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贼王》

来源: 寂寞一城 2010-03-03 07:59:01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36740 bytes)
回答: 《五大贼王》寂寞一城2010-03-03 07:52:52
 镇宝堂中,郑副官正和依田少将、宁神教授等人窃窃私语,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这时张四爷的声音传来:“让各位久等!抱歉了!”
    张四爷和周先生从内堂中走出来,团团向大家抱拳致歉。大家也都纷纷站起来回礼。
    张四爷脸色发灰,略显疲惫却也神态自若,说道:“刚才是一点小误会,后院里两个管事打架,触动了机关,还以为是什么贼进了后院呢!呵呵,我是杯弓蛇影啊!抱歉!抱歉!”
    郑副官说道:“那就好!没什么事就好!”大家也纷纷点头。
    张四爷笑道:“刚才打了一个小茬,让黑三鞭他们几个喘了口气,我们速速去处理吧!”
    郑副官就等这句,也连忙说道:“好!好!”
    
    黑三鞭、火小邪他们绑在木桩上,张四爷他们这一走,也有了一盏茶时间。火小邪冷静下来,老关枪已死,浪得奔生死不明,火小邪心中悲伤万分,生死也看的淡了。火小邪明白自己再也躲不过,就等着刨腹取珠了。
    火小邪低声对瘪猴说道:“猴子,是大哥连累了你们,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
    瘪猴一直呜呜咽咽的低声哭啼,说道:“大哥,你要是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干脆你让他们给我一个痛快,也杀了我吧。”
    火小邪惨声道:“猴子,你年纪还小,多活几年吧!还等着你给我们烧烧香呢!”
    瘪猴呜咽道:“可是大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火小邪说道:“你记得刚认识我的时候,你才多大一点?七八岁有没有?你以前流浪的两年怎么过的?以前能活,现在就不能活了?再说丧气话,我也不想做你大哥了。”
    瘪猴咬了咬嘴唇,只好点头答应。
    黑三鞭哼了哼,骂道:“屁大点年纪!说话絮絮叨叨的!烦死了!”
    火小邪万念俱灰,也没有脾气可发,低头不再语言。
    沉默了片刻,就见张四爷他们又走回院子,各自落座。火小邪心中想道:“死就死吧,就是死的有点丢人,肠子肚子都在外面!唉!可怜老关枪兄弟!哥哥我一会就来陪你。”
    张四爷落了座,闭着眼睛喘了两口气,说道:“刀手何在?去刨了那小子!把肚子里的珠子取出来!”
    几个刀手顿时应了,跳出来又拉扯着火小邪,要将火小邪开膛破肚。
    火小邪死意已决,任由着他们拉扯,也不反抗,转眼就被刀手拔了个精光。那刀手摆了摆刀子,在火小邪耳边说道:“小兄弟,怪不得我!”
    火小邪木然点头,刀手甩了甩手腕,就要一刀刨下!
    严景天哼了一声,突然站起身来,伸出手掌,喝道:“且慢!”
    张四爷本来就是一肚子怨气,听又是严景天他们说话,顿时脸上架不住,转头极为不快的说道:“严兄弟!有什么事吗?”
    严景天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这小子姓什么。”
    张四爷极不耐烦的说了句:“严兄弟感兴趣,那就问吧!玉胎珠老是泡在胃里,时间长了,也没了品质!”
    严景天微微一笑,抱了抱拳,走上一步,大声问道:“那个小子!抬起头来!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火小邪哼了一声,说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火小邪!”
    严景天又问道:“哪个火字?”
    火小邪说道:“火焰的火!”
    黑三鞭听了,也是一皱眉,心想这小子明明叫祸小鞋,怎么又叫火小鞋了?
    严景天哈哈笑了起来:“好啊!单名一个火字!”严景天笑完,一转身,冲着张四爷一抱拳,说道:“张四爷,有个不诚之情,还望张四爷借一步说话!”
    张四爷啧了啧嘴,说道:“严兄弟大可直接说,这里都是咱们东北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
    严景天说道:“既然张四爷不嫌弃,那也好。”说着,严景天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张四爷。
    张四爷有些吃惊,可这当下也不好不接,只好伸手接过,看了严景天一眼,将纸条打开。纸上密密书写着:
    “张四我兄:今有严姓兄弟五人来你府上看女身玉,乃是我的贵客,请张四兄弟多多包涵!我本来想亲自前来观赏张四兄弟取玉胎珠,但严家兄弟说女身玉中的玉胎珠邪气极盛,和我八字相冲,我就不便前来了。若是张四兄弟方便,请将玉胎珠赠给严姓兄弟几人,不必让日本人得知!烦劳!”
    纸上落款:张作霖亲笔。旁边加盖着张作霖的人名章——雨亭。
    张四爷认得张作霖的笔记和人名章,心中凛冽,张作霖是何许人?东北大帅,雄踞东北,乃是说一不二的通天盖地的人物,可这信写的极为客气,看来这严家兄弟几个极不简单,这玉胎珠想不给是绝对不行的。
    张四爷看完这信,明白的确是自己狗眼看人低了,自己给自己喂了颗烫手的山芋。张四爷慢慢将信折了一折,心中已经想出如何处理的说词。张四爷将信递给周先生,自己嘴上说道:“啊!严兄弟,真人不露相,果然是掌宝的高人!若不是你提醒,我还真的忘了!”
    张四爷起身对依田少将、宁神教授说道:“两位大人,差点忘了,玉胎珠不能就这样从腹中直接取出,必须要用其他的法子,这位严兄弟,是取宝的高手,他有办法取出来,只是要再等一两天了。”
    依田没有听懂,宁神教授在依田耳边翻译了,依田和宁神此行根本不在乎玉胎珠,宁神教授眼珠一转,与依田用日语说道:“随便他们。”
    依田微微点头,说道:“那,就请严先生,取宝吧。”
    郑副官有点摸不着头脑,火小邪已经躲过一死,怎么严景天又出来搭救他一次?这火小邪的命也太硬了吧!郑副官有点想不通,挤到张四爷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会这么麻烦?”
    张四爷淡淡说道:“一会细说!”说罢也不搭理郑副官,郑副官讨了个没趣,也发作不出来,闷闷退到一边。
    周先生也已经看完纸条,揣入怀中。张四爷转身对周先生吩咐道:“周先生,那你安排一下严兄弟他们,去个僻静的地方,无论什么事情,都按照严兄弟吩咐的来!”
