,但是谭家班仍然保有原来强劲的风头,在西北各地非常受欢迎,竟丝毫不受大气候的影响,不得不说这谭家班的各项功底的深厚。这谭家班的班主谭英更是以武戏见长,尤其他饰演的关公,在西北五省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靠得就是祖传的熏陶和言传身教。
  郑雨趁着在这里的机会,也想来村口戏台看看热闹。可惜我们来的时候,谭家班的人已经收拾好了布景,等着明天晚上的演出了。所以我们去的时候,戏台子上除了几个顽劣的小孩儿上上下下地大闹之外,就是年长的几个后生在这台子上学着别人的样子咿咿呀呀地唱。一个谭家班的人都没见到,不免让美女非常失望,她噘着嘴对我说:“任桀,今天晚上我一定会看到谭家班的人唱戏的。你这么有办法,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我面露难色。今晚就不是唱戏的日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正发愁的时候,那几个捣蛋的小孩和后生已经走了,整个村口就我们两个人对着戏台子。坐在戏台子对面不远处的一个放倒的树干上,我正要跟这不讲理的丫头讲理,不料台子上竟然出现一个人影!这人影从黯淡到清晰,直到整个人的面孔都清晰可辨。“天助我也!”我心里兴奋地叫道!一定是哪个新手担心明天怯场,所以今天晚上在这台子上热身来的,看他还穿着戏服,化了戏妆,一定是的!
  郑雨也兴奋起来:“任桀,你行呀!看来我没看错你,真会替我想。老实交代,是不是提前就准备好的?想给我一个惊喜?”我这人从来不会撒谎,一撒谎就脸红,但是这次这样的机缘巧合,让我不得不认为这时上天在帮我泡这个美眉。所以我回答得义正词严,就好像我真的提前做好了准备似的。
  这人从台脚开始迈步,一边迈步一边咿咿呀呀地念白,虽然没有伴奏,但也能听出来他确实颇有功底。而且这人唱得是《走麦城》这段戏。我突然发现一个重要问题:这人既然唱得是关公戏,怎么露个大白脸就上来了?后来一想,大概是热场演练,没那么严格,也就心安理得地听他唱了。可是郑雨也看出来了:“唱关公怎么不化红脸?”我敷衍她说:“就咱们俩人,还把整个锣鼓家伙都请上来?”郑雨虽然不满,但也没有表示异议。
  大概五分钟过后,按板子应该有唱了,那“关公”却站着不动,既不出声,也不迈步子,十多秒之后,那人的脸竟然涨得通红!天哪!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白脸关公”?
   我们这一带一直流传着白脸关公的传说,据说当年本地还有一个大戏班子叫做“吕家班”,在清末民初名号都比谭家班叫得响,得益于这个班子有一个不仅唱功了得,而且扮相奇特的名优——陈常德。这陈常德上台演关公,不化红底,被称为“白脸关公”。陈常德在戏台上站定半分钟,立刻憋得满脸通红,在台上一唱个把时辰唱腔不变音,非常了得。而此时的谭家班想花重金把这陈常德挖过来,可这陈常德就是不答应,说是于吕家班班主有恩。
  虽说同行是冤家,特别是都擅长武戏的班子更是如此。好在西北五省市场大,两个班子也倒没有多少机会同一个地方演习,而且两家班主也都是聪明人,所以也经常刻意回避一起演出,十几年来也倒相安无事。可是随着吕家班名声远扬,这谭家班班主实在有些坐不住,便瞅了个机会要跟吕家班陈常德一较高下。于是,八十年前的七月半,这个擂台就摆在了我们村。
  陈常德献唱三天三夜,不曾休息。而谭家班谭英的祖父也在吕家班对面不足五十米的地方摆下台子,更是唱了三夜三天。双方不相上下,而陈常德因为白脸扮相,优势明显高于谭家班。从人群的关注度就可以明显分辨出来。谭家班的台子底下几乎就是白场,而对面人山人海挤破头。这让老班主口吐鲜血,险些丢了性命。后经抢救,虽然保住了命,却丢了手艺,再也不能唱戏。对于视戏曲为生命的人来说,不能唱戏比要了他的命还要痛苦。
  这谭家班的少班主,也就是谭英的父亲替父登场,这也是父亲的意思,即使没人看也要演下去,在手艺上输了,不丢人,但是自己认输那就是倒了大牌子了!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第四天,双方早已经剑拔弩张,村里人正想看看这第四天的戏还怎么比,可是吕家班突然撤走了,具体原因不明,据说是那陈常德长时间憋气,把肺给憋炸了,早就剩下半条命了。所以第四天的戏就没得看了。“谁说没得看?我们谭家班还在!今天唱到天亮!”谭英的父亲显然很高兴,这对手终于败下阵去,曾经属于吕家班的戏迷今天却把谭家班的台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大早就开始,中间吃饭不歇戏!这是谭家班的承诺。果然,这戏从大早一下唱到第二天天亮,文戏武戏都有,其中不乏经典的段子:单刀赴会、千里单骑、周仁回府、三滴血、铡美案等等。看得村民大呼过瘾!
  但是从这之后,谭家班很少在渭华一带演出,我们村就更别提了。这大概就跟那次比戏的事情有关吧。而且我们还从外面听到另外一个消息:陈常德死了!在比戏的第三天晚上在我们村死的!究竟怎么死的根本不知道,有说法是陈常德唱完三天,早就已经油尽灯枯,回去就躺倒了,没过一个时辰,人已经没气儿了!从此,西北五省就再也没有“白面关公”这号人物了,而吕家班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整个西北五省成了谭家班一枝独秀,一直到现在。
  我和郑雨成了那个人的观众,他一定看见了我们,因为他对着我们点头了。没想到这白脸关公在将近一百年之后,终于还是收归了“谭家班”。果然是物是人非呀。不一会儿,那人唱完一折,便走到幕后,再也没有出来。我们等了一会儿,料他不会再唱了,这才起身回去。一直等着我们一起喝茶的五叔冷着脸训我:“七月半这两天深夜不要出门。你倒也罢了,还领着郑雨到处跑。出了差错,谁能承担得起?”郑雨说:“我不要你们担责任!”“你到说得轻巧,你爹那么多钱也不及你的安全重要。我们拿什么赔呀?”郑雨却振振有词:“你们的钱也不少,干嘛老说我爹?”
  我们跟五叔说了在戏台子上看“白面关公”唱戏的事儿,五叔满脸狐疑和惊诧:“这谭家班绝对不可能有这号奇人。怕不是人在唱戏,而是……”五叔不再说下去,我们却都已经明白,同时心里有一点不祥的预感:在明晚的戏台上,少不了出事儿。
    第二天傍晚,远近各处的人都涌向村口,想见识一下这“西北第一班”的谭家班的唱功。一时间村口的巷道上挤满了人,大家可顾不得是否七月半。我、五叔和郑雨在前台坐了。戏刚开场,照例是一唱锣鼓点热场,后面人声鼎沸,有找孩子的,有找老公的,也有骂孩子到处乱跑的,还有顽劣的小孩儿在大人之间穿来穿去捉迷藏的,更有卖小吃的也来赶场子,一时间整个台子底下乱成一锅粥,好在一阵清新的鼓点之后,一群武生上得台来翻跟斗,底下稍微静了一些,人群中有人叫好,这一下又乱了,叫好声此起彼伏,很不统一。武生过后,便是正戏了,这时候台下才渐渐安静下来。
  开场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戏,都是一些耍笑戏,也叫丑角戏,《看女》、《张连卖布》、《花子烘窑》等传统耍笑戏自然要排在前面,至于关公戏作为谭家班的压轴,是要放在最后的。所以前面的耍笑戏很受孩子们喜欢,大人们就图个乐子,行家们也不大喜欢这一类的戏,因为从这些戏里见不着班子的功底。
  到了午夜,这戏才真正进入高潮,谭英先生的《单刀赴会》和其妻子的《三滴血》就要上演了!底下人都平心静气地翘首以盼,好戏终于开唱了!只见谭英先生挂着长髯,化着枣红脸由后台上场,底下叫好声不绝于耳,甚至压过了台上的音乐,直到谭英先生开始念白,这叫好声才渐渐止了。
  不料,意外就在这一刻出现了!明明化好的红脸,可是刚刚开始唱,这谭英的脸竟然变成了白的!红妆顿时消失。他尚未察觉,可是同台的人已经提示他了。他感到很尴尬,立即向大家作揖,会了后台。这时后面的观众开始议论纷纷,表现出他们的疑惑。
  谭英重新上妆,由后台出来,继续向大家作揖道歉,大家依然叫好,而情况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正待唱时,那满脸的红妆又消失了,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白面关公”!这时候戏台底下炸开锅了,说这是谭家班在戏弄人,侮辱咱们不懂戏,有说这事情有蹊跷,怕是七月半怪事多……不一而足。
  这谭英向大家抱拳,大声道:“乡亲们!今天有点意外,为了不扫大家的兴,由贱内给大家先来一折《三滴血》,我随后就上场!”说完下了后台,《三滴血》开唱。
  这时候,村长找到五叔:“老五,后台怕是不干净,你赶紧去看看,别亮了场,到时候咱们村人的脸面就丢尽了!”五叔应了,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谭妻的《三滴血》唱完,谭英上场,满脸血红的颜色,这回没有出现意外,谭英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戏班和村里的面子挽回了。
  事后,村里请戏班子吃饭,五叔受邀一起前往,我和郑雨也仗着关系蹭到了筵席上。谭英自然知道今晚的事情多亏了五叔,所以频频向五叔举杯:“任先生,早些年五爷在的时候与我祖父和父亲都有交往,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又多亏您点拨,我谭英感激不尽。”说完一口干掉了一碗酒:“任先生,您看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五叔说:“定是那陈常德的冤魂在作怪。我侄子前天晚上就见了这白面关公在你们的场上唱戏。”“当年陈常德技不如人,如今竟然以这样的手段耍笑我谭家班,实在为梨园之耻!任先生,这事情怎么解决呢?”“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年陈常德怎么死的,我想您应该比我清楚吧?谭老板。”五叔颇有些不快。
  谭英脸色煞白,见得这五叔的话已经不太客气了,又想让五叔给解了这个劫,这才娓娓道来:
  我们当地有一个风俗,这风俗也不知道是从哪一辈传下来的。说是人睡觉做梦的时候,人的魂儿要出去溜达一圈儿。这时候万万不能在熟睡的人的脸上画东西,这样一来那远走的魂儿回来的时候,就会因为找不见肉身而永远不能进入轮回,他本人也会因为丢了魂儿而死。陈常德说来跟我们是一个庄子的,我们那个庄子唱戏的居多,唱得好的也大有人在。我们两大班子成名之后,陈常德的白面关公成为西北一绝,谁也比不过他。我祖父花重金想把他聘过来,陈常德收下了银子,却摆了我爷爷一道。我爷爷见他答应了,便到处下帖子,把谭家班影响内的名人都请来了。一方面是想继续巩固谭家班的基地,另一方面是要向大家正式宣布,陈常德和他的白面关公以后就是我们谭家班的了!
  谁料想,到了开戏的那天,陈常德只让人捎来一封信,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吕班主于我有恩,余不能忘恩负义也!”我爷爷看此信,口吐鲜血,差点毙命。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没能从被动的局面中扭转过来,连原来的观众都给得罪了!所以才有了八十年前在你们村斗本事的那场戏。其实双方的梁子早就结下了!
  当时两家连唱三天不歇气儿,眼见得我们谭家班要败下阵来。我爹想了个主意,就在第三天晚上,我爹化了脸,穿着戏服顺利地混进了吕家班的后台。他得着一个空档,趁着那陈常德睡得正熟,在他卸了妆的脸上重新涂上重彩!哪儿要得了一个时辰,那陈常德就一命呜呼了。我爷爷听说之后把我爹大骂一顿:“明人不做暗事!你这个逆子!他虽然蓄意害了我们,却也不必要了他的命呀!”我爹说:“他不义在先,也休怪我们不仁!”爷爷捶胸顿足:“就你们这样还想演关公戏?!早点收拾了!别给我们谭家班丢脸了!”至此以后,我爹再也没有登台。
   五叔听完,这才明白两家之间的恩怨。他跟谭英说:“你们两家的梁子因关公而起,也要因关公而止,这样,你们再留一晚,明日我自有主张。”
  翌日深夜,我们到了村口戏台处,那谭英早已穿着戏服站在台上,旁边尚有周仓拿到。一会儿工夫,五叔架起招魂幡,那影子便又出现了。他见了谭英便跪:“关老爷在上,我陈常德因为艺高惹人嫉妒,被谭家班子害死,请您给我做主!”那“关羽”道:“陈常德,你也敢自称艺高?且不说你演技如何。我来问你:你是否收过谭家老爷的银子,却推翻了答应了的事情?”“关老爷,我……”“但有否二字耳!”“有!”
  “关老爷”怒道:“如此不义之事,可是关某平生所为?你昨夜以邪术令谭家班子几近崩溃,亦我关某人平生所为?你自认演戏神形俱似,可做人你可学得半点?”陈常德不敢说话。“从此以后,你不得再演关某的戏。你可服气?”“小人服气,不再滋事便是!”“明白就好,快快投胎去吧。鬼门关就要关闭了!”谭英话音刚落,那陈常德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幽伶完)
  
翌日深夜,我们到了村口戏台处,五叔拿着自己惯用的那套家具站在台子中央。他架起招魂幡,那影子便又出现了。不同的是,这次出现的有两个影子,除了陈常德之外,还有一个老者。“爷爷!”谭英失声叫道,那老者看着谭英,满是怜爱,却并没有过多夸张的动作。二人站在台子中央,开始当面对质。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陈常德说谭家班毫无道义,竟用卑劣的手段让他丢了性命,谭英的爷爷也不甘示弱,大声谴责陈常德:“陈常德,也亏你是一代名伶!当年我给你银子,你也答应来我们谭家班献艺,却中途变卦,让我们谭家班颜面声誉全无存在,几年没有戏唱,百十号人的班子怎么生计你想过没有?我儿子有错,也已受到惩罚,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登台。而你,在几十年之后仍然不放过谭家班。你也敢称饰演关公形神俱似?你见背信弃义可是关公所为?你阴魂不散在几十年之后又利用戏台报复我班,不正是借着关公的角色吗?这可是关公所为?德艺双馨,你无德怎能演好关公?请问,即使你成为西北关公第一,这千千万万的梨园同道和五省百姓可能服一个背信弃义、睚眦必报之人?”
  那陈常德哑口无言。这时,五叔出面调停:“二位前辈,我五叔曾与两位交好,看他薄面,免了这场仇怨吧?”二人奇道:“这可是任五爷后人?”双方见此,这才有所收敛,但仍然互不服气。五叔无奈,道:“如果我五叔来斡旋,二位可能消怨?”二人这才应诺。
  五叔双腿盘坐,口中默念,少顷,他脸色青白,开口说话,早已经是另一个口吻,仔细听来,与当年我五爷的神色毫发不爽!“五爷”说:“两位老伙计!算了,不要争了。两位都是好人,也都有大能耐,这后面的弟子可都看着你们呢。如此斤斤计较,后生们可怎么信服你们的手艺?怎么相信你们是曾经的大家?陈常德你丢了性命不假,可因你而让谭老先生两度呕血最终不能唱戏,积劳成疾不久便也丢了性命,又因你而谭老爷子的儿子不能唱戏,这还不够吗?难道还要让他孙子也不能唱戏你就满意了?如果你乐意看到这个,你未免也太小气了。另外,这演关公的戏现在西北五省能叫响的只有谭家班的谭英了,你是想让百姓们有好戏看呢?还是想让谭家班子有好戏看呢?你就忍心这么好的关公戏就从你这儿断了根?”
  “五爷”一番开导,那陈常德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几十年来躲藏在这个村子等待报仇的荒唐,继而道:“任五爷教训的是,我境界太小,品行离关老爷差太远,根本演不得关公了!可是我就想再唱一场关公戏!”“这就对了么!唱戏好说,你虽然不能直接上场,我侄儿想办法让你附身,你唱就是了。”“五爷”道。“令侄不是梨园之人,我恐怕要多费周折。这样吧,我附身谭英吧。不知道谭老爷子和令孙应允否?”那谭老爷子早已答应:“孙子!这是行家给你手把手教手艺呢!你可勤快点儿学!”众人遂散,各自为这场特殊的“鬼唱戏”做准备去了。
  第二天夜里,整个戏台前又是人山人海。这谭英饰演的关公上场之后,竟然没有化红!众人正在议论纷纷,孰料哪需半分钟,那谭英的脸上生生被憋成红色!
  “白面关公!白面关公!早些年只听说过陈常德的白面关公,谁知道今天竟然亲眼所见!果然不俗!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台下叫好声早已经响成一片。这场戏演得空前的成功,唱完之后,谭英早已经晕倒在台子上,众人大惊!半晌,谭英起身,脸色转白,向众人抱拳:“小可谭英不才,受陈常德老先生点化,向诸位献艺!多多指教!”说完又唱一出,依然白面,唱前憋气,面色也是瞬间转红!这陈常德竟然把这看家手艺传给了仇人的后代!
  等着众人散去,我们三个人和谭英仍然在戏台前,一会儿工夫,那台子上高亢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分明是陈常德老先生的唱腔呀。随后,那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弱,终于消失了。谭英跪下,对着那声音飘远的地方连磕三个响头:“弟子谭英,送师傅!”做完,早已泪流满面。
  从村口回来的路上,郑雨问五叔:“当时陈师傅捣乱的时候,你给谭英脸上抹得什么呀?”“没什么,狗血而已。”(幽伶完)
    第十五周 息血
  郑雨原本说要我们陪她去一个很奇特的地方探险的,无奈在我家乡耽误太久,快到开学的时候,我们尚没有忙完一些杂务。等到过了七月半,郑雨也眼看开学,无奈之下,那场探险只好延后了。
  我们驱车将郑雨送回学校,正待离开时,她的电话就来了:说是一个同学出了车祸,在医院做手术大出血,要我们带她去医院看看。我们只好又转头进入学校,那门口的几个保安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五叔的破车和车里的我们叔侄,并目送我们进入校园内部。
  我们载了郑雨出校门的时候,那几个保安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于是我对郑雨说:“你一会儿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还是打车吧。你也不是外人,我们就不送你回来了。”“为什么?”她抗议。“咱这车已经在你们学校门口出出进进好几个来回了,我看那保安已经快崩溃了,再进出一次,他们非把车轮子扛走不可!”“去你的!”郑雨着急去医院,也没工夫跟我斗嘴。
  到了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的一群学生的注意力立刻被我们三个人吸引过来了,因为曾经打过一次交道,他们相当部分人都认识我们叔侄,因此这次也仍然很新鲜地目送我们的到来。可是在这学生们的窃窃私语中我们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郑雨的同学王小元出了车祸之后需要大量输血,而血库里面的存量非常有限,恰好这时候来了一个“献血”的人(其实就是卖血的),这才给输了一部分。但是在输到这个卖血人极限的时候,王小元的手术才进行到一般,而这时候再找一个同样血型的人根本不现实,就在这紧要关头,那卖血的人一咬牙:“接着输吧!先把学生娃救下来再说!”医生们虽然被他的精神感动,但仍然劝他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再输下去,恐怕两个人都保不住了。但是那个人一定坚持要输:“我已经年纪一大把了,后面的路已经能看见了,人家十几岁的娃娃正是活人的时候,还是大学生,怎么说都应该先救人家娃娃。再说我这身体好,没事。”任凭医生怎么劝这人就是不拔掉输血管,甚至一度用手摁住输血管,威胁医生说:“你们要是不用我的血,我就把这些血全部流到地上去!”医生们无奈,只好一边让他继续输血,一边继续手术。
  手术因为有充足的血源保障,进行的很顺利,王小元很快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医生说只要能醒来,就算是度过危险期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无意中发现,在王小元旁边床铺上的卖血人不见了!大家找遍整个医院,没有任何踪迹。医生说:“多亏这个人,他几乎把自己身上一半的血都输出来了,可他竟然跟没事人一样,真是奇迹!”
  众人在安慰王小元的时候,我和五叔的注意力却完全转移到了那个消失的输血人身上了。这个人太奇怪了,按道理,他输出这么多的血,早就应该毙命,身体再好也得休克抢救然后立即补充血液才行,怎么一扭头竟然不见了!真是咄咄怪事!就在这个时候,王小元的父母带来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这真是一个奇人!虽然钱要得多了些,但是这样拼命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好在孩子已经安全了,咱们也该放心了。”
  我和五叔立即上前询问:“你们是不是见到了那个给小元输血的人?”王小元的父母很奇怪地看着我们:“是啊!他还问我们要了两万块钱呢!”我们打问到那人离开的方向,驱车追去,那里还有影子?
