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异闻录 作者:囧TL (18+,慎入)

来源: 画眉深浅 2010-02-20 16:57:52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98863 bytes)


【琉璃盏】

  序章 返家

  阴暗的树木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是这个吗?”一个带着佩剑的女人问道。
  “应该没错,”另一个头戴斗笠之人回答,“我亲眼看到,裘师哥手里的就是这个。”他一面说,一面打开手里的包裹。
  其它两人的目光则紧随着他的手指,随着包裹一层层被剥开,两人的眼睛也瞪的越来越大。
  ——终于,包裹完全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赤裸的袒露在三人面前。
  “这……这……”带着佩剑的女人惊讶的尖叫,“怎么可能?你……”
  头戴斗笠之人咳着血,喘息道:“原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终于明白,裘师哥他……”
  但是,他没有机会把话说完了。
  林中,又回复了寂静。
  一股带着恶臭的血腥的气息,在空气中渐渐飘散开来。
 
  十月份的常胜王府,万物萧瑟,已颇有些寒冷。院工们此时最忙,每日不停的清扫,仍是不断有落叶自树上飘零而下,落在院里。百花此时也光辉不在,只剩几个品种的菊花,在寒风里独自傲然盛开。
  花椰坐在院墙下树阴里,抬头看天空。此时树枝早已没有遮天蔽日的绿叶,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将灰色的天空割裂成无数小块。阳光很刺眼——但也只是刺眼而已。刺在身上,却只觉得软绵绵的,再也没有三伏天那火辣辣的炙痛感。
  她的身侧,奶娘郭嬷抱了她的孩子,刚刚喂完奶,轻声呢喃着俚语小调,拍着他的脊背,似在哄他入睡。那孩子偏不是一个爱静的性情,左摇右晃,似是对这世界有无穷的兴趣,就是不肯乖乖睡着。
  孩子“吭吭”两声,似乎要哭,郭嬷急的有些忙乱,花椰却只转过头,冷冷的看着他。孩子向她伸出手,似是无意的,花椰犹豫一下,还是将手递过去,教他拉住。孩子立即安静下来,将她的手指送入口中,一边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一边嚼吮着。
  郭嬷讨好的冲她笑:“果然还是自己的母亲最亲呢。”花椰淡然道:“有一天他会跟你亲胜过与奴婢。”郭嬷连声推辞,脸上却洋溢的化不开的骄傲。
  孩子终于慢慢熟睡,花椰起身,推门回屋,常胜王正与张淡香下棋,张淡香一直在输,连声娇嗔常胜王下手太狠,惹得常胜王得意的大笑不止,转头一看花椰进门,伸手向她道:“来,坐到寡人跟前。”
  花椰应了一声,将热茶斟在杯中,端着跪坐在常胜王身侧。常胜王似是无意的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张淡香笑道:“孩子终于安静了?”花椰点头,张淡香道:“那孩子只要一会看不到你,便一直哭闹不休,奴家这个母亲的地位啊,在他心里甚么也不是。”花椰接口道:“溥儿还小,等他大些,便只会记得淡香姑娘,不会记得奴婢了。”
  常胜王抚摸着花椰的脸颊,笑道:“也说不定他会认定郭嬷才是他母亲。”张淡香脸色微微一暗,悻悻然道:“反正奴家既不是生他之人,也不是哺育他之人。”
  常胜王笑,起身走到她身侧,将抱在怀中,道:“唷,都做母亲的人了,还吃醋。”张淡香娇嗔道:“奴家哪敢?”知道任性也要有限度,努力打起精神。
  花椰为二人收拾残局,将棋子诸一分开放入盒中,常胜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门外便有婆子传道:“禀王爷,叶侍卫求见。”常胜王道:“传。”便听门扉“吱呀”一声分开,叶无雨推门而入,拱手道:“王爷,常兄弟和蔺兄弟回来了。”
  常胜王双眉一挑,道:“平安无恙吗?”叶无雨道:“自是无恙……”张淡香为常胜王举起罩衣,常胜王边穿边道:“走、走,带寡人去看看他们。”叶无雨趁他们二人穿衣的空档,向花椰凝视半晌。花椰自然明白,目光并不与他相触,却微微点头。叶无雨见她应允,难掩心中兴奋,喜上眉梢,待常胜王换好衣服,便急忙转身,头前领路,引他离去。
  等常胜王出门,张淡香才长叹一声,一直保持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住,阴暗下来。花椰将她神情看在眼中,为她将热茶奉上,张淡香接过,花椰轻声道:“奴婢是在大约五岁之时,被卖入花府做了婢男的。”张淡香挑眉,花椰继续道:“奴婢自懂事之时起,便只记得自己是花家大小姐的贴身丫环。在那之前,奴婢生于何处,长于何处,父母是谁,姓甚名谁,全都一无印象。”
  张淡香忽然明白她是在宽慰自己,心中一动,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有些想哭。
  ——生孩子生的要死的人不是她张淡香,是花椰。可是花椰对这个差别送掉自己性命的小东西连一天所有权也没有,这当母亲的权利便被自己夺去,她有甚么资格抱怨呢?她当知足了!
  (*^_^*)
  一进门便见常无言与蔺无相二人跪在厅中央,听到声响,齐齐下拜道:“王爷……恕卑职回来晚了!”连连叩头。
  常胜王嘴角抿起一抹嘲弄的窃笑,暗道果然是女人便都过不去美人关啊,伸手相掺道:“快起来罢,寡人不怪你们。”叶无雨却道:“好兄弟啊,你们这段时间是去了哪里?可教王爷担心死了。”
  二人脸上显出迟疑的神色,蔺无相连连搔头,常无言道:“说来……说来只怕王爷不信,卑职……卑职等……不记得了。”
  常胜王与叶无雨同时挑眉,常胜王道:“一点也记不得?”常、蔺二人只对以苦笑。常胜王亦苦笑,道:“也罢,回来就好。”摆一摆手,道:“寡人准你们告假十天,休养休养,再回来复工。”常、蔺二人齐声称谢,又再叩首,起身告退。
  常胜王叹一声,暗道果然如那老道所说,这二人归来的时期,比自己晚整一个月。他心中一动,想起叶无雨以前提到的那些案例,转过身想问,却见叶无雨神色颇有异样,便一皱眉。
  叶无雨立即察觉,低头拱手道:“卑职有罪!”
  常胜王皱眉道:“你在想甚么?”叶无雨却没有立即回答,沉吟片刻,道:“卑职……卑职在想全国发生的失踪案件。”
  这到是常胜王的想法不谋而合,常胜王点头道:“不错,寡人刚刚也想到这点。”又道:“反正风头也已经过去,近期你就可走一趟京城,去将失踪案件的卷宗核对一下,看看案情还有没有后续发展。”
  叶无雨拱手道:“卑职领命。”转身而去。


  一章 男人之爱
  
  等叶无雨返回住处,花椰早已在他房中等待。将门关好,叶无雨便拥着花椰滚到床榻之上。他早知道花椰身子已不打紧了,大概全是拜那桂圆所赐,花椰生子之后第二天便如常人一般——不,是比以往气色还好得多。二人如常般云_雨一翻,事了,花椰起床穿衣,叶无雨摸着她的纤腰忽尔叹息。
  花椰转头看他,将眉一挑就当问话,叶无雨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答道:“王爷不说实话,他分明记得失踪之时自己去了何处,发生过甚么。”花椰回手轻抚他的鬓发,道:“王爷想是遇到了甚么难以启齿之事。”叶无雨沉吟,抬头看她:“椰子姑娘,你是否也是有甚么难言之隐,才不敢将真相告诉叶某?”
  花椰的面颊如胭脂般娇嫩的粉色迅速退去,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苍白。叶无雨甚是后悔,正欲道歉,花椰轻声道:“奴婢害怕叶大人知道了会害怕。”
  叶无雨皱眉道:“叶某没有这般胆小。”花椰轻声道:“其实……奴婢的母亲与叶大人只怕不是同类。或许王爷也是遇到了奴婢母亲的同族……”
  叶无雨大吃一惊,翻身自床上坐直身子,骇然道:“不是……不是同类?”花椰不看他,自顾穿起衣衫,道:“叶大人请便,奴婢回去了。”说罢推门离去。叶无雨眼睁睁看她出门,伸了伸手,却不知该做何表示。
  其实他早已料到,失踪的人经历大概与异族有关,但确怎么也没想到花椰的母亲也是其中之一,这才失了态。待他反应过来,暗自后悔不迭。——异族又怎样?不久之前,不也有个修炼了一千多年的妖精嫁给了一个凡人,不但给他生孩子,还开药店给他养家糊口,最终居然还是那个凡人背叛了妖,害那妖失去千年道行,被镇在一座塔下。——可见许多时候,凡人的面目比起妖更加可憎。
  数日之后,叶无雨派向全国的线报便一一回报,果然,就近一两个月内,全国失踪人口已陆续返回当初失踪之地,但无一例外,全失了忆,完全想不起数年间自己到底去了哪里。有些失踪年份短的,虽不适应,但还可勉强继续生活。但也有失踪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的人,回到自己的住地连亲人都已不认识他,有些甚至早已家破人亡,这些人难以承受打击,或疯或傻,或自杀身亡。叶无雨将这些结果上报于常胜王,常胜王一边看,一边冷笑道:“告子有云:食色,性也。果不其然。”叶无雨听他话音,似是失踪人去的地方还有美男有关,正要发话,却听身侧一个有些沙哑的嗓音接口道:“我娘就时常说,美色、权利、武力、面子,是女人就贪爱这些东西。”
  常胜王转身笑道:“你这个小精怪,又在发表惊人之语。”说话的当然是戴左儿,常胜王招她服侍本意是照顾花椰,现在花椰又手伤口早已痊愈,不必她再服侍,但戴左儿人力气颇大,性格单纯爽朗,做事风格往往与王府其它人不同,反而很对常胜王的口味,便将她一直留下自己身边做贴身丫环。
  戴左儿听他嘲弄自己,不服气的道:“本来就是!前些年我娘的师兄和师弟,好像就为了一本武功密籍,与石梁派三大高手对阵,结果双方都没讨了好去。——大家学武原本只为强身健体、保家为国,又何苦因为一本破书弄出人命?这不是贪心是甚么?”
  常胜王与叶无雨具是一呆,一时说不出话来,叶无雨惊讶道:“啊,那阵仗卑职也听说过,那本秘籍还是教石梁派的人得了去,但后来传说得那秘籍之人,却练功练的走火入魔,最后还是死于非命。”
  常胜王心中却想起另一件事,皱眉道:“那么说来……你娘会武艺?”戴左儿心虚的低头,轻声道:“是。”常胜王似是想起一件遥远的事,无心与他们啰嗦,挥手道:“都下去罢。”戴左儿无奈,与叶无雨一同退出门外,叶无雨轻声道:“戴姑娘的母亲原来就是青城派门下。”戴左儿道:“早就不是啦。”叶无雨疑惑:“此话怎讲?”戴左儿道:“还不是为了左儿?我娘不经掌门同意便私自将左儿生下,当年便被师祖革出门籍,永不召回。”叶无雨叹了一声,赞道:“你娘真不容易。——她不怪你爹么?”
  戴左儿耸肩叹道:“我娘深爱我爹,宁愿为他而死,何况受这点小委屈?”说着她长叹一声,“我娘唯一所怨的大概只有上天,它不但将我爹娘拆散,还令我娘在自己有生之年,再也没见到我爹一面。”
  叶无雨不禁感慨好个贞烈男子,戴左儿却突然道:“咦,大人,你刚说,那石梁派得了秘籍,却练功练的走火入魔?”叶无雨点头道:“叶某听说是如此。”戴左儿却皱眉道:“可是左儿听说的版本却是,那秘籍被石梁派内部奸细偷走了,还很残忍的杀死了原本持秘籍的人。”叶无雨讶然道:“残忍的杀死?怎么石梁派的人却没有人报官呢?”这可和他知道的版本差了太多,但他毕竟已经脱离江湖甚久,以往道上的朋友见他都躲着走,也难免有些消息闭塞。
  戴左儿不禁好笑:“叶大人,你教他们怎么报官?为夺一本破书聚众斗殴本就是违法之事,而且之前他们还打得青城派我娘那几个师兄师弟一死两个重伤,报到衙门里根本讨不得好去。——再说,习武之人打不过人家,只能抱怨自己武艺不佳;或者门下人勤修武艺去报仇,或者自己勤修武艺去报仇。怎能报官?好像小孩子打架打输了,便回家找自己的父母去打回来出气一样,让人瞧不起。”
  叶无雨一时口拙,苦笑不已。这道理他本是明白,只是在王府做事久了,居然将这些江湖规矩全都忘光。——习武之人大多成帮结派,互相通气,做事自有自己一套规矩;他们不爱和当官的打交道,怕被人嘲笑没本事,出问题都习惯按自己的规矩来处理。——衙门一般也不大管他们聚众斗殴之类的事,只要别闹得太惨,死太多人就不理;就算有心想管,也是吃力不讨好:江湖中人多半不会与衙门办案的官差配合,有时甚至反而和仇敌联手对抗原本是想来帮助他们的官差。——不为别的,面子而已,却还要美其名曰:江湖规矩。