    周先生心知肚明,应了声,走上前去,与刀手说了声,刀手连忙答应,众人又把火小邪的衣服穿上,从木桩上解下来,依旧捆着。
    周先生对严景天他们一抱拳,说道:“严家兄弟,这边请!”严景天微微一下,带着三个下属随周先生快步离开,刀手则押着火小邪跟着离去。
 张四爷见周先生、火小邪、严景天他们离去,心中更是怅然所失。张四爷闯荡江湖数十年,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无论是抓了个黑三鞭这样的恶贼,还了放了马上成为刀下之鬼的火小邪,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晚事情不仅来的突然,而且古怪异常,更是稀里糊涂就被人偷了自己视若性命的玲珑镜,心中恶气一直翻滚不息,胸口无比烦闷,全凭自己超绝的意志力压着,碍于外人太多,根本无从发作。
  张四爷此时脸色逐渐发青,猛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瘫坐在椅子上。周围一圈人都是吃惊不小,但张四爷府上的人却没有人敢上前来问,依旧鸦雀无声。
  郑副官仗着自己和张四爷的关系,忍不住小心问道:“张四爷,你怎么了?”
  张四爷从怀中取出手绢,把嘴角的鲜血擦净,冷哼道:“不要紧,不要紧,老毛病了!”
  “啊,张四爷,如果您身子不舒服,我看今天就这样吧?”郑副官尽管心中不愿,嘴上还是要客气一下。
  张四爷摆了摆手,说道:“不碍事!这个黑三鞭,我还有话要问他!”
  黑三鞭见张四爷吐血,仍有话要问他,哈哈大笑:“张四爷啊张四爷!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看你这个样子,恐怕不是为了我黑三鞭吧!”
  张四爷哼道:“你在我眼中还算不上个东西。”
  黑三鞭继续哈哈大笑:“张四爷,我黑三鞭尽管算不上个东西,脑子也还不是木头疙瘩,刚才你们闹了半天,我自己抽空子也琢磨了一下!嘿嘿!张四爷,我告诉你吧,你可要仔细听好,我黑三鞭以下所说绝无半句假话!”
  张四爷骂道:“黑三鞭,你小命难保,还英雄的很嘛!”
  黑三鞭哼了一声,说道:“张四爷,咱们心里都明白,你我被别人当猴耍了!”
  张四爷说道:“耍了?”
  黑三鞭说道:“我黑三鞭,的确没有胆子来您张四爷府上偷东西,就算我要偷,也偷些立马能换成银钱的东西,那玉胎珠说是个宝贝,还不如说是个邪物,我偷来何用?我告诉您,张四爷,我此行前来盗宝,就是受人所托!张四爷不想听?”
  张四爷骂道:“要说就说!”
  黑三鞭笑道:“让我来偷玉胎珠的人,就是江湖人称五大贼王之一的——火贼王!”
  黑三鞭这话一说出口,如同一声炸雷响起,惊的在场人士再也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宁神教授更是按捺不住,嗖的站了起来,牢牢盯着黑三鞭。
  五大贼王的名头,张四爷府里人人皆知,就连郑副官这些当兵的,也是多有耳闻。自从大清朝覆灭以来,江湖中逐渐盛传五大贼王重出江湖,尽管没有什么人真正说得清五大贼王到底如何,但架不住江湖坊间添油加醋的渲染夸张,搞的五大贼王亦鬼亦神、半人半妖一般。所以,黑三鞭说自己被火贼王差遣着来偷张四爷家,不闹个满堂哗然才怪。
  张四爷丢了玲珑镜,对黑三鞭是被五大贼王差遣也隐约猜到了几分,听黑三鞭所说倒不吃惊,但心中恨意升腾,暗骂一声:“火家人!我得罪过你们吗?天杀的小贼!”
  张四爷手指一紧,抓的椅子扶手咔咔作响,沉声道:“黑三鞭!火贼王凭什么让你做事?你又怎么知道是火贼王?”张四爷一开口,众人顿时又都安静下来,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这一等一的传奇事情一句。
  黑三鞭嘿嘿笑道:“火贼王要我做什么事,我敢问理由吗?反正火贼王说了,让我闹的越大越好!”
  张四爷说道:“那好!但火贼王又凭什么相信你?”
  黑三鞭哈哈哈笑道:“张四爷啊张四爷,我当你多有见识,感情还不如我呢!我告诉你吧,十年前我大闹奉天后,在外面不知天高地厚,碰到了火家的人,他们拿了一根针,不知用什么精妙的手法,打入我的脊柱里面,每月中总有一日,疼的我求生不得求死不成。火家人说了,这针叫火曜针,普天下只有他们取的出来。”
  张四爷说道:“所以你为了取针出来,就听他们差遣,来偷我家宅子?”
  黑三鞭笑道:“张四爷聪明,一点就透!”
  张四爷心中纳闷,想道:“这黑三鞭不像是说假话,可周先生说玲珑镜失窃,应该是水家人的手笔,怎么火家人也掺和进来了?难道水火联手?这又怎么可能?不对,我要再问问!”
  张四爷问道:“黑三鞭,我问你,火贼王什么样子?”
  “问的好!老实告诉你,我除了十年前见过火家人,这次根本没有见到火贼王或者火家任何一个人,只是无意之中,发现自己鞭子上缠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清楚,让我做什么,怎么做,落款是火贼王而已!嘿嘿,张四爷,你觉得不是火家人干的?”黑三鞭看张四爷并不置可否,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黑三鞭靠蛇鞭成名,蛇鞭上缠着纸条,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去的,光凭这手,就知道写信人绝不简单!嘿嘿,我这人多疑,光凭这个也是不能全信,毕竟是来偷你张四爷的家,但信中也说得清楚,事成之后可以把我脊背上的火曜针拔出来,普天下除了火家人知道我脊柱上有根火曜针以外,还有谁人知道?我不信也得信了!”
  宁神教授听完,忍不住插上一句话:“黑三鞭,请问你十年前在哪里碰见火家的人?这次又是在哪里?”
  张四爷侧眼一看,心中暗道:“这小日本鬼子!恐怕黑三鞭要去日本人那里做客了!果然这些日本人关心的就是五大贼王!”
  黑三鞭眉头一皱,看着宁神教授,嘴巴一撇,鼻子嗅了嗅,冲宁神教授嚷道:“你是哪根屌毛乱滋屁?轮到你来问我?我他妈的一闻,就知道你是小日本的野鬼子,滚一边去! ?r>  宁神教授被这粗野的脏话骂的一愣,嘴中喃喃道:“屌毛乱滋屁?”细细一想也明白是极脏的骂人的话,白面涨的一红,指着黑三鞭一下不知怎么回嘴 ?r>  依田少将尽管听不懂太多中文,但什么小日本,小鬼子还是听的懂的,把武士刀鞘向地上一跺,站起身来,唰的把武士刀抽出,单手持着,把刀横在空中,指向黑三鞭,骂道:“你的,良心的坏的!大日本帝国的皇军问你,你必须,老实的回答!”