  既然已经没有了线索,我和五叔只好按下好奇,静静等待着新的线索出现。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我们之多以对这个人感兴趣,是因为前段时间听说的一件事情:关中某古庙供奉的“息血石”突然失踪。这“息血石”乃是唐朝时候一个常驻长安的番僧的舍利所化,人若得到一个秘方和这“息血石”一起服用服用,再利用一种古老的巫术,就能有极为强大的造血功能,如同息壤一样,源源不断地为人体输送血液。
  在我们还没有来西安的时候,息血石已经被偷了。但是古庙的住持说了,这人偷了息血石也没用,因为如果没有秘方、不懂得那个巫术的话是根本不起任何作用的。可是现实摆在面前,我和五叔不由不怀疑这个神秘输血人的身份了。如果世界上真有能将身体一半血液输给别人而自己不受任何影响的人,那么在时间和地域上的吻合让我们无法把这个人和特异功能联系起来,唯一可信的解释就是:这个人偷了息血石,而他也恰好懂得那个巫术,更拥有那个秘方。  线索断了,但是庆幸的是,我们离这个事件非常接近!这就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了,事实上,在陕西关中地区,一旦人们在谈论某个人某件事的时候,这个人或者这件事情的当事人很快就会出现,很有些“说曹操曹操到”的意味。这种巧合经常发生,根本没有人能够解释,以至于关中俗语有一句“陕西地方邪,说王八来个鳖”。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这个时候我的身份可以大显身手了。我和五叔让同学们描述了一下那个输血人的长相,然后从郑雨学校找了一个美术系学生,让他根据大家的描述对这个人的样貌进行了描摹。果然是艺术生,手艺就是不俗,画像一出来,大家都表示画得非常相像。我立即拿着这张画像到各个公安部门进行协调:“这个人和最近在渭南发生的一宗文物失窃案有关,希望大家配合寻找这个人的线索,但是不要实施抓捕,他背后可能还有其他涉案人员,找到线索麻烦大家通知我一下!他最近很有可能一直在医院从事卖血活动。”我拿出工作证,省会城市的民警素质就是高,一看是地方上的同志提出协查,二话没说报告就打上去了。这些可不得了!市局有关部门的领导同志还针对这个案件召开了一个协查动员会,各个区县的民警都要参与协查。
  可是正在我得意这一招高明的时候,我们的领导打了电话过来:“任桀,你小子真能上天了!还把整个省城的警力都给调动了?谁让你管这个案子的?我当初跟你说得好好的,让你只是参与案件,没让你指挥破案!你小子一句话不说就把整个西安城的公安系统都给捅了天了!现在省厅都重视起来了!据说还要上报部里!事情闹大了看你小子怎么收场!到时候破不了案估计五爷也救不了你!”这事真怪我,说实话,这个案子在我们单位立的案,破案我也确实有责任,但是我这样饶过市局直接跟西安市的兄弟部门搭上线,实在不对,所以我们领导要求我尽快给渭南市局写一份报告,把整个事情原委说清楚,要不然无论是否破案,挨批都是肯定的!
  我赶紧连夜写报告,向市局说明这个嫌疑人已经到了西安,我们一路紧追,终于在一间医院找到线索,来不及向上级部门汇报,就立即给西安市的兄弟部门发了协查,嫌疑人活动范围太大,目标锁定很困难,所以先斩后奏云云。
  报告交上去之后,领导看了大加赞扬:“文笔不错,言而有据。这个案子完了你就回局里上班吧。市局有关领导说了,要你去市局办公室当文秘。”我当时就愣在当场,恨不得把那份报告要回来撕得粉碎,然后重新让我上小学三年级的侄子重新写上一份“逻辑上巨混乱、文字上巨幼稚、文法上大错误”的新报告交上去,可是悔之晚矣!
  协查通报发下去之后,我在第二天就接到了几个电话。我和五叔一一核实之后,终于在西安市南郊农村一个废品回收站里见到了那个输血者,为了不惊动他,我们在隐蔽的地方秘密监控。他骨瘦如柴,有五十多岁,头发稀少,满脸愁容。他正坐在一堆破旧纸箱上数着一沓百元大钞。
  “他挣了这么多钱了,怎么还在这种地方住?”我暗自嘀咕,“这个人有古怪,不是单单偷息血石这么简单。”五叔说,“继续观察,一定有大秘密。”见那人进了简易的屋子,我和五叔离开了这个废品回收站。
  就在回去的半路上,天快黑了,迎面走来一个推着板车的人,车上面鼓鼓囊囊全是破烂。“真是刚打哈欠,就来枕头。看我的。”五叔跟那人说了几句话,那人就离开了车子,五叔推着板车就去了废品回收站。我小跑跟上,五叔却突然停住了,对我说:“你别去了,穿得跟个公子似的,会暴露的。我去吧。你在这儿等着,当心那个收破烂的,他还拿着我五百块钱车子和破烂的押金呢。他跑了我就瞎了。”
  我只好停下,和那个等车子的收破烂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这收破烂的经常往这里交货,所以了解一些情况,他告诉我:这个废品回收站的老板叫曹选民,六年前老婆去世后和儿子来西安干起了废品回收这个行当。好容易有点钱了,可是儿子一病不起,据说得了什么尿毒症,要换肾。这可是给老曹急坏了,他把这几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还不够医院一礼拜开销的,没办法老曹只好卖血凑钱,你别看这老曹现在这么瘦,以前可壮实着呢。唉,都是儿子的病,把一个好好的人逼成这样,现在的医院真是黑呀,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宁死在家里,也不进医院。  五叔远远拉着破烂车过来了,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他就是一个收破烂的,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那套衣服。五叔把车和卖破烂的钱还了这人,然后额外给了他一百块。那人拉着空车,远远地去了。我心里暗自鄙视五叔抠门,叔侄俩互相交换了一下得来的信息,基本差不多,反而是我得到的信息多一些。不过这一百块花得也值了。
  我们在曹选民回收站的附近找了一个地方,想看看他晚上有没有什么行动。我前面说过,等待是最让人痛苦的事情,天刚刚黑下来,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还不得而知,万一这曹选民晚上没有行动,我们可就白等了。但是五叔颇有信心,看来是早有预感。没办法,我只好舍命陪长辈。
  我已经开始迷糊的时候,五叔却依然精神抖擞,他捅了捅我,我立即清醒过来,远处一个白色的影子开始向收购站这边缓缓移动,那轻盈的步伐似乎是一个女子。这一段的光线很差,看着那女子的步伐,实在让我浮想联翩:“叔,不会是一个女鬼吧。”“别胡说,小心她报复你。”
  那影子渐渐近了,这会儿能看清个大概了,一身白衣,乌黑的长发,被风一吹在空中飘舞……这简直就是一个女鬼么!而且我看了一下表,不早不晚正好十二点!我平素里虽然遇到很多这样的事情,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却竟然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等那“女鬼”飘荡到我们跟前的时候,我总算看清她的模样了,可是这一看足足吓走我的魂儿!“郑雨!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呢?”“五叔发短信告诉我的!”郑雨笑道,然后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全是吃的。我看见吃的还真觉得饿了,正准备狼吞虎咽一番,郑雨却拿走食物:“不给你吃!你竟然说我是女鬼,我现在就想吃了你!”“我说我平时什么事儿都见过,怎么今天见了你远处的影子就害怕得不行,看来还真是心有灵犀呀!五叔你也真是的,没事儿学什么非主流呢?还发短信。”五叔笑而不答。
  三人吃饱喝足准备停当,就打算守在这里继续等待。一会儿工夫,趁着月光,曹选民出来了,他一边往出走一边接着电话。我们三个悄悄地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一个郊外的乱葬岗。这时候月亮已经升得很高,地面上能见度比较高,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尽量和曹选民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离得远了根本看不清楚,幸好这乱葬岗子位于一片树林中间,我们便爬到树上,从上空悄悄接近曹选民所在的位置。郑雨不太擅长爬树,想一个人留下,但是看到周围的环境,她权衡再三决定跟着我们一起在树上行动。
  曹选民一个人站在荒草和坟堆中间,夜风吹来,荒草发出令人心悸的刷刷声,一两只乌鸦和怪鸟因为我们的惊扰,也呜咽地鸣叫两声,随后一切归于平静。曹选民显然在等待一个人,要不然他不可能一个人在这里长时间的站立。我们三个人在树上比较分散,因为过于集中的话很可能压坏树枝掉下去,前功尽弃。
  郑雨全身哆嗦地抱着一棵树的主干,悬在半空,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怕。我和五叔很好地将自己隐蔽起来,其实就在曹选民跟前,我们甚至能听见他焦急的踱步的声音。
  月亮的亮度使得这里方圆几里的风景尽收眼底,我们在高出还要看得更远一些。这个规模颇大的乱葬岗应该到处是鬼火,但是因为越光太亮,只是偶尔红一下,转瞬间就消失了。而远处的灯火也显得黯淡了,空旷的乱葬岗子偶尔也会飘起来一些模糊的影像,这些影像是否真的存在不得而知,但是能看见他们在曹选民周围停驻下来。
  突然,这些东西都四散逃窜,曹选民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焦急地等待着什么。远方一个人影渐渐向这个方向走来,我们立即进入一级隐蔽状态。那人影摇摇晃晃到了曹选民跟前,也不多说,直接扔给曹选民一个死婴!曹选民接过之后,立即将其生吃,之后那个人在曹选民身上不断地击打,十几分钟之后,曹选民由一个瘦瘦的老头吹气似的很快胖了起来。那人的模样看不清楚,但是曹选民胖起来之后他说了话:“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你明天还能再卖一次,以后就不要做这个了,你儿子的各项费用也快凑齐了吧?”“明天卖完就凑齐了。”那人说:“这就好。咱们开始吧!”说完拿出一个很大的包,里面竟然全是大量的空血袋,曹选民的血就这样被一点点抽到血袋里。终于所有的血袋都抽满了,而曹选民也变回了原来的身材。那人离开之后,曹选民也顺着原路返回了。
  我们赶紧从树上下来,准备追到曹选民的住所。可是等我们跳下树之后,我们发现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迷阵。我们能看见周围的灯火和道路,可是不管怎么走,我们都在原地转圈,无法走出去。五叔对于这类事件处理起来还是很有办法的。可是当我和郑雨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他时,他双手一摊:“没带工具,我也没有办法!”这人!吃筵席不带纸巾!走了很长时间,我们都累了,于是就都歇下来。五叔也算得上是什么阴阳先生?连这个事情都解决不了?我真服了!我突然之间对他非常失望!
  可就在这个时候,刚才曹选民吃掉的那个小孩子的遗骨竟然自动排列起来,一个摇摇摆摆的骨架竟然走到我们面前跪下!连连磕头!五叔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咬破食指在这骨架的头部停留,似乎听到倾诉一样频频点头。我却很不屑,对郑雨说:“假眉三道的,鬼打墙都破解不了,尽玩虚的!”郑雨早已被吓得脸色苍白,听我这么一说才恢复了一些。她盯着那孩子,眼睛瞪得圆圆的。突然,一道亮光闪现,犹如闪电一样明亮,把周围十米之内照得尤如白昼,这亮光收于郑雨的额头,亮光消失之后,我的眼睛经过好一阵子才适应过来。等再看时,那副骨架已经杂乱无章地摆在地上,而已然晕倒的郑雨的额头中间,出现了一个黄豆大小的蝴蝶印记,粉红颜色,在她白皙的脸上倒也平添了几分妩媚。
  我扶起郑雨,“掐人中!”我不知所措,因为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人中所在,以为就在人的中间部位,掐了一下,郑雨就大叫:“谁掐我肚脐眼?”我羞愧难当,被郑雨狠狠凶了一顿,这才上路。
  一路上,五叔告诉我,那个小孩是被医生在接生的过程中动了手脚才死掉的,因为已经有灵魂投胎,但是投胎不久即死,所以怨气极重。对付这种鬼打墙是没有任何方法能破解的,只有听施法者的。这孩子说息血石确实在曹选民体内,而婴儿的生肉就是那个秘方,懂得古老咒语的人就是那个抽走曹选民血液的人,也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曹选民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咱们现在必须尽快找到曹选民,因为息血石所造的血刚才已经被抽干了,如果他明天还要继续卖血的话,就是从自己身上抽血了。他要还那么卖命地抽,血补充不上来,不仅他儿子没得救,连他也被人杀人灭口了。曹选民一死,咱们再找那个幕后主使就困难了!
  我们赶到曹选民的回收站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我们立即敲开大门见到了曹选民。“你儿子的病还需要多少钱?”五叔见了曹选民劈头盖脸就是这一句。因为昨天见过,所以曹选民除了觉得这人这么大早找他有些诧异之外,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就如实回答:“还要五万!明天我就能凑齐了!”五叔说:“我连夜给你凑了五万!都在这儿了!”说完从我身上的包里拿出我的准备买车的钱,取出五万交给曹选民!
  看到这个情形,曹选民再也忍不住了,他立刻给我们跪下,正要磕头,五叔扶起他来,火急火燎地说:“老曹!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记住,从现在起,你不能流一滴血!记住了吗?要不然咱们都得完蛋!”曹选民拍着胸脯道:“恩公放心!我一定记住您的话!明天我就给孩子看病去,保证不流一滴血!”
   第二天上午,众人将曹选民的儿子送到医院,然后交清了所有费用,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就在手术室外面等候。十个小时过去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月亮即将升起,手术室的红灯闪了一下,终于熄灭了!手术完成了,一个医生一边摘着口罩一边往出走,他对我们说:“很成功,非常好!”我们紧张了一天,终于放松了。
  曹选民放下了心,这才将与那个神秘人如何认识、怎么交易告诉了我们。原来,曹选民经常卖血,为了儿子的病,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了。由于频繁卖血,他身体特别差,在一次卖完血回去的路上,他想:“要是有一种东西吃了能有抽不完的血该多好。”正想着,后面一个声音说:“朋友,我有你想要的东西,你有兴趣吗?”曹选民吓了一跳,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后来,这个人给曹选民一颗奇怪的石头,让曹选民吞下去,之后又给他一个死掉的小孩,让他生吃,他曾经很明确地表示拒绝,但是为了孩子,他不得不选择和这个人合作。之前的担心在第一次抽血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这才彻底信服。作为报酬,曹选民每次食尸造血之后,要给这个人抽掉相当一部分,其余的才能归自己支配,尽管这样,曹选民对能如此频繁大量地卖血仍然表示了极大的满足,而且什么血型都可以,这就为他获取了更大的市场。
  谁想到没几天,他这笔钱就快凑齐了!而那个人告诉他,今天是最后一次抽血,之后再抽就是自己真正的血了。“可是你没想到,他还要杀你灭口!所以今天你一旦抽血,你的生命也就到头了!”曹选民感到后怕!
  随着我们的到来,这个乱葬岗子终于有了一些人气,但是周围恐怖宁静的氛围仍然使得这里阴气很重。曹选民一个人站在昨天晚上那个地方,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他之前已经给那个人发了信号,那个神秘人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曹选民还活着。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今天一定会来。
  果然不如所料,那个人迈着比昨天更快的步伐赶过来了。身边仍然带着那个大袋子。待到了跟前,他拿出血袋和针管,根本不和曹选民商量就撸起他的袖子准备抽血,曹选民躲开,那人竟然追上来:“你的血没卖掉?钱不够?我给你!把血给我!快呀!”他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对准曹选民准备下手,我们三人及时出现,神秘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你们四个人我也不怕,今天我要把你们的血全部放了!”他正待挥刀上来时,却发现根本迈不动步子。五叔已经将昨晚咬破的食指重新弄破,将一滴血弹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那堆稚嫩的白骨上。那白骨立即有了活力,抓住神秘人的双脚,让他动弹不得。
  这时候,从地下钻出更多的白骨来,他们纷纷围住那神秘人,将他死死缠住。神秘人不断挣扎,却苦于无法动弹。五叔走到神秘人跟前,摘掉他的面具,众人惊呆。原来是王小元就诊医院的院长!一个著名的妇产科医生!
  事情完全水落石出了。这个院长早就听说息血石的事情,他家里正好藏着一本关于息血石的秘方和咒语的古书,在找到合适的人之后,他利用妇产科医师的工作之便,制造了大量的婴儿“意外死亡”事件,然后将获得的血液收集起来全部卖掉,牟取暴利。多行不义必自毙,在那群小孩的累累白骨困扰他的时候,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的钱放在什么地方吧。(息血完)
   第十六周 放生
  我们来到这间古刹,并且见了住持。告诉住持息血石已经用尽,也只能永远留在曹选民的体内,而院长则永远被困在另一个空间,无法动弹,也许只有他超度了那些枉死的婴灵,才能够解脱自己吧。曹选民去了古庙,也见了住持,他将自己的罪恶彻底在佛祖面前陈述清楚,并希望获得原谅。住持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住地点头:“善哉善哉!这息血石能救人命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至于郑雨额头上的封印,住持说:“这是灵隐印,能观无观之事,能识周天之物,大有作用。有此印庇护,女施主一定顺利安康。”听到主持这么说,我们都很高兴。郑雨说:“我的封印有没有五爷厉害?”我和叔叔不置可否,而这住持却奇道:“你们所说的五爷可是任五爷?”五叔道:“正是家叔!”“这便不差了,怪不得有几分神似。说起令叔,我到和他有几年法缘。”以下便是住持说起的和五爷的一段故事:
  我在九岁那年,被家人送到南山上学阴阳,师傅是这一带有名的“南山隐”,儒、道、佛皆通,被称为活神仙,而那把铁算盘更是将世间万物算得丝毫不差,因而他的“南山寺”香火旺盛。
  让这南山隐收徒弟很容易,只需将九岁男孩的生辰八字报上,行与不行都会在回家之后得知。我父亲在我九岁的时候,和当地许多有小孩的大人一样,把我的生辰八字交给南山隐,在回家的路上发觉手里多了一个字:全。这叫表示事情成了,如果八字不合,也是一个字:金。父亲很高兴,一路小跑到家里,准备把我送上山,孰料回家之后发现我不在家里,就问母亲我去了哪里。母亲推说不知:“方才还在门口嬉闹,如今却不知去了何处。”这时,父亲手上又多了两个字“已在”,父亲明白了。其实师傅看到我的八字之后,我已经被他召到身边了。(比发短信还神奇)
  我到南山寺的时候,师父身边正好有一个大徒弟,那就是后来的任五爷了,这就是我的大师兄。大师兄待我很好,我在南山寺三个月,除了整天打坐参禅之外,还要负责整个寺院的杂事,终日不得休息。我比较懒惰,也确实是因为年纪小,很多时候这些事情大师兄就代劳了。当时他十一岁,年纪也不大,但是学得却比我好。他可以站在石头上念咒语,让斧子自动砍柴,还能把泉水直接引到水缸里。但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非常隐秘,不能让外人看见,我看见过几次,大师兄告诫我:“千万不要让师傅知道,要不然我就不能在这里待了。”
  当时陕西的土匪闹得也挺厉害,我们出家人的清净地也不能幸免。一天夜里,以土匪陈书耕为首的秦东帮占领了我们的南山寺。这陈书耕原本是一个书生,却因为得罪权归,被下了冤狱。后经营救,才被释放出来,之后就当了胡子。可是这个人当胡子比那些土包子下手要狠得多,一般贫苦人家出身的土匪都是劫富济贫,而这陈书耕却是大小通吃,别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其实坏透了。
  我们师徒三人被五花大绑押到陈书耕面前,他一口客套话:“长老见礼,鄙人欲往南方寻亲,无奈川资不够,特来贵寺请得一二,以作急用。”师傅说:“这些钱都是信众布施给神佛的,不能拆借。”陈书耕根本不容商量,只一个眼色,一个手下就赏了我一个巴掌,打得我站立不稳,立即晕倒。师傅着急了,正要发作,孰料大师兄却站出来,一个咒语解开绳子,又一个咒语,那陈书耕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将起来,随后“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当时就骨头断裂,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已经束手就擒的师傅急得直顿足:“徒儿,莫动杀生念!于你不利。”我知道师兄这是因为我被打才下了重手的,他当时已经红了眼。那陈书耕在地上恶狠狠地叫:“给……给我……剐了他!”众人得令,围住了大师兄。大师兄临危不惧,左右开弓,一个孩子能把一群人打得落花流水,这是不可想象得,守在寺门外面的那些悍匪,早已经得了消息,灰溜溜逃了干净。半柱香工夫,整个大厅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壮汉,大师兄就站在这群人中间。师傅早就自行解开绳子,他很生气:“徒儿过来!”大师兄也已恢复理智,知道事情做过火了,不仅暴露了自己的能力,也犯了杀戒。他跪在师傅面前,等待惩罚,我也缓缓走到师傅跟前跪下,想给大师兄求情。谁料陈书耕却一把把我抓住,用手掐住我的脖子:“快把东西拿出来,要不然我要他的命!”
  “你认为你还有命拿吗?”大师兄跪在地上,面对着陈书耕。我能感觉到当时陈书耕的紧张,因为他的手在不断地发抖,而我因为大师兄的缘故,对被挟持这件事情根本不害怕。“能拿就拿走,不能拿死了拉个垫背的。”陈书耕恶狠狠地说。“哟!陈秀才怎么不之乎者也了?”大师兄讽刺道。“跪好!不许你再生事!”师傅吼道。“可是师弟他……”大师兄跪在地上,哀求着师傅。“他生死有命,与你何干?”师傅冷冷地说。“师傅,他是你徒弟,是我的同门师弟!您未免太无情了吧?”大师兄眼睛里噙着泪花,倔犟地站起来,眨眼间就转到了陈书耕后面,合手为掌,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人头砍下,陈书耕的人头在地上滚了滚,终于停住了,那人头的双眼还眨着,有两行泪流下来。
  “逆徒!我今日已经劝你数次,你却充耳不闻,血溅寺庙圣地,你下山去吧。半月之后你还能活着回来,咱们还是师徒,如若不然你就听天由命吧!”师傅似乎很生气,而大师兄则认为师傅无情无义,不顾我的死活,所以毅然离开寺庙,独自回家去了。
  师兄走后,我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俗务,感到力不从心。一个人的时候,我总会想大师兄在的时候。有一天,也就是大师兄走后的第七天,师傅把我领到大堂,对着一个新建的灵位膜拜,我抬头一看“南山门大弟子任伍之位”,顿时懵在哪儿。大师兄怎么会死呢?我哭喊着要去找大师兄,却被师傅一把拦住,他告诉我:“之所以选择你们当我的徒弟,一方面固然是看缘分,另一方面是因为你们的命里要有大灾,如果不修行,活不过十岁。你大师兄是我用三年时间才从大灾中救回来的,你还么来得及。可是那天土匪来抢,你的寿数已尽,而你大师兄却生生救下你,动了杀念,且行杀人之实。早已经破了修行的规矩,因此,卦上说,今天该是他的死期了,我让他回去,就是为了让他和父母多呆几天。多活了一年,也算不错了。唉!不错的一个苗子。”
  我在随后的几天里一直无法从这种混沌中清醒过来,就像失了魂一样。我总觉得大师兄不会死,他一定好好地活着呢。我耐心地等待着他和师傅约好的日子的到来。
  然而,第十四天的时候,大师兄终于没有回来。我却变得心神不安了,而师傅则很平静。大师兄不回来就是最好的印证。
  然而第十五天中午的时候,我的大师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我抓了抓他的膀子,壮实了不少,但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货真价实的骨肉!师傅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待到说明真实的情况之后,师傅让大师兄回忆路上可有事情发生?