  二章 认亲
  
  叶无雨道:“那他们后来如何善事?”戴左儿耸肩道:“谁知道?左儿入宫之前,还听说他们仍在四处找凶手。”叶无雨苦笑道:“那秘籍岂非反而成了不详之物?拥有他的人,都会被人害死。”戴左儿仍是耸肩,道:“平时一个个张口闭口‘吉日’呀、‘头彩’呀、‘犯冲’的,对鬼神敬怕的不得了,遇到武功秘籍之类,却谁都不怕了,宁愿不要性命,也要争了去。”
  叶无雨叹息一声,与戴左儿道别,回到档案陈列室,将卷宗整理一番,失踪之事算是告一段落,可以封存了。待他整理完毕,长出一口气,心中却突然一动。
  ——青城派的戴氏……难道……是“那个男人”么?
  (*^_^*)
  自常胜王失踪归来之后,不知是当真因为大丧期间,抑或是因为被小蝉的真实身分刺激到,总之常胜王都收敛了心性,不再整日与伶人歌伎胡闹,每日只轮流在十一位妾室屋中留宿——当然个中最宠者还是张淡香。
  这日夜,常胜王没打招呼便突然来到“遗芳阁”,命张淡香与花椰齐上床,尽情与二男厮混一番,沐浴之后,大被同眠,左右手分别搂住了张、花二男子,却长叹一声。张淡香与花椰齐声问道:“王爷可有甚么心事?”常胜王先是道:“没甚么。”停了一会,却又道:“椰子,”花椰应一声,常胜王继续道,“你看戴左儿之时,总是先看她身后,可是她身后有甚么?”
  花椰道:“是。她的背后,总是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头上包着头巾,头发花白,似久经风雨。但外貌虽然苍老,那男子的背却总是挺的笔直,腰上还挂着一把空的剑鞘。”
  张淡香惊讶的拥着被子坐起身子道:“甚么?椰子,你……你是说你看得到鬼?”花椰跪坐起身,垂首道:“是。奴婢并非有意相瞒……”常胜王不去理张淡香,打断她道:“那男子可是右眼下还有一颗小痣?”花椰讶异道:“容貌看不清楚,但似是有的。”
  常胜王苦笑一声,亦翻身坐起,以手抚面,半晌才道:“寡人怎得如此糊涂?那戴左儿……的性格、说话的证据、做事的风格……无一不是‘她’的遗传……寡人却只觉得喜欢,从未深想过原因……”张淡香与花椰面面相靦,常胜王又沉吟半晌,才道:“那戴左儿……极有可能,是寡人的亲生男儿。”
  花、张二人惧是一呆,张淡香忙拉住常胜王的手,惊恐道:“王爷……您……不会……是……”常胜王看到她神色惶急便猜到她在想甚么,抽回手皱眉:“寡人怎会做此等乱_伦之举?左儿的外貌并不对寡人的胃口。”
  张淡香安下心来,笑道:“那便要恭喜王爷了。”说着便往下拜。常胜王苦笑道:“恭喜甚么?你却要寡人如何认她这个亲男?”他用力搓着脸颊:“都怪寡人一时糊涂,平白糟蹋了一个如此节烈的男子大好的青春和人生。——想必她母男俩一定还在心中恨着寡人罢?”
  花椰轻声道:“奴婢所知左儿姐姐不是个有心机的人,若是仍对王爷心怀怨恨,面对王爷之时,必不会如此磊落。”常胜王点头,长吁短叹。
  张淡香抚掌道:“王爷,依奴家看来,不如王爷就将那姑娘认作干男儿,不管用甚么名目也罢,就算让她归了您的宗,待过了大丧之期,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将她嫁了,想她在天……在……在背后……的母亲,也会为男儿高兴。”
  常胜王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复又躺倒,长叹一声。张淡香嗔道:“怎么啦,王爷,还有甚么事想不开么?”常胜王摇头道:“不……寡人只是在想,再过半个多月便到冬至节,寡人要回京述职,与皇兄行祭天之礼,戴左儿家若是住的不在远,寡人就顺路随她一同到她娘的坟上看一看。”
  张、花二人皆明白,就算这趟不顺路,常胜王也一定还是会拐道到戴氏的墓前为她烧纸上香。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常胜王便梳洗穿衣,整装肃坐,命人将戴左儿唤到“常露厅”。戴左儿从未见他如此严肃,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心中惴惴的在他对面跪下,叩拜道:“奴婢左儿见过王爷千岁。”
  常胜王点头,挥手命旁人退下,道:“你昨日说,令堂曾是青城派门人,姓戴,没错罢?”
  戴左儿万没想到常胜王会突然提这茬,心中突突直跳,不敢抬头,轻声道:“是。”
  常胜王拿眼看定她,道:“寡人有一故友,原先也是青城派,也姓戴,闺名叫凤娥,不知与令堂可是熟识?”
  戴左儿大吃一惊,抬起头直直盯着常胜王,嘴巴大张着合不起来。常胜王皱眉,提高了音调道:“认不认识?”
  戴左儿复又垂首,道:“那……那便是……左儿……左儿的娘……王爷恕罪!”话没说完,便连连叩首。
  常胜王站起身,踱到戴左儿跟前,伸手去扶她,戴左儿却向后一闪,跌坐在地上,颤声道:“左儿……左儿……的娘,临……临死时对王爷……仍是念念不忘,所以……所以左儿大胆,擅自……偷入王府,原本只想看……看看王爷,看一眼便离去的……”
  常胜王长叹一声,又再伸手,却不容她逃避,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寡人没有生气。寡人很高兴,凤娥给寡人养育了这么一个优秀的男儿,寡人高兴的很,又怎会生气?”
  戴左儿被他抱住,身体一僵,听他把话说完,这才慢慢松弛,忍不住热泪盈眶,颤声道:“王爷……不怪左儿大胆……自作主张吗?”
  常胜王笑道:“寡人当然不怪。”松开她,见她满脸是泪,便拿出帕巾为她抹拭,道:“寡人根本不知道还有个你流落在民间。这些年来,你们母男都是怎么过来的?可苦了凤娥了!”
  戴左儿随手擦去眼泪,道:“我娘不苦,邻居大家对我们都很好的,我娘还教左儿武艺,时常说左儿身带王爷的血脉,便不能教人欺负。”
  常胜王抿唇笑道:“果然有你娘的风范。”将她扶起,道:“来来,坐在寡人身侧,好好给寡人讲讲,你们母男二人,这十几年来是怎么过来的。”



  三章 怀安县
 
  戴左儿便在下塌盘腿坐下,将自己成长趣事一一说给常胜王听。二人有说有笑间居然便过了午。有人送了饭菜进来,常胜王邀戴左儿同席,用罢午饭,常胜王待人撤下杯盘,突然又正色道:“如今寡人有件事想与你商量。”戴左儿听他说的认真,又紧张起来,只听常胜王道:“寡人想,等过几日,便对外宣布认你做男儿,你改随寡人同姓,算是归宗。”
  戴左儿沉吟半晌,皱眉跪拜叩首道:“王爷恕罪,左儿不想改姓。”
  常胜王大奇:“莫非你不愿认寡人做你的父亲?”
  戴左儿道:“不,左儿当然愿意……不过……不过王爷您有七八个儿男,您本不缺后人,可是我娘却只有左儿一个亲人,左儿不想改姓。”
  常胜王只觉得她的想法十分奇怪,道:“你若是随了寡人的姓,虽名分上是干男儿,可实际上却会当你亲生男儿一样看待,你将享受到的将是王室宗亲的待遇,就没人敢欺负你了。”戴左儿摇头:“现在也没有欺负左儿啊!只要左儿心里认了王爷,王爷心里认了左儿不就行了?何必要拘泥这些形式?”常胜王苦笑,戴左儿又道:“何况若是王爷当真把左儿当亲生男儿一般看待,那岂不是说左儿就要和王爷的几个公主一样,被囚禁在院子里?老死都不得出门?”她将嘴一扁,“左儿死都不要,会活活闷死人。”
  常胜王无奈道:“好罢、好罢,寡人说不过你。——此事先缓缓,先说另一件事。”戴左儿抬头看他,常胜王道:“不知你入王府之前,住在何处?凤娥葬在何处?寡人马上又要起程,回京述职,如果离得不远,寡人想顺道拐过去看一眼。”
  戴左儿呆了呆,正襟危坐,向常胜王连叩三个响头,哽咽道:“左儿替在天的娘谢王爷挂念。”常胜王苦笑摇头:“寡人不配受你这一拜。”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当下敲定路线,常胜王便吩咐手下人等安排行程和离城日期,向张淡香借花椰随行。张淡香百般不舍,但王爷要人,也只得同意。临别之日转眼便到,张淡香柔肠百转,拉着花椰的手一路送到院门前,苦着脸道:“王爷,妾可将这婢子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将人平安带回来。”
  常胜王好笑道:“又不是第一次借去,怎得如此婆婆妈妈?”张淡香的脸上流露出慌张的神色,低声道:“不瞒王爷,妾这数日一直心绪不宁,恐行程有变。”常胜王一笑,伸手搂住她道:“放心,寡人心里有数。——待大年除夕夜,寡人必带着椰子回返。”
  张淡香无奈点头,常胜王放脱她身子,率先步出院门,花椰向张淡香叩一个头,道:“姑娘保重。”转身追上常胜王的背影。
  张淡香又向前送了数步,强行忍住心中强烈想阻止花椰离去的冲动,眼望着她渐渐消逝在自己眼界之中。——她无法解释,自己心中这种浓烈的绝望感到底来自何处。
  (*^_^*)
  常胜王已决意要去戴左儿家走这一遭,又不愿太多人知道这段典故,便打扮成一个富商模样,与花椰坐马车,而随行只叫叶无雨、崔无绝、并戴左儿三人骑马跟随,一同往戴左儿家去。
  戴凤娥与戴左儿的家距离常胜王府不过二百里不到的距离,就在终南山脚下一个小县城,名做“怀安县”。怀安县与繁华的城市当然不能比拟,但民风质朴,戴左儿一回来,大家都认识她,皆向她打招呼,戴左儿亦一一回礼,就似乎整个县城都是一家人一般,互相关心。
  常胜王暗暗点头,住在这里,果然不会吃苦,凤娥真会选地方。戴左儿以前住的地方如今已经住了别人,常胜王不能再入内,只得作罢,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便随便找了家馆子,在偏僻的角落里找个桌子坐下。——在常胜王眼中,这个饭馆直可说是简陋的不堪入目,自然也没有厢房啊、雅座之类的设施,店小二人也粗糙,不如大城市里的精明。但在这偏僻之地,也没甚么好讲究的了,众人勉强坐下,叫了酒菜,戴左儿便向常胜王道:“你们可别抱太大希望,这里饭菜最大的优点就是份量足够,其余的么,就不必提了。”常胜王苦笑道:“无妨,平时吃多了美食,偶尔也可尝尝粗茶淡饭。”
  崔无绝好似甚么也不关心一般窝在凳上,叶无雨道:“戴姑娘,这镇里的人你都认识?”戴左儿点头道:“差不多罢。小镇人少么,大家总挨不过见面,自然就认识了。”。
  众人点头,他们听楼下小二也是不停的在招呼:“唷,张大爷,您来啦?”或者:“唷,这不是胡大爷么!少见、少见!”来的客人没有叫不上名的,他这般招呼,尽管是严冬,来吃饭的人心中也洋溢着暖意。
  众人喝着茶,说笑起这镇中好处,突听店小二道:“唷?您是?……呃……里面请!”声音很犹疑。接着便听楼梯“咚咚”一阵响,似是有人顺着楼梯上来了。
  众人没听到店小二报名字,心中便起了警觉,难道这是一个店小二不认识的人?转头望去,见先上楼梯来的,是一个五短汉子,身形瘦小,怀中抱着一个布褡子,神态猥亵,叶无雨、崔无绝立即便注意上他。花椰见他们神色严厉,微微侧头,见那五短汉子已经上得楼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布衫的儒生,相貌普通,只两眼放着精光,一眼便可看出是一个心机狡诈之辈。
  那五短汉子上了楼来,本想找个偏僻角落坐下,却一抬眼只见常胜王他们已经坐在最偏僻的位置,恶狠狠向叶无雨等瞪了几眼,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个靠墙的坐位坐了,天气虽冷,这汉子却满面汗水油腻,不住用袖子擦着脸,目光一刻不停在饭馆内外游走,似是十分紧张。
  众人等店小二上菜过来,崔无绝低声问道:“小二哥,这人可是你镇子上的人?”店小二回头瞄了一眼,不敢多看,道:“想是过往人多,一时走眼也是有的。”
  他这么说,就等于承认不认识这人。崔无绝与叶无雨互换眼神,不再说笑,暗暗戒备,但只要那人不来招惹他们,他们却也不愿生事。
  花椰却突然低声道:“但不知那汉子怀中褡包里所揣何物。”叶无雨一怔,转道:“姑娘所指何物?”花椰抬眼扫了一眼,又低下头道:“那褡包里似有不祥之物,满是刹气。”