  黑三鞭哼一声,骂道:“你妈的*****!老子回答你一句,老子就改名叫脱下裤衩子!”
  一九二几年,东北已经遍布日本军人,还有很多日本移民,黑三鞭知道日本人名类似“脱下裤衩子”也是寻常。
  依田少将没有听懂,还想说话,宁神教授伸手按住了依田,凑到依田耳边低语了几句。依田瞪着黑三鞭重重哼了声,刀一个翻手,插入地下,也不再说话。
  宁神教授对张四爷说道:“张四爷,这个叫黑三鞭知道的,我们也很关心,我看能不能这样……”宁神教授转头看了看郑副官,“郑副官!你看合不合适?”
  郑副官对日本人一向客气,赶忙凑过来。
  宁神教授说道:“张四爷、郑副官,既然玉胎珠还要几日才能取出,剩下的这些犯人不如暂时收押了。这个叫黑三鞭的,我希望由我们日本关东军负责关押、审讯,不知两位意向如何?”宁神教授如意算盘打的好,他见张四爷油滑的很,什么都不肯说,而黑三鞭居然见过火家的人,只怕比张四爷价值更大,自然不愿放过。
  宁神教授嘀嘀咕咕一番,郑副官哪有什么意见,点头应了,张四爷心思不在黑三鞭身上,也不反对。
  几人商量停当,安排人把黑三鞭解了绳索独自押走,而老关枪尸体已冷,浪得奔不知生死,瘪猴小孩一个,也没有什么用,被拖入张四爷家地牢关押。
  
  张四爷总算把这些麻烦人物打发走,独自坐在镇宝堂中发呆,却见周先生从偏堂闪出来,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张四爷身边,张四爷赶忙站起。周先生凑在张四爷耳边低声说道:“严景天他们,带着叫火小邪的小子出城了!”
  张四爷一愣,说道:“走了?”
  “留不住的!”周先生缓了缓,说道,“不过,我已经查到,我们府上,半年前来的那个叫小翠的丫头,已经失踪了!极可能就是她所为!我现在怀疑,这个严景天、火小邪、小翠都是一路的!”
  张四爷说道:“小翠……现在一想起来,的确古怪……那现在怎么办?”
  周先生沉声道:“咱们舍了这份家业,带着钩子兵,出奉天!这奉天城,已经不是我们安生立命的地方了!”
  张四爷神情严肃,看着周先生漠然不语。
  周先生说道:“怎么?舍不得这十多年的家业?”
  张四爷轻轻一笑,说道:“不是。我是想我们现在就动身!”
  周先生倒是一愣,随即笑道:“好!”
  张四爷拍了拍脑袋,一脸豪气,说道:“咱们第九代御风神捕!也来个重出江湖!师傅!咱们抓贼去啊!”

七、火命犹坚
  奉天南城门方向,四人四骑向城门飞驰而来,正是严景天等四人。守城门的士兵赶忙大声吆喝,挥手阻止,有人见他们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把枪举起,大骂:“停下停下!开枪了!开枪了!”。
  严景天他们一直奔到士兵跟前,才将马勒住,四个人动作整齐划一,齐齐停下,那气势吓的一众士兵面如土色,连连后退。打头的队长见过世面,知道这些人深夜里事无忌惮的狂奔,来头绝不简单,赶忙跑上来,拉住严景天的缰绳,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几位要出城?”
  严景天也不接话,手一抖,一个信函象是长了眼睛一样飞入队长的怀中。队长不敢怠慢,打开一看,竟是张作霖亲笔签署的出城令。那队长一个立正,啪的冲严景天他们敬了一个礼,回头吆喝道:“快给几位爷打开城门!”
  当兵的见头发话,难敢怠慢,七手八脚将城门大开。严景天伸手将队长毕恭毕敬归还的出城令拿过,喝了声:“走啊!”
  四匹高头大马一溜烟的飞奔而出,留下守城门的士兵犹自不停擦汗,望着严景天他们的背影唏嘘短叹!
  
  严景天几人驾马狂奔了七八里,直到郊外山口的分岔路才停了下来。严景天左右看了看,辨明了方位,嘱咐道:“严守震,严守仁,你们两个走西边,到通河镇等我,多多留心,不要让人盯上!严守义,带着火小邪跟我来!”
  严守震、严守仁应了声,一夹马肚子,飞驰而去。严景天一勒缰绳,就要和严守义向另一条路奔去。严守义马背上绑着个巨大麻袋,麻袋里面有人大骂一声:“操你们祖宗的!给个痛快吧!再跑几里,老子就要撒架了!”
  严守义这人长着一张死脸,如同木头雕刻的一般,听麻袋里的人咒骂,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反手一掌,打的里面的人哇哇乱叫,继续骂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严景天倒不生气,冲着麻袋嚷道:“火小邪!马屁股颠一颠就废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好汉呢!”
  那麻袋里绑着的正是火小邪。本来火小邪被严景天他们用布条扎了嘴巴,说话不得,可这一路狂奔下来,火小邪着实难受的不得了,五脏六腑几乎都要从嘴里呕出来,于是用头脸拼命在马背上摩擦,终于弄松了布条,露出嘴巴,又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略有停顿,这才顺过一口气。火小邪想着自己迟早都是一死,哪管这些人是天王老子还是自家祖宗,张口就骂。但火小邪听严景天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没必要临死之前还丢人现眼,肚子里千万句恶骂也就压了下去,狠狠哼了一声,嚷道:“要杀要剐赶快动手,折腾个球蛋!”
  严景天也不答话,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喝道:“驾!”两匹马奋蹄奔去。
  又行了约摸半里路,严景天一抖缰绳,驾马从大路上跑下,突噜突噜上了条通向侧旁山上的土路,两匹马一前一后,向山上直奔。过了一个小山头,已经没了道路,马儿跑不起来,只能慢慢前行。
  火小邪在麻袋里又嚷嚷:“要憋死了!透口气!”严景天听了,给严守义递了个眼色,严守义返身手掌一挥,也没见用个刀子啥的,就将麻袋划了道口子。火小邪这时候和憋久了的王八一样,就算外面是屠夫的刀子,也要伸出头去,一见亮光,一抬头就将脑袋伸出。山中冷风劲吹,火小邪伸出脑袋,一张嘴就吸了口冷风,胃中顿时翻腾不已,哇哇大吐特吐。
  火小邪边吐边想:“嘿,这感情好,没准把*****的玉胎珠吐出来,省的他们把我肚皮刨开,死的模样恶心吧列的。”可火小邪吐了半天,也没觉得吐出来什么大件的东西,尽是又臭又酸的汤汤水水。
  严守义说话净一个声调的问道:“吐完没?”