  大师兄仔细回忆之后道:“第一天傍晚在路上救了一只被猎人抓住的野兔子;第二天则救了一个掉入陷阱的鹿。第三天没情况。第十四天在半路遇到大雨,看到地上洼地里有一个蚂蚁窝,一群蚂蚁眼见要被水淹了,我就赶紧找来一根木棍,一头放在洞口,另一头靠着一棵树。让他们顺利搬迁,免于淋水。如果这算是善缘的话,就应该有这三件事。”
  师傅道:“这就对了。你救了一只兔子,顶多为猎人增加几天福寿,救了鹿,也只能给自己增添几天寿命,而你救那么多蚂蚁,确实救助生命众多,因而增加了寿数,躲过了一劫。所以是命莫要害,若害伤自身啊”(放生完)
     第十七周 皮影
  皮影戏发源于我们关中,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在这一带和周边地区流行。皮影和当地戏曲联系起来表演,一般是一个白幕,白幕后面有灯光,将皮影人偶放置在幕后,由皮影艺人用木棍操纵表演和演唱,灯光映在白幕上的影子,便是观众看到的表演内容了,这是木偶剧最初的形式。表演皮影的师傅不仅要在表演和演唱方面有很强的业务能力,在整个皮影的制作过程中也要有很好的技艺。
  皮影的制作工艺相对复杂,材质的选用很重要,一般用动物的熟皮作为制作皮影任务和道具的基本材料,各地不一,关中一带多用熟驴皮。材质选好之后还要进行特殊加工,之后便是雕刻和上色。这雕刻和上色的学问可大了,不仅要表现出人物的服饰和花纹,还要在小小的皮子上面表现出人物的性格特征和喜恶。这皮影做得好,表演起来和演唱相得益彰,这才见功夫。
  华阴县有一个叫做王六一的表演皮影的老艺人,他制作皮影的工夫了得,表演的功夫更是了得。一个艺人同时操纵两三个皮影人物的同时表演已经是非常了得了,可是王六一竟能操纵六七个。一般来说,主要任务表演或者开场的时候,其余人物作为背景站在台上是不动的,而王六一的皮影不仅主要人物唱念坐打不含糊,其余人物也都有动作,或翻跟斗或随主角一起舞剑骑马,就跟真人表演的场景一样。
  因为有这样的独门绝技,所以王六一的表演非常受欢迎,在小小的两米见方的白幕上就能表现出舞台一样的效果,而且只是一个人,且不说唱腔如何,单单这奇迹以让人趋之若鹜。这王六一一副担子挑着唱戏的家伙,从华阴到潼关,甚至到山西运城,往西去华县、渭南、西安、咸阳,甚至到了宁夏和甘肃一带。
  五爷很早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尽管他也很喜欢这个王六一的皮影戏。王六一走过的村寨,总有几个孩子要得失心疯,这失心疯是一种精神疾病,民间俗称“走了魂”。得了失心疯的孩子,一般精神萎靡,不甚言语,有的则又哭又唱,有的则昏昏入睡,平日靠父母喂养。很多人家因此让五爷帮忙招魂,可是无论五爷使出多大力气,招魂幡挂得再高,也没有任何作用。于是,众人见五爷都没有办法,这才觉得这事情怕是有古怪。
   可当时村里的一个大户人家——贾家的大孙子在王六一演戏之后走了不久,也得了失心疯!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那天晚上,整个村子的人都被王六一的皮影戏吸引去了,一些孩子更是好奇地在整个后来跑来跑去。这小子叫贾顺利,平时是一个非常喜欢吵闹的七岁孩童,而五爷被召到贾家见到那孩子的时候,汗都下来了。这孩子满脸青紫的颜色,似乎连气都没有了。五爷刚给孩子号了脉,那孩子就开始抽搐,并说胡话。这胡话说的不是别的,正是皮影戏的戏词!
  五爷跟贾老太爷说:“孩子只能先这样,每天三餐要用羊奶喂着,不能有一点闪失!”贾老太爷平日里在村里横惯了,见五爷不给他孙子下方子,火气一下就起来了:“老五,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平日里老爷我也待你不错,怎么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你撒手不管?你良心让狗吃了?”贾老太太也在旁边帮腔:“对这些人好有什么用?这些穷鬼,平时吃的时候可有力气了,让干点啥,看看一个个那德性!一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五爷只好跟老太爷回话:“村东头也有几家出了这事儿,我也没能给救过来。这事儿我正在想辄。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孩子救过来。”贾老太爷劈头盖脸对五爷就是一顿:“你也别跟我在这儿耍嘴,看我们笑话不是?告诉你,老五,爷我还不求你了!我家那三十亩地你也甭想种了,我要收回来给我孙子做坟地!”五爷好话说尽也没能让贾老太爷回心转意。临走时,贾老太太还在他身后说:“就是要收回他们的地,饿死这帮王八蛋!”五爷气得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呀,给别人当佃户,怎么也不能得罪东家呀。
  虽然受了一肚子的气,但是五爷也了解了很多情况,通过这些,五爷算了一次秘卦,将事情也就猜得了九分。他并不声张,也不行动,即使在贾老太爷收回地的时候也没有说一句话。他在等待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完全可能导致那些孩子恢复健康。
  可是他并没有算出来,这场意外的原因和具体事由是什么,所以在王六一找到他的时候,他很得意,仿佛志在必得。按照他的想法,只要王六一来找他,那些孩子被抽走的部分魂魄就能立即回来,而自己租种贾家的地,也自然而然就能继续种回来了。
  可是王六一愁容满面的样子,让五爷也感到有些不妙,果然!事情并非按照五爷原先算出来的那样发展。王六一是一个皮影戏的表演好手,这个在前面已经说过了,但是他能异于常人地表演确实是有原因的,他懂一种小法术,能将十岁以下小孩的魂儿勾走部分。当然,他勾走孩子的魂儿也是有用处的,就是要用这个孩子的魂儿表演皮影戏。他把孩子的魂儿封在一个个的皮影儿偶人里,表演的时候只要家伙一响,这些魂儿就能控制人偶在台子上跳跳打打,甚至有的还能唱上两句。而被勾走魂儿的孩子,就会变得大不相同,就像前文表述的那样了。
  可是孩子的魂儿不能在皮影里封印太久,三年是大限,如果超过三年,孩子长得与原来变化太大,就很难再恢复到原先的肉体上去了。所以很多孩子在三年之内就变得正常了。
  五爷算准了王六一出了意外,孩子的魂儿没有及时回到躯体,王六一一定会找到他,请他帮忙。所以在等到王六一之后,五爷非常自信:总算可以让我扬眉吐气了,你这小子让我在这一带的名声全都倒了,连看风水这样的事情也没我什么事儿了。
  可是王六一带来的消息让五爷大吃一惊。
    原来王六一上次在我们村演出后不久,就只身前往渭南县,走到半路赤水镇的时候,后面就跟着几个狼。这王六一虽然有些手法,施展在皮影上面绰绰有余,要施展在狼群身上,却是非常困难,闹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好在不远处就有灯光,加上刚刚天黑,王六一就往前赶了一段。可是身后的狼根本不放弃,一直紧追不舍。他把注意力完全放在身后,却不想前面的灯光越来越近。他抬眼一看,妈呀!这哪儿是什么灯光,根本就是另一伙群狼!这一带虽说是平原,却地广人稀,关中人的习惯是在房前屋后种树,这野外很少有树木,即使偶尔能见得一两棵,也是胳膊粗细的小树,根本无法承担一个人的分量。
  狼怕火,王六一就在路中间捡了一些柴草,生起火来。然而,当时有点作用,狼群跑远了一些。可是等柴草烧完之后,他再去捡柴的时候,发现狼群已经追上来了。就这样一直对峙,等着周围的柴草都差不多烧完的时候,要点火必须去更远的地方,王六一已经不敢再去捡柴了,这两伙狼群围成一圈,将王六一围在已经将要熄灭的火堆旁边,包围圈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大难临头了,王六一急中生智,将一个皮影人偶扔向狼群。狼群先是一惊,随后有点混乱,最后发现这个东西是可以食用的,这才哄抢起来,其中几个还为这张不小的熟驴皮撕咬起来。
  趁着混乱,王六一赶紧离开包围圈,挑起担子向前赶路。谁料,这狼抢食完那张驴皮做的人偶之后,仍然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就像《聊斋》里面描述的那样:肉不尽,狼不止。最终还要把自己的肉搭上。可是即便知道这是抱薪救火,也只能这样坚持到有人家的时候。可这一段路确实一个人家都没有。王六一除了走得快点,尽量扔得慢点,别无他法。
  最终,最后一个没有封印魂灵的人偶扔给狼了,尝到甜头的狼根本不会善罢甘休,依然紧紧地追着他。王六一没有办法,只好从最近封印的那些里面找,然后扔给狼。这时候,狼每咬一口,就会传来孩子凄惨的叫声,非常清晰,王六一断定那肯定是孩子魂灵发出的声音,因为狼也听到了,叫声一响,狼群都愣住了,一时不敢向前,随后胆大的狼接着咬,叫声更凄惨。王六一已经顾不得考虑什么了,趁着机会不停地奔跑。最终,在他扔掉有贾老太爷贾顺利的魂灵封印的人偶之后,他找到一户人家,终于躲过一劫。
  这户人家收留了王六一,但是王六一总觉得这户人有些不对,但是究竟哪儿不对,他也没多想。反正折腾了几个小时,总算暂时安全了。这时候已经接近午夜,王六一倒头便睡。
  入睡后不久,王六一觉得有孩子凄惨的叫声,立即醒来。这一次给王六一的打击非同小可。这哪儿是什么人呀,分明是一窝黄鼠狼子。这东西鬼精鬼精,专门迷惑人的心智。这房子和房子里的人其实都是假的,王六一这才想起来,刚才见到这屋子的一家三口的时候,他们奇怪的地方所在了——不会眨眼睛!
  尚未躲避狼群的追捕,又陷入了黄鼠狼的陷阱,王六一觉得一定要死在这里了。这一定是自己做勾魂勾当种下的恶果,也就是所谓的现世报!那三只两大一小的黄鼠狼子,正对他担子里的封了小孩魂灵的驴皮人偶大快朵颐,吃得那叫一个欢实,而那些小孩的叫声更是凄惨,尤其在这荒凉的野外!王六一正担心如何脱身,早就顾不上他的吃饭家当了,孰料,外面的狼群已经追上前来。黄鼠狼势单力薄,却不肯轻易放下手中的食物,便又使出迷惑的老招数来,大小三个畜生撅起屁股,对狼群释放出三股含有恶臭的气味,暂时把狼群逼退了,随后便叼着食物,飞也似地逃掉了。而王六一也借此机会,迅速地躲到不远处的这一代唯一的一棵比较粗的树上。这才躲过了这场劫难,而他的人魂皮影儿,应该早就被那些畜生们吃尽消化了。
    五爷听后,叹了一口气:“王六一呀王六一,你罪过不小呀!这些孩子的魂灵如果附在狼的身上,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要把他们的魂儿召回来只有打狼!可是这一代多少狼?那些狼是跟着你的,吃了你的,你认得吗?你觉得这些孩子的魂儿还能叫回来吗?罪过呀!”
  王六一早就吓得双膝跪下,他知道做这样的事情确实有损阴德,而且这次的事情就是明显的现世报,于是他一边磕头,一边骂自己:“我不是人,但是请您看在那些孩子的份上,一定要帮帮忙!把那些魂儿召回来!我感激不尽了!”
  五爷叹口气:“难呀!你在这儿呆着,哪儿都不能去,我回来自有计较!”说完,五爷便不见了。原来五爷念了法咒,来了南山寺找师傅。南山隐听说之后,略略想了一下,道:“狼群来无影去无踪是真的,却也并非无迹可寻,你让王六一带着驴肉,今天再走一趟那天走过的路也许真能引出来那群狼。倒是那两只黄皮子不好寻找,这样,你先找到那群狼,其余的就好办了。”
  五爷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总算得了这么一个小主意,就立即着手准备,便辞了师傅准备下山了。等他走到一半,见前面有一个人影儿晃动,五爷以为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正准备拿出家伙大干一场,却发现,那人是他师弟。师弟走到他跟前:“大师兄,师傅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说是打不到狼再用。”
  五爷拿过一看,却是一个锦囊,心里暗笑:“师傅也喜欢玩诸葛孔明那个把戏。”便欣然收下,辞了师弟,径自下山了。
  五爷回到家里,着手准备杀驴。第二日黄昏,五爷便联系了附近村庄所有的猎户,而王六一拿着一块块驴肉走在前面,猎户们手拿猎枪跟在后面。到了赤水松庄一带,这狼群就跟上了。可是王六一不停地打手势,意思是数目不对且慢动手,紧张的猎户只好按捺住火气,继续跟踪。
  过了松庄大概五六里地的时候,两拨狼相遇了。这时候,只见王六一一个手势,众人对这狼群就是一通枪,这群狼顷刻间成了一具具尸体,而一股股如烟似雾的东西正飘飘忽忽从狼尸体上游离出来。五爷拿出准备多时的铁八卦,正要收了这些游魂,不料,这游魂早已有了方向,向着西方迅速离去。五爷大吃一惊:“不好!被游魂野鬼收去了!快追!”
  五爷带着三个胆大的猎户和王六一向着西面方向追去了。他们一路追到一个废弃的河道边,眼前的场景让他们瞠目结舌。那河道里满是云雾状的飘离物,争抢着孩子们不完全的魂灵。五爷知道,一旦这些水鬼吸附了活人的魂灵,就能借生孩子的身体,后果不堪设想!五爷拿出桃木剑左冲右突,一会儿工夫已经斗到河道中心,那猎户和王六一眼睁睁看着五爷渐渐体力不支,却在岸上干着急没有办法。
  正在这时,一个猎户问王六一:“你的驴皮既然能收入小孩的魂灵,何不现在把这技艺使出来,收了这帮水鬼的,也算祝老五一臂之力了!”王六一如梦方醒,立即施法,好在刚才的熟驴皮还在,王六一不费多少工夫就将百十个水鬼的魂灵封禁到了驴皮里,五爷在下面压力顿减。可是,这水鬼仍有百十个在不断纠缠,五爷仍然双拳难斗四手。王六一想到一个办法,他立即脱下外衣,让一个猎户撑起来,在外衣后面点起一堆火,随后以非常娴熟的手法刻了一只公鸡,那公鸡栩栩如生,王六一的口技工夫却也了得,一声鸡啼,吓破百十个水鬼冤魂。五爷顺势将那些孩子的魂儿收如铁八卦。  惊心动魄的人鬼大战总算获胜,可是清点之后,只有三个小孩儿的魂灵。王六一非常沮丧:“找到这三个都这么费劲,其他的可该何等艰难呀!”五爷安慰他说:“倒也不妨,看看我师父的高招!”随即打开锦囊,只见里面只有两个字:“皮影”,五爷顿时明白,兴冲冲地说:“有办法了!你把这三个孩子重新封到皮影里面,人物不要变,今晚开始演戏。那些进了黄皮子的孩子听见之后,必来相投!”
  王六一听后立即允诺,于是赶制皮影,忙的不亦乐乎。到了夜里,五爷带着几个胆大的猎户和王六一来到黄皮子施展迷魂术的地方,支起了皮影台子,一场不为观众观看的皮影戏就这样开场了。王六一使出浑身解数,力求演得尽善尽美。五爷和猎户们看的入迷,都觉得不虚此行。甚至连三个黄皮子在身边跳跃和欢叫都差点忽略了。
  五爷大叫一声:“动手!”猎户们早已卯足了劲将这三个玩意儿活捉,随后五爷做法将其余孩子的魂儿收入铁八卦,连同皮影里的三个孩子一并回收。正待收拾摊子离开的时候,众人发现事情有了新的麻烦。
  不知道谁走漏的消息,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都带着小凳,围住了王六一的灯影台子,王六一一见这阵势,不表演也不行了。于是就在这荒郊野外,对着数百名自带小凳的观众,表演了一夜,而且他的技艺不仅没有因为孩子的魂灵被五爷收走而受到丝毫影响,甚至比以前还要生动活现。因为那些水下的水鬼,也多数是铁杆戏迷,有了这样的上台机会,他们能不卖力?于是,在这野外上演的这场皮影戏,重新使王六一成为关中皮影界的泰斗。
  五爷早已经孩子们的魂儿还了回去,而贾老太爷亲自登门感谢的时候不忘带上合同,希望五爷继续做他的佃户,五爷却拒绝了,这让贾老太爷一家感到非常意外:“难道他还在嫉恨咱们?我亲自上门感谢还不够给他面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穷鬼还要什么脸!”他们那里知道五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村民们也颇感意外:这老五不种贾家的地,这以后吃什么?
  直到四个月之后,谜底揭开了,我们村实施土改了!(皮影完)
    第十八周 枯井
  解放村是在渭河沿岸一个普通的小村落,在村子北面就是这一带最为宏伟的人工建筑——渭河大坝。在这里,我和五叔还有郑雨经历了一件非常离奇的事件,而事件发生的地点,是在一口枯井里。
  这口枯井位于解放村的老村子,当地人称“大坝北”。因为洪水的原因,在七十年代末期,原来在大坝北居住的村民大都搬迁到了相对安全的大坝以北地区,而这口井就遗留在了原来的村子里(因为没有人能把水井搬走)。
  村民张六指的老娘养了一只下蛋的母鸡,这母鸡大概在老村子住惯了,不习惯新的地方,所以每天仍在早已坍塌的老房子周围生活,而且每天下午两三点钟下一个蛋,非常准时,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歇,非常有诚信。老太太每天吃过下午饭就会扭着小脚去老屋,找到那只鸡下蛋的地方,取了鸡蛋回来。
  有一天,老太太在取鸡蛋的时候摔了一跤,虽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但是至少去老屋取鸡蛋的工作不得不停滞下来。三天了,老太太非常着急,想着有三个鸡蛋仍在老屋下放着,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收到篮子里的才算菜”,可是老太太再着急也没用,因为她动不了。想让张六指去,他毛手毛脚的给弄破了;让儿媳妇去吧,担心儿媳妇收回来不给她。可是老太太又担心别人给偷走,考虑再三,老太太觉得儿媳妇虽然有“贪污”鸡蛋的可能,但是也比落在别人手里要好很多,于是老太太便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儿媳妇,就让她代为“出征”了。
  可是儿媳妇去了很长时间仍然不见回来,已经夜里十点多了,老太太有些不放心了。就打发儿子去寻找,张六指早就对这个好吃懒做的媳妇满肚子意见,就对老娘说:“我巴不得她会不来呢。回不来我重新娶一个老婆。早看这*****的不顺眼了。”老娘骂儿子:“你个王八羔子!你以为老娘一个寡妇给你娶个媳妇容易呀?你长个六指以为找个媳妇那么容易?一个媳妇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不要我要,你不去找,我找去!”说完就要下炕。
  张六指赶紧拦住母亲,披了衣裳拿了手电筒就出门去了。两个地方原本也就五六里地,张六指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老屋。这村子好久不住人,早已经坍塌得不像样子,而且由于夏季刚刚经历过一场洪水,很多房子更是已经看不到痕迹。
  张六指走到老屋的地基上,寻找着关于鸡蛋和妻子的蛛丝马迹。令他失望的是,妻子没有找到;令他更失望的是,鸡蛋也没有了,只有那只母鸡在墙角的一个破笼子里栖身,因为见到灯光,正准备出来,却因为张六指移开了手电筒而终止了行动。
  张六指找不到老婆就慌了:这荒郊野外的经常有狼群出没,万一遇到了,那就……他不敢往下想,只好加紧寻找,在旧村子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认真找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可是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村口的一口枯井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不太清晰,飘飘悠悠地就传了过来。
  他隐约听出来是他老婆的声音,但是听得不是很真确,他很戒备地走近这口井。等他靠近井口的时候,声音这才清晰起来,没错!是他老婆!他老婆在求救!他立即将手电筒照向井里面,奇怪的是,他什么都没看见,只听见从井里传来呜呜的气流的声音。他仔细照遍了井里面所有能照到的角落,没有错,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而且这口井因为没人用的缘故已经坍塌枯竭,井底下的境况可谓一目了然。
  张六指觉得奇怪,明明听见有声音的,怎么就会什么都没有呢?他只好起身继续寻找,可是一转身可不得了,身后一个穿白衣的女人的影子吓得他差点跌到井里面。
   这个女子面容恐怖,她虽然穿着白衣,但是整个面孔似乎被严重的大火烧过,满脸都是烧焦的痕迹,几处地方已经发黑,头发几乎没有,仅余的几缕发丝又特别长,脑门上就像被火烧过的荒草地一般。张六指也就是通过这女子的线条才知道她是一个“女人”,当然现在还不能判断她就是人,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张六指的手电的光亮因为长时间的使用已经暗淡下来,但仍然能够看到这女子的样子,这不是他老婆,无论胖瘦还是身高。他被吓得不轻,瘫在地上,空白的大脑中一点清醒的思想是要逃跑的,却哪里有力气?这女子并不动,只是站在他身边,那已经黏在一起的双眼透出一点点的亮光盯着张六指。
  张六指不能动,心里想着:“这下完了。肯定要被这东西收拾了。”可是那女子并没有对他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就绕过他进入井里。张六指在井边平静一会儿的工夫都没有,一口气跑回了家里。坐在母亲的炕沿上,他已经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树叶,在说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张六指就卧床不起,而且长时间昏迷不醒。
  老太太为了三个鸡蛋,让家里的两个壮劳力一个失踪,一个卧床,心里说不出来的后悔,同时老太太隐隐觉得这事儿并不是简单的灵异事件,似乎和廿多年前村里一宗杀人事件有关联。
  二十多年前,解放村仍然叫做解放村的时候,张六指的老娘从外地找了一个妹子回来,这妹子很漂亮,典型的南方人,之后这妹子便给本村的后生狗娃做了老婆,而张六指的老娘也得了3000块钱的“介绍费”。这狗娃“游手好闲,喜欢赌钱,斗鸡走狗,样样占全,杀人越货,倒是不敢,没事可干,大老婆度闲”,这老婆在家里勤勤恳恳,纺线织布,样样都是行家里手,而狗娃整天屁事不干,还经常打老婆。更为人齿冷的是,这狗娃的娘自认为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媳妇,不仅所有的支使都是媳妇的,而且还经常毒打她,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狗娃媳妇怀孕的时候。
  可是,一旦分娩,狗娃媳妇的噩梦又开始了。狗娃媳妇生了一个儿子,和张六指仿佛年纪,这孩子刚满月,狗娃媳妇就开始洗衣做饭,下地干活,而施加在她身上的折磨和毒打也就开始了。有一次,狗娃媳妇大冬天在河边破了冰洗衣服,被邻村的几个混混轮奸了。当时河边还有几个村民,但是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致使这几个混混为所欲为。他们不仅将这可怜的女人糟蹋了,还拔掉她的衣服,让她躺在冰上,在周围点起火,以资取乐……
  媳妇回家之后,家人大都听说了这件事情。狗娃不顾媳妇满身伤痕和病痛,狠狠地将她打了一顿。而听说是邻村的温前进带头干下的事,原本大喊大叫要杀人全家的狗娃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可是终究气不过,便对已经接近崩溃的妻子再下毒手。
  当夜,这女人实在捱不过,硬挺着伤病的身子,跳墙逃离了这个人间地狱。在被狗娃发现之后,向北追了十里地,终于被抓回来了。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解放村虽然已经解放很久,但是仍然很闭塞,村民们的封建宗法意识很浓,而一些政治气氛在这里却只能看到一定的影子,村民的墙上除了一些标语之外,似乎与当时全国的政治形势格格不入。“文革”的影响除了一句标语“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之外,很难找到其他的证据。所以这里的私刑仍然在村民中有普遍的市场,他们甚至认为私刑是合法的。
  追回逃跑的媳妇的狗娃这下显得很硬气,他对族长说:“这贱人勾引男人,现在还想跑。应该怎么办,族长给出主意。”族长说:“狗娃你先回去,我们几个先审审你媳妇。”狗娃离开了,在宗祠里老张家的祖先灵位下面,这几个族长对这个已经非常可怜的女人实施了丧尽天良的又一次折磨。
  最终的“审判”结果是:此女生性淫荡,当受滴油之刑。行刑当晚,族里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必须参加,嫁入张家的媳妇也必须参加。宗祠里生起一堆大火,狗娃媳妇被细铁丝捆绑结实,然后先将双脚放在火上烧烤,整个祠堂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号……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这女人抽搐几下,晕过去了,而她的双脚已经被火烤得冒出油来。于是,晕过去的狗娃媳妇被冷水浇醒,接着烤大腿以及臀部,同样半个小时之后,这女人用自己的方言大喊一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畜生!”当时没人能听懂,但却看见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彻底解脱了!