  四章 惨死
  
  叶无雨、常胜王和戴左儿都知道她双眼不同寻常,但自己望去,却只能看到那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布包,看体积包的东西大约也不大,看不出甚么异样。待小二上得饭菜,常胜王拿起杯筷,道:“凤娥所葬之地,距这里不远罢?”
  众人将注意力自那汉子身上收回,戴左儿道:“就在县外十余里的乱坟岗……”常胜王大惊道:“怎得在乱坟岗?”他出身王族,觉得人要死在葬在乱坟岗,是极为残酷的一件事。戴左儿挑眉道:“我们外乡人,没亲没故,死在还能往哪里埋?”
  常胜王皱眉,正欲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好哇,你跑到这里来在!”
  众人回头,赫然见一个身材高大、一脸横肉的壮汉,腰上围着一条虎皮短裙,正顺楼梯往上走,对着那个五短身材的汉子怒吼。那五短身材之人脸上不知是惊是恐,全变在色,一扬手便将桌子一掀,与他同桌的青衣儒生微微一缩肩,身如鬼魅已率先自窗口窜出去,那五短汉子紧随其后也翻窗而逃。那壮汉见二人逃在,却大笑道:“逃的好!当真不打自招!”却不跟着跳窗,而是一摇三晃,又自楼梯下去在。这会便听有人遥声相喝,似是有不少在楼下围堵。楼上楼下吃饭之人见事不寻常,也摞下碗筷拥挤在窗边,向下观望,指指点点。
  常胜王“霍”一声站起身,戴左儿却急忙扯他袖子道:“王……老板!别管他们。”常胜王诧异望她,戴左儿亦站起身道:“老板,您是千金之体,那些人都是不务正业之人,打架玩命之类稀松平常,可别牵累在老板您进去。”叶无雨和崔无绝亦道:“戴姑娘说的有道理,咱们简装出行当小心谨慎,大不在一会咱们去趟县衙门,将此事交待交待也就是在。”常胜王想想也是,便不再理会,重新落座。楼下喧哗之声渐渐远去,窗口看热闹之人也都回到自己桌上,却十分兴奋,仍是大声讨论着刚才的所见。小县城人虽少,人们的见识却不少,常胜王等人听他们言谈之中,便不断提及“秘籍”、“石梁派”、“武林高手”、“争夺”之类。常胜王但觉十分聒噪,也没有心情吃饭在,叶无雨、戴左儿等只得随他结账下楼。
  楼下街道上和楼上差不多,众人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大声谈论刚才所见之事,男人、女人也不如何避嫌,谈笑风生。常胜王皱眉,尽量不与他们挨近,待走到比较偏僻的地方,才长出口气,问戴左儿道:“凤娥的墓葬在何处?”戴左儿摸着扁扁的胃,一脸苦相,道:“就是县外东边十三四里地的乱坟岗。”常胜王道:“你带路罢。”顿在顿,笑道:“待晚上咱们找在驿栈投宿,寡人叫人做些好饭菜与你吃个饱。”戴左儿这才提起精神,转身向东。
  县城不大,常胜王买在元宝蜡烛等物,随戴左儿来到城郊乱坟岗。还未到近前,远远便见数只乌鸦在乱坟岗上空飞舞,常胜王觉得不吉利,皱眉道:“怎会有乌鸦在此盘旋,难道此处有还没下葬的死人?”叶无雨拱手道:“待小人前往探查。”
  常胜王苦笑:“好在寡人没叫蔺无相。”蔺无相最怕不吉之事。——话音未落,便听叶无雨一声骇叫,常胜王一惊,大步上前,崔无绝不离他左右,戴左儿拉着花椰也靠近前去。
  乌鸦见到人声,齐声振翅飞远,便见叶无雨脸色刹白,以袖掩口,似是看到甚么可怖之物。常胜王笑道:“无雨,你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他话未说完,便与戴左儿同时骇叫出声,以袖掩口;花椰与崔无绝则同时皱眉,不忍相看,别过脸去。常胜王骇然道:“这……这……这是怎样一个死法?”戴左儿一转头,急奔开数步,便大口呕吐不止。
  那被乌鸦围住的地方,大片鲜血染地,黄土、墓碑乃至枯草之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血泊正中央躺着几块死尸,双目圆瞪,大张着嘴,似是看到在甚么极恐怖的事物,五官严重扭曲,让人难以想象一张普通的脸,居然能扭曲到这种地步。
  而之所以说是“几块死尸”而不说是“一具死尸”,是因为这尸体的形状已经支离破碎,手、脚虽然具在,却早已从身上折断,扔到一边,头颅下连着身体,却也只有“一部分”。不过既不是上一部分,也不是下一部分,而“里一部分。”——那尸体自颈部之下,身躯便似被甚么猛兽啃食一般,整个腹腔都是空的,甚么心、肝、脾、肺、肾全都没有在踪影,只肠子还留向少许。只一张被撕裂剥开的人皮,向腹腔两边大大的翻开,裸露出皮下一副空荡荡、血淋淋的森森白骨。
  ——这尸体死状这般凄惨,也难怪四周草地会血溅五丈,更难怪众人一见之下,具以袖掩口,别转目光不忍再看,戴左儿更是呕吐不止。
  花椰并不觉得如何惧怕,她上下打量那尸体,皱眉道:“看起来面善。”常胜王掩口道:“甚么面善?你别走近前在!”花椰回头看他,道:“王爷,这似乎就是吃饭时遇到的那个怀揣褡包的矮个男人。”
  众人惧惊,除戴左儿仍在一边大吐之外,叶无雨、崔无绝慢慢靠上前,叶无雨用袖子把口鼻捂个严实,上前观察半晌,惊讶的后退一步,道:“不错!正是那人!”
  常胜王脸上骇然变色。这男子翻窗而出,早自己出饭馆也只是脚前脚后的光景,加上自己去买元宝蜡烛之类的东西耽误,也没有一顿饭的功夫,怎么转眼之间,这人便如此惨状死在这里?
  崔无绝不用他吩咐,亦用袖捂住口鼻,与叶无雨上前探看半晌,皱眉道:“行凶之人,必是力气极大。”常胜王道:“你怎得知?”崔无绝捡个木枝拨动他的断手断脚,道:“手脚骨头断处是从关节断开,皮肉相连,不是用刀剑斩断,必是被人以手抓住,活活扯断的。”叶无雨长吸一口气,抬起头,他也开始呕心,勉强道:“在这人……这人腹腔……上,可以看到……牙齿,咬啮的痕迹……”别说他呕心,戴左儿刚刚吐完走到近前,一听他这话,脸色又变,转头又开始呕吐。
  常胜王脸色苍白,道:“也……也可能是野狗……乌鸦之类,在咱们没来之前,将这人……”他自己也觉得甚不可信,住口不说,崔无绝却已经摇头道:“若是野狗吃完在内脏,也该将手脚皮肉一并吃掉才是,为甚么将手脚从身上折断之后,却将之丢弃不理?卑职以为这恐怕不是寻常案件。”
  常胜王下意识的张大口喘着气,转头向花椰望去,花椰皱眉道:“奴婢只能看到煞气,如同当时他怀里褡包中所包的物一样。”
  叶无雨皱眉道:“不知他那包中到底所装何物?”却突然听一个声如砂纸般刺耳难听的声音大声接口道:“是啊,洒家我也想知道。”