  火小邪最后啐了两口,嚷道:“吐完了!那玉胎珠也吐出来了!不信你看地上!”
  严守义果然低头一看,火小邪乘着严守义腰间一矮的功夫,王八大张嘴,速度惊人,一扭头就结结实实咬在严守义后腰上,可惜冬日里衣服穿的厚,这一口没能咬到肉,只咬住了严守义的腰带。严守义腰带上绑着一块通红的小牌子,也让火小邪咬住,牙齿一顺,竟将这小牌子含进嘴里。严守义大惊,噼里啪啦两个大耳光子抽在火小邪脸上,可火小邪已经犯了混劲,当真比王八还厉害,打死也不松口。严守义闷哼一声,抓着火小邪的头发拉扯,火小邪瞪着严守义,就是不松嘴。
  严景天哈哈大笑:“这小子,倒是头不按牌理出牌的犟牛!有趣啊有趣!严守义,不用管他,就让他咬着吧,我看他能咬到何时!”
  严景天看了眼火小邪,说道:“好了小子,知道你邪门歪招厉害,处处争胜,可惜你找错了对手。”严景天说罢又哈哈笑了两声,打马向前。
  严守义无可奈何,一张木雕似的脸上仍不禁抽动了几下,身子一扭,任由火小邪咬着腰带,跟着严景天行去。
  火小邪心中骂道:“妈的个嘴的!老子就是不服,偏要一直咬着,看你们怎么办!”
  
  又走了一段山路,更是难行,严景天、严守义两人只得下马。火小邪咬着严守义的腰带,如同一条大肉虫一般吊在严守义的腰上,严守义只好把火小邪也放下马。尽管火小邪脚上绳索让严守义解了,可以走路,但火小邪就是不走。严守义也是个直性子,脑子不转弯,火小邪你不走,那行,就拖着你走!于是严守义抓着火小邪衣领,拖着火小邪这人肉沙包继续前行,这场面倒是又古怪又好笑。
  严守义劲力十足,火小邪也不是很重,所以继续爬山倒也没太大妨碍。他们三人走了半个时辰,登上一个小山顶,山顶地势十分平坦,站在上面向下望去,正好能看到远处严景天他们分道而行的岔路口。
  严景天站在山顶边缘,向下看了看,便坐了下来。严守义吭哧吭哧,把火小邪拖过来,坐在严景天身边。严守义有些累了,呼哧呼哧直喘,脸色难看。火小邪紧紧咬着严守义的腰带,瞪着眼睛,烂泥一般横在一边。
  严景天看了眼火小邪,哼了一声,扭头对山顶一侧的林子里说道:“跟了我们一路了,西洋景也看完了吧,该出来了,水家妹子。”
  林子里有女子嘻嘻娇笑两声,只听西索西索微微做响,一个穿着紧身黑衣的人影,从林中三蹦两蹦,跳了出来,身手极为轻盈敏捷。
  那人跳到严景天跟前,盈盈做了一个揖,也坐了下来,伸手将自己的头罩摘下,撒下一头秀发,竟是一个看着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的女子。这女子长的俊俏,柳叶弯眉,樱桃小口,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眉目含情,怎么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这女子尽管长的如此标志,却在面容中透着一股子捉摸不定的味道,一会羞涩万分,一会妖娆妩媚,一会竟英气逼人。火小邪看在眼里,本来看的有些痴了,可猛然心中咯噔一下,暗念道:“这小妖精!一股子妖精味道!八成就是她让我吞了玉胎珠!”
  这女子笑道:“火家大哥,这个叫火小邪的小子真有趣呢,我就见过王八咬人不松嘴,今天竟见到人和王八一样的了!”
  火小邪瞪着这女子,暗骂:“你才是王八,妖精婆!也不知是哪个阴沟里的蜘蛛精变化的!”
  严景天笑了笑,也不接话,说道:“水妖儿,这次你可玩大了,差点把我们也搭进去了。本来我们来找张作霖张大帅攀个交情,顺便要了玉胎珠走。你怎么把张四家的玲珑镜也偷了?”
  火小邪念道:“原来这妖精婆是有名字的,叫水妖儿?妈的,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妖精!”
  水妖儿轻轻一笑,撒娇一样说道:“严大哥,怎么你生气了?”
  严景天说道:“生气倒不至于。就是你不该借我们火家的名义,指使黑三鞭去做事。咳,其实也无所谓。水妖儿,你偷啥不好,偏偏去偷张四的玲珑镜,张四他
可是御风神捕的第九代传人,势必要逼他出来寻你。”
  水妖儿娇笑道:“什么御风神捕第九代传人,听说厉害的很。可我看他们那熊样,也就是一帮会虚张声势的废料,不偷他的,偷别人的哪能显出我的本事啊。我爹爹也说了,我能偷到张四的玲珑镜,以后便不再事事管我。”
  严景天说道:“啊……水王他老人家可好?”
  水妖水说道:“老妖精了,身子好的很,看样子还能活个一两年吧,就是天天神经兮兮的。”
  严景天听水妖儿这么调侃她爹,倒是有些尴尬,呵呵一笑:“那好,那好……哦,水妖儿,玉胎珠真的让这小子吃了吗?”严景天说着,指了指仍然紧紧咬着严守义腰带的火小邪。
  水妖儿说道:“当然是真的啊。”
  严景天哦了一声,说道:“那这小子竟然还没被毒死,也是奇了……也好也好,严守义,你把这小子带到一边去刨开肚子,把玉胎珠取出来吧。”
  严守义早就等的不耐烦,低低应了声,一把将火小邪拽起来,就要向旁边拖去。火小邪牙不松,嘴里仍能支支吾吾的含糊骂道:“小妖精,等老子变成厉鬼,天天纠缠你!”
  严守义哪管火小邪嚷什么,拖着便走,火小邪玩命的挣扎,仍然不啃松口。
  严景天看着水妖儿叹道:“这小子绰号单名一个火字,倒是个人才,可惜啊。”
  水妖儿看着火小邪,烟波流转,突然笑了笑,说道:“严大哥,你真的要用玉胎珠去破木家的秋日虫鸣术吗?”