   然而族长们并没有轻易放过她的尸体,而是继续在火上烘烤。尸体已经开始烤熟,尸身上的油脂在烈火的烘烤下不断地滴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随后有一处火焰突然亮起来,瞬间便又恢复原状。随着油脂不断地滴到火里,这火势也逐渐大起来,整个宗祠充斥着浓郁的毛发烧焦的臭味,也有肉制品被烤熟的味道。
  直到这具尸体已经变得焦黑,再也没有油脂滴漏出来,众人这才将尸体挂在宗祠的房梁上,第二日中午,便将尸体扔进了一口废弃的井里。据张六指母亲回忆,当时抛尸的井是老村外一口早就废弃的水井,而张六指出事的这口井当时还在使用。
  我和五叔带着小跟班郑雨来到解放村的时候已经距离事件发生一个星期了。张六指躺在床上,身体瘦弱,时而昏迷,时而说着梦话。五叔给张六指号了脉,道:“没什么大碍,我有一个草头方子,给他服用之后看看效果吧。”五叔拿着纸笔写下方子,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五叔在这一带有一些名声,众人也都想看看任氏后人的本事。五叔写完方子,早有人拿了去一路奔跑上河边药房抓药去了。这方子虽说是草头方,药引子却比较犯难:十对公鸡眼,且要保证完好的,不能破损。狗娃家正好养着一群公鸡,这群公鸡各个争强好胜,个头非常大,在这一带颇为有名。有人告诉狗娃要鸡眼,狗娃死活不依,说:“我这鸡可是南山寺里偷来的,费了我多大劲你们知道吗?想挖鸡眼,想都别想。”众人知道这狗娃的那副德行,于是提出给钱,狗娃歪着头想了想,有人起哄道:“狗娃,你这鸡在你家也不能下蛋,只能吃肉,你又舍不得杀,留着白浪费粮食,每天早上还不能睡回笼觉。还不如换两个钱来得实惠。”张狗娃心动了,但提出一个鸡眼一百块,狗娃娘答应了,拿出两千块钱给了他。
  随后,在挖鸡眼的时候因为坏了几个,张六指老娘不免又打发了张狗娃一千块,至此,张狗娃从张六指老娘这里买媳妇用的3000块钱,完完整整又回到了张狗娃的腰包。他非常高兴,一边杀那些没了眼镜的公鸡准备吃肉,一边乐道:“这下两清了!我的钱又回来了,还赚了个儿子!”
  五叔小心地取了鸡眼,配了草药,在炉火上慢慢为张六指炖着药。药好之后已经是掌灯时候,张六指吃了药,开始慢慢好转。虽然仍旧昏睡,但是表情确实自然了很多,而且不再说胡话。一个小时之后,张六指醒了:“任先生!快去狗娃家!”说完又昏了过去。这时候还有几个好事者守在张六指家里,听得这话,都大吃一惊。五叔却很平静,起身交代了张六指母亲一下,便起身直奔狗娃家里去了。
  张狗娃家屋门紧锁,里面没有任何灯光,而却传来狗娃母子凄厉悲惨的叫声。五叔指挥众人破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张六指的老婆正掐着张狗娃的脖子,把他凌空抓起,张狗娃在这女人手中已经翻了白眼,脸色铁青,看来时间被掐的时间不短了。而张狗娃已经瘫痪多年的老娘,除了挥舞着唯一能动的手臂嘴里呜呜地哭叫……
  五叔准备前去制止,不料张狗娃已经断气,张老太太的炕上也着起了大火。大火将老太太包围起来,而张六指的老婆扔下早已断气的张狗娃,一把将瘫痪的老太太抓起来,放在火上烘烤!张六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外,他对妻子的失踪和突然出现表现出了极大的迷惑,而此情此景对他来说更是匪夷所思。他大声叫着老婆的名字,却根本无法唤起妻子的注意。
  老太太哪能受得了这般痛苦?一会儿工夫便断气,屋内的火势很大,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张六指老婆仍然拿着老太太的尸体继续自己的工作,随后大笑:“我说过我会回来报仇的!我要你们都去死!”
  “这分明是狗娃老婆的南方口音呀。”知情人纷纷说。“爹!奶奶!”张狗娃的儿子张狗剩推开人群准备冲进去,张六指的老婆一看,立即晕倒过去,而火也终于熄灭了。除了张狗娃和他母亲被烧焦的尸体之外,其余东西没有丝毫被烧过的痕迹。于是大伙议论纷纷:“怕是狗娃媳妇回来报复呢。以前可没少欺负那女人。”有几个人趁着天黑默默离开了,他们是曾经的族长和当年主持“审判”狗娃媳妇的人。
    “上当了!”五叔狠狠地说,“这女人故意让我把这些公鸡弄瞎,这样他才能动手报仇!”原来,张狗娃偷来的公鸡因为在寺庙呆着的缘故,很有些避邪的功能,因此一些不干净的邪物不能进身。五叔将那些公鸡的眼睛抠出来之后,这些公鸡就无法发挥作用,因此也就让一些邪物有机可乘。
  五叔说:“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张狗娃的老婆冤魂不散,回来报复。”郑雨道:“照我说呀!您这才是作了一件好事。欺负人家一个女人家算是什么本事?罪有应得!”五叔却悠悠地说:“中国人办事有一个原则:向着活人不向着死人,死人已死,事情已经过去,难道还要更多的人为这个事件失去性命财富和所谓的道义吗?从整个人类群体上说,这是好事吗?这个村子的大人都死了,那女人算是报仇了,可是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损失多还是得到多呢?”郑雨不说话,盯着五叔,默默点一点头。
  我们一行三人来到张六指家里,张六指老婆已经被抬回来了。五叔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熏香将她弄醒。这女人醒来之后一脸茫然,看着周围陌生或者熟悉的面孔,一时间竟不知所措,等恢复过来之后才说了三个字:“我饿了!”六指老娘亲自下厨,给众人都做了饭,还不等众人动筷,却早已经全部进了这媳妇的肚子。
  五叔等着这女人吃完,问起当时她收鸡蛋那晚发生的事情。这女人吃完,镇静下来,这才会一起当晚的场景:
  那天我去老宅,找到老母鸡的窝已经不早了,眼看的天黑了。找到三个鸡蛋之后,我准备往回走。这时候,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家这只鸡能在这里下蛋,其他地方肯定还有别人家的鸡。我便开始寻找,没想到还真给我找到了。在狗娃家的老宅子上有一窝破草垫起的鸡窝,上面有六七个鸡蛋,我偷了鸡蛋宝在头巾里面,就准备回去。可是我的周围突然全黑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只有上头有一个小口子是亮的。我想,这坏了。怕是给迷糊鬼弄到井里了。我拼命喊叫,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于是我大胆地往井的侧面走,发现一个伸进去的洞,我便爬进去,一直爬到了另一口井下面。这口井下面非常宽敞,里面有很多杂物,正中间就摆着一具干尸,浑身焦黑。我当时吓坏了,赶紧找到一个角落缩着身子。谁料那干尸竟然动了起来,好像在挣扎。先是手臂,紧接着整个身体都动起来了,动了一会儿之后,这干尸竟坐起来,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了。我当时已经没有任何知觉,整个身子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力量捆绑起来一样。
  随后,我感到全身向被火烧一样痛苦,这样持续一段时间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刚才被救醒。
  五叔于是决定立即探索一下这口井。可是无论怎么劝说,村里的后生们都不敢下井。五叔说:“不妨事,你们在井上给我们看着就行。”于是六七个后生和我们三个一起奔旧村去了。
    趁着夜色,我们带了一些必要的装备便下到井里。这井是原先农村最常见的一种吃水井,井口较大,井壁上都有供认踩踏的脚窝子,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决定让郑雨在井上留守,而我和五叔下去,并用无线电保持联络。
  我和五叔下到井底,看到了张六指媳妇所说的那个地洞,我和五叔屈身而入,很快就到了那女人所说的井下开阔地,可是我们并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干尸,倒是见到了几个鸡蛋。五叔拿起这些散落在地上的鸡蛋,发现分量明显偏轻,打碎之后发现里面是空的。“那女人吃了生鸡蛋才将冤魂聚集在一起的。”继续寻找,却并没有大的收获。这时,我想问问郑雨上面情况怎么样,却发现无线电根本呼叫不到郑雨的信号!难道上面出事了么?我和五叔担心郑雨他们遇到什么事情,立即原路折返,爬上地面看个究竟。
  等我们辗转上了地面,发现那些后生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只有一个人好好地站在上面,守护着惊魂未定的郑雨。我和五叔赶紧跑到跟前,问郑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郑雨只是哭,并不说话。郑雨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子,如果不是遇到特别大的委屈是不会这样哭的,郑雨旁边的那个后生我们见过,正是那张狗娃的儿子张狗剩。狗剩说:“五叔!这几个*****的没安好心,见你们下了井就要欺负这丫头。幸亏我及时赶来,要不然事情就闹下了。”我和五叔大吃一惊,真大意了,不该把这丫头一个人和一群陌生男人放在一起。我和五叔见那几个后生都捂着受伤的部位在地上呻吟,就问狗剩:“你怎么知道郑雨要出事?”
  狗剩说:“我正在家里处理我家的丧事,突然听到一个女人说老井那边出事了,让我赶紧去。我还没怎么跑呢就到了跟前。看见这几个坏嘎嘎已经把丫头控制住了,我顾不得多想,随手捡起一根粗棒子就上去了,直到把这些人都打翻了。”
  我打了一通电话,一会儿工夫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就赶到了,这些人被带走之后,郑雨的情绪才渐渐恢复平静,我和五叔不停地跟她道歉,郑雨突然对五叔说:“五叔,你觉得还有必要原谅这些人吗?难道不应该顺其自然解决怨恨?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不是很著名的因果之说吗?你为什么要帮助那些坏人呢?”
  五叔低头不答,我知道,五叔一定不会放弃救助这些村民,因为“看活人的面上”是大原则,不会轻易改变的。郑雨知道有些为难五叔,便也不再说话,也不再哭泣。狗剩看着我们三个奇怪的样子,感到大为不解。
  最终,我们三人重新下井,找到了那具尸骨,在争论如何处理尸骨的时候,张狗剩突然出现了,他对五叔说:“我妈让我给您带个话,说不想再报仇了,没有意思。希望你超度她,来世变作牛。”五叔有些疑惑,但是仍然答应了。争论显得没有任何意义,尽管郑雨强调那些作恶的人应该得到报应,但是仍然表示尊重死者亡灵的意愿。
  在五叔的主持下,张狗剩母亲的尸体被火化,随后五叔帮忙超度了亡灵,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谁知半月之后,解放村还是出事了。
   我和五叔以及郑雨立即赶到了现场。村民正在张六指家里围着,张六指正在操刀杀牛。牛很快被肢解,牛肉被村民们分别拿走,五叔急忙问出了什么事情。周围村民说:“张六指家这头牛可真是奇了,出生半个月长得比生它的母牛还大。张六指牵着牛在田里犁地的时候,这牛突然发狂,跑到邻村把正在下棋的一伙子人给全部顶死了。”
  五叔大惊!这分明是张狗娃老婆投胎之后的牛嘛!看来这女人的怨气仍然没有解。五叔问了一下死了的那些人的身份,周围人说:“不就是当年糟蹋狗剩亲娘的那几个混混吗?”五叔的预感得到证实,好在这村里的几个族长平安无事。孰料,到了晚间,那几个吃了牛肉的族长全部腹泻,到第二天早上,已经全部躺倒,送到医院不到半天竟然全部毙命。而其他吃牛肉的人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时候,村里的人都紧张起来,不知道这女人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张六指撺掇张狗剩在其母的坟前磕头祷告,希望能够放过那些人们。狗剩知道,张六指担心将其母贩卖到这里的母亲的安危。出于二人关系,狗剩答应了。可是等他们祷告完毕回去之后,发现挂在房梁上的牛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了,而牛角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从底下路过的张老太,至此,这名生前备受欺凌的女子终于报仇完毕。
  “一切都结束了。”五叔怅然地说,他看着那个牛头,那牛头的眼睛里面,分明饱含着眼泪……
  五爷回去之后,将那蛇在笼子里面收了,同时也把已经熔掉的铜镜铸成一本书,书中插页夹着一副铜八卦。“也许只有这个能够改变这个家族的厄运了。”五爷喃喃地说。他打开书页,在铁八卦中间夹了一撮黑猫的胡须,然后将书页轻轻合上,然后拿出一个黄符燃尽了,这才将那铁八卦打开,里面的黑猫胡须早已成为灰烬。五爷阴霾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的笑容。
  他拿着那本书细细欣赏,而被关在笼子里的蛇却变得不安起来,它拼命收缩着自己的身体,想从笼子里面逃生。折腾了半天,见五爷拿着铁八卦愣愣地盯着它,这才安静下来。到了晚上,五爷很快入睡了,在梦中,一个留着长发的道士模样的男子出现了,他对五爷说:“任家后人,王家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五爷轻蔑地笑了,看了一眼怀中的铁八卦,那道人似乎对铁八卦亦有忌惮,不敢擅自向前,只是在五爷门口继续盯着五爷。五爷知道他不敢造次,便翻身继续睡觉,可是他仍然做梦,在一个不知名的黑暗的角落,一个夜叉押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在一个悬崖边缘,从五爷身边经过的时候,那人还看了五爷一眼,五爷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眼神,是仇恨、不平、怨毒所有负面情绪综合起来表现出来的那种眼神,让人望而生畏。
  那夜叉将这道人退下悬崖,便离开复命去了。五爷来到悬崖边上一看才明白,那道人被夜叉推入转生谷了,而这道转生谷是投胎作为牛马的。随后,在一家后院的马厩里,一匹精壮的枣红马出生了,然而它含着眼泪,不吃不喝,没有一天功夫便死去了。那道人的灵魂再次回到转生谷,五爷也同时到达,只见最上面一个官员模样的人道:“你自断生念,背弃天伦,不能算作一世。夜叉抬将下去再做计较。”
  这一次他投胎做狗,五爷跟随着这条刚刚出生的小狗,一直到长成大狗。有一天,这条狗跟着主人去打猎,一直到夜里,主人什么都没有收获,而此时又累又渴,可是周围一点可供吃喝的东西都没有。突然之间,从一处山石的缝隙里流出一滴水来,主人高兴地拿着袋子接水,可是每次快接到水的时候,这狗都把那袋子扑到一边,使主人无法接到,前几次主人以为这狗在跟他玩耍,也就不加计较,后来主人终于怒了,用绳子将狗绑了,之后便杀掉喝血、吃肉。
  有了这些能量,主人很快找到了回去的路,然而总觉得有些蹊跷,这狗平日里并不会这样啊。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回去找了一帮人一起去杀狗的地方,打开那块滴水的石块,众人大吃一惊,原来石块中间盘着一条大蛇,这条蛇口吐红信,口内不停地往外滴着毒水!原来这主人接的并不是什么山泉水,而是蛇毒,怪不得那狗不停地扑打着水袋。
   那主人非常后悔,跟众人联手将那大蛇打死,并收集了狗的尸骨,回去给予厚葬。这道人再次来到转生谷,那官员模样的人说:“你虽死于非命,却连坐一命,亦不能算作一世。”因为那条蛇因为它而死,所以这一世转生之后,他便做了蛇,从蛇卵中破出之后不久,它便独自离开蛇群。有一次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马车轧成两截,又来到转生谷。那官员看了生死簿,道:“此次略算作一世。”
  三世转生不能为人只能为畜,道人早已厌倦,于是便仍然做蛇,并潜入王氏先祖的灵柩之中,直到被挖掘出来。
  五爷终于明白那大蛇的来源,那道人立于大蛇一侧,道:“任家后人,你可知这些年我如何艰难?如若不能报仇,我还有尊严否?你今天妨我,我必报仇!”五爷道:“你就算杀尽天下所有的仇人又能怎样?难道能让你免于三世非人的转世轮回吗?”那道人不听,直接打开大蛇的牢笼,那大蛇径自爬将出来,直扑五爷而去,五爷情急之下准备以铁八卦应付,却无论如何也摸不到,惊得他一身冷汗,坐了起来。他定了定神,摸摸自己的身上,竟然没有一点汗水!这肯定不对,刚才明明一身大汗,身上怎么可能是干的?正纳闷间,抬眼一看,那大蛇在笼子里面盘着,而身边竟站着那个道人,正眼巴巴地盯着他。仍然是那个经典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五爷知道刚才是在做梦,而现在那道人真的站在大蛇身边,这就不能用简单的梦境来解释了。
  那道人终于说话了:“任家后人,我就是要眼看着王家兄弟互相残杀的,其他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我保你十世子孙兴旺。”五爷并不答话,他知道双方已经没有任何共同点了。有的只有对立和矛盾的想法。道人见五爷不答,这才道:“要不然,你的人头不保,你的后人也要受到诅咒。”说完径自从笼子里面走出来,站在五爷窗前,五爷却如同床鬼压床一般,根本无法动弹。那道人一只手化伸向五爷,抓烂了五爷的脖子。五爷又一次突然惊醒,这时候他摸摸身上,确实满身是汗,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中梦”。刚刚清醒了一会儿,五爷顿时觉得脖子下面一阵火辣辣地疼,照镜子时,才发现原来脖子上果然被人抓伤了。
  五爷赶紧看了看困在笼子的大蛇,那大蛇早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笼子张着大嘴,似乎要吞噬什么,又似乎要向五爷解释。五爷叹了一口气,知道天命难违,也只好作罢。从此之后,五爷见了王云民家里的人,都低头走路,连招呼都不打。而后者亦然。
  过了十几年,王云民的双胞胎儿子长大成人了。这十几年虽然非常平静,但是一件怪事仍然出现了。王氏家族现存年龄最长的双生人在一个夜里离奇地死掉了,两个人同时死掉,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二人死后耳朵都不翼而飞!耳根处只剩下血淋淋的伤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掉的。不相往来十几年的王云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找到五爷,让五爷无论如何去看看。五爷仗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来到现场一看,那两个双生老人满脸鲜血,虽然面容安然,但是这满脸的血迹让人不寒而栗,更生出诸多遐想。见此情景,五爷便不再作声了,扭头就走。王云民赶紧追山拉住:“五叔,怎么回事您说句话呀。再怎么着也得把老人的耳朵找到,不能不留下全尸吧?”五爷道:“不留全尸更好,留下全尸必有灾难。”王氏后人苦苦哀求五爷,一定要找到老人耳朵的下落,五爷被逼无奈,尽管非常不愿意说,但是想想天意如果如此,就不必强求了,临走前告知他们:“耳朵在两个老人的嘴里。”
  王云民一家立即设法弄开老人已经紧闭的口腔,果然发现耳朵在里面,由于是生生咬下来的,两个老人嘴里全是血迹。众人把耳朵缝合之后,停尸三天下葬。
  两个老人下葬之后的当晚,远走他乡,当然,他的远行是不需要任何交通工具的。然而在家乡,一场巨大的灾难来临了。当天晚上,强劲的西北风刮个不停,大风一直刮到天亮。太阳出来之后,这大风才算告一段落。然而早起的人们发现,整个外面都变了样,原本青葱的树木现在变得光秃秃的;原本湿润的土地,如今尘土飞扬;原本甘甜的水井,如今浑浊不堪,打出来的水臭不可闻……
  庄稼是乡下人的命根子,他们遵照一直以来的规律,出门之后一口气往田里跑。有人在路上遇到看庄稼回来的村民,纷纷打问情况,那从田里回来的村民有气无力地说:“都回吧。田里什么都没有了,全被蝗虫吃光了。就是闹蝗灾了。大家赶紧准备要饭去吧。”
  这是所有人都大哭起来,没有了庄稼,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这时候,人群中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问大家:“谁看见任家老五了。大家去找找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众人这才停止哭泣,朝五爷的小破屋走去。在半路大家遇到王云民,问他去不去找五爷,王云民说:“没用了!早就没用了。五叔昨天晚上就走了!有人从看见他,天一擦黑就坐着鬼抬的轿子离开村子了!”众人终于又找到一个哭泣的理由,哭声又一次响彻了这个方圆百里唯一的一个村子。
  正在大家准备出去要饭的时候,可怕的瘟疫如约而至。村里面不断有人死掉,乱葬岗子里的新坟每天都在增加。外地人早就远离了这个倒霉的村子,这个村子的人也根本没有去要饭的机会,然而,最关键的是饮用水早已经没有了!所有人都病倒了。
  王云民的两个儿子骨瘦如柴,虽然已经是半大后生,却在这场瘟疫面前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村里村外能吃的都被吃掉,不能吃的也被吃掉。就这样还要面临每天数次的蝗虫群的骚扰。村外的一片榆树林,原本郁郁葱葱,后来只剩下一个个木桩立在那里,就像少林寺练功的桩子一样。树皮早已经被刮掉,露出干燥的黄色内瓤,就像一个个被扒光了衣服的人。
  整个村子一片死亡的气息,已经开始有人吃孩子了。王云民一家躺在炕上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吃的了。半个小时之后,其中一个双儿子突然间如有神助,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他手里拿着刀,在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的人身上切着原本就不丰富的血肉,怕别人抢食一般立即吞下肚子……
  就在被杀者快要断气的时候,那个杀人凶手也捂住了肚子,不一会儿就双双毙命。王云民看着两个儿子都死掉了,连眼泪都没有了,他内心的痛苦和悔恨像火山一样爆发了,眼睛的泪水早已经被女儿和妻子舔舐了……当天晚上,王氏家族的粉底里面又多了四个新坟:王云民兄弟俩和王云民的两个儿子。
  五爷在当天晚上回家,看到家乡的惨象,极为不忍。他得知王氏后人已经全部死掉之后,亦是悔恨万分,在王云民的坟上号啕大哭:“贤侄!你好生固执!当初你要是肯听我一句话,何止于此?!