  五章 交换
  
  众人虽大都会武功,但一时间都被眼前尸身惨状骇到,是以无人发现还有别人在。听到有人接口都一惊,抬头寻找声音来源,见一人自一个墓碑之后转出来。这人和地上的尸体身形完全相反,身材高壮,站着比一般人宽出一半身子,高上一个头,一脸络腮胡,一头赤红色的头发卷曲着向上长,一字眉,眉梢上扬,看面相就是一个凶狠之人。天气虽冷,这人却只著单衣单裤,腰间系一条虎皮短裙,左手拎着一把形状古怪的刀:刀的形状有些像一条鱼,刀刃是青白色的,刀背却是暗红色;刀背上奓出几根倒刺,形状很像鱼鳍,大概是用来架挡对手的武器用的,暗红的颜色就似带着血,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寒意。
  叶无雨、崔无绝互望一眼,他们心中都想到同一个人,但不敢认。常胜王伸手一指他,道:“你便是在那饭馆之中与这人起冲突、将他自饭馆中逐走之人。”
  那大汉哈哈一笑,道:“不错,正是洒家。”崔无绝皱眉道:“若是你们二人之间有何冲突,打他一顿,慢慢商量不行吗?就算按你们‘江湖规矩’此人非死不可,也未必一定要将此人分尸、肢解罢?你如此残忍,是何用意?”那大汉摇头道:“洒家比尔等还来迟半步,怎见得这事便是洒家所为?若依洒家来看,尔等下手的机会,比洒家要高太多。”
  叶无雨怒道:“胡说八道!我等与此人无怨无仇,为何要下如此狠手?但那饭馆中、街道左右皆亲眼看到你将此人掳走……”那大汉冷笑道:“洒家是将他惊的逃走没错,但可有人亲眼看到洒家将他捉住么?”叶无雨一时口拙,他们没有亲眼见到,而且下楼之时,也没向路人打听,这确是他们的疏忽。
  常胜王分开二人,道:“敢问壮士姓甚名谁?”那大汉摸一把络腮胡子:“洒家姓庞,单名一个‘炤’字。”
  叶无雨和崔无绝暗道果然是他,戴左儿已经脱口而出:“血刀太岁!”那大汉道:“不错,朋友们似是送给洒家这么一个诨号。”常胜王与花椰并不如何吃惊,他们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叶、崔、戴三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向常胜王靠拢,将他夹在中间。
  常胜王道:“不论如何,此事疑点甚多,还请山先生随我等前去调查。”庞炤瞪大眼睛,冷笑道:“随你去调查?你当你自己是个甚么东西,敢来请洒家?”常胜王皱眉道:“大胆小民,在寡人面前居然如此口气?”庞炤一怔,道:“你是……常……常胜王?”常胜王酷爱结交江湖人士,在武林中颇有一些声望,何况这里本就是常胜王自己的地盘。常胜王冷笑道:“不才正是!”
  庞炤面色大变,连声道:“糟!极大之糟!真没想到……”他四下打量,心想堂堂一个王爷,怎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来到这等偏僻之地?必是也为“那事”而来!自己杀人越货坏事也干了不少,若是真要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活活剥下一层皮。打定主意,庞炤脸向下一沉,抬起手中刀,阴森森的道:“洒家若是不去呢?”
  常胜王冷笑道:“只要勉强你跟寡人走一遭了。——无绝,无雨!”叶无雨提起手中纸扇,崔无绝却空着双手,缓缓向前踏上一步。
  ——这二人恐怕就是常胜王身边大名鼎鼎的“烟云六将”其中二人了。庞炤皱眉。他听说过“烟云六将”的名头,个个身手不凡,有一位使扇子的书生,上打任督二脉七十穴、下打阴阳二维三十六穴,奇准无比,号做“醒烟侍”大概就是这位;有一人双掌力大无比,传说庙里挂着的大钟,他空手就能将它打烂,号“钟鼓侍”不会就是这位罢?庞炤心中暗叫不好,眼前两人就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了,倘且不知道其它四人埋伏在哪里?庞炤双眉一压,擒“贼”先擒王,大刀打横一摆,身形一晃便突然向常胜王冲来。
  叶、崔二人一惊,别看这人体形如此高大,身法却如此之快,但他们二人毕竟也不是吃闲饭的,亦双双向庞炤抢上,将他与常胜王隔开,戴左儿自贴身摸出一把匕首,揉身挡在常胜王身前。
  庞炤手中单刀大而厚重,威力十足,灵活却不比叶无雨。别看他书生打扮,扇子使将起来却灵活异常,绝不与庞炤掌中刀相碰,招招往他身上要穴招呼,将他的刀路缠住,崔无绝便一直向庞炤身后游走,抽空便给他一掌。庞炤单刀护身,在二人身中穿梭,瞧崔无绝双掌泛着红光,便知道他练的是江湖中极少人会的铁砂掌,这要是被他打中一掌,哪怕身怀金钟罩铁布衫也得骨断筋折。单是一人倒还罢了,偏偏这二人配合十分默契,庞炤若要伤得其中一人,自己也非身受重伤不可,心中不犹着急起来,打着打着,突然高叫一声“且罢手”后退数步站定,将刀往后背斜斜一挂,叶无雨与崔无绝亦收手而立,听他要说些甚么,却听他道:“洒家与诸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非……”
  众人都聚精会神听他说话,听他说“何必非”心中自自然觉得,后面大概应是“欺人太甚”之类,正在想应对之辞,哪知庞炤只说到这里,身形突然暴起,风一般自叶、崔身边穿过,便向常胜王扑去。
  叶、崔二人大惊,转身齐齐向他背后出招,这可是急了十分力,却都忘了他身后挂着他那口沉重至极的大刀,二人一先一后全招呼在他那口大刀刀脊之上,但听庞炤一声闷哼,身形被他们二人力道所及,又送出数尺,已经来到戴左儿身前。
  戴左儿已有准备,手中匕首一晃,一招“九凤破秽”便向宠兆迎来。庞炤伸手便去挌,戴左儿向后一缩,反手又是一招“太微梦引”。庞炤心中烦躁,心想你真当爷爷不敢杀人么?劈手便将她手腕夺去,戴左儿吃痛,匕首落地,但庞炤这被戴左儿一阻的功夫,叶、崔二人又抢到他身侧。庞炤但听耳边风响,便知叶、崔二人又再袭到,抓着戴左儿便向身侧一带,本意是想拿她当个肉盾,却不料叶、崔二人硬生生收住招数,不敢再进招。
  庞炤眼见偷袭不成,也不敢再强行突破,见二人只护着常胜王身前,却似乎对戴左儿颇为忌惮,便将她挡在身前,两指如勾,卡在她喉咙,冷冷道:“你们若是再逼洒家,洒家便是这么一抓!”
  众人怎能不惊?这可是常胜王的亲生女儿。常胜王怒道:“你这大胆刁民,居然敢威胁寡人?你是要造反么?”庞炤冷笑道:“洒家只求保全自己性命,但求王爷放洒家一条生路,洒家便将这妞儿还你。”手着,便在戴左儿脸颊上摸了一把。戴左儿挣扎道:“王爷,且莫管左儿,左儿不怕死,王……”庞炤怒道:“少啰嗦!”卡在她喉咙上手指收缩,扼的戴左儿呃呃出声,再说不出话来。
  常胜王见自己的女儿受他如此侮辱,气的七窍生烟,但投鼠忌器,叶、崔二人一时也只能与他口舌相争,却不敢再进招。正这个空,庞炤突听一个淡漠的女声自自己身侧响起:“请先生放开她,将奴婢与她交换。”
  众人一呆,刚刚只顾打架,无人注意花椰,庞炤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侍女是何时走到自己身侧的,一身白衣,无声无息,面无表情,有七分像人,却还有三分像鬼。庞炤只怔了一怔,便冷笑道:“洒家手中一个肉盾足已,何必要听你的话?”
  花椰向戴左儿望了一眼,淡然道:“她会武功,而奴婢不会。”
  常胜王和叶无雨同声喝道:“你莫做傻事!”崔无绝向叶无雨看了一眼,却默然不语。
  花椰这样一说,庞炤心中一动,但学手中戴左儿力气极大,若一不小心被她挣脱,自己只会更加麻烦,将眉一挑,道:“有意思,你缘何心甘情愿与她交换?”
  花椰淡然道:“她尚有老父在世,你若伤她,他老人家心中必悲恸。”常胜王暗道他若伤你寡人心中必更加悲恸,却不能明说,急的直跳脚,道:“你这傻瓜孩子,在想甚么?快给寡人回来!”叶无雨亦关切之情亦言于表,急道:“椰子姑娘,此处有我等,你先快快躲起!”戴左儿苦于不能说话,直翻白眼。
  庞炤抬眼一扫众人神色,唇角冷笑,突然一把将戴左儿推向叶无雨、崔无绝面前,趁她挡住二人视线的一刹那,一翻手腕,已将花椰抓到身前,立即察觉她果然不会武功,心中大为安心,抓着她稍不费力便后退数步,叶无雨扶住戴左儿,正想前冲,庞炤却将手指一紧,道:“怎得,以为洒家真不敢杀人么?”



  六章 识破
 
  叶无雨一时踌躇,常胜王怒道:“大胆刁民!胆敢在寡人面前伸手动刀,难道是要造反么?”庞炤道:“王爷说这哪里话,洒家哪有这样的胆量?”一面说,一面又退数步。戴左儿稳住身体,转身便跳脚道:“你先放开椰子!”庞炤连连摇头:“万万做不到。”
  常胜王怒道:“只是叫你前去问话,你若没做亏心事,何必害怕?”庞炤道:“这可说不清。”说着又后退数步。叶无雨高声道:“你先将人放开!你真以为你走得脱么?”庞炤道:“说不来。”顿了顿,又道:“洒家这就走了,王爷您可千万别追来,否则,别怪洒家刀下无情。”说完一转身,将花椰提起挡在背后,防止有人发暗器或冷箭,全拿她当个肉盾,迈开大步便向远处飞奔。
  叶无雨一急之下,举步便追,花椰早知道他要跑,待他手一离开自己喉咙,立即大叫道:“还望王爷转告淡香姑娘,奴婢不能长相侍奉……”话未说完,庞炤已跑远,花椰不会武功,后面的话便听不到了。戴左儿回头看了一眼常胜王,虽着急仍是停住了脚步。别看那庞炤身负一人,照样箭步如飞,眼见叶无雨与他一前一后很快便不见踪影。
  常胜王转头见崔无绝站着不劫,怒喝:“你还愣甚么愣!还不去追!”崔无绝转身跪倒,道:“王爷,卑职怕我等都去了,王爷身边无人护驾,唯恐有变……”常胜王怒道:“变甚么变!这不还是左儿在寡人身侧?”崔无绝道:“是,但王爷千金之体,卑职放心不下。”
  常胜王稍微冷静,来回踱步道:“好,既然这样,你带了寡人的这块令牌,立即骑马赶往这里的县衙门,将此地这些事、包括这粧命案——啊,椰子被掳一事不必提起——都告诉他,他若拿不了事,你就带他去找唐胜,无论是死是活,总得把这个‘太岁’给寡人抓回来!”
  崔无绝得令,转身提气狂奔而去。常胜王与戴左儿匆匆在戴凤娥坟前看了看,也无心上香,回去领了马匹车辆,回到行车队中,坐等叶无雨回来。
  叶无雨认穴打穴的功夫是一绝,但论臂力或轻身功夫,都不是他的强项,提气追庞炤追出三十余里地,渐渐失去踪影,叶无雨喘息连连,无计可施,又突然警觉常胜王还在坟地,若是还有别的匪徒行凶作怪,只有崔无绝和戴左儿二人未必应付得过来,又急忙跑回,早不见了常胜王等人的踪影,又急忙奔回饭馆,见马匹车辆都已不在,向店小二打听得知人已经离去,又赶回县城外常胜王的车马仪仗队,老远便有人过来迎接:“叶大人辛苦了,王爷正等着您回来呢。”
  叶无雨身前身后都是汗水,时刻紧急也顾不得沐浴更衣,用袖子揩把脸,去见常胜王,却见他远远站在车队之外,急忙上前拱手道:“卑职该死,卑职无能,没能抢回椰子姑娘。”
  常胜王回头看他一眼,面色如铁,转头便向路边树林里走去。叶无雨知道常胜王心情不好,也只得跟进,等常胜王停步,便复跪倒道:“王爷,卑职该死,请王爷赐罪!但此处危险,还请王爷……”
  常胜王突然回头,大步走到他跟前,抬起一脚便将他踹倒在地,怒吼:“你该死!你个该死的奴才!你才知道你该死!”叶无雨不知所措,叩首道:“王爷息怒!”常胜王大怒道:“说!你与花椰几时有的奸情!怎得居然寡人一直不知道!——好你个叶无雨,寡人还道你是正人君子,你居然也给寡人背地里搞这一套!”
  叶无雨大惊失色,跪地叩头不止,不敢说话,常胜王怒道:“是自去咸阳查案时的事么?”叶无雨咬牙道:“全是卑职糊涂!此事与椰子姑娘全无干系,是卑职强迫她……还请王爷降罪!”
  常胜王闭了闭眼,拔出腰间佩剑,转身一剑砍在柏树上。——当庞炤抓住花椰作为威胁之时,他一看到叶无雨的表现便明白了一切。他也素知花椰的性格,无论甚么男人表示对她有好感,她多半也不会拒绝。他对这个事实虽觉生气,但也不至暴怒到如此地步;他更加无法容忍的是自己居然像个傻瓜一般被蒙在鼓里,对此事一无所知!常胜王心中怒气翻涌,但又不能因为这样便真的把叶无雨杀了,这等良将难求,何况跟了自己二十年了,亲如兄弟。常胜王也知道现在自己正在气头上,很可能会做出一些会令自己后悔的事,不敢多想,道:“你去,去追无绝,他办事不如你令寡人放心。”叶无雨犹豫,常胜王大吼道:“滚!寡人不想再看到你!”
  叶无雨向常胜王连叩三个响头,道:“王爷保重。”转身出林,骑马便走。
  (*^_^*)
  话说那庞炤生怕常胜王另有伏兵,提了花椰挡在身后,一口气奔入终南山深处,一处名为“鹰嘴涧”的所在,涧口很窄,地势却高,有潮汛的时候这就是个瀑布,此时是冬季,这里便是干涸一片,只有小小溪流自石下流过,上下皆有乱石布地,易守难攻,行走困难。庞炤跑到这里一路上也没见有人再来阻拦,这才放心,找了块比较平坦的大石,将花椰扔在石上。花椰绝不想对他示弱,被他用力摔下只轻轻哼了一声。
  庞炤不知道戴左儿和花椰的区别,但眼见常胜王对身边这二女十分关切,这个子矮小的又不会武功,身体瘦弱,拎起来比那个子大的要轻松很多,所以才掳了她来。如今危险大约已过,庞炤也不怕花椰逃跑,伸手将背后那把大刀取在手中,道:“洒家也不知道你与那常胜王是甚么关系,但为了洒家的性命着想,只能让你委屈些,先走一步了。”
  花椰并不如何害怕,她自被庞炤抓在手中起,便没有念想还能活着离去,举目向庞炤脸上淡然一扫,便垂目不语。