  严景天脸色一沉,说道:“你怎么知道?慢着,严守义,先别杀他。”
  严守义已经走开几步,听严景天这样说,也只好停下来,任由火小邪吊在腰带上,垂手而立。
  水妖儿说道:“这么点事,水家人怎么会不知道啊。严大哥,你是忘了我是水家人了吗?”
  严景天脑子一转,回过神来,说道:“那是,那是……”
  水妖儿说道:“火家的哥哥们,个个都是好身手,就是不喜欢多打探些消息,脑子转不过弯来。”
  严景天说道:“哦,火家人还真不擅于情报。既然水妖儿妹子都说了,我也不想隐瞒什么,这玉胎珠正是用来破木家的秋日虫鸣术的法门。”
  水妖儿撇了撇嘴,说道:“木王那老怪物,就是喜欢炫耀自己的本事,不理他吧,他就乱嚷嚷,理他吧,又费事的很。算了算了,不提他了!你们还是去取珠子吧。”
  严景天点了点头,对严守义说道:“严守义,这小子算是个人物,让这小子死的痛快些。”
  严守义精神头一下子又涌起,拖着火小邪三步两步钻到旁边。
  严守义低声叫道:“松口!给你个痛快!”
  火小邪紧紧咬着,摇了摇头。
  严守义眼睛瞪圆,继续叫道:“松!你松口!你不松就割掉你的头!”
  火小邪才不管这一套,仍然连连摇头,嘴里呜咽着骂个没完。
  严守义霹雳啪吧又是一顿嘴巴抽上,打的火小邪眼冒金星。严守义也顾不了太多,伸手将火小邪嘴巴捏住,想将火小邪嘴巴捏开,可就算火小邪被捏的五官歪斜,仍然牙关紧咬,誓不松口。
  其实最简单的几招,其一就是一掌将火小邪劈昏,人毕竟不是王八,昏了以后肌肉再紧,也是松弛的,用不上劲;其二就是把衣服腰带脱了,更是省事。可严守义这家伙如同水妖儿所说,空有一身本事,却脑筋太直,生生和火小邪这混人顶牛顶上了。这也真是火小邪命该不死,凭着下三滥的混招碰上了火家人的犟牛脾气,要是换了别人,估计早就陪阎王老子喝酒去了。
  
  严景天听到林中严守义一片闷哼,又是噼里啪啦的皮肉击打做响,猜到严守义无法让火小邪松口。水妖儿坐在自己面前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严景天面皮发烫,不禁站起来说道:“严守义,叫他松口这么难吗?比开锁都难?”严景天比严守义的脑子灵巧不了多少,他也一门心思指望着火小邪就这样松口,而不是打昏或者脱掉衣服了事。
  严守义在林中闷哼:“是!是!”随即又传来噼啪的抽打声,恐怕再等一会,严守义真要把火小邪象举沙袋一样举起来,摔鳝鱼一样摔死在地。
  水妖儿突然笑了起来,站起身说道:“好了好了,火家严大哥,你们的身手天下一等一,可犯起牛劲来,也真是天下一等一,非要把南墙撞个窟窿吗?直接把衣服脱了,不就行了?还管他松不松口?”
  严景天心中一想,对啊,不就是这样吗?我怎么糊涂了呢?这天杀的火小邪,你差点让我们把脸都丢光了!
  严景天嘴硬,嚷道:“严守义!用重手捏脱他的下巴!”
  水妖儿叹了口气,叫道:“好了好了!别杀他了!我就是逗你们玩的!玉胎珠在我这里,不在他肚子里!”
  严景天一愣,还是轴的要命,说道:“你不是说给他吃了吗?这小子也说他吃了啊?”
  水妖儿叹道:“哎呀,我说话你们信一半就好了,我给他吃的是两块冻硬的羊粪蛋而已啦!东西在这里哪!”
  严景天低头看去,果然水妖儿手中拿着两颗玉胎珠,摆在严景天眼前。
  严景天嘿嘿傻笑,说道:“也好,也好!省事不少!严守义,不杀他了,把他带回来!”
  水妖儿驽了驽嘴,说道:“呐,拿去吧。”
  严景天摸出油纸,将玉胎珠包住,揣入怀中,笑道:“水妖儿,真服了你了。水克火,水克火,我是甘拜下风。”
  严守义的木雕脸已经气歪了,喘着粗气把火小邪又拽回原地,眼神十分尴尬的看着严景天。火小邪也正呼哧呼哧累的直喘气,仍然挂在严守义的腰间。
  水妖儿指着火小邪,说道:“这小子挺好玩的,留着当猴子耍吧。对不对,猴子?”
  火小邪大怒,愤然大骂:“你才是猴子!”岂知一张嘴,噗通一下跌倒在地,这才想起来自己被水妖儿激将的松了口,心中黯然:“天杀的小妖精啊!老子又栽在你手里!”
  严守义腰间一松,嗵的一下跳开几尺,身子摆出架势,生怕火小邪又扑过来咬住自己,严守义可真是怕了!
  水妖儿拍着手掌边跳边笑,活脱脱一个天真的小姑娘的样子,笑道:“真好玩!真好玩!”
  火小邪身子翻了翻,盘腿坐在地上,手臂仍然在身后绑着,拧了拧早已酸疼的下巴,看着水妖儿骂道:“小妖精婆子!日后定饶不了你!”
  水妖儿也凑过脸去,指着火小邪的鼻子,说道:“我又救了你一命!你还要报复我!你真是没心没肺的东西!”
  火小邪哼道:“小妖精,你再戏弄老子,老子立即死给你看!实话告诉你,老子有项自杀的绝技,只要眼睛一翻,一口黑血喷你一身,顿时变成厉鬼!你信不信!?”
  水妖儿娇笑道:“我才不信!我才不信!你想骗我,还早了一百年呢!”
  火小邪哼了一声,正要回嘴骂水妖儿,只听严景天狠狠嘘了一声,说道:“别说话!”
  火小邪一愣,顿时闭上了嘴。水妖儿看严景天神色严肃,目光如同一只敏锐山鹰,哪还是刚才被水妖儿戏耍时憨呆的样子,水妖儿知道这遭绝不是儿戏,也赶忙顺着严景天的目光看去。
严景天蹲下身子,将手按在地上,慢慢抬起,说道:“有大队人马要经过下面岔路口!”