   当天晚上,狂风卷着黄土依然在村里呼啸,五爷的屋内依然是如豆的灯光,他坐在窗前,仔细地研究着那份锦帛。良久,他入定一般纹丝不动。窗外一个黑影一晃而过,紧接着几声炸雷,这个是晴天霹雳,因为窗外星光灿烂。五爷只是很快移动了一下目光,瞬间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张锦帛上的神秘图案上面。油灯闪了一下,那锦帛突然暗了,接着又恢复了正常。“原来是这样!”五爷迅速将油灯吹灭,锦帛上立即显示出几行明亮的字来:“天黄黄,虫称王;焚巨蟒,客姓王;食虫济民度灾荒。”看了一会儿,这锦帛上的字迹便暗了下去,要重新看,只有重新点燃油灯,在灯光下照上一段时间才可以。
  不过已经用不着了,五爷已经猜透了里面的秘密。这字面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那条巨蟒,才能解村民于倒悬。翌日,五爷开始着手寻找巨蟒的踪迹,可是村子里面一片萧条,想找一个相对健康的人都不容易,更别说要找一个能出劳力的小伙子了。五爷去每家看了看,大致情形相同,所有人家都有饿殍,情况好点的人家,全家人围躺在炕上,中间堆起牛粪大一堆麦子,数着粒儿啃嚼。见五爷来,也不见下炕,只在炕上用一个眼神打量一下,迅速盯着麦子,算是打过一声招呼。
  五爷不忍再看,只好一个人拿着锹去了王氏家族的坟地。王氏家族的坟地并不太远,五爷这时候早已经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用尽所有的力气,刨开王氏祖先的坟头儿,奇怪的是,那条巨蟒根本不在里面。五爷将所有的坟地都刨了个遍,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王云民和其兄长王雨民的墓坑里面连尸体都没有!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五爷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巨蟒吃了这兄弟二人的尸骨?不可能啊!,既然是吃了,那应该有吃掉的痕迹,难不成这巨蟒还会吧墓坑恢复原样吗?
  五爷顾不得多想,他隐约觉得,这场蝗灾和那巨蟒以及魔镜道人有莫大的关系,于是他选择了寻找蝗虫的贼窝,继而通过蝗虫寻找巨蟒。五爷观察了好长时间,这才终于把蝗群的分布规律搞清楚。原来,后山狮子头峰是蝗虫最大的一个据点,而从狮子头到村里一路上除了庄稼没有任何阻挡。蝗虫从山上俯冲下来,一路上下坡,倒是省了不少力气,回去虽然费劲,但是鉴于已经吃饱,所以正好平衡。“这些狗东西倒是鬼精!”五爷无奈地摇摇头。
  蝗虫的天敌便是鸡,遗憾的是,整个村子的人都快死绝了,更别说动物了,连一个健康的老鼠都难找。村子里面好长时间没有老鼠了,原因有二:村里早就没有粮食,老鼠来了没的吃,此其一也;就算有点吃的,老鼠也不敢来,因为只要有人看见,老鼠尚未偷到粮食之前,自己先被当了粮食,此其二也。老鼠都是这样的命运,更别说鸡了!
  五爷没有办法,只好趁天黑坐着小鬼的轿子去远处借鸡,回来的时候,小鬼们怕鸡,不敢抬轿,五爷只好自己走回来,非常辛苦。好不容易抓了三只鸡,五爷立即趁着天亮前带了鸡上山去了。到了狮子头,五爷用绳子拉起的三个“猎鸡”跃跃欲试,在尚未靠近狮子头大山洞的时候,每个鸡已经吃了百十个蝗虫了。这时候,蝗虫逐渐慌乱起来,因为天敌在前,不由得不慌乱。
   然而,越靠近狮子头的洞口,蝗虫越多,三只大公鸡吃得不亦乐乎,一刻钟不到,竟然吃到洞跟前了!五爷正待夸奖这三只大公鸡,谁料想,它们三个竟然全部嗉囊爆出,撑死在当场!五爷顿时傻眼,好在来时准备了几大瓶火油,仍将进去点燃之后,一时间浓烟滚滚,蝗虫纷纷慌乱飞出去避难。
  正在这时,那条已经变成巨蟒的大蛇匆忙间出洞,忍受了烈焰的烧烤,不顾一切地攻向五爷,五爷早有准备,拿出铁八卦对准那巨蟒的眼睛,岂料巨蟒早已不怕,径自向前,五爷正待逃离,却发现那巨蟒突然之间翻动身躯,显得痛苦不堪,原来一个手掌大小的巨型旱蝎子从石缝中爬出,直接掉落在巨蟒的眼睛上。蛇类的眼睛基本是摆设,但是蝎子却并不这么认为,这是蝎子攻击蛇类脑髓的最佳方位。
  巨蟒痛苦地翻转着如椽的身躯,并不断摆头,想摆脱蝎子的攻击,然而它已经被蝎子高高翘起的尾刺刺中眼睛,顷刻间便失去了直觉,像舞龙的道具一般,平摆在石壁上。那大蝎子专爱吃蛇的脑髓,正准备大吃一顿,五爷早已顾不得一切,将剩余的烧油悉数泼向巨蟒的身躯,点燃之后浓烟滚滚。火势渐消,终于烧尽了。剩余的骨架让五爷大吃一惊,那分明是一个人的骨架,晶莹剔透,如同王氏先祖棺材里的尸骨一样。
  五爷用布袋装了尸骨,拿下山去。回到村中,五爷组织剩余人口“捕蝗自肥”,就是将蝗虫作为口粮,度过这段灾难的日子,等着一下雨便立即种上秋作物。麦口时节,这个村的村民却在分食蝗虫,然而为了活命也只能如此。
  好在蝗虫虽然成灾,但是到底也为村民们延续生计作为了一番。好事成双,自从改食夏蝗,竟然治疗了瘟疫,为了杜绝隐患,五爷组织全村人马用生石灰奠基宅院,算是彻底将瘟疫祛除。小商贩们也渐渐在这里游走,商品一通,村民们的日子也渐渐有所好转。然而令人着急的是,长时间的等待,却无法等来一滴雨水。众人每日只好步行百余里,去外地拉水度日。
  五爷百思不得其解。锦帛上所说的“客姓王”是什么意思。这天在村口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村里来了两个人,却正是王云民、王雨民两兄弟!五爷根据先前刨坟的经验,早就怀疑二人未死,如今活人站在跟前,却不由地不相信。那晚从五爷窗前一晃而过的黑影,大概也就找到原型了。
  二人见了五爷,说明了情况:“如不依此计策,恐怕那道人见毒咒未破,不再现身!只好假死破了咒。”五爷点头,二人拿出一张锦帛递给五爷,这张锦帛与五爷所持锦帛大小相类,只是图案略有不同。晚间,五爷依上次方法,先将油灯挑亮,一刻钟之后熄灭,字迹便立即在黑暗中出现:“尸骨成粉予云吞,从此便是自由身。余孽再入轮回处,咒怨即了荫子孙!”
  第二日,王氏宗祠。五爷将那早已磨成粉末的透明尸骨粉递给王云民,王云民对着祖先灵位三拜九叩,然后将那粉末吞下,顿时全身发黑。而王雨民冷冷地盯着逐渐变成黑灰的弟弟,毫无表情。五爷觉得异常,突然大喊一声:“坏了!中计了!”那王雨民突然哈哈大笑:“任家后人到底实在,你中了频道移花接木之计了!”他肆无忌惮地大笑,盯着王氏宗祠里面供奉的牌位,然而五爷迅速扑到他跟前,将一包粉末迅速倒入他的口中。笑声戛然而止,王雨民先是变得恍惚,随后就渐渐成了影子一般,最后竟然消失了。
  王云民从地上爬起来,跪下道:“五叔!大恩不言谢!”原来,王雨民才是双生人之中的影魔后人,他为了害死王氏后人,便偷偷将第二张在王氏祠堂封存很久的锦帛上的内容进行了更改,原本是“尸骨成粉予雨吞”,却被改成“与云吞”。
  “下次再改的时候,记得把天书部分也改过来,要不然不一致,很容易被拆穿的。”五爷对着那个已经消逝的影子道。(双生完)
    第廿三周 赌祸
  陈二庆喜欢和人打赌,而且每次打赌都能赢。这在十里八乡是众人皆知的。
  陈二庆是我们村一个四十多岁老光棍,成天好吃懒做,然而生活得却很滋润,因为他每个月靠打赌赢来的钱物足够挥霍了。但是也有例外,比如说六月六那天。
  六月初六在关中一带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因为刚刚收获了麦子的缘故,各家各户都要用新收获的麦子磨成的面,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做出最好的面食来招待客人。这个日子对于老光棍陈二庆来说是一年当中除了春节最难得的好日子了。因为这个日子他随便去谁家里,都会蹭到一桌好饭,这对于视做饭为洪水猛兽的陈二庆来说,难道不是好日子吗?
  当天下午,中午饭蹭完之后,陈二庆来到刘元劳家里,准备在这里解决掉自己的晚饭。刘元劳老远就看见了陈二庆,心里泛起了不屑和厌恶。因为勤劳的刘元劳早就看这个老光棍不顺眼了:“他娘,赶紧做饭,多做点,有客人来了。”刘元劳媳妇听完就立即动手,这媳妇生来一双巧手,做饭干活那叫一个麻利!陈二庆进门就大呼小叫:“三哥!您家好收成啊!”这是一句吉祥话,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这句话作为进入主人家的必说话。刘元劳表面热情地欢迎陈二庆道:“原来是大兄弟啊。来,进来坐!你嫂子正拾掇饭呢。一会儿饭得了,咱们俩整点酒。”
  这陈二庆嘴尖毛长是出了名的,听说个“酒”字,那口水不知道在嘴里翻转了几次了。他很不见外地坐在厅堂客人的位子,拿起刚沏好的劣质茶水就猛吸了一口,这一下可真给陈二庆烫坏了,他面部表情异常夸张痛苦,吸着舌头,相当滑稽。这一举动把陈二庆的小儿子逗笑了,这小子八九岁模样,正是淘气的年纪。陈二庆逗他:“狗娃,你叫我一声叔,叔给你买糖吃。”“不!才不白吃你的东西呢。”狗娃说。
  “滚一边去!大人说话,你个臭小子插什么嘴?”刘元劳骂儿子。陈二庆却不当回事儿,道:“这小子有点冲劲。你说,我怎么做才能请你吃我的糖?”狗娃从厨房拿来一个老碗(老碗是关中地方特有的一种大碗,当地烧制的,比一般的盆还大),道:“你能吃完这碗装下的干拌面条,我就吃你的糖!”
  陈二庆一看,好嘛!这碗跟洗脸盆一般大了,装面条至少能装二斤半,任凭饭量大的汉子也吃个七分满的汤面条就不错了,一大碗干拌面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了的。谁料,这正中了陈二庆的下怀,原本他蹭吃喝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逗那孩子说给他买糖,还担心主家管饭不管饱,这下正好,敞开肚子吃吧。“放心,今天请你吃糖吃定了!”陈二庆满不在乎。
  “老二,这碗可大啊。你吃不了别逞能。”刘元劳劝陈二庆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可是这陈二庆打赌上瘾,今天还没赌过什么事儿呢,这会儿正浑身憋得难受,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饭端上来了,陈二庆端起老碗头也不抬地吃起来,手里攥着一把剥好的蒜瓣(陕西有话:吃面不就蒜,等于瞎扯淡),半个小时之后,老碗还剩下一小半,陈二庆松了松裤袋,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如同瓢浇的一般。终于吃完了,这陈二庆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他脸色发青,不停地冒冷汗,六月的大热天不停地发抖。刘元劳见此情形心想:“这下坏了,病了就麻烦了。”赶紧上来准备扶着陈二庆,谁料陈二庆一摆手:“没事儿!我还没事儿。”扭头对着捂着嘴偷笑的狗娃说:“你小子别忘了,我一会儿给你买糖来。”说完晃晃悠悠地出了门。谁料刚走到门口,陈二庆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迅速倒地,嘴里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了。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似乎一瞬间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我接到派出所的派遣是在当天晚上六点多。听说我们村出了事情,我赶紧往回赶。五叔在村口已经迎上我了,我把车停稳,立即在他的带领下奔赴现场。
  赶到刘元劳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院落里一袭白布,蒙着一个长条形的物件——陈二庆的尸体。旁边还有一摊血迹,大部分已经渗入了干燥的土里。我走过去,揭开蒙在陈二庆尸体上的白布,见到了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他的鼻子也出过血,血迹仍然清晰地停留在他稀疏的胡子上,嘴边的血迹也未经过清理。嘴大张,里面殷红一片。眼睛圆睁,眼球向外过分地凸出,死状凄惨,场景极端恐怖。
  我找当事人了解情况,刘元劳的小儿子狗娃早已经吓得躺在炕上说起了胡话,刘元劳的妻子在一帮照料。刘元劳接待了我们,他沉默着,呆滞的眼神已经看不出恐惧和惊讶,只有平静。而我知道,这种平静是在经历了重大的灾难性变故之后表现出来的一种极端的情绪,其实刘元劳内心深处的恐惧在一点点地放大。他从兜里掏出一包新买的劣质烟(这烟对他来说价值不菲),只见他笨拙地拆开包装,然后掏出来递给我和五叔,因为掏得急了,加上很不熟练抽这种烟,他抽出两根竟然连带出六七根出来,带出来的烟在他的慌乱中掉在地上,他更囧了,递烟的手停在半空,却又很想弯腰下去将掉在地上的烟捡起来。
  我为了尽快进入主题,顺手接了他的烟,五叔帮他把烟捡起来,随后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烟,五叔刚刚坐定,我的烟早已经点燃,甚至还吐了一个规则的眼圈,五叔白了我一眼。
  再看那刘元劳,在拿着五叔拒绝的香烟之后,思想斗争半天,终于把烟装回烟盒里,从后腰拿出一根旱烟管,装上了烟丝,叭叭地抽起来。他断断续续讲述了陈二庆死掉的前前后后,没有隐瞒。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当地村民虽然不懂法,但是他们天生不会说瞎话。这是关中人的特质。
  案件瞬间变得简单起来,逞能打赌致死,双方都有责任。我提取了笔录,回到所里,向领导汇报了之后便走回五叔家了。当时天已经大黑,村子里没有路灯,只能依靠家家户户窗口透出来的那点微弱的灯光看清楚路面的状况。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我看见五叔门口有一个黑影,因为见过的怪异时间太多了,所以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我明显地放慢了脚步。当我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黑影忽然之间站起来了,比我高出半头!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影子竟然说话了:“五娃莫怕,是我!”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刘元劳,虚惊一场。“叔,您一个人蹲这儿干啥呢?咋不进屋?”“怕扰了你叔,他爱看书,喜欢静。就没打扰他。”我赶紧把他让进屋里。
  在五叔屋里坐定,刘元劳拿出刚才那包烟,这才问道:“五娃,事儿咋样?你们派出所的首长咋说的?”我如实告知,这刘元劳才稍稍放心。正在这时,五叔的门被敲得震天响,五叔刚开了门,就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冲进来:“他爹,快回去看看,狗娃不行了!”
    刘元劳立即奔了出去,我紧跟其后,五叔却磨磨蹭蹭。到了刘元劳家里,那孩子满脸通红,呼吸困难。眼见喘不上气了。我埋怨五叔怎么还不来,这人命关天的事。正想着,五叔来了,他带着一个布袋,顾不上狗娃父母急切的眼神,直接走到狗娃跟前。他给孩子号了脉,这才从布袋里面拿出几根银针,对着狗娃的脑袋一通乱扎。
  五叔也没怎么看过病啊。我正为他捏一把汗,没想到狗娃立即恢复了呼吸。一会儿,出了一身汗的狗娃醒过来了。刘元劳夫妻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双双跪下,被五叔赶紧扶了起来:“先问问孩子是怎么回事吧。狗娃,告诉叔叔,你都看见谁了?”“二庆!”“二庆找你干啥呢?”“吃糖!”“你吃了没有?”“没来得及吃呢就醒了。”
  听了狗娃这一番话,五叔才稍稍放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拿一根筷子,一只空碗。”狗娃娘立即去后厨拿了空碗和筷子来,那碗正是陈二庆吃饭的碗。五叔把筷子立在碗里试了试,一松手筷子就倒了。他重新立起筷子,用手扶住了,问:“可是二庆兄弟在呢?”问完之后立即松手,拿筷子没有人扶,竟然直直地站立在碗里!“这就是了。果然是二庆。他是给狗娃送糖来的。”五叔道。
  请神容易送神难,五叔明白,仅仅知道是谁在作祟是远远不够的,重要的是要把它送走。然而陈二庆刚死,而且是死于非命,并不是正常死亡,心里多少有些怨气,加上临死之前没有履行完承诺,所以来找狗娃是很正常的。现在虽然用银针封住了狗娃的魂魄,但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要彻底解决还得重新想办法。
    上午连开两场新闻发布会,估计下午是没有时间了,只能尽快把新闻稿写完,晚上继续。让大家久等实在不好意思。向各位道歉了。同时非常感谢各位捧场。另,本稿正在联系出版,先尚在洽谈中,一旦有结果立刻告知各位,如果真出版的话,各位支持者就是元老,在此帖下报名,将获得本作者免费赠送的书籍一册。呵呵,希望能够和出版商达成协议!各位支持者,共同祈祷吧!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五叔和我主动留下看守狗娃。刘元劳夫妇感恩戴德,刘妻立即准备下厨做饭,我和五叔赶紧谦让:“不着急!一会儿半夜肯定会饿,少不了麻烦嫂子。”那女人道:“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你救了孩子,我还不知道怎么谢呢。”双方推辞一番,各自坐下守着狗娃不提。
  话说到后半夜,窗户上窸窸窣窣传来响动,屋内黑着灯,六月初七的月亮到后半夜也算明朗。只见窗户上一个人影晃动,紧接着一阵风吹进来,恶臭熏天,屋内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狗娃睡得正实在,面部却也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迷迷糊糊地嘟囔:“真臭啊……”这是外面那人影竟然说话了:“狗娃!臭吧?我这里有糖,还是水果味的,出来尝尝?”狗娃听见有人唤他,径自坐起来,准备下炕。其父母正欲阻拦,却被五叔用手势否决。五叔在狗娃下炕之后,悄悄咬破中指,在狗娃的脸上画了几道凌乱的血印子。
  狗娃梦游一般走出屋外,众人却不敢跟进,担心出现什么差错,对孩子不利。但都在能看见外面的地方紧紧地盯着。我从窗户一侧的缝隙里看见了那个东西。表面上和陈二庆死时候的模样没有什么区别,青白面孔,眼圈周围泛黑,虽然有衣服遮体,但是腹部露出体外,肚子奇大,比即将临盆的产妇还要大上两圈。
  狗娃缓缓走出门外,那东西看见狗娃出来,露出狰狞的笑脸,我这次终于看清他面部和陈二庆最大的不同了。牙齿边变长变尖,舌头也长了至少一倍,而且舌头的颜色变得血红,眼圈是黑的,看不清眼睛,只能看见那眼珠子里面泛出的绿光,异常恐怖。
  他先等孩子走进了,然后肚子拼命向前,欲贴住孩子的脸。在即将贴住那一刻,那膨胀的肚皮突然开裂,张出一个大口子,眼看就要把狗娃从头部吞掉了,却见那怪物狗娃脸上的血印牢牢困住,动弹不得。五叔赶紧走出来,拿出一条用亮晶晶的细绳,将那东西捆住了。随后,整个屋子亮起等来,而村里的乡亲们也一下子全部聚集在刘元劳家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抓住的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肯定不是陈二庆的尸体还魂了。因为陈二庆的尸体尚在刑警队里由法医解剖呢。
  这时候,有好事的村民从家里拿来一个钢条焊接的鸡笼,把这东西关在了里面。一伙人进屋商量天亮之后怎么处理这个东西,而另一伙人明火执仗地守着鸡笼。屋里面显得有些拥挤,但是大家热情都很高,遇到鬼的事情尚不曾多见,这抓到鬼的事儿可更是听都没听说。一时间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屋里面讨论地热烈,却不想外面却突然传出了骚动,有人大喊:“快来人啊!那鬼跑了!”屋里的人立即冲出去,到了院子发现那鸡笼和怪物一起失踪了!