  七章 掳走

  庞炤满以为这女子会哭喊挣扎或是逃跑,见她如此平静,有些好奇,将她上下打量。原本只觉得这女子算不得一个美人,仔细一看,这女子年纪不大,胸_部却十分饱满,腰身纤细似不堪盈盈一握,心中有些搔痒,眯眼笑道:“直接杀了也怪可惜了的,就让洒家先受用、受用罢!”说着,将刀随手插在地上,伸手抓住花椰的领子,用力向两边一扯,布帛两裂而开,便露出她两只饱胀乳汁的乳_房,粉色的乳_尖上还挂着几滴洁白的乳汁,闪着滢润的光芒,正如一对熟透的樱桃般,似勾引人上前一口咬掉。
  见到这般美景,庞炤下_体立即直直竖起,颇不急待一把抓在手中,用力把捏,但觉形状饱满,摸起来十分柔软却又不失柔韧,不太肥也不太瘦,正好够合自己手掌。花椰自是奋力挣扎,却哪里有他力大,他大手一张便捉下花椰两只手腕,抬脚压住她双腿,哈哈淫笑几声,低头便去舔吮她樱桃上挂着的白露珠。庞炤含住她一边乳_尖在口,“咕”、“咕”的吮了几大口,又去咬住她另一侧,一边吸吮一边还用牙齿咬住,轻轻摩擦。花椰自生产之后乳_房时常被乳汁涨的疼痛,被他一吮,疼痛立减,竟觉浑身无力。
  庞炤松口放脱她的胸部,双手抓住她的酥胸,满把而握,用力搓揉,说不出的舒服刺激。花椰乳_房胀痛,哪经得他这般蹂躏,痛的左右扭动腰枝企图避开他的掌握,不住呻吟。庞炤将她蕾尖用力一掐,淫笑道:“急甚么?你这小骚_货,洒家这就让你舒服。”一面说,一面抓住花椰的腰带一扯,那腰带在他手中就似纸做的一般,断裂而开,再剥开她的衣裤,那生过孩子的丰满的大腿,和纤细修长的小腿便全裸在他面前。
  庞炤啧啧几声,道:“看不出你这妞长得一般,衣服下面却这般美妙。”拾起她的腰带将她双手缚住,仍是一手握住她的乳_房,另一手则用两根手指向她私处一探,却没探入去,花椰痛的向后一缩,庞炤将手指放在口中一吮,道:“哼,孩子都生了一把了,还装甚么?”手指沾一口唾沫又用力向花椰身下一插,花椰痛的又向后一缩,庞炤便抓住她的腰令她无法再躲,用口水将她花径入口处湿润,这才将自己下_裆解开,将阳_具用力插入。
  万没想到这一插之下,居然有若处子,将庞炤紧紧夹住,刚刚抽动数下,便爽的忍不住叫出声来,花椰咬紧双唇,尽量放松身体,免得伤害更重,却仍是无法克制浑身痛的颤抖。她越是紧张,花径便夹的越紧,却又任由庞炤摆布也不反抗,亦不哭喊,庞炤伸手在她脸颊上摸一把,呻吟道:“真乖……”只觉舒服无比,只抽了数抽,便忍耐不住,低吼一声,一泻而入。
  待射过,庞炤提起裤子穿上,一面喘息一面返身将刀拾起,走近花椰,待要扬刀去砍,却见她双脚大大张着,浑圆的酥胸挺立在身前,紧皱双眉,泪流满面,双唇早被她咬的条条血痕,却又不出一声,一头长发铺满巨石,姿势十分诱人。庞炤回忆起刚刚的刺激美妙,这一刀竟斩不下去。犹豫半晌,将刀反手挂在背后,用她的衣服将她裏住,抱起人抗在肩膀上,一语不发,大步便向鹰嘴涧深处而行。
  花椰没料到他会这样做,惊道:“你……要带奴婢去哪里?”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沙哑。庞炤道:“自然是找个他娘的地方先躲起来。”花椰惊讶道:“你为何不杀奴婢?”庞炤道:“怎得,活得不耐烦了?”花椰咳嗽数声,才勉强开口道:“奴婢不会武功,目标又显眼,若是一直带着奴婢,只会成为累赘……”
  庞炤道:“你这个小娘们还真有点意思。”虽抗着一个人,他一边跑步一边说话却丝毫不带间断,如散步一般,花椰却被颠的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只觉喘不上气,便住了口。庞炤越走越入深山,周围密森蔽日,偶尔还可听到野兽的脚步和轻微叫声。庞炤在林中绕来绕去,找到一个山洞,将花椰往洞中一扔,也不怕她逃走,转身离去。花椰双手被缚——就算没有被缚,她也不记得来路,也辨不清方向,并不想贸然死在这里,便乖乖呆着不动。不多时,庞炤已然转回,一手拎了一只死兔,另一手胳膊下夹着许多干柴。撂下野兔,庞炤打着火折子引燃干柴,将野兔拿到水边剥了皮剜了内脏,穿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一边转一边嘟嘟囔囔唱着小调。
  花椰在洞中努力坐起身子,背靠着洞壁上,默默看他烤兔子。密林中光线本就阴暗,一到黄昏便黑的欲发的快。花椰并不如何担心未来怎样,大不了一死而已,只是不知王爷那边这会是不是在担心?好在淡香姑娘和龙先生这会还不知道自己出事了,等知道的时候,至少也过了一个月了,大概时间久了也早就将自己淡忘了。(她按自己的感情推测的=。=)却不知溥儿现在又在干嘛?想到自己的孩子,花椰轻轻叹了口气。无妨,待他长大,大概便只会记得淡香姑娘与奶娘郭嬷,不会知道世上有她这个生母存在过。
  正在胡思乱想间,眼前晃过一物,“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花椰一怔,定睛一看正是一条兔腿,庞炤烤好了丢过来的,花椰双手行动不便,勉强伸出夹住树枝提起,轻声道:“谢先生……”庞炤嗤道:“洒家一不教书、二不行医,‘先生’二字,再莫提起。”花椰便不再搭话,低头咬一口兔肉,慢慢咀嚼。
  庞炤也拿起半只,大口撕咬,吃的嗒嗒作声,花椰本没甚么胃口,吃了几口便吃不下,抬头望天色已经擦黑。庞炤回头看她在发呆,冷笑一声,一开口,嗓音便如砂纸磨锅一般刺耳:“怎得,吃不惯洒家这粗食?还想念王府里锦衣玉食?这可没人伺候你,劝你吃的饱些,下一顿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吃。”
  花椰摇头,淡然道:“奴婢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庞炤咬着兔肉道:“甚么?”花椰道:“在饭馆中您将那矮个子的男人惊走之时,听起来似乎楼下有您不少手下,怎得当您与王爷对峙之时,却无一人接应?”