  严景天站起来,向下看去,任凭山风劲吹,身子却纹丝不动,如同深深扎在了山顶石头上。渐渐有密集的马蹄、辙重声远远传来,片刻工夫,声音就越来越大。从山顶望下去,只见岔路口奔来了大批人马,还有三辆驮着极大的黑色铁箱的四轮马车,用四匹马拉着,也奔了过来。
  严景天眯起眼睛,嘴中默念道:“二十二人,四十五匹马。”
  水妖儿听的见,赶忙问道:“严大哥,你眼力真好!”火家人的这些手段,水妖儿不得不佩服了!
  严景天说道:“拿盘儿的小伎俩而已!水妖儿过奖了!打头那两个人,就是张四和周先生!呵呵,张四竟然连夜舍了自己奉天城的家业,重出江湖了!哼哼,除了全套的钩子兵,连豹子犬都一起带出来了!”
  水妖儿面色微变,说道:“连那种怪物都带出来了?可是装在马车的黑箱子里的?”
  严景天点了点头,说道:“御风神捕,可不是虚名!除了没有和我们直接对抗过,天下还真没有他们抓不住的贼了!他们若是现在放出豹子犬来寻我们,可就麻烦了!”
  水妖儿凝神而视,显得心事重重。
  火小邪坐在地上,也是能看到山下的光景的,听严景天这么一说,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山下岔路口,周先生下马打量一番,转身对张四爷说道:“张四爷,他们分两路走了!看蹄印,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
  张四爷说道:“周先生,我们分兵两路,追着去吧!”
  周先生翻身上马,说道:“不妥!我们刚刚出了奉天城,很快张大帅,关东军都要知道。此时不宜分开!既然已经出城,尽快避过风头才好!我看我们还是一起去通河镇的风波寨休整。”这周先生说的风波寨,乃是张四爷在通河镇的一处隐蔽的大宅,专门用来临时躲避之用。
  张四爷说道:“我们人数众多,十分显眼,多少会惊动他们,要不放出大嚼子和三嚼子,让它们追上一段?”
  周先生说道:“我看也不必了!那丫头小翠、严景天、火小邪他们几个人就算再厉害,也在我们宅子里留下了气味,我已经收了。到时候只要让嚼子们闻一闻,再追也不迟!”
  张四爷说道:“好!就听周先生的!”
  张四爷回头喝道:“弟兄们,全都跟上了!”
  那一众人马就要启程,那三辆大车中的一辆,突然咚咚做响,不住晃动起来,里面有低低恶吼连连,十分惊人。驾车的钩子兵叫道:“张四爷,二嚼子有点不耐烦啊!麻烦您来看看!”
  张四爷打马回头,来到车边,揭开车身上的一个铁盖,冲里面说道:“二嚼子,安静点,再走一会,放你出来跟着我们撒欢!现在别闹!”
  箱内那动物两只铜铃大小的眼睛眨了眨,又低低吼了两声,总算安静下来。
  张四爷关上盖子,叫道:“走啊!天亮之前赶到风波寨!”
  马嘶连连,一众人马烟尘仆仆的飞驰而去。
  
  严景天看着张四爷他们奔驰而去,面若寒霜,说道:“这御风神捕,不出江湖则已,一出江湖,声势竟是如此惊人!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今日看来算我们运气。嘿嘿,恐怕这世道要更有趣了!”
  水妖儿也慢慢说道:“我爹爹准我偷玲珑镜,难道就是为了逼他们重出江湖?这可玲珑镜,到底有何稀罕之处,竟能让张四舍了硕大的家业?”
  严景天说道:“这个我也不知。水妖儿,玲珑镜可在你身上?”
  “在。”水妖儿一反手,从背后的背囊中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我已经细细看了,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似乎只是一面普通的铜镜罢了。”水妖儿说着,把镜子递给了严景天。
  严景天接过,细细打量,只见这镜子十分平常,呈椭圆形,除了镜边雕刻着异常精美的花纹以外,并没有镶嵌任何玉石宝珠,看质地也不过是精铜打造而已。
  严景天皱了皱眉,说道:“也许是我们才识浅薄,看不出这镜子中的惊天秘密。”
  水妖儿说道:“我拿给我爹爹水王看看。”
  严景天将镜子还给水妖儿,说道:“水王见多识广,是我们五大世家中最博学之人,应该能解。只是……水妖儿,张四已经出山,必定对你穷追不舍,特别是豹子犬,更是凶恶!你此行可要小心!要不然……”
  水妖儿一笑,说道:“严大哥若是不嫌弃,可否带着我入关呢?我知道你们要去山西王家堡王家大院,刚好我爹爹也应该在山西一带浪荡着。”水妖儿这句话说中了严景天的心思。
  严景天想了想,说道:“也好!以我们水火两家的交情,你又是个小丫头……呵呵,不是小丫头,是我们之间彼此也有个照应!咱们现在就走吧!”
  水妖儿蹦起来,勾住严景天的脖子,紧紧贴住严景天,撒娇道:“严大哥真好!我见到我爹爹,一定说你好多好多好话!”
  严景天手足无措,任凭水妖儿搂抱着,说话也结巴了:“唉,水妖儿,别这样啊。”
  水妖儿松了严景天,眼神又落在火小邪身上。火小邪哼了一声,也不搭理水妖儿。
  水妖儿如同大人一样,摸了摸下巴,踱步道:“这个猴子怎么办呢?”
  火小邪骂道:“谁是猴子!”
  严景天说道:“这还真是有点麻烦,他听到不少我们的事情,放他走吧,恐怕要出乱子。我看,给他个痛快,埋在山上算了。”
  严守义顿时跳上一步,准备动手。
  火小邪仍然哼道:“要动手就快点,我也好去阴曹地府见我的几个兄弟!你们今天放了我,我也会找你们算账!”
  水妖儿拉住严景天的胳膊,说道:“严大哥,我看要不咱们就带着这个猴子吧?以他的本事,逃不出我们三丈之外的。我一路上,也有个乐子耍耍!”
  火小邪骂道:“小妖精!你快快杀了我吧!”
  严景天想了想,说道:“也好!就留着他吧!”
  严守义重重跺脚,但也不敢发作。
  严景天转身看着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你我有缘,这趟路你就跟着我们,若是你造化到了,没准能……”严景天说到这里,生生忍住不说,略略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抱歉了!”