    楼主,加油啊~~我可是一直在追着看呢。其实我还是比较怕这些东西的,但是看完你写的故事,我发现我胆子大了许多。哈哈~~~快写快写
  正当我们准备撒开大网寻找失踪的鬼怪时,我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我打开一看是单位的号码,接通之后知道法医科出了大事了!陈二庆的尸体突然只剩下骨架,一点皮肉都没有了!我和五叔交待村民一定要看护好狗娃一家,立即驱车前往刑侦大队法医科。
  到了现场,眼前一片狼籍,放置陈二庆尸体的解剖台上以及周边地区,到处散落着皮肉和血渍。法医科刘科长告诉我:“有一名目击证人证实,一个肚皮异常膨胀的人形生物从窗户上爬进解剖室,将尸体啃食了,只剩下了骨头。”我们立即找来那个目击者,这个在法医科实习的小姑娘显然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在心理专家的安抚下,她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她看到的一切:
  为了方便出入,解剖室和化验室两个房间中间有一扇门,她进入化验室的时候,顺手就把这扇门给关上了。当时她正在解剖室隔壁的化验室记录数据,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这在经济的午夜是非常让人感到害怕的,因为隔壁床上躺着一具尸体,而这两个房间又在六楼,绝对不会有人故意从地上砸下石头把玻璃敲破,而且也没有人会那么无聊。难道是刮风?她这样想着,便透过两扇门只见得那层玻璃想看个究竟,然后决定要不要过去看看。尽管是学法医专业的,对于尸体这一类东西早已经司空见惯,但是这种突发性事件,难免有些害怕,她觉得还是谨慎一些好。
  当她把眼睛透过玻璃的时候,隔壁房间发生的事情让她一生难忘。一个类似人形的家伙,全身黑青,两个黑眼圈如同墨镜一般嵌在眉毛下面,在亮着灯的解剖室里,一对泛着绿光的眼珠子显得格外恐怖,那东西的肚子异常膨胀,好像只剩下一层半透明的皮,肚皮上面的血管甚至里面的内脏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家伙把肚子凑到尸体的脑袋前,却突然停住了,它好像发现了异常。随后,实习生发现,那家伙用手从肚皮上拔下一个什么东西,劈头盖脸地扔到这扇门跟前,小姑娘吓了一跳,她以为被对方发现了,缓过神来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尖尖的玻璃茬。原来这家伙从窗户上跳进来的时候,被碎掉的玻璃扎伤了肚子。
  那玻璃茬刚刚被拔出,那肚子立即就像气球放掉气一样,萎缩起来,直到萎缩到正常大小,那膨胀部分已经皱巴巴地像一块失去水分的橘皮。突然被一片红光闪过,那家伙从嘴里伸出一条长舌头,鲜红鲜红的,在自己的肚皮上舔了一下,然后就卷起一块皱巴巴的肉吞下去了,肚子被他啃掉一个大洞。
  然而更恐怖的还在后面,那家伙的肚子的窟窿突然大张,原来,那是一张更大的嘴!里面的牙齿、舌头样样俱全。那大嘴张得太大了,甚至将这个家伙的身体撑得向后弯曲成九十度,那张长在肚皮上的大嘴,开始对尸体进行疯狂地蹂躏。先是从里面伸出一条更长的鲜红的大舌头,那舌头的顶端竟然长有倒刺,随便在尸体上舔舐一下,就会刮走一大块皮肉。然后那牙齿不停地咀嚼,也终于派上用场了。一会儿工夫,陈二庆的尸体就变成一副骨架了。那怪物甚至将陈二庆的头骨砸碎,吞掉了里面的组织……
  这姑娘已经讲不下去了,可以肯定的是,这姑娘见到的东西,与我们在狗娃窗口看到的是一个东西。这东西究竟是不是陈二庆?现在根本没有答案,如果是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吃自己的尸体呢?如果不是,他怎么知道狗娃要吃糖?
  看来所有谜底只有找到那家伙才能揭开了,这样,我和五叔下一步的任务也就确定了。
    当然,这种事情不能说出去,因为除了我们,没有人会相信这些都是事实。连那位法医科长也睁大了惊奇的眼睛问我们:“你们相信吗?”五叔却干脆利落地说:“我们信。因为我们也看到那东西了。”
  “可是,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一点线索可以追寻,无从下手啊。”我不停地唉声叹气,就是想不出办法,五叔却玩起了深沉,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Being patient is a virtue.”(耐心是美德)我没好气地想:“我可没那么好脾气,什么耐心美德,都是扯淡。”因为我已经跟单位领导主动请缨,要负责这个案子,本来一件普通的抬杠致人死亡的简单案子,现在变得这么复杂,连尸体都不见了。哎,不对,是尸体上的肉被人给偷走了!我怎么跟领导交差啊。总不能跟领导说:‘领导,我们见到那个家伙了,它把陈二庆尸体上的肉全给吃了!’我们领导肯定不会相信,你想啊,只要任何智商尚算正常而且在没有喝酒,没有被人用砖头拍晕的情况下,肯定不相信这些是真的!而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我能有耐心吗?
  恍然间,我却想到一个绝妙的主义,这件事情既然因狗娃而起,干脆晚上用狗娃做诱饵,把那家伙再抓住一次。我赶紧把这想法告诉了五叔,五叔道:“一群老爷们没办法,却要靠一个孩子?我嫌丢人。”“那你想一个更好的办法来。”我不服气。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也算是一个办法。”
  五叔和我来到狗娃家,准备正式向刘元劳夫妻提出借狗娃去当诱饵,我却实在说不出口,只好靠五叔。五叔似乎早有准备,张口就来:“家里还有狗娃的东西吗?全部给我拿来!”哎!不是借人吗?怎么借东西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又不好说话,毕竟我出的主义并不光明正大,只好静观五叔到底要搞什么鬼。
  五叔拿了几件狗娃的衣服,还剪掉了狗娃的头发,最后把陈二庆用过的那个大碗和筷子也给要下了。我百思不得其解,道:“您要该行收破烂了?那您也别自己村里收啊,丢人败兴的。您远点儿,去大荔、浦城、潼关,最好去渭南收。别去西安,去了你也别说我认识你!”五叔不理我,拿着这些东西就回家了。到家之后,他直奔后院,拿起铁锹就在梧桐树下刨起坑来,这坑大概两米深左右,井口那么大。之后,五叔将狗娃的头发放在碗里,随后先将衣服放进坑里,然后将盛了头发的大碗压在上面,最后在上面轻轻苫了一点浮土,做成一个陷阱。然后,五叔从屋里翻出来一个奇怪的器皿,从里面倒出一些粘稠的红色液体。“黑狗血?!”我终于明白了,他这是做了一个蛊,引诱那家伙上道呢!我赶紧回到屋里,翻出一袋糯米,抓三把放在水中,将浮在水面上的米粒检出来,然后用镊子夹起,放在油灯上烧爆。一会儿工夫,整个屋里显出馒头烧焦的味道。
    一切准备就绪,五叔在梧桐树的树干上涂了一层厚厚的锅底黑,我问他干嘛要抹这个,他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六月初九的晚上,我和五叔还有一群人都在各自的位置埋伏起来,准备看到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怪物终于被抓住!夜里一点,一切正常。我频繁地看着表,这是我等待的习惯性动作。而且巧合的是,每次我看表的时候,总是危险即将来临的时候,五叔说,这就叫做预感!
  那个陈二庆一样的东西鼓着肚子就来了。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好像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倒像一个手艺比较差的小偷,正要溜进五叔家里,偷走他那奥迪汽车。我却非常盼望他就是那个偷车贼,赶紧把那辆烂车偷走,可是那家伙泛着绿光的眼睛显示出贪婪的、喜悦的光芒。他唆着鼻子,渐渐靠近那梧桐树,就要到陷阱跟前了,靠近了,靠近了!我们都屏住呼吸,等待那一刻的到来。谁知,这个狡猾的家伙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他左右观望,更加高频率的吸着鼻子,好像嗅到什么让他兴奋的气味一般。他脚步更加小心,终于在陷阱前面一尺左右的地方停下了!我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呀!你TM怎么就不多走一步呢?
  这时候我身边一个影子迅速窜出,对着那个家伙就冲过去了!猛烈地撞击之后,梧桐树剧烈晃动之后,陷阱已经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就像地面上张开的一张大嘴。那东西已经掉进去了,我们都输了一口气。正准备对掉入陷阱的倒霉蛋进行攻击,却冷不防那家伙张开肚子上的大嘴,对着周围的土就是一通狂啃。人们都不敢靠近,都担心这玩意啃得兴起,搞不好连人都啃了!那大嘴比推土机还要厉害,一会儿工夫竟然给它啃出一道斜坡!那东西顺着斜坡就窜出去了,跑得比狗还快!众人拿着家伙立即追了上去,可是那东西确实太快了,根本没法追。五叔道:“顺着黑印子追。”我这时才知道锅底灰的妙用。
  一路无话,众人循着那黑色的印记一路追上去。“黑印子没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都不免担心起来。五叔道:“放心。锅底灰只是要锁定一个方向而已。任桀!弹弓给我!”我赶紧递上弹弓,五叔顺着那黑印子形成的方向,拉动弹弓,那弹子竟然是沾了黑狗血的糯米!糯米用狗血暂时黏在一起,出了弹弓就变成红色的光点,那光点一路缓缓追将出去,我们众人在后面却追着那光点而去。
  一会儿工夫,我们到了一个废弃很久的院落,光点在院子边缘的一口井上方停住了。五叔吩咐道:“那家伙就在井里,大家一定要小心!”众人应了,却都热血沸腾,这家伙可把大家给害惨了。就在我们去法医科的时候,村里能吃的不能吃的都瞬间蒸发了一样。第二天,有人在后院发现了一大堆奇怪的粪便,那东西非常臭,里面插着半个勺子和瓷碗的碎片,大家一直判断,就是被这个东西吃掉了。
  五叔拿出狗血,对着井口就喷下去了。可是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五叔正觉得奇怪,不料井边的一棵树上却传来了恶狠狠地叫声,大家大吃一惊,抬头一看,那东西正坐在那棵树的树顶上!
    众人大惊,五叔却突然从背后拿出那个大老碗,并用筷子不断地敲击,那东西受到这声音的刺激,捂着耳朵窜到房顶上,并在房顶上不停地打滚。紧接着这东西变得更加烦躁,五叔不停地敲击着碗筷,它几次想冲下房顶,却受制于这聒噪的声音,不能靠近。这家伙突然间不再捂着耳朵,而是捂着肚子,做出了一个更令众人震惊和困惑的举动,那膨胀的肚子突然间爆裂,那张肚子上的大嘴伸出长舌头在腹腔内部贪婪地吞噬着里面的额内容,而另一张嘴则开始从自己的手吃起,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狂吐,五叔甚至扔掉了碗筷。
  那家伙吃得很过瘾,整个肚子又大起来,可惜的是,它的手脚早就变成了白骨,站都站不起来了。最终,这家伙只剩下一个完整的有血肉的脑袋和膨胀的肚皮,其余的都成了白骨。“它活不长了!”五叔叹道!“这时饕餮鬼,一种贪吃得能吃掉自己的怪物。我昨天晚上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陈二庆懂一些茅山术,所以才能在每次打赌的时候只赢不输。他在刘元劳家吃饭之前,一定是与饕餮签订了一种契约,要不然陈二庆不可能吃完那么大碗饭。最后他却被撑死,却一定是陈二庆没有履行给饕餮的承诺造成的现世报,并最终被饕餮永远奴役了灵魂。现在,当饕餮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只有吃掉自己了,陈二庆终于解脱了。
  入夜,寂静的巷道上,两个小孩儿在玩游戏,一个跟一个说:“咱们打赌好不好?我能吃掉自己,你信吗……”(赌祸完)
   第廿四周 走尸
  有人说:爱情就象鬼,相信的人多,见到的人少。
  这个事情涉及两个地方,一个是陕西省大荔县,另一个则是陕西省华县。
  那年暑假,在省城西安上大学的大二学生冯常林呆在家里已经半个月了。冯常林家在华县,渭河南岸。午后天气燥热,加上又无所事事,他就想去渭河里游上一圈。从小在水边长大的孩子水性都好,冯常林也不例外,技术很全面,在学校他还专门开办着一个游泳培训班。
  他来到河边,周围稀疏的桐树上隐藏着无数的知了,它们疯狂的聒噪给这个炎热的午后更增添了几分烦躁。常林想尽快下水,于是加快了脚步,可是快到河边的时候,他才看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在河边上丈量土地。“大概她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吧?”常林想。由于天生就是个热心肠,常林立即走到那女子跟前:“阿姨,您在找什么东西吗?”那女人穿着时髦,头发黝黑,只是面色苍白得有些怕人,不过总体看来,她还是很漂亮的。那女人见有人打招呼,就随口说:“我一只鞋掉到河里了。”常林笑说:“阿姨,鞋子掉了在买一双吧,在河里找鞋子多危险啊。还不如买一双新的划得来。”那女人笑道:“小伙子,你是不知道,我这鞋可不是普通的鞋,你看我剩下的这只。”那女人说完脱掉剩下的一只鞋,这时候,渭河滩全是面粉一样细致的黄土,厚厚的一层,在夏日太阳的暴晒下,早已经滚烫了,穿着鞋子尚能感到那灼人的温度,这女人竟然赤脚站在里面,而且没有挪动脚步!
  当然,一向细心的常林注意到这个女人的与众不同,他拿着那只鞋子,反反复复地看,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那女人道:“我这鞋子是祖传的鞋子。现在根本没有这种鞋子了。”说完,很失望的样子,却又不想放弃,于是便不再理会一脸疑惑的常林,继续寻找下去了。
  常林觉得奇怪,想看看这女的究竟想干什么?就跟了上去。那女人见常林不走,转身过来:“小伙子,你试试这只鞋你能不能穿?”常林一脸迷惑,这女人太奇怪了。但是,出于好奇心,他还是穿上了那双鞋,没想到,这双女士鞋穿着还挺合适。那女人却突然伤感起来:“孩子,脱了吧。唉!”那女人拿了鞋子之后,却没有再寻找另一只,而是远远地离开了。
  常林大惑不解,好像在做梦一样,怎么这事情这么奇怪呢。大概是太热了他想,游个痛快再说。于是他来到岸边,刚准备跳下去,身子已经在水里了。这时候,他再也找不见平时那种熟悉的会感觉了,而是感到手脚非常僵硬,别说配合,连基本的动作都完成不了了。他在水里挣扎着,直到没了顶……
  常林的葬礼上,其父母哭得昏天黑地,见到的人无不动容。当天夜里,也就是下葬的前一天晚上,常林的妹妹冯常丽在灵柩前守夜,由于还没有入殓,常丽看着哥哥盖着布子的遗体,潸然泪下。想起以前一起玩闹的日子,常丽的精神接近崩溃,就在这个时候,常丽发现了一个怪事:常林的身边多了一具女尸!而且二人一左一右穿着一双一样的鞋子!
    鞋子是哪儿的?这女尸体又是哪儿的?常丽的精神已经极度崩溃,她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众人立即陷入异常慌乱中,诈尸见过,这尸体旁边多了一个尸体的事情确实闻所未闻。失去爱子加上这个离奇的事件,冯家上下乱作一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女孩儿的尸体更是没人敢碰。尸体很新鲜,和常林的尸体一样,看来是刚死不久。这女尸的面部苍白,裸露在稍显漆黑的屋内,更加显得阴森。没有人敢去碰这具尸体,尽管所有人都看到了。
  我和五叔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只是徒增了事件的神秘感。没有人直到这是怎么回事,包括我和五叔。尽管五叔想了很多办法,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比村民们胆大一些,用一条布子给这女尸盖上。
  此后不久,一伙人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个个气喘如牛,好像赶了很长时间的路。他们不等坐定就大呼小叫:“我女儿在你们这儿,快交出来!”众人当时就明白了,他们所说的女儿指的是躺在常林身边的那具女尸。那伙人见了尸体,号啕大哭,原本已经渐渐平静的常林家,一时间又热闹起来,在这个漆黑的仲夏夜,哭声又一次响彻天宇。
  那伙人带着尸体离开了,冯家人也开始料理自己家的丧事,虽然发生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事情还是要继续的。常林的母亲头上的绷带已经勒到最紧了,在取下来重新勒的时候,可以看见那个一道深深的勒痕。常林英年遭此不幸,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常林入殓的时候,当村民们把预定的棺材盖子打开的时候,吓得他们扔下棺盖就跑,我和五叔知道又出事了。那女人的尸体又一次出现了,她躺在棺材的底部,穿着那只鞋,而且她并没有躺在正中间,似乎故意给常林留下的地方。这时候,整个葬礼正进行到一半,而且是最重要的入殓阶段,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常林的母亲已经昏迷,并开始说梦话:“孩子,快回来吧。”。五叔赶紧拿出银针,刺激她的头部,总算缓过劲来了。五叔问她:“你梦见了什么?”
  她哭着道:“我一直梦见一个女人,穿着一只鞋,在渭河边上走,说是要找另一只鞋。我家常林就跟上她,然后她让我孩儿试鞋,我看见常林穿上了那双鞋子,就是现在穿着的这只。随后常林就下水游泳……”就是本文开头的一幕。五叔听完之后,立刻明白了:“那女人是鬼媒。”“鬼媒?什么东西?”
  “鬼媒并非恶鬼,她是专门为没来得及成亲就死掉的姑娘后生们介绍对象的。而且能在人将死之时,就把整个死后的婚姻安排好。”“您的意思是,这鬼媒让常林试鞋就是要给他找对象?”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是也不是。她当然知道常林即将面临大劫难,让常林试鞋一方面是做媒,另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需要知道,这个人能不能躲过这个劫难。”五叔道。
  “所以她见常林穿鞋子很合适,就不停地叹气?”我终于有些明白了,“是的。现在唯一一点还不能明白,就是那女尸是从哪儿来的。因为根据传说,鬼媒只负责说和,二人只有在阴间成婚,遗体并不举行仪式的,而这个尸体同样穿着一一双鞋的另一只……真实匪夷所思。”五叔不明白,我当然更不明白,只好看主家怎么处理了。
  事情僵在这里,常林的父亲只好出来说话:“等一等吧。谁家没有儿女,这么年轻的姑娘不在了,家里人指不定多么伤心呢。咱们等等吧。会有人来找的。”果然,两个小时之后,那伙人又重新来到冯
  两个孩子的手怎么也不分开,实在是让众人没有办法。五叔意外地想到一个办法,他突然将常林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果然,双方的手立刻就分开了!“你怎么弄得?”我问五叔,他却神秘地一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们一定跟这鞋子有关系。”其实我也早想到他们跟这双鞋有关系,可是就是没有想到脱掉鞋子这一招。不得不佩服五叔的老江湖。
  冯常林父母一看孩子脚上的鞋子突然脱下来了,立即给他换上了一双原来准备的大皮鞋。这时候,五叔突然挡住女尸体的亲人:“你们能不能等一下,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吗?我们想了解这件事情的原委,所以希望你们配合。”对方人员来领尸体本来就找急忙慌的,而且早就被这奇怪的事情闹得心神不宁,想着赶紧领了尸体就走,根本没想着多做停留,更别说在这里说话了。被五叔这么突然一问,反倒尴尬起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们也确实想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暂时将女孩的尸体让其他人抬回去,然后其父母留下,负责在此交涉。
  面对五叔的疑问,这孩子的父母暂时掩饰了面部的忧伤,开始讲述这两天不可思议事件的原委:他的孩子是跟冯常林同一天落水死亡的,这姑娘比常林早落水三个时辰。而且他们的家乡就在河对岸的大荔县刘家河村,与冯常林家所在的村子隔河相望。当天中午,这姑娘在河滩上的瓜田里看瓜,因为马上要升高三了,所以她顺便在这里温习功课。可是中午的时候,其母来瓜田给姑娘送饭,却发现孩子已经不在瓜棚里了。附近找遍了,都没有找到。这下家人都才着急了,赶紧发动全村人在河滩上找,最终孩子的尸体在瓜田下游五百米的河对岸找见了,可是这已经是华县的地界了。大荔华县两地向来以渭河为界,这姑娘的尸体在华县出现,也算是客死他乡,虽然离得并不遥远,但是这对于当地人的传统观念来说是很不吉利的。找到孩子的时候,这孩子脚上就穿着一双(注意是一双)这样的鞋子,而且任凭别人怎么用力,这鞋子就是脱不下来,连给她准备的新鞋子都没法换。
  可是,孩子当天晚上停灵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怪事。过了夜里十二点,先是孩子脚上的一只鞋子不见了,紧接着这孩子就跟诈尸一样突然之间就坐起来了,一蹦一跳得朝着河对岸奔过去了!众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过了河了!众人一路追来,就追到了冯家。
   他们了解的情况也就这么多了,五叔陷入深深地思考,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根本无法确定这是怎么回事。把整个事件的残破枝节联系起来:双双落水,相差三个时辰,鞋子,走尸,鬼媒……这些元素之间都有着直接或者间接地联系,然而事实上,这些联系根本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链条,究竟什么地方出现问题了呢?鞋子!对,就是这双鞋子!