  八章 山寨

  庞炤嘿嘿一笑,道:“问得好,你这小娘们还有一副玲珑心。”放下肉道:“其实那帮人与洒家根本不是一路,只是事先有约……”他突然住口,道:“你可是想打探甚么?”花椰摇头道:“奴婢命在旦息,就算要打探出来,又如何给人知道?”庞炤怀疑道:“那么洒家问你,那常胜王因何会到此处?”
  花椰道:“王爷的故人病故,葬在哪里。”庞炤怔道:“只因为这?”花椰点头道:“正是。”庞炤怔了半晌,一拍大腿道:“平白打了场架,得罪一个王爷。”摇着头道,“——罢!洒家倒也不怕他甚么王爷不王爷的,就算是天皇老子,又能拿洒家奈何?”一面说,一面大吃咬着兔肉,吃的滋滋做声。
  待吃饱了兔肉,庞炤从腰间拿出一葫芦,自溪边打清水,问花椰道:“小娘们,可口渴么?”花椰犹豫着慢慢点头,庞炤便以手掬水含了一大口,过来手捏住花椰的下巴,将嘴凑上去,直接喂给她。花椰觉得恶心,但还是张口咽了,那庞炤一面喂她一边扯下她的衣服,不住抚弄她的酥_胸,那水顺着二人的唇角直滑到花椰胸前,庞炤放脱了她的口低头又去吸吮她有乳_房,花椰抬头凝望山洞顶斑驳的褐色阴影,任他分开自己的双腿,将阳_物插入自己的身体肆意抽_送。待事了,庞炤和衣而起,侧卧在洞外一棵树下,将刀握在手中,不多时,便鼾声四起。
  花椰将身体倦成一团,完全睡不着,待天将明了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却又很快便被庞炤一脚踹醒:“醒了醒了!你这小娘们还真他娘的踏实,睡的真着!”花椰不与他争辩,坐起身,庞炤突然一刀挥来,花椰一愕,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双手一松,低头一看他斩的原来是自己双手的绑缚,但听他道:“去,那边水里洗洗身子,穿好衣服咱们上路。——可别想逃啊!洒家就在这里看着你。”
  花椰赤身走到溪中,寒冬冰冷的水还是令她意识朦胧了片刻。虽明知道庞炤就在自己身后直瞪着自己,花椰只做不理,将前一天他留下的污浊的秽物全部清洗干净,也没东西擦拭身子,湿嗒嗒便将衣服裹在身上,将头发用一根丝带束起。刚刚穿戴整齐,双肩便被庞炤抓住,花椰一惊,被他拨转身子,唇便被他咬住吸吮,又将她抱起抗在肩上。花椰惊道:“请放下奴婢,奴婢可以自己走!”庞炤冷笑道:“少他奶奶的废话!你跟得上洒家么?要不就在这里结果了你!”花椰道:“那也是个办法!”庞炤一怔,接不上话,只得哼了一声,拎起大刀,提气便奔。一口气奔了有两个时辰左右,庞炤才放缓了脚步,将花椰扔到一棵树下,自己站着休息,花椰道:“壮士到底是欲去向何方?”
  庞炤冷笑道:“甚么壮士?不过空有一身牛力,洒家姓庞,你可称洒家庞大爷。”花椰顺从道:“是。敢问庞大爷,这是要去向哪里?”庞炤在她身边坐下,道:“告诉你也无妨,洒家的老巢,就在潼关之外。”花椰皱眉道:“庞大爷是想将奴婢掳回大爷的巢穴之中?”庞炤手抚着脸上的络腮胡子,眯着眼道:“像你这般货色,给洒家做个压寨夫人,生十来个儿子,到也不错。”花椰皱眉道:“奴婢断无此能耐,还请庞大爷另外物色高人。”
  庞炤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果然有意思!”又将花椰抗在肩头,道:“再往前走走,等上了水路,就可轻松一些。”不等花椰回话,又大步前奔。
  如此走走歇歇,庞炤但觉疲惫,便将花椰放下,逗她开口,觉得与她说话颇为有趣。走到天色又将晚时,二人终于来到一条大河之前。花椰从未见过如此大河,但觉极目不见边际,水声浩浩翻着白浪自岸边扑过,吃了一惊,庞炤看她脸色便知她在想甚么,嘲笑道:“这便觉得吃惊么?这里不过是渭水,而且天都冷啦,水位退了不少。”顿了顿,又道:“若是潮汛之时的黄河,那才教人害怕。”花椰轻轻摇头道:“奴婢原先只见过盆中的水,井中的水,还有林中溪水,只道水是最温柔不过,却不料汇聚一处时,如此浩大。”
  庞炤沉吟不语,只管走路。当夜花椰随庞炤在沿渭水河边随便找了一家借宿,次日庞炤租了条船,顺水路一路来到渭水同黄河的交界之处。花椰见此处水流比渭水又更宽阔,水中泛着泥浆,浩浩荡荡奔腾千里,心里暗暗纳罕这尚是冬季,若真是到了潮汛时期,都不知道这河上还能不能行船。待到潼关之前,船只便不能再向前走,庞炤带花椰下船,改行旱路,很快又上了山,待到山中无人瞧见,庞炤便将花椰抗在肩上,大步疾奔。进山不远花椰便不断听到奇异的呼声在耳边响起,似是甚么没见过的鸟叫。待庞炤将花椰放下,但见已到大寨门前,乌压压排着一大片人,皆弯腰拱手齐声道:“恭迎大寨主!”庞炤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老二、老三都在吗?”人群中迎出两人,一个书生打扮,却是一身黑衣,脸色蜡黄,一对大黑眼圈,眼神迷离似乎没睡醒一般,另一人的穿着却好似一个庄稼汉子,向庞炤齐齐拱手道:“大哥,您回来了。”
  庞炤摆摆手,迈步便向寨中走,众人随他入寨,那庄稼汉模样的男子将手一挥,道:“今日大家不必耕作了,摆下酒宴,为大寨主接风!”众人呼声一片,各自忙活去。庞炤将花椰扯入寨门,众人老早瞧见,待众人散去,自有两个老婆子过来将花椰架住。庞炤道:“不防她逃跑,将她关到洒家的屋中,洒家晚上还在受用。”那两个婆子应了,将花椰一路拉扯到大寨最内层一间大房之中,将她向内一推,二人自己则转身出门,但听“哗啷”一声响,将门锁了。花椰也不吃惊,打量屋中陈设,墙上挂着弓箭、刀斧,墙角摆着长枪,花椰伸手试了试,全是精钢所制,没有一样是她能提得动的。房间唯一的床榻上铺着整张黑色熊皮缝的褥子,花椰伸手摸摸,柔软暖和,便靠着床柱斜斜坐下。耳听外厢人呼呼喝喝,热闹非凡,不多时又传来酒肉香气,划拳之声。花椰生性淡漠,到不觉得如此寂寞无聊,只是原本被庞炤掳走是抱着必死之心,此时却见庞炤似乎无意杀她,她便忍不得心生一丝惘念……
  ——不可是否,还有机会回到淡香姑娘身侧呢……



  九章 争持
  
  呆坐到半夜时分,花椰才听到门响,人还没进门便唉声大作,却是庞炤喝饱了酒回来。眼神迷离的向她招手道:“过来、过来,上洒家近前来。”花椰犹豫一下,庞炤已不耐烦,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便将她手脚缚起扔到床榻上,自己也迅速扑上前,将她衣裤尽数扯裂,这次却不似头一二次那般轻易便射,足足折磨了花椰一个时辰还多,直折磨的花椰痛吟不止,一度失去知觉,这才终于心满意足,也不管花椰死活,仰面睡倒在床榻上,鼾声如雷。花椰不多时便转醒,却无力挣脱,只得听得他打鼾打了一夜。
  次日过了午时庞炤方才醒转,自有婆子进来为他抹面擦身,穿衣束发,庞炤回头看一眼花椰双眼沉陷,憔悴不堪,尚赤着身子被缚着手脚缩在床榻一隅,一伸手便将她拎起拉在自己怀中,抚摸着她身上的伤痕道:“怎得,昨夜洒家可伤到你了么?真教人心疼。”
  花椰垂目,声音沙哑道:“谢庞大爷挂念,奴婢不碍事。”庞炤见她居然不哭叫吵闹,寻死觅活,也没有愤怒憎恨的样子,心中对她又多几分好奇。刚刚为花椰松了手脚绑缚,门一挥进来两人道:“大哥,你醒了。”
  庞炤抬头道:“老二老三,你们也醒了。”花椰见有人进来,便想向床榻上缩,庞炤捏住了她的手腕道:“怕甚么?这也不是外人,都是洒家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花椰挣脱不开,便偏转了头,将面容深埋进庞炤怀中,只露一头长发。
  那黑衣书生冷笑道:“还害羞的紧。”那庄稼汉模样打扮的汉子亦冷笑道:“刚抓上山来的姑娘,刚开始都害羞,待被爷几个弄得爽了,一个个骚性就全出来了。”花椰只当听不见。
  他两个兄弟自己搬了凳子坐下,黑衣书生先开口道:“兄弟我想了一夜,正如大哥所说,那秘籍的去处大约有二。”庞炤一边揉搓着花椰的身子一边道:“一是被杀他之人抢去。”他说着,那书生道:“正是。得那物之人用极奇可怖的方法杀死王大力,只为故布凝阵,让人以为王大力是被那物诅咒而死,不会想到那物已经被他抢走。”庞炤道:“此一节为兄也想到了。只是事情发生的太快,洒家追丢了姓王的,与那虎门镖局的人分开再回城外乱坟岗发现尸体,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他说着,那些打扫房间的婆子们也一一退了出去,庞炤松手将花椰送上床,三个男人的目光紧盯着她,直到她缩入被窝,三人呆了半晌,那黑衣书生才继续道:“这个时间暂切不提,小弟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二人收回目光道:“甚么?”
  黑衣书生道:“大哥,小弟觉得,也有可能王大力早将那物遗失在不知甚么地方,后来被人逮住了逼问那物下落,却始终不得要领,终于一怒之下,将他活活虐死。”庞炤伸手摸着脸上的络腮胡子道:“嗯……也是一种可能!”那庄稼汉模样的人道:“大哥,当真不是被那常胜王得了去了?常胜王比你早到尸身之旁,人手又足够,以他王爷之尊,杀死个把人,想必不在话下。”
  花椰原本对他们所谈的内容不感兴趣,听得这一句,忍不住自被中探出头来,以被掩胸半坐起身道:“王爷路过那地纯属偶然,与你们要找之物全然无干。”那庄稼汉皱眉道:“甚么叫纯属偶然?我等兄弟谈话,哪有你这娘们插口的余地?”花椰皱眉道:“奴婢本是王爷身边之人,王爷当日在那里……”庞炤站起身一个耳光将花椰抽倒在床,道:“没有你说话的份!”
  花椰捂着面颊,黑衣书生打断她的话道:“说甚么只是因故人葬在此处,我大哥生性爽朗,我丁某人却没这般好骗。”那庄稼汉接口道:“那王大力别的地方都不去,偏偏往那怀安县跑,而你家王爷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那天就在。这世上还有这等巧事?我不信!”
  花椰忍痛坐起身道:“常胜王秉性光明磊落,你们实不该这样怀疑他,而且你们也弄错了方向,与你们找东西一点帮助也无。”那庄稼汉子怒道:“此话轮不到你来说!”花椰捂着面颊道:“奴婢从不说谎。”那庄稼汉冷笑道:“不说谎?哼,从不说谎的人,我易某打出生起还从未见过呢。”
  花椰道:“常胜王堂堂国中之王,封疆大吏,与你们争些武功秘籍何用?”那庄稼汉冷笑道:“谁说那物只是一册武功秘籍?”随即警觉,冷笑道:“你小娘们还挺聪明,想在爷这打听口风?门也没有!”那黑衣书生亦皱眉道:“大哥,不如将这娘们杀了罢,女人哪里不好抢?留着她始终是个祸患!”庞炤摆手道:“老二,老三,干甚么突然跟这娘们较起真来?她说话可信不可信,洒家心里有数。”
  花椰并不以为意,仍是插口道:“若是那物原本在那王大力身上而之后却不在,最知情之人难道不应当是和他同行那青衣儒生?”
  那庄稼汉一怒而起,庞炤伸手拦住,道:“甚么青衣儒生?”花椰道:“你上楼来难道没有看到?那个与他同桌而坐,先他一步翻窗而出的青衣儒生。”
  庞炤怔了怔,大笑道:“老二老三所言不差,你这小娘们的话不可信。那王大力一直一人独行,洒家上楼之时他也独坐一桌,哪有甚么青衣儒生随行?”
  花椰大惊,回忆当时的情景,但觉处处可疑,那王大力怀中褡包刹气冲天,当日见那死尸,身上残留着一模一样的刹气,难道都来源于那青衣人?难道那青衣儒生竟不是人类?
  庞炤二位兄弟皆冷笑,一人道:“大哥,你看,我们说甚么来,她撒这样的谎,就是为偷梁换柱,将大哥你的注意力转向他处。”另一人道:“可惜实在不甚高明!”庞炤亦笑,一面笑一面摇头,伸手抄起那面血刀,道:“你这娘们果然留不得。——唉!可惜了这样一副销_魂的肉_身。”