  火小邪还没有来得及注意,只觉得严景天身子一晃,竟不见了。火小邪随即感到脑后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严景天这一击极重,火小邪也不知过了多长才悠悠转醒,仍然头痛欲裂。火小邪睁开眼睛,眼前逐渐清晰,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败屋子角落的干草堆里。火小邪手一抬,摸了摸自己后脑,低声骂道:“疼死我了。”
  火小邪一个激灵,翻身而起,顿时忘了疼痛,四下看去。屋子里空荡荡,静悄悄的,并无人声。看透进来的光线,大概是中午时分。火小邪没敢叫嚷,轻轻从草堆里爬出,心想:“这姓严的两个混球和那个小妖精不会把我丢这里吧。”
  火小邪想到这里,一个猫腰蹲起,向前爬去,可爬了两步,正想站起来,右脚脚踝上猛的一紧,把火小邪拉住。火小邪低头一看,只见脚踝上绑着一根土黄色的绳索,蹦的笔直,绳索一端则系在屋角的一根立柱上。火小邪暗骂一声:“奶奶的!栓猴子呢!呸!什么猴子!该死的小妖精!”
  火小邪蹲下身子,拉扯那根绳索,可这绳索材质古怪,十分有韧性,好像是牛皮筋做成的。火小邪气不打一处来,一屁股坐下,想把脚踝上的绳索解开,可这绳索系的也怪,火小邪又是抠,又是挠,却不能解开分毫。火小邪暗叫:“这是什么捆法?”火小邪见解不开脚踝上的绳结,又去解绑上柱子的一端,同样毫无办法。火小邪骂道:“看样子他们也不想解开了,打的都是死结!奶奶的,老子用牙!”
  火小邪混劲发作,把绳子拉起来,放进嘴里一通乱咬,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可别说能咬断,反而越咬觉得越韧。火小邪大怒,把绳子吐出,握着绳子又在地上墙边,凡是坚角锋利之处,都磨了个遍,折腾的大汗淋漓,还是不能损伤着绳子丝毫。
  火小邪喘着粗气,把绳子往地上一丢,干脆大叫起来:“有人吗!要死了咧!”
  房子外面扑腾腾惊飞几只麻雀,还是鸦雀无声。
  火小邪又大喊:“姓严的!妖精婆!还在吗?做人不厚道啊!”没有人应他。
  火小邪连续骂了半天,终于头一低,死了心思,想道:“一定是把我丢在这荒郊野外喂野狗了,还算他们仁义,没有宰了我。”火小邪又渴又累,喘了两口粗气,把屁股挪了挪,靠在墙边,叹道:“浪得奔、老关枪、瘪猴,做大哥的对不住你们,又没什么本事,一根破绳子都解不开,还让人当猴子耍来耍去,丢在荒郊野外等着喂野狗。唉……”
  火小邪叹了几口气,心中想着自己在奉天的日子,又想起老关枪被郑副官一枪打死,浪得奔大吼窒息的等等光景,悲从心来,抽了抽鼻子,眼角滚下一滴热泪。火小邪抬手把眼泪擦了,用胳膊拢了拢乱草过来,蜷着身子躺了下来,全身劲头已泄,竟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火小邪的一个梦境升起,乃是自己正处在一片火海之中,火焰烧的极旺,毫无退路,火小邪撕心裂肺的大喊:“爹!娘!救我!”可就是无人回答。眼看火越烧越旺,就要烧到自己跟前,一个古怪打扮的人从火中跳出来,穿着从未见过的黑衣,蒙着脸面,双手举起一把明晃晃的细长弯刀就要向他刺来。
  火小邪大叫一声,惊醒过来,已经满头大汗。这个梦火小邪已经是无数次的梦到,却从不知这个梦是何意。只是这次梦的格外清晰,就像发生在眼前似的,甚至连火焰的炙热感在梦中都能感觉到。而且,梦中的那把刺向他的刀也格外的清晰,火小邪在张四爷家见依田少将手中持的就是这种刀,乃是一把日本武士刀。
  火小邪一醒,心中仍然蹦蹦乱跳,刚才那感觉真是命悬一线,便从胸口再次涌起一股子劲头,抖擞了精神,翻身坐起,又把绳子拾起,卖力的拉扯起来。
  火小邪这次更是使尽了手段,整个人如同猴子一样又蹦又跳,还伴随着低声怪叫:“哇,呀呀,啊,你妈的!日……啊啊,噶!”
  火小邪正在张牙舞爪、全神贯注之际,只听耳边传来“哧”的一声轻笑。
火小邪大惊,身子一顿,四处看去,大叫道:“谁!谁!装神弄鬼*****!”
  “猴子!你嘴巴真是欠收拾!”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轻轻一声响,一个人影从房梁的角落处倒吊下来,竟是用脚尖勾着木梁,整个人垂下来,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火小邪,说道:“你想这样解开牛黄绳,再跳几年也没用的。”说罢,脚尖一松,身子在空中一个旋转,平平稳稳的落下了地。
  这女子就是水妖儿。
  火小邪倒是有些尴尬,嚷道:“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水妖儿背着手走了几步,边走边踢地上的杂草,说道:“我一直在啊。”
  火小邪说道:“胡说!”
  水妖儿转过脸,满脸古怪精灵的笑道:“谁胡说了,刚才是谁边做梦边大叫,爹!娘!救救我啊!睡觉之前还哭了鼻子的?羞,羞羞!”说着刮了刮自己脸,吐出舌尖,从火小邪做个鬼脸。
  火小邪脸皮更加发烫,知道水妖儿没有说假话,嚷道:“我,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水妖儿笑道:“你想找到我水妖儿,恐怕你还要练上一百年呢!我可是水家的人哦!哼,算了,说了你这土猴子也不懂什么。”
  火小邪的确不知道在山顶严景天、水妖儿说的什么水王、火家、水家、御风神捕都是什么意思,只是冥冥之中觉得,他接触到的都是江湖中鲜为人知的秘密。火小邪眼前这水妖儿,怎么看都只是和他年纪相仿的一个小姑娘,却知道这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又有胜他百倍的一身本事,不知怎么,火小邪对水妖儿升腾出一股子敬畏之感。
  火小邪口气一软,说道:“啊……我的确不懂什么?大姐啊,水,水大姐,能教教我这个绳子怎么解吗?”火小邪从小做贼,硬也硬的起,软的软的住,在奉天城的时候,钻人裤裆、求爹爹告奶奶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这一番问还真应了“不耻下问”的古训。
  水妖儿眉毛一拧,十分不悦的叫嚷道:“不准叫我水大姐,好恶心啊,真恶心,你这个东北土猴子,是不是碰到三岁大的女娃娃都叫大姐啊?碰到谁就叫大姐!好恶心好恶心!叫我水妖儿!水!妖!儿!”水妖儿的口音尽管南北混杂,听不出哪里人,但似乎对东北话里套关系时一股茬子味的“大姐”称谓很不喜欢。
  火小邪学着说话,口气更软:“好,好!水,水妖儿,水妖儿。”
  水妖儿没想到火小邪竟然口气真的软了,倒是有些吃惊,看着火小邪噗哧一笑,说道:“怎么了猴子,一下子就软了?是服了我了?