  两个孩子肯定是不认识的,不在同一个县,又不在同一个年级,虽然两个地方只隔着一条河,但是自古以来,两个地方经常因水而发生矛盾,从不通婚,所以走动很少。两者之间的联系只有鞋子、鬼媒和这条渭河了。五叔查了一下鬼媒的相关资料,仍然不得要领。没有办法,五叔只好还原现场了。
  他在在那天下午冯常林出事的地点摆好祭台,焚香祷告,烈了纸钱,一等到那个时间,就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河岸上凉风习习,五叔穿着冯常林出事那天的衣服,静静地坐在蒲团上,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为了整个事件的顺利进行,冯常林和女尸的家人在渭河两岸都设立了专门的控制区域,谨防五叔的法事出现干扰。
  我在旁边比五叔还紧张:“一会儿真能看见吗?”“能的。每一个死去的人,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他的灵魂每天都要重复一次死亡的场景,一直到新生的开始。”这时候,风开始大起来,而祭台上的那三根香火的烟却直直冲上,没有受到丝毫的干扰。“就要来了。”五叔说。我坐在他的身边,时刻关注着河面上的情况。
  河水里开始出现一个淡淡的影子,那影子正是冯常林的,他在河水里挣扎着,翻腾着,手脚根本不受自己支配,我不知道他在河里发生那个了什么,但是我确实看见,在他挣扎的同时,有一个东西正在缠着他,束缚着他,他就像蛛网一样,被牢牢地缠住,动惮不得,直到缓缓地沉到水底。这时候,他身上的束缚解除了,他的尸体又慢慢浮起来,被冲向河对岸……再接着,河面上恢复正常,一切都消失了。
  五叔也已经站起身,他只说了很简短的一句话:“知道了。”就径自撤了祭台,唤上我回到村里去了。一路无话。
  在冯常林家里,五叔对众人说:“那天下午,常林遇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鬼媒,虽说没有什么恶意,但是我觉得这个鬼媒另有蹊跷。首先鬼媒并不常在白天出现,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大雨,狂沙和极端的怨气,否则都不会来,那么鬼媒是因为什么而选择在白天出现呢?肯定先排除天气原因,只剩下最后一个选项,那就是极度的冤屈。而在这个案子当中,常林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冤屈,只能是你们家姑娘了。她肯定出事了,你们对我有所隐瞒。”对方的父母感到更加痛心,其母更甚:“哪个挨千刀的,让我抓住一定不得好死!”说完断断续续说出了事情的原委。这姑娘一个人在瓜棚看瓜不假,但是其母送饭的时候却发现孩子有些不对,首先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而且有被殴打的痕迹。而且孩子不停地哭,问她究竟怎么了,孩子什么都不说。其母急了,一个嘴巴打下去,这孩子才稍稍调整过来情绪,原来,在瓜棚看瓜的小姑娘被人侮辱!其母得知,痛不欲生,却不停地谩骂:“哪个畜生!哪个杀千刀的!”甚至一度将怒气发泄到倒霉的女儿身上,她狠狠地将无辜的女儿打了一顿,然后扔下饭碗转身离开。走在路上,她才后悔,立即前往瓜棚,女儿已经不在。立即跑到河边,却只看见女儿决然投水的身影……
  “可是这事情跟我家常林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鬼媒要把他们俩拉在一块?”冯家父母觉得不公平,向五叔抱怨鬼媒。五叔道:“人有人道,鬼占鬼道,天公地道,说个道道。你儿子根本就是凶手。”众人一愣,随即大呼不可能!五叔道,你看你儿子的兜里的东西吧。五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字条,虽然已经干了,但是仍然能看见被水浸渍的痕迹。字条上画着河水周围的水文图以及游到河对岸的最佳路线,在对岸的图表中,明显标注着一个目的地——瓜棚!
  至此,一切都清楚了。那鬼媒之所以叹息,估计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儿呢?那试穿鞋子,只不过是确认那个凶手而已。女孩儿死后,有极大的怨气,招来了鬼媒,一切故事由寻找鞋子开始,到找到目标之后复仇。之所以出现走尸,却是鬼媒的智能所致,因为利用鬼媒复仇者,死后无论二人生前有多大的仇怨,都要以冥婚安葬。
  “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将尸体下葬,然后再开棺看看。”五叔说。双方都有疑虑,不可能相信五叔信口开河,于是各自葬人,当天晚上双方互派代表监督验证。果然在女方坟冢中只是空棺,而男方恰恰是两个人!至于这次尸体是怎么从坟冢中出来汇合的,不得而知。(走尸完)
  第廿五周 胞衣
  胞衣即胎盘,古时的称谓,亦称又称“紫河车”。有的地方现在仍然因循旧制,称胎盘为胞衣。比如陕西、山西一带。说到胞衣,就不能不说到稳婆。下面这个故事,就跟稳婆有关。
  稳婆也叫接生婆,这个职业早已有之,自从有了产妇,就有专门从事接生工作的稳婆了。近代西医传入中国之后,稳婆渐渐没有了市场,但是在一些偏远地带仍然有稳婆的身影出现。相传民国初年,我的家乡有一位手艺相当高超的稳婆,名郑梁氏,专此事三世,手艺精湛而又经验丰富,堪称当地业界泰斗,无论多么严峻的情况,只要郑梁氏在场,全能应付。经其手的婴儿产妇,绝无生命之虞。
  一日半夜,郑梁氏早就睡下,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这种情况大概经常遇见,郑梁氏根本不用问是谁,甚至连开门都不着急,而是迅速穿好衣服,拿了惯用的工具,这才开门。开门之后根本不问,跟着走便是。
  郑梁氏按照多年的习惯,开了门出去,见到两个瘦高白衣的汉子,那汉子不容分说,抱了郑梁氏就放在竹轿上。两汉子健步如飞,一会儿工夫来到城南一座宅子里,尚未进门,郑梁氏就听见产妇急促的呼喊声,她大惊:“不好!双生子附带难产!”两汉子闻言大惊,立即开门送将进去。这稳婆也端的厉害,直奔产房,只见产妇面色惨白,满头是汗,下身已然湿透。稳婆一看,大叫道:“这锁母(产妇)已经报喜(羊水外溢),还不见人拿杉罗(面盆)、桶坞(澡盆),尿桶(净桶),快备好温汤!”她刚喊完,那两个汉子早打发一个丫头准备好了一切。这稳婆在那锁母小腹一处地方按下,即刻阵痛。只听稳婆大喊“用力”,这产妇立即全身大汗淋漓,哪消得一时三刻,一男一女两个婴儿呱呱坠地,母子平安。产妇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回头感激地看了稳婆一眼,那稳婆也早已大汗淋漓,几乎虚脱。
  临走前,那两个汉子各包了一个大红包递给了稳婆,这稳婆兴兴地收了,便一路小跑回了家里。第二日起床,郑梁氏感到全身酸痛,便道:“昨日为人催产,今天起来全身酸痛,看来年纪不饶人啊!”她的丈夫感到奇怪:“昨天晚上你一直在家睡觉,倒是上哪儿接生去了?尽说胡话!”这稳婆纳闷,明明去了,怎么会一直在家睡觉。于是将昨晚遭遇说给家人,竟都不信。随后拿出红包,打开一看,众人大惊!原来是纸糊的银锭!稳婆大骇,联系村里几个胆大的后生去了昨天的那个地方,却发现是一片坟地,月末找到具体方位,竟听见婴儿啼哭,挖开坟墓,见一女子身旁趴着两个孩子,正是昨晚接生的。那产妇面目全非,已然认不出来容貌。
  稳婆找了附近的村民,得知该村一户人家三月前失了媳妇,正埋在这里,死时身怀六甲,已然七个月了!于是寻着那家人,说了原委,将孩子送了。那家人却死活不信,至坟前看了,方才相信。原来那稳婆有一个习惯,每接生之前,必会在那人额头上点出一点,生出孩子额头上也会出现红点,三点辉映,便能证实母子关系了,屡试不爽。这人见三点泛红,这才相信,千恩万谢了稳婆,才感喜从天降。
    办完了这件事情,这稳婆才细心想想昨晚事件,原本就有破绽:首先这一代村舍她早就了然于心,昨天去的地方,竟然恁的陌生?其次,昨晚所遇之人,都无言语;第三,她回家路上,有人见她,道:“婶子刚才去哪了?怎么竟能飘在空中?”她道是唬她,便没有在意,不想还真遇到鬼了!
  这稳婆因为替死人接生,名声大噪,莫说是省城的达官,甚至连北平的贵人也都纷纷延请,轿车接送,非常风光。这稳婆恪守祖师爷的规矩,从不越过雷池半步,因活人无数,也让诸多投胎之鬼,不至于因为婴儿的归原(夭折)而投胎不成,因此积下阴德,活到一百零八岁,无疾而终。
  老太太死前有一个女儿,同样没有名字,嫁给了张家做媳妇,被人称作“张郑氏”。张郑氏尽得其母真传,手艺颇高,在郑梁氏谢客之后,便独当一面,手段大胆泼辣又不失细心,名声一时间大噪,大有超过其母之势。这人呀,一旦成名太早,便会有些傲慢。可是张郑氏有一个尴尬,她已经年近四十,却仍然没有生育,而她知道,当年郑梁氏生她的时候,年纪也比较大。于是她想找机会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天,老太太对女儿说出了母性家族的事情:
  咱们家稳婆有些年头了,这还是是从我姥姥开始的,老太太也是偶然接触到这一行的。当年,我姥姥去华山道观拜神,因为她已经四十五岁了,却仍然没有孩子,想让神灵赐个孩子给她。她拜完之后就下山了,在下山的路上,遇到大雨,便在一个山洞里面躲雨,雨越下越大,老太太也越着急,可是着急也没有用,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老太太估计这雨要下一阵子了,也就耐着性子等。无意中见到山洞的石头上刻有文字和图画,她是个有心人,且念过几年书,百无聊赖之下就将这些石刻从头到尾看了个遍,没想到这一看就真给记住了。记住之后,那字突然间就消失了。这时候,雨也停了,我姥姥也没多想赶紧回家了。这之后,我姥姥就慢慢用那石头上的技术做了接生的活儿,不到半年,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就是我妈。我妈在四十五岁的时候生下我,我也做稳婆,四十五岁生下你,稳婆这个行当到你这儿已经传了第四代了。所以你想要孩子,只能在四十五岁,而且必生女子,四十五岁之前,根本别想,想要儿子,更不可能!这是咱们家的命!
  张郑氏听完大惊:早知道就不干这一行了!为什么会这样?老太太说:“怎么回事那石头上是写得明明白白的,上天定下的这一行的规矩。”张郑氏知道这事情没办法商量,却仍然不甘心。在她认为,生早生晚不要紧,重要的是要生儿子!她可不想让子孙后代继续这样的传统,实在太可怕了。
    她为了改变生女儿的命运,找到一个人,希望他能给自己解除这种家族遗传一样的诅咒,当然,这个人就是五爷。五爷掐指一算,笑笑说:“陈进姑的宗法,谁人敢破?还要不要命了?”这陈进姑是临水夫人名陈靖姑,又作陈进姑,为唐代大历元年正月十五生于福州。
  史料记载:陈进姑幼时天性聪颖。后得仙人教化,懂符箓之术,能驱五丁,成年嫁予古田刘杞。陈靖姑在乡时曾持剑数斩大蛇,为民除害。事闻于朝,惠帝封其为“顺懿夫人”。又传,后唐皇后难产时,陈靖姑幻化前往运法助生,使皇后平安产下太子。皇上闻奏后大喜,当即敕封她为“都天镇国显应崇福大奶夫人”,并在福建古田为其建祖庙。因屡有灵迹显应,各地竟相效仿。据说,陈靖姑二十四岁那年,是为百姓抗旱而毅然“脱胎祈雨”,因身体虚弱而卒。临死自言:“吾死必为神,救人产难。”因此,她逐成为闽地最著名的“专保童男童女,催生护幼”的助产神。世称临水夫人、顺懿夫人、大奶夫人、陈夫人等,永安民间尊奉她为“顺天圣母”或“注生娘娘”。
  这女人听了五爷的话,难免失望。不过她在离开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山上找了一个道人,打卦之后,这道人给了她一个草头方,说是吃了这个方子,保证能破了她身上的咒儿,一定能生儿子!这女人听了高兴,回去之后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五个字“生食紫河车”!她看完之后,顿觉恐惧,因为根据行规,紫河车是婴儿的胞衣,稳婆一定要谨慎处理,小心掩埋,不能被别人拿了去,更不能胡乱埋掉,万一被野狗、野狼挖出来吃了,不仅孩子运势转衰,连着稳婆也要倒霉数年。这让她生吃孕妇胎盘,实在有辱天道,一时间难以决定。
  在之后的接生中,张郑氏经常出错,因为每每看到婴儿胎盘,她就心神不宁,几次差点出了事故,好在事情不大,主家倒也没说什么。可是从此以后,只要她看见胎盘,那种生吃的欲望就更加强烈,道士那五个字在她眼前打转,但是她尚能控制住自己,每次都将主家的胎盘妥善处理。但是好景不长,在她婆婆和丈夫的整天唠叨之下,张郑氏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了。终于有一次,她背着主家,将紫河车生吃了!而且告欺骗主家,说是已经妥善处理。按照规矩,孩子出生后三天,稳婆必须要来“洗三”,也就是以黄花蒿、清风藤、桔皮、柚皮、艾草、枇杷叶等祛风解毒、舒筋活血的中草药煎汤,为之洗浴,还要一边洗一边唱:“洗洗头、作王侯;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但是张郑氏在来给这家孩子洗三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这孩子竟然看见她就哭,看不见就笑,非常奇怪!竟然最后连说都不能说,一说到她就哭。洗三不能进行,没办法,只好由孩子的母亲代劳。众人觉得奇怪,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事情仍然传到母亲郑梁氏耳朵里,郑梁氏扭着小脚阴着脸质问女儿:“你吃了紫河车,是不是?”张郑氏不应诺,也不辩解,只是低下头,老太太相当激动,拄着拐杖往地上杵:“你呀!五爷跟你说了不让破戒,你就是不听!行了行了!我也管不了了!你快告诉生产队长,让他赶紧组织人成立挖坟小组,上南山集体刨坟坑预备埋人去吧!”女儿一听大惊:“怎么可能?”“不可能我不跟你说!吃不饱饭便背不动炕,什么就是什么,都是定下的!唉!造孽呀!”老太太咬牙切齿地离开了,她知道,凭她的力量已经无法阻止这场即将来临的灾难了!
  五爷接待了这个被称作老婶婶的长辈:“没事!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五爷给她宽心,她却仍不放心,让五爷再卜一卦,五爷没法,只好拿出龟片、龙骨还有铜钱,连卜三卦,卦象相同:得遇廿日旱灾,收成减二成许!“二成?且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老太太仍然愤愤,五爷道:“去南山挖坟坑就不必了,弄几口深井,并不碍事的!”老太太仍不放心,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怏怏地去了。
  不久,张郑氏顺利产下一名男婴,这小子长得结实,人见人爱。张郑氏心事已了,准备着手继续原来的营生,却遭到老母亲的言辞拒绝:“你已经坏了这一行当的规矩,根本不能在干这行的生意。会出乱子的!”可是张郑氏却有大队里开具的证明,成为村里唯一一名在公社注册备案的“妇科赤脚医生”。老太太也阻止不了。由于第一胎生了男孩儿,加上又成了远近闻名的妇科医生,因为灌溉得利,更没有出现母亲说的那种报应,张郑氏春风得意,渐渐早已把母亲的叮嘱抛诸脑后,甚至觉得母亲有些封建迷信,准备组织人开母亲的大会,批斗她。她又一次生吃了紫河车,产下一名男胎。老太太知道后,如泰山崩塌,天之将倾!终于,“打倒郑梁氏牛鬼蛇神”的大型批斗会开始了,对年迈的母亲长达六个小时的批斗显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因为这一带的人,基本上都是老太太接生的。他们本着农民传统的观念和最朴素的意识认为,老太太是个好人!所以前来应景的人居多,会场喊口号的寥寥无几。大会就在这沉闷的气氛中召开了六个小时。会开完了,老太太没有事,而张郑氏却病倒了。
  紧接着,大面积的伏旱席卷整个渭河平原。粮食减产已成必然,而之前打下的那几口井,早已干涸,一滴水都没有,井底长出的草都旱死了!眼见一场大饥荒就要来临,生产队长焦头烂额,老太太更是天天往五爷家里跑。五爷也想不出好办法,因为这个办法实施的可能性不大。在老太太的一再要求下,五爷说出了一个补救的办法:将张郑氏生孩子时留下的胞衣给那两个被吃掉胞衣的产妇服下!如果这个办法不行,那事情就麻烦大了!
  两个产妇不同意吃这两个看着就非常恶心的胞衣,在老太太的一再劝说下,并以数以万计的饥荒为由,勉勉强强做通了她们的工作。可是,吃掉之后,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日头好像在讽刺这伙人一般,更加毒辣地照射这已经非常干涸的土地!  五爷他们等了七天,等来的却是太阳的火热。死人的消息也开始传开了,公社的统计数据已经下发,这场旱灾造成的瘟疫,已经导致四十三人死亡。老太太看着上面的名单,百感交集,她找到五爷:“老五!这死的人,都是我早些年接生的呀!”五爷道:“这些我都知道。现在我也束手无策,静观其变吧。”老太太急火攻心,在五爷面前昏死过去。五爷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办法把她酒醒,只好把老太太背回家里。当天夜里,老太太醒来,见五爷尚守在身边,就告诉他说:“老五,我梦见那个死了三个月的女人了,她说了一句话:‘自伊而始,自伊而终’。你给我解解这句话。”五爷听后,道:“你的女儿和两个外孙会有危险。你要当心!”老太太老泪纵横:“这我早就料到了,我能捱得住!”
  当天夜里,老太太的闺女突然暴毙,死时一点征兆都没有,而老太太的两个外孙,在张郑氏死亡的瞬间突然呆傻,不能说话,不懂吃饭,只会偎依在母亲的尸体旁边。老太太不忍看,让五爷搀扶着回了家。又有人从外面带来的最新的消息,老太太从死人身上接生出的那对双胞胎死了!时间与张郑氏死亡时间分毫不差!五爷道:“一切都该过去了!”说完,一声炸雷响起,下雨了!
  三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老太太郑梁氏的大门被敲得震天响。老太太起身之后,习惯性地拿着自己惯常使用的家伙,开门出去,坐上轿子。去了一个她很熟悉的地方,帮一个女人接生。这女人在老太太的帮助下,顺利产下一对双胞胎男婴。老太太流着眼泪,看着这两个孩子,道:“一切都是罪孽呀。”那产妇也号啕大哭:“妈!您别说了!”
  第二天早上,两个半大小子闯进老太太家:“姥姥,我们来看您来了!”老太太笑盈盈地接待了他们,自从那天晚上接生完之后,这两个孩子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当人们挖开张郑氏的坟墓时,却在里面发现了一具大人的尸骨和两个小孩的尸骨,他们额头上的印记微微发红,交相辉映。(胞衣完)
  
   那个死后三个月产子的鬼锁母的孩子本来就是应该有的,她虽身死,却仍然记挂孩子,于是以阴人身份找了最有经验的郑梁氏接生,想碰碰运气,老太太接生之后,没想到还真给孩子生下来了。因为孩子在其生前已然七个月,阳气很盛,不至于因母体死亡而成为婴灵。双胞胎还活了很多年,而张郑氏的孩子却是不应该有的,本该被收回。那死后三月产子的女人目睹人间惨状,觉得自己心事已了,更为报郑梁氏接生救子之恩,以自己孩子的命运换取那两个呆傻儿。
   关中有一种说法,人的灵魂不全,则必呆傻。张郑氏一死,这两个孩子的灵魂被收走,立即就变得呆傻起来。而原本不该死的双胞胎兄弟之死,是其母召回,转投张郑氏两个幼子。因无血缘,必须重新投胎,而在张郑氏死后三月,重新投胎。然而妇人无孕而亡,死后若产子,只余灵魂,更无实体,因此正好附身两个呆傻的幼子身上。
   此后,该二子当有两个母亲,却都是阴娘!
  第廿六周 山坟
  这是一座山坟,在我们村正南方的秦岭山上。之所以和这座山联系起来,是因为我们警局刚刚接了一个案子,南山上一户村民的坟地被挖,尸体被盗。这件案子就交给了我,看到这样的安排,我难免有一点为难,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我还是能看出领导对我颇为诡异的家族身世,还是有歧视的。这种案子交给我去办就是很好的证明。虽然我临走前他反复交代:“有什么困难直接说,给你们派辆车,长安之星,新买的!”我笑笑,解除了五叔的最高配置的奥迪Q5的警报,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留下领到一个人在门口郁闷。
  这种事情当然少不了五叔参与了。我们到达山村的时候已经上午十一点了,正是村民做中午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烟囱里面冒出的青烟,在无风的山村里钩织了一副“山村数烟直”的景象。当事人家里就在这里了。我和五叔跟当事人这儿了解了一些情况:
  我叫牛五魁,昨天夜间三点多,我在邻居家打完麻将准备回家,因为我们村子的村民在山上居住分散,从邻居家出来到我家要翻过一个山头,而我母亲的坟地就在这半路上。可是我从母亲坟前过的时候就发现这坟地有异样,我娘刚死不过两个月,原来还比较完整的花圈部件散落一地,坟堆上的土也有被重新挖过的痕迹。当时太黑,我壮着胆子到坟前看了看,确实被人动过。我打算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过来仔细看看,给收拾收拾,就没再多待,直接回去了。
  躺下之后就开始做梦,梦里面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重孝,在我娘坟前哭,声音很凄惨,也很真切。我始终看不见这人是谁,尽管我拼命往跟前凑,可是就是缩短不了距离,那女人和坟头好像会移动一样,我始终和她保持那么远的距离。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之后,发现我根本没有在家里,而是在我娘的坟跟前躺着。这下给我吓坏了。我看了看坟堆,还是昨天被破坏的样子。我赶紧回家喊了家人,去把坟地重新规整了。可是在我们打开坟坑检查物品的时候,发现棺材空了,我娘没了!
  那人说道这里,竟然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我和五叔提出去坟地看看,这人才抹了几下眼泪,在前面带路了。山路非常难走,特别是秋季雨多,比较湿滑。所以在跋涉了一个小时之后,才终于到了目的地。可是眼前的情景不仅我们感到意外,连牛五魁也瞪大了眼睛:整个坟地不见了!只剩下一块碑!