  十章 饶命

  花椰却突然抬头道:“墙边挂的那把长枪,想必原先并不是庞大爷所有。”庞炤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冷笑道:“笑话,洒家屋中所摆的枪,怎会不是洒家所有?你休要挣扎……”花椰并不理会,淡然道:“那原先所有之人,是一位白须飘动的老者,右脸颊上一块青色胎记。”
  三人一怔,庄稼汉脱口道:“你怎知?”黑衣书生伸手拉扯他道:“二哥,莫上她的当,若是她原先在常胜王身边,说不定之前便听说过这杆枪的来历。”花椰摇头道:“王爷日理万机,怎么会有时间去调查你这寨中一杆枪的来历?何况奴婢只是一名婢子,又不识字,王爷告诉奴婢又有何用?”黑衣书生一时口拙,庞炤将刀架在肩膀上,道:“那你说,这是谁告诉你的?”心中暗动杀机,一但知道,定要回身杀了那人。
  花椰淡然道:“何必要人告诉?那老者就在那枪旁站立。”
  三人倒吸一口冷气,同时转过身去,却哪里看到半点影子?三人心中惊疑不定,互望一眼,黑衣书生冷笑道:“你……你想用这些话……来诓骗我等……”花椰道:“奴婢已说过,奴婢从不说谎。”庞炤惊诧道:“你……难道你能看到……”庄稼汉焦急道:“大哥,莫上了她的当啊。这女子留不得在人世!”
  花椰淡然道:“奴婢自幼眼睛便与别不同。所谓鬼魂,都保持着死时的样子,奴婢从小见惯,所以并不怕死。庞爷若要杀奴婢,请容奴婢下床,免得染脏了庞爷的床榻。”说罢,也顾不得穿上衣服,赤身自被中滑下地,光脚踏着青砖,长发如一件披风般自她双肩披散在背后,轻轻飘摇。虽面孔说不上美丽,却有一副妖饶的身段,肌肤如玉,淡淡反着光彩。她慢慢走到窗边肃穆而立,脸上殊无惧色,抬眼向庞炤面上一瞥,轻声道:“庞爷,请动手罢。”
  三人她目光一触,但觉她目光如井,深遂冰冷,竟忍不住打个冷战,无人下得手去。庞炤沉吟片刻,转身对黑衣书生摆摆手:“老三,你去,把你吃饭家伙拎来。”
  那书生一怔,立即会意,转身出屋,片刻便回,手中拎着一对圆如车轮的大斧,往花椰面前一伸,道:“你看!你若能看得出这斧原本是何人所有,我们就饶你一命!”花椰皱眉道:“鬼魂并非一定会徘徊在世间,何况这器物……”说着却一挑眉道:“真不料如此美艳妇人,居然使得动这么沉重的对斧。”
  黑衣书生紧皱双眉,默默收回那斧,那庄稼汉亦沉默不语,庞炤摸着络腮胡子,沉吟许久,道:“就算你果然有阴阳眼,也不能保你说的就是实话。”那庄稼汉叫道:“正是,大哥,不能被她三言两语骗倒。”
  花椰想了想,道:“好罢,庞爷,若奴婢说,当日看到青衣人云云,是在骗庞爷,庞爷是否可以饶过奴婢一条性命?”
  庞炤笑道:“你肯承认还不就结了吗?洒家既往不咎,只要你以后少说费话,好好服饰洒家,洒家便可多留你活些日子……”
  花椰却直视他的脸,淡然打断他道:“奴婢当真看到那青衣人与王大力一同上楼,庞爷却看不到,所以奴婢怎么说,庞爷也不会相信,这也情有可缘。——只是奴婢生性不会撒谎,要奴婢为保性命而改口说谎,却做不到。”说着,便屈膝向地上一跪,道:“庞爷尽管动手便是。”
  庞炤与那庄稼汉一时傻住,黑衣书生伸手拦住庞炤道:“大哥,不可鲁莽,小弟我有些计较。”二人齐望向他,那书生道:“不如留她命在。——她既然天赋迥殊,留着她,或许日后会派上用场。”庞炤点点头,摸着胡子道:“也罢。”转身对花椰道:“你起来罢。”
  花椰却犹豫半晌,庞炤皱眉道:“还怔着干啥?这么想死啊?”花椰这才慢慢起身,紧皱双眉。庄稼汉却甚是不服,恶狠狠哼了一声。庞炤一伸大手将花椰拎起便又丢到床上,转身对兄弟道:“去,找几件女人的衣服来,昨天喝的太醉,好像耍过头了。”他两个兄弟点头应了,转身出门。
  待二人出门,庞炤又欺身上床,花椰欲躲,却被他拉住了拖到自己身下,道:“怕甚么?刚才赤身露体不知羞臊,把洒家的火头又引起来了……”花椰轻声道:“奴婢刚刚只道必死……”庞炤拉开她腿,一面将自己阳_物拔出在她缝隙处不住摩擦,一面道:“哼……刚刚……你胆大包天,死也不怕,这会却害怕起来?”说着便将那物用力向内一顶,花椰呻吟一声,庞炤但觉内中已将自己紧紧夹住,一抽一送之间都是从未感受过的滋味,不禁心中暗暗庆幸还好没一时冲动将她杀了,不然这般乐处以后要去哪里找来?
  他抽的正爽忍不住呻吟出声,正巧那黑衣书生却推门进来,道:“大哥,小弟只找到……”见庞炤满面陶醉,不由呆了一呆。庞炤却不停动作,转头看他一眼,喘息道:“这娘们……让洒家干的好不……好不痛快,你……你……”他说不下去,加快速度,只是呻吟。那黑衣书生知道他是快要去了,便也开始脱衣服,很快便将自己脱了个干净,也上了床。
  但听庞炤断断续续嘶吼数声,自花椰身上起来,翻身坐倒,那黑衣书生立即欺身而上,拉过她的双脚将她翻过身跪着,先扯一块布揩了揩残液,便用力捅入。花椰刚刚痛的浑身打颤,还未休息第二人又来,呻吟不止。庞炤似是没听到般,打横躺在床上,喘息道:“老二呢?”
  那书生一入之下如饮烈酒,初始的灼烧感褪去便浑身好似在云端,一味抽_送竟顾不得答话,直到庞炤问了三次,才勉强道:“二……哥……还在生气……”忍不住吼一声,实在说不下去,跪直了身子捏住花椰的腰,用力冲撞。庞炤休息了半晌才觉得有些冷了,拉过被子盖着身子叹道:“生个甚么气?只为没杀这娘们吗?”
  那书生忍住不做声,先行射了,这才喘息道:“二哥的气向来生不久,待吃晚饭时就忘啦,”花椰的身子慢慢软倒在铺上,满面泪痕,庞炤翻身坐起,道:“你说这个洒家到饿了,走,咱们去找点吃的来。”
  二人穿起衣裳出门,花椰缩在榻中但觉浑身无一处不痛。过不多时有婆子进来,收拾床褥,亦有人给花椰端了碗面过来,花椰了无胃口,转头不理。直觉到真不如刚刚被庞炤一刀杀了,比这般被他们慢慢虐死要舒服千倍。



  十一章 路遇
  
  庞炤自出去吃饭便一直到半夜才归,回来后便上床睡觉,次日一大早又离去,待到傍晚时分再回来,才发现花椰已经数日粒米未进,已经饿得半昏迷。庞炤皱眉,命人煮了一碗小米粥端来,将花椰摇醒,花椰看了眼那粥,却只是摇头不理,庞炤怒道:“你奶奶的谁伺候你呢?还当自己在王府里不成?爱吃不吃!”将碗重重往桌上一墩,回手抽出大刀。
  花椰以为他要斩杀自己,终于可以求个解脱,哪知庞炤只将大刀用布包了几层,便出了门,过不多会又回来,手中拎一小包,往桌上一搁,听动静不是金块便是银块的模样。只听嗒一声门响,那黑衣书生推门进来,庞炤回头见他面有惭色,笑道:“怎么?”黑衣书生道:“小弟想与大哥商量,将这娘们也一同带去,刚与二哥说起,被他教训一通。”庞炤一怔,花椰侧过身,黑衣书生道:“倘若她说的是实话,那么她应认得那青衣人的身影,带着她或许有些用处。”庞炤犹豫道:“若是无用呢?”黑衣书生道:“大哥,她只是一个不识字又不会武艺的小小丫头,难道咱们还怕了她么?若是途中碍着手脚,一刀杀了就是。”一点不避讳花椰也正在一旁听着。
  庞炤摸着胡子道:“说的到是有些道理,只是这娘们最近不吃不喝,似是一心想寻死……”花椰插口道:“庞爷要去哪儿?”庞炤冷笑道:“去找常胜王!”花椰一惊,勉力自被中爬起,慢慢爬到桌边,端过那碗小米粥,一口一口慢慢喝下。
  二人忍不住发笑,庞炤道:“好,就依你的主意,带上这娘们一道去。”黑衣书生道:“小弟去收拾东西了。”转身出屋。花椰喝完粥,将碗放回,轻声道:“奴婢可否在出发前净净身子?”庞炤笑道:“有甚么不可?”出门命人准备热水大盆,与花椰一同沐浴,又欢爱一翻,便更衣备行。
  庞炤出门不多带行李,因为他明白无论带多少东西都不如带着钱好用,因此只将金银备足,拿好吃饭的家伙,换了衣服骑了马,与两个兄弟一同下山。花椰留意到他们行走的方向与庞炤带她来的已经不同,仔细听他们的言谈分辨他们的目的地似乎是京城,想是有手下人打听到了常胜王如今人在京城,因此他们要寻上京去。几日听他们互相称呼,花椰也记得了他们的名字,那黑衣书生姓丁单名一个羽字,那庄稼汉模样人姓易,叫易进宝。想是上次庞炤在常胜王手下人身上险些吃了亏,因此这次他叫上两个兄弟同行,以免重捣覆辙。
  因快到过年,京城的各个关卡盘查的格外紧些,庞炤等早有准备,加之小心谨慎,轻易便通过潼关。他们骑的都是快马,一路未做停留只是赶路,不日便来到京城之前。这日正巧天降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冷风吹在脸上割的皮肤生疼,道上行人稀落很多。庞炤等与欲进城的众人一起在城门前排队接受盘查,却突听前方似乎有了骚乱,庞炤原本身形高大,翻身上马放眼望去,只见几个青衣道士、道姑样人,似与盘查之人发生争执,隐隐听来,似乎与他们所携宝剑有关。那几个连连表示他们乃出家之人,宝剑是随身携带的辟邪之物,但守卫拒不放行,数人无奈,只得转向回走。
  那数人迎面向花椰而来,花椰眼角无意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抬头一望,正是那日与王大力一同上楼来的青衣男子,似是感觉到花椰正在看自己,也向她望来,将她上下打量一翻,便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花椰“啊”一声短呼,庞炤等转头看她,花椰低声道:“就是那人!”
  庞炤等顺她的目光转头向那一行道人望去,道:“哪个人?”花椰道:“青衣那人。”易进宝皱眉道:“少说废话,他们全都身着青衣。”花椰道:“那个儒生打扮之人!”就几句话的功夫,那几人已经自庞炤等身边经过,庞炤怕身形暴露,便向人群中隐了一隐,假意看向他处,眼角却暗暗留意,根本没看到甚么身着青衣的儒生。
  待那几人走远,三人转身看他们的背影,丁羽道:“那人是有问题,可是……”花椰还以为他们三个看不到那青衣儒生,有些意外道:“你们也看到他吗?那日在饭馆中,奴婢见到就是那人。”
  庞炤摇头道:“甚么青衣儒生,洒家没看到。”花椰挑眉道:“那你们说的是谁?”庞炤冷笑道:“走在中间那个道士,想必心中有鬼。”花椰注意力只集中在那青衣儒生身上,与其它人一点没留意,甚是不解,丁羽解释道:“那一行道人进不得城,人人面上皆有忿忿之色,唯独他一人面露惶急,走路之时左顾右盼,不断观察四周甚么人在看他,似是生怕被人注意,手臂有意无意总是靠着自己后腰,必是揣有物事。”庞炤眯眼道:“‘那物’的大小,大概也是那般大。”易进宝道:“刚刚兄弟看了一眼他们的剑鞘,那几人似乎是仙都门下。”庞炤冷笑道:“真是奇了,为甚么总是和方外之人扯上关系?”
  易进宝道:“大哥,现在追?”庞炤摇头:“不必了,他们前去无非咱们来的路,那条路一共三家客栈。”三人点头,拨马出了队伍,调头往来路上走,也不急着赶路,信马慢慢溜达到最近的客栈一打听,得知那数名道人果然在这里住店,便也要了三间房间,与那几人相邻住下。
  三兄弟不愿引人注意,晚上叫了面食到庞炤屋中聚餐,丁羽惭愧道:“小弟无能,那人在屋中守了一天,连厕所也没上,小弟没能入他屋中。”易进宝嘴角一挑:“不如用老法子诈他一诈?”庞炤摸着胡子道:“老法子好久不用了……也罢,反正这法子确也是百试百灵,就怕他们方外之人,不易上当。”丁羽道:“灵与不灵,咱们且试他一试,又没损失。”庞炤点头称是。