  火小邪抓着头皮,献着媚笑,说话也甜了:“服了,服了,请水妖儿屈膝赐教!”
  水妖儿叫道:“屈膝赐教?讨厌!”
  火小邪张大嘴巴,赶忙说道:“屈,屈屈屈尊赐教!不惜赐教!万万赐教!我没读过书,不知咋说!”
  水妖儿呸道:“你这坏蛋猴子,看着嘴软,估计满肚子坏水翻滚呢!嘴巴上占人家便宜。”
  火小邪满脸委屈:“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是真的服了!”
  水妖儿掩着嘴咯咯娇笑,说道:“你要是真的服了!跪下磕三个响头,叫我声奶奶,我就告诉你!”
  火小邪听了,本想嘻哈两句,可脑子一过这句话,气的他傲气升腾,顿时脸上也跟着一冷,啪的把绳子一摔,一屁股坐下,骂道:“不说就算!得意个屁!”
  水妖儿微微一愣,也不生气,说道:“呦,翻脸比翻书还快哪!你这猴子脾气也太坏了吧!”
  火小邪骂道:“爱咋地咋地!另外,再叫我猴子,我就跟你急!”
  水妖儿跳着脚叫道:“猴子,猴子,猴子,土猴子,野猴子,红屁股猴子!”
  火小邪一跃而起,指着水妖儿骂道:“你还叫!”
  水妖儿一吐舌,继续边跳边唱:“土猴子,野猴子,红屁股猴子!哈哈,猴子猴子猴子!”
  火小邪脸上发烫,正想狂吼乱骂,念头呼又一转,想道:“这小妖精性格多变,装疯卖傻,估计又是故意耍我,我绑在这里,打又打不着她,骂她她也不生气,我再折腾还真成猴子了!”
  火小邪想到这里,心中也宽了,吹了个口哨,又坐了下来,无精打采的说道:“小爷我懒得理你,我睡了。” 火小邪自己给自己下台阶的本事,也是奉天城中下五铃小贼的一流水准。火小邪说着,还真就往草堆里一靠,闭上眼睛睡觉。
  水妖儿又唱了几句猴子长猴子短,见火小邪真的闭眼不搭理她了,轻轻一笑……猛然间,水妖儿脸上那小女孩一般的顽皮样子顷刻散去,一下子似乎长大了七八岁,显得亭亭玉立,成熟文静,宛若一个大家闺秀。
  水妖儿的口气也变,语气轻柔而清脆的说道:“火小邪,你真不想知道怎么解这根牛黄绳了吗?”
  火小邪闭着眼睛,听到水妖儿说话声音,又是一惊:“怎么换了小妖精的娘说话了?我的老天!”火小邪身子一抖,睁眼坐起,果然看到眼前的水妖儿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神态气质清雅动人。
  火小邪和水妖儿拌嘴也拌累了,见水妖儿这种神态,不禁坐直了身子,小心说道:“你,你,你是水妖儿?””
  水妖儿浅浅一笑,美艳不可方物,说道:“水家女子,脾气性格千变万化,你也不用惊讶。我就是水妖儿。”
  火小邪说道:“我很想知道的,可你,你……”
  水妖儿说道:“我看你已经服输,又颇有诚意,告诉你吧。”
  火小邪还能如何?自然十分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谢谢啦!”
  水妖儿盘腿坐下,指着火小邪脚上的绳子说道:“这牛黄绳,不怕拉扯不怕摩擦,就是怕尖刀切割而已……你看你脚头的绳结。”
  火小邪低头看着绳结,说道:“绑的古怪,但就是解不开,是不是太紧的原因?”
  水妖儿淡淡说道:“这绳结是个障眼法罢了,牛黄绳不是绑起的,而是锁上的。绳结其实是个锁头,绳子一端塞进绳结的锁眼里,就锁上了。”
  火小邪万分吃惊,把绳结翻起一看,皱眉道:“可是,怎么看都不像能塞进去的啊,一点松动都没有……”
  水妖儿说道:“这牛黄绳,需火家人的秘技才能打开。你伸手摸一下,能在绳子内摸不到不少硬块,火家人只需要同时掐住其中五个硬块,再同时用力挤向一边,这绳子就开了。”
  火小邪听着也按照水妖儿的指示伸手去摸,果不其然,在脚踝的绳子内,摸到几个如同肉筋一样的凸起,如果说牛黄绳是一根粗大的牛筋,那几个凸起就是这牛筋中的牛筋。火小邪伸手去掐,左右手各掐住一个硬块,挤了挤,似乎是活动的。火小邪还想再用其他手指同时掐住其他硬块,却发现无比艰难。
  火小邪试了半天,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说道:“同时捏住五个硬块,这怎么可能?”
  水妖儿说道:“你当然做不到,火家人能做到。”
  火小邪又试了一次,仍然绝无可能。一条手指粗细的绳子中,有五个硬块,又滑又韧,必须要靠指尖的力道极力保持着才可捏住,稍不留神、劲力不稳就滑脱了,两三个同时捏住还有可能,而要五个同时捏住,又要同时挤向一边,就不是常人所能了。火小邪叹道:“这个我做不到!那就解不开了?”
  水妖儿说道:“法子告诉你了,解不解的开靠你自己了!”
  火小邪抓耳挠腮,说道:“你倒是告诉了我法子,就好像知道了月亮在天上,但必须把月亮摘下来一样。我一个人怎么能做到?”
  火小邪这么一说,脑子又一转,飞快说道:“水妖儿,咱们俩一起来不就行了?我捏住两个,你捏住两个,我再用牙咬住一个,一二三一起挤,不就行了。”
  水妖儿微微一笑,说道:“你倒是会想,但我只说告诉你解牛黄绳的法子,并没有答应解开你啊。我真要解开你,用刀子一割就行了,还用这么费事吗?”
  火小邪失望的说道:“是啊,是啊,我是犯人,你是看守,怎么会放了我。”
  水妖儿眼睛一闭,慢慢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累了。
  火小邪看着水妖儿,不知她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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