  由于五魁带着铁锹,便顺着墓碑开始挖土,下挖两米,本来早就挖到棺材了,可是现在一点迹象都没有。在大约十公分深的土层里,我还见到烧成灰烬的纸钱。这里应该是坟地没错,可是怎么能连坟坑都失踪了呢?难道真有人有偷井的本事?(关中这一带有一种说法,没人能把井偷走)
   无法找到坟冢,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五叔问五魁:“这碑是刚刚下葬的时候就有的吗?”五魁道:“这是前两天重新修整之后立下的。原本就要修的,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儿。”五叔点点头,这块地方是山里比较大的一块平缓的土地,这样的地形却只有五魁娘一个人的坟,如今坟头都被平了,没有这墓碑,还真找不见那坟地所在。一时间没有任何线索,我和五叔只好先回去,临行前交待五魁:“有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五魁应了。我们各自回去,我赴警局向领导复明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五魁打来的电话,说是接到一封信,让我们赶紧去看看。我和五叔立即开车前往五魁家。一路上,五叔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担心他心事太重,开不好车,遂表示自己开车,让五叔认真思考。五叔同意。
  刚开了不久,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大清早的天却越来越暗,连汽车的头灯都因此而自动打开了。而我的眼前即使在头灯的照射下依然漆黑一片。我觉得在黑暗中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汽车的控制。一时间我毫无意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味地往前开,没有目标。甚至连刹车和换档都不知道。五叔也盯着前方,面无表情。
  紧接着,我好像被控制了,车子也被控制。我们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前行,却没有终点。这时候,五叔终于打破了沉默,他咬破中指,在车窗上面画了几道符咒,但是没有任何作用。五叔问我:“有没有童子尿?”我二话不说,揭开裤带也没有目标,就是一通狂喷!“兔崽子你倒是看着点,弄得车上到处都是。还有?怎么那么多?够了够了,不用了!憋着点。真味儿,昨晚上喝酒了吧?”五叔抱怨着。我们的车子终于停下来了,叔侄二人下了车一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车子的一个轮子已经悬在半空,而下面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山沟!这块地方到处是我们的车辙,车子一直在这个深沟旁边打转,一个不小心,我们叔侄俩肯定就见到五爷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车子弄到安全的地带,叔侄俩重新上车前往五魁家。上车前五叔交代:“完事儿给我把车洗了,你开车。”我点头,可是等我上了车我就后悔了,我所在的地方正是我放水的地方,根本没法在跟前坐,他却一个人坐在后面,品着香茶,真够阴险的。“早知道刚才往你茶杯里加点料!”我嘀咕着,一边用大墩布把车子里面擦了擦,勉强能坐上去这才作罢。
  “大白天的还能遇到鬼打墙啊?”我问五叔,“这种事情在人不在鬼,你的精神力差,就容易被控制,精神好,即使在晚上也不会有事。”我点点头,昨天玩上却是跟他们闹了很晚,今天精神萎靡,五叔的解释也还靠谱。一路无话。
   来看这个故事的朋友都注意到了楼主的勤劳,这样的更新速度在其他帖子里还是很少见的,其实写故事真的是个辛苦的工作,就像上面stillnews说的,楼主写几个小时我们几分钟就看完了,所以我们还是多顶贴,少催楼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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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在半路上耽误时间太久,到了五魁家里的时候已经大中午了。五魁正在吃饭,见我们进来,赶紧起身,拿出一封信,信中写道:
  你娘在我们手里,拿五万元放在牛王庙的香炉底下,我们勘验之后立刻放人。否则,火葬场烧成灰还要加价!
  尸体究竟在哪儿呢?我和五叔都陷入了一个没有头脑的事件。这座山坟实在是太诡异了。但是这封信却让我们重拾信心,因为整个事件虽然离奇古怪,但是这封信却让我们找到了一个大致方向:首先这个事件是人为的;其次,这是为钱财而来。但是目前仍然不能排除与灵异事件是否有所关联,因为五魁遇到的一些事情,以及今天上午我和五叔在车上的经历已经很能说明情况,这件事情并不是单为要钱那么简单的。
  下午,五魁的四个哥哥、三个姐姐都来了,商量缴纳赎金的事情。兄弟姐妹七个人,为了五万元大吵大闹,根本不像是一家子。五魁一个人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他在家中最小,母亲生前归他赡养,兄弟姐妹们在其母生前就没少为赡养费吵闹,这时候一下子要五万,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五魁的大姐见谈不拢,索性骂起来,也得亏她嗓门大:“要我看哪!干脆别要了。让那小子拿着去吧,是咱们的妈,又不是他的妈。他拿着能咋地?除了咱们要,谁要那尸体干吗?咱们就不买,他憋不住了,自然就给送回来了!”她的这一个观点倒是引起了众人的附和,大家认为这个不花钱的方案是最好的方案了,于是纷纷赞同。五魁双手抱着膝盖,没有任何表示。
  第一次家庭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五魁哥哥姐姐们的表现,难免让他失望。我和五叔虽然属于外人,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据说五魁母亲守寡多年,一个人养着这些个孩子,可是临老了,落得连尸体都找不见、没人找的境地。
  五魁倒也还孝顺,他呜呜地哭着,道:“俺娘对他们多好,现在死了,竟然什么都没留下!”我深感压力重大,只是现在的线索实在少得可怜。我和五叔面面相觑,只好先将赎金对付了再说,要不然这么耗着,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和五叔商量了一下,去车上取了钱,交给五魁,道:“你先去把尸体赎回来,然后再做计较。”五魁推辞,死活不受,五叔说:“这些钱可不是给你的,是把嫌疑人引出来的。你可弄清楚了。”在我和五叔的一再坚持下,五魁总算接受了,天黑时候把钱送到了牛王庙的指定地点。
  当天夜里,我和五叔便躲在牛王庙的大梁上。后半夜时候,我已经快睡着了,底下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有些支撑不住了。再看看五叔,他却异常精神。我突然想起来他说过一定要打起精神,才不会被鬼魂迷惑,我立即强打精神,盯着那个香炉。可是,没过一会儿,我又支持不住了。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一个东西突然落在我的肩膀上,我回头一看,给我吓得立即不再犯困,却开始担心这东西怎么对付。一个巨大的蝎子趴在我的肩膀上,五叔看到我的窘迫,竟咧嘴一笑,在黑暗中露出白森森的牙。他对着那东西吹了一口气,那大蝎子很快僵在我的肩头,我赶紧用手把这要命的家伙弄下去。
  这时候,破庙的门有了动静,先是夜风吹得那门晃了几下,紧接着,慢慢响起门轴摩擦的声音,那声音很微弱,可见推门的动作很轻,很慢。
    因为在半路上耽误时间太久,到了五魁家里的时候已经大中午了。五魁正在吃饭,见我们进来,赶紧起身,拿出一封信,信中写道:
  你娘在我们手里,拿五万元放在牛王庙的香炉底下,我们勘验之后立刻放人。否则,火葬场烧成灰还要加价!
  尸体究竟在哪儿呢?我和五叔都陷入了一个没有头脑的事件。这座山坟实在是太诡异了。但是这封信却让我们重拾信心,因为整个事件虽然离奇古怪,但是这封信却让我们找到了一个大致方向:首先这个事件是人为的;其次,这是为钱财而来。但是目前仍然不能排除与灵异事件是否有所关联,因为五魁遇到的一些事情,以及今天上午我和五叔在车上的经历已经很能说明情况,这件事情并不是单为要钱那么简单的。
  下午,五魁的四个哥哥、三个姐姐都来了,商量缴纳赎金的事情。兄弟姐妹七个人,为了五万元大吵大闹,根本不像是一家子。五魁一个人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他在家中最小,母亲生前归他赡养,兄弟姐妹们在其母生前就没少为赡养费吵闹,这时候一下子要五万,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五魁的大姐见谈不拢,索性骂起来,也得亏她嗓门大:“要我看哪!干脆别要了。让那小子拿着去吧,是咱们的妈,又不是他的妈。他拿着能咋地?除了咱们要,谁要那尸体干吗?咱们就不买,他憋不住了,自然就给送回来了!”她的这一个观点倒是引起了众人的附和,大家认为这个不花钱的方案是最好的方案了,于是纷纷赞同。五魁双手抱着膝盖,没有任何表示。
  第一次家庭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五魁哥哥姐姐们的表现,难免让他失望。我和五叔虽然属于外人,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据说五魁母亲守寡多年,一个人养着这些个孩子,可是临老了,落得连尸体都找不见、没人找的境地。
  五魁倒也还孝顺,他呜呜地哭着,道:“俺娘对他们多好,现在死了,竟然什么都没留下!”我深感压力重大,只是现在的线索实在少得可怜。我和五叔面面相觑,只好先将赎金对付了再说,要不然这么耗着,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和五叔商量了一下,去车上取了钱,交给五魁,道:“你先去把尸体赎回来,然后再做计较。”五魁推辞,死活不受,五叔说:“这些钱可不是给你的,是把嫌疑人引出来的。你可弄清楚了。”在我和五叔的一再坚持下,五魁总算接受了,天黑时候把钱送到了牛王庙的指定地点。
  当天夜里,我和五叔便躲在牛王庙的大梁上。后半夜时候,我已经快睡着了,底下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有些支撑不住了。再看看五叔,他却异常精神。我突然想起来他说过一定要打起精神,才不会被鬼魂迷惑,我立即强打精神,盯着那个香炉。可是,没过一会儿,我又支持不住了。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一个东西突然落在我的肩膀上,我回头一看,给我吓得立即不再犯困,却开始担心这东西怎么对付。一个巨大的蝎子趴在我的肩膀上,五叔看到我的窘迫,竟咧嘴一笑,在黑暗中露出白森森的牙。他对着那东西吹了一口气,那大蝎子很快僵在我的肩头,我赶紧用手把这要命的家伙弄下去。
  这时候,破庙的门有了动静,先是夜风吹得那门晃了几下,紧接着,慢慢响起门轴摩擦的声音,那声音很微弱,可见推门的动作很轻,很慢。
  月光射入破庙留下的影子因为门被缓缓打开而改变了原来的格局。我和五叔开始紧张起来,想看看推门进来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两个人完全盯着那扇被打开的门,这时候,门槛上先跨过来一只脚,光的,什么都没穿。紧接着连带的那条腿也进来了,一条破烂的裤子,等整个人都进来的时候,我不禁大吃一惊:这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五叔一模一样,除了衣服!我转头一看,五叔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房梁上了,而一个老太太站在五叔刚才站的地方!这老太太乍一看挺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仔细一看,这不是五魁他娘吗?
  等我被推醒的时候,我才知道刚才是我做梦了。五叔见我醒了,就下了房梁,我也跟着下去,可是在放钱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我问五叔看到那个人没有,五叔说:“我只看见你从外面进来,而你的位置上站着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是……”“五魁他娘?”五叔点头。看来我们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梦,不同的是,我们的位置做了调换而已。而就在我们做梦的空档,钱已经被人拿走了!
  这时候天开始亮了,我和五叔灰头土脸地回五魁家,一路上我搜刮心肠想主意,不知道该怎么跟五魁说,我见不得他那失望的眼神。不过看得出,五叔也很郁闷。等我们回到五魁家的时候,五魁和他的哥哥姐姐们正在着急地等着我们,看样子又出事了。果不其然,五魁又拿出一封信,信封里面装着五万块钱,信上说:“你们兄弟姐妹们心不诚,这是别人的钱,不是你们家的钱,你们会后悔的。”
  五魁的哥哥对整个事件的态度大不相同,纷纷表示愿意承担赎回母亲尸体的费用。我和五叔感到奇怪,就问起他们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五魁说:“您不用问了!我知道,昨天晚上我们兄弟姐妹们做了同样一个梦。我娘说了,我门要想平安,必须想方设法把她的尸体赎回来安葬。”我和五叔这才明白。最终他们达成协议,每人八千块,考虑到五魁还要成家,就出两千算了。五魁也欣然答应。他立即从炕席底下拿出两千块钱,连同凑上的四千八,装到了信封,然后准备趁天黑和四个哥哥一起,把钱放到原处。
  为了在清醒的状态下揭开谜底,我和五叔吃了点东西立即睡觉,并让五魁送了钱之后立即把我们叫醒,我们准备再去守夜。不相信抓不住这个敲诈的人!我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梦,梦见在那个破庙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静静地躺在供桌上,手里拿着钱,对着房梁笑!那笑声非常凄惨,但是可以听出来,老太太的表情很开心。
  这时候,五魁已经回来了,他喊了我和五叔起床,然后告诉我们:“庙里面刚才出事了!”我和五叔大惊:“出什么事儿了?”五魁道:“我们放了钱,我妈的尸体已经出现在供桌上了。可是一会儿工夫她就不见了!我们赶紧看那钱,钱却还在。可是把我娘能弄到哪儿去呢?”
  和那天一样,我和五叔等到后半夜,又开始犯浑,噩梦不断,等到醒来之后发现,钱早就没有了!回到五魁家,五魁又拿出一封信:“尸体不日归还,等口信!”口信?这口信是怎么回事?我连续蹲守两个晚上,却连嫌疑人的面都没见过,实在太没面子了,而且我看到“口信”这两个字,感到非常气愤,这简直就是对我这个警察的侮辱,五叔却安慰我:“算了,你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警察。别跟他们计较。”我无话可说!
  当天晚上,五叔、我、五魁在一个大炕上挤着睡,半夜的时候,那个老太太来到炕边上,道:“孩子们,这两天你们辛苦了。”我们顿时感到无法动弹,头脑却异常地清醒。老太太笑道:“莫怕,听我说完我就走。我的尸体其实没丢,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要不然我儿的婚事怎么办呢?”老太太说,她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想让其他儿女为五魁的婚事出点钱,也了却她一生的遗憾。但是这些孩子一个个成家之后,早就把母亲忘得一干二净,还能想到这个没娶媳妇的弟弟?不可能,老太太昏迷期间,这几个儿女就为丧葬费的事情闹得差点动手,五魁的事情更不可能让他们上心了。老太太只好想出这么一招,谁料大女儿竟然说出不要尸体的话来,让老太太非常伤心。就小小地惩罚了他们一下:在他们回去的半路上设了墙,困了他们两个小时,半夜再给他们托梦,这才彻底解决了。我和五叔那天遭遇的鬼打墙,应该也是老太太的杰作。
  第一次是我和五叔出的钱,老太太当然不会要了。这也就是后来把钱又退回来的原因。可是老太太的尸体确实不见了,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这怎么解释呢?老太太笑而不答,却转身离去,顺便把一条长凳平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终于消失了。
  第二天,我和五叔还有五魁三个人拿着家伙到了山坟,五叔这次没有在墓碑的背面挖下去,而是在刻着字的这一面开挖,一会儿工夫就挖到了棺材,棺材里面老太太面容安详,一点变化都没有,就好像刚刚睡着一样。怀里却揣着五万块钱,五魁把钱拿出来之后,道:“娘!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不能什么都靠你吧?您都死了还操心我的事情,我这好要脸吗?还算个汉子吗?娘,这些钱我还给哥哥姐姐们,他们也都不容易,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说完跪下就磕头,而老太太紧闭的眼睛竟然流出泪来。
  我问五叔:“老太太死了几个月了,怎么尸体一点变化都没有?你怎么知道老太太的墓碑转了相反方向?”五叔说:“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把墓碑反转一方面是为了误导我们,这一代地形相似,很少人来,加上太阳很少照到,别说生人,就连五魁都搞不清楚方向,这样一来,墓碑反转之后,我们第一次挖到的其实是墓碑的前面,当然什么都没有了。另一方面反转墓碑就是为了反转风水,让尸体保证长时间的不腐。”“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是不大明白,“老太太告诉我的。她昨晚临走前,把那把椅子转了一下。”五叔笑着说。(山坟完)
   第廿七周 死仗
  这个故事来源于五叔的一个同学寄来的一封书信,这封信所讲述的这个岛屿是一个在东南亚的小岛。信中这样写道:
  这个地方叫流岛,这个岛究竟属于哪个国家的领土不得而知,总面积十六平方公里,形状还比较周正,(如果大家不能想象岛有多大,不妨可以这样想:纵横八里的一个方形的土地)。
  岛内散落地住着几个土著部落,他们语言习俗各不相同。这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是很诡异的一件事情,因为对于一个在陕西关中生活了三十几年的人来说,这样近的距离操持不同的语言实在是不可思议。在关中地区,从甘肃宁夏黄河流域一直到山西运城绵延近一千公里的土地上,大家的方言和习俗都是非常相近的,所以对于这个岛上居民的语言差异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也是正常的。
  带着谨慎虔诚,我们穿过了一片茂密的热带丛林,在丛林的深处,找到了传说中的这个叫做亚罗的原始部落。部落里面的人一律裸着上身,下身则用一些当地生产的葛藤编织成遮羞布遮挡私处。部落首领是众多皮肤黝黑的人中比较白的一个,可见他是很少出现在烈日之下的。他头上并没有印第安人那样的饰物,而且除了手中的一根用人的腿骨做成的手杖之外,没有别的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们一行四人来参访这个部落是为了一个非常古老的法术。那个法术是如此的神秘,而且伴随这个古老的部落这么长时间,本身就令我们很好奇,以至于刚刚见到这个施法者(部落首领)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这个法术的巨大魔力。
  我们四个人中,有一个是语言天才,他能通晓这一代几乎所有部落的语言,包括这个岛上的四种语言,让他给我们当翻译实在是太合适了,另外一个是来自美国的科考人员,而另外一个则是本部落的部落成员,因为乘船出海,接触了文明社会,便在外工作,但是经常回到部落里看看,这次机缘巧合,我们乘坐同一艘船过来,他成了我们这个小考察队的成员之一,一路上为我们讲述一些部落的禁忌和简单的问候语,所以我们能在这里受到欢迎至少不会受到敌视,多亏了这个小子。
  岛上是典型的热带雨林气候,刚刚下过雨,一会儿又开始炎热起来。部落的一个成员在将窝棚里的水用一个瓦罐往出舀的时候,不小心被一条毒蛇咬伤了。他赶紧捂着伤口来到部落首领的豪华“窝棚”里,这个首领在给他的伤口涂抹了一些自治的药物之后,用那把从来不离手的骨杖点了点他的伤口,那人马上就不疼了,随后向首领行礼,出去的时候他竟然已经能活蹦乱跳了。这实在是很神奇的事情,这个骨杖里面究竟有什么呢?能让一个被剧毒蛇咬伤的人立即恢复行动?
  事实上,我在前面所说的咒语跟这个手杖有着很紧密的联系。在船上,那个部落成员告诉我们,这个岛上的人都信奉这个手杖的魔力,这是毋庸置疑的。千百年来,这个骨杖无论拿在哪一任部落酋长的手里,都能发挥巨大的魔力。它甚至可以作为审判的工具,只要某人在说谎,用骨杖指一下他的嘴巴,他就能立即说出实话来,某人犯了死罪,根本不需要执行死刑,只要用骨杖指一下,不出十二个小时,这个人当世毙命,从来没有过人能躲过它的审判。
  当时在座的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不过这种事情真的很难说,一些神奇的东南亚部落还保留着原始的巫术,这是事实,但是究竟有没有用,我们必须亲眼见到之后才知道。
   但是这样的机会很快有了,因为当天下午,他们两个部落的人要打仗,当然这种所谓的战争属于很原始的那种战争,一群人用棒子和骨叉之类的原始武器互相攻击,还不如香港那些古惑仔的武器先进呢。但是既然是战争,其破坏力也是惊人的,甚至有时候,一个部落上百号人就会在这样的战争中毁灭,他们积蓄了相当长时间的财富和食物都会被战胜的一方以战利品的形式强行拿走。所以说这样的战争对于人类的打击,对于物质的消耗也是毁灭性的。
  当天下午,我们被安排在比较安全的大树上面,我们同船的那个家伙尽管受到了现代文明的熏陶,但是在这里突然之间就还原了他部落成员的本色,他拿着我的工兵铲,冲向敌阵。这种东西在这里非常少见,成为整个战斗中最亮点的武器。这把工兵铲被那小子使唤地风生水起,一举唤起了其他人的士气,所以亚罗部落尽管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竟然将对方部落的人杀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亚罗部落的人口在这个岛上比较少,所以在历次的战争中都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这次由于有了工兵铲这样先进的“武器”,终于第一次打败了这个岛上最强的部落。仅抓获的俘虏就有几十个人。这一下,我们几个简直成了神一样的人,一把工兵铲让整个战争的格局得以扭转,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很多俘虏都被抓上来了,他们要么被绑着石头扔到海里,要么被吊起来,等着鸟类来啄食。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原来是亚罗部落的一名成员,在一次战争中被俘虏,后来成为对方的奴隶,甚至帮对方打仗。这样的人是一定要处死的。
  他们处死人的方法很简单,部落首领拿着骨杖对着要死刑犯的头一分钟,然后就将他放掉,任他自由走动,但是通常情况下,太阳落山之前,这个死刑犯就会死亡。我们见证了这个人死亡的整个过程。那个人在被骨杖点过之后,开始变得空前的恐惧,大难临头一般,不过确实是大难临头,根据这个咒语的一般规律,他将在日落前死去。他不说话,眼光呆滞,死死地盯着太阳。他呼吸急促,好像全身很难受。然后整个人开始慢慢虚弱,在一个小时之后,就已经奄奄一息了。最后的死亡时间正好在日落的时候!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魔法这种事情吗?任,我知道你是做阴阳生的,但是我说一句或许你并不爱听的话,我对于这些鬼神和魔法之类的东西从来不信,我向来都是这样。但是这一次,我不得不相信我看到的都是真实的。那个人死了,真的死了,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就死掉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据向导说,这个岛上所有的部落都有这样一把骨杖,每个部落首领都能控制自己部落人员的生死。骨杖的法力仅限于本部落的人,对外人是不产生任何作用的,因此,在那个美国人提出要试一下这个骨杖的神奇法力的时候,遭到了部落首领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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