  十二章 酒杯

  三人商量完毕各自回去准备,花椰匆匆吃下一碗面,庞炤便欺身过来搂住她腰道:“多亏你提醒我们注意那道人,你想要甚么奖励?”花椰向后微微一缩,道:“只求庞爷不要再无端冤枉王爷便好。”庞炤摸着胡子笑道:“如果那物当真在那道士身上,洒家自然信了,若是不在,洒家明日还要起程去京城会那常胜王。”花椰叹口气道:“但不知庞爷所寻究竟何物?若是一般的武功秘籍之类,就算你们送给王爷,他也不要。”
  庞炤沉吟片刻,笑道:“你可知大约一甲子之前,有个盗墓贼,复姓宇文,单名一个拓字?”花椰皱眉道:“庞爷说笑,奴婢哪里会知道?”庞炤挑眉,搔搔脑袋道:“说的也是。”继续道:“那宇文进一生掘坟盗墓无数,而且行踪飘忽不定,朝庭曾经数次张榜拿他,却次次被他逍遥法外,于一甲子前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花椰心中突然联想到“不奉天”,胸口一酸,低头不语。庞炤并未发觉她的异状,一边解自己的衣服一边道:“大概在三十年前,张家口有一个商人,雇了一大批武师,怀揣一样物事,小心翼翼的出了关。那可是张家口,财富和盗匪的聚集地,那商人模样古怪,一出关便被铁马帮的人盯上。铁马帮看那人的样子还以为他怀中揣的甚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将那人连人带车洗劫一空,却只搜出一个小小酒杯,虽说值钱罢,却也不值得那般兴师动众的,最多只是娘们、王公贵族玩赏的器物,甚是失望,举刀便杀人,那帮武师四下躲避,只那商人却不肯躲闪,抱着匪首的腿,带着哭腔连声高叫那个不能抢走,那是宇文拓的,是宇文拓的……”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花椰讶异道:“宇文拓的甚么?”
  庞炤耸肩道:“不知道。他还未说完,便被铁马帮一个小喽啰一刀要了性命。”花椰皱眉,庞炤抽出一块布条,将花椰双手双脚一起缚住,边绑边道:“但铁马帮和那帮武师都亲耳听到那商人这般大呼,终于知道这小酒杯来历不简单,但那商人已经身死,谁都不知道那酒杯中究竟埋藏了甚么秘密。”花椰并不挣扎,只道:“之后你们便一直你争我夺,就是这酒杯?”庞炤伸手入她衣内,在她衣下肆意揉搓一翻,道:“你想啊,那宇文拓也没有后人,那一身绝世的武功,难道就真没留下只言片语?何况他盗了多少墓,就算不是富可敌国,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了罢?天知道那姓宇文的还有多少秘密一起带到了地下。这只酒杯能被那商人小心翼翼揣在身上,命也不要也不愿放弃,必是与他的宝藏——估且这么定义罢,有重大干系。江湖一时传闻,能解开那杯中之迷者,定能得到宇文拓一生所蓄全部财产,还有他那一身惊天绝世的武功。”
  花椰皱眉道:“你们以为王爷会贪恋那个中庞大的资产?”庞炤却又自包裹中抽出一套夜行服,边穿边冷笑:“谁也不会嫌自己钱多罢?哪怕是贵为王爷……”他眯起眼睛,“若真是有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洒家就金盆洗手,彻底告别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安安分分做一个庄稼汉……”回头看着花椰,似是充满了无限憧憬,道:“娶上一个两个你这样的小娘们,给洒家生上十个八个儿子……”
  他正在笑,却突然见花椰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微微低下头,有些好笑道:“你这副好像死了娘一样的面色摆给谁看?”花椰摇头,轻声道:“奴婢原本就拥有这再平凡不过的生活,却不料居然是庞爷一直追求的幸福。”
  庞炤心中,似有一块被他深深埋藏在不知哪个角落里的块磊,便被这悲伤的眼神轻轻掀起,露出下面最柔软的部分,又酸又痛。那个中似乎对眼前这个娘们生出一种有别于欲望的其它感情,慢慢在心中扩张。他不禁伸臂将她轻轻揽在怀中,道:“将来的事你不要操心,自有洒家和兄弟们抗着,你只要专心侍候洒家,好好为洒家生养孩子……”在她面上亲了几亲,用一块黑布蒙住面,悄声推窗而出。
  他刚出屋,便突听楼下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花椰一呆,转头向窗外看去,果见隐隐见楼下火光冲天,花椰双手双脚皆被绑缚,但就算不被缚,她也知道这火必是庞炤的兄弟放的。——这天气寒冷,又还在下雪,哪可能意外失火呢。不一会的功夫,门外便已经乱做一团,有人救火,有人逃命,亦有人呼喝,吵杂大作。
  花椰并不如何惊慌。既然这火是庞炤的兄弟蓄意放的,他们便故意要制造这场混乱,害怕自己会被误伤或逃走,所以才将自己这般绑在房中。就算火烧得大起来,将自己烧死,又有甚么可惜?不知不觉竟然困了,想是许多天也未吃过这样一顿饱饭,竟困的招架不住,不多时便沉沉睡去。在梦中她觉得身子似乎变轻了,隐隐似浮在空中,腾云驾雾一般向前急奔。她隐隐梦到自己正奔向王府,淡香姑娘与王爷仍在树荫下棋,抬头看到了她,便向她招呼,哪知道她却停不住步子,仍是一味向前急奔,不急着急起来,用力挣扎,手脚却全都动弹不得,这一急之下,竟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自己哪里在甚么空中飞行,仍是好端端的躺在地上,不由叹了口气。
  却又突然大惊,努力抬头四望。——躺在地上?她之前明明躺在小客栈的床上啊。微一挣扎,便发现手脚绑缚已失,花椰自地上半坐起身,举目四望,似乎是一个早已废弃的山神庙,虽然破旧简陋,却足可抵御风雪。
  似是知道她心中疑问,一个冷漠的声音身她背后响起:“你醒了?”花椰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转头看去,见是一个褐色衣衫书生打扮的人影,站在阴影中。
  花椰心中一动,轻声道:“韩公子?”她本不确定,那声音却并不否认,冷笑一声,道:“你还记得韩某的姓名,当真荣幸。”
  花椰才惊讶,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他,连忙起身道:“果然是韩公子吗?大约已有一年未见了,别来无恙吗?袁伯身体可还好么?”


  十三章 回返

  这男子自然是花椰在“不能打开的箱子”一事中遇到的那褐衣男子韩青柎了,却不料她居然还对那袁泰一事念念不忘,沉默片刻,向花椰走近几步,沉声道:“他已于年初过世,丧事是韩某办的,没有负姑娘之托。”
  花椰心中难过,低头不语,韩青柎却并不体恤她的心情,嘲讽道:“那店中火烧的如此大,你居然还有心情睡得着觉。”花椰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急忙道:“火势没能控制得住么?那店里其余人有事么?”韩青柎道:“火势不大。我恰巧路过,见还有人被困在房中,便顺手救出,却不料是你,房中除了你但再无他人。”咳嗽一声,道:“不说这个了,你是被甚么人掳来的,却又将你绑在房中不管?难道火起时他们也自顾逃命?”他找到花椰时她手脚都被绑缚,是以知道她是被掳。
  韩青柎说话虽句句带刺,花椰却只觉得他是一个极为温柔可靠之人,便道:“他们要找一个酒杯,生怕奴婢逃跑,原本也没料想火会烧起来……”韩青柎大惊道:“难道是琉璃盏?”花椰挑眉道:“奴婢并不知那酒杯是何种模样。——难道韩公子也正在找那物不成?”韩青柎后退一步,紧皱双眉,摇头道:“太危险了……那物……”顿了顿道:“还好我将你抓来这里,否则……”
  花椰惊道:“那物果然十分危险?”韩青柎点头道:“那物绝不一般……我本是追着它来的,想要直接消灭它,却不料……”他吸了口气继续道:“——却不料我数百年的修行居然不是它的对手……只能……”花椰惊异的直起身子,道:“公子不是……它的对手?那……那它会将人怎样?”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想到了那日在怀安县中看到的那个被开膛剖腹的死人。
  韩青柎摇摇头,道:“不说这个,你是自哪里被人掳来?我送你回去。”花椰后退一步摇头道:“奴婢不能回去。”韩青柎一怔,道:“你可是还有甚么事情未办?”花椰点头道:“正是。”韩青柎道:“行!趁我在这里,可以帮你,你有甚么事就尽管说罢。”
  花椰却摇头道:“公子刚刚说过,公子帮不了奴婢。”韩青柎一怔,道:“我几时说过此话?”花椰道:“韩公子刚刚不是才说,你对那杯子没有办法?”韩青柎吃惊道:“你要去对付那盏?”花椰摇头:“奴婢想来无此本事。”
  韩青柎皱眉道:“你到底待怎样?别打哑谜了,痛快些说出来。”花椰点头,站起身道:“掳奴婢来的那几人,此时正是去追逐那杯子去了,奴婢要去阻止他们。”韩青柎皱眉,道:“他们既然抢掳你来,自然不是好人,你既已逃出,此事本也与你无干,怎么还要送上门去?”花椰向他万福道:“公子不知,那些人虽粗鲁无礼,但奴婢也未见他们做甚么滔天恶事,奴婢怎能明知道他们会遇到危险,却置之不理?”
  韩青柎冷笑道:“好像世上便只你一个好人。”花椰垂首道:“奴婢不敢。”韩青柎一甩袖子道:“也罢,那我再把你送回原处。”花椰道:“公子你呢?”韩青柎皱眉道:“我自然是要去找帮手,帮我回来对付这妖孽。”花椰福身道:“公子辛苦了。”韩青柎道:“辛苦到未必,只是……”他略沉吟道:“最好不要打开那个禁制……不,就算说了恐怕也没用……”他叹了口气,问:“你可有防身的利器么?”花椰摇头,韩青柎便自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道:“这个你拿着,以防不时之需……”花椰接过称谢,韩青柎继续道:“闭上眼睛,我送你回去。”
  花椰依言闭上双眼,突然就觉得身体一轻,似乎腾云驾雾,就如同梦中景象相仿。只片刻功夫,但觉双脚又触到了地面,便听韩青柎道:“睁眼。”花椰睁开双眼,但见已经来到客栈之旁,想向韩青柎道谢,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耳边却隐隐听到他说:“只希望下次还有能见你的机会!”花椰冲天福了福身,迈步进入客栈。
  一入客栈却吃了一惊,只见里面一片狼籍,桌椅楼梯皆被砸毁,锅碗瓢盆摔的尽碎,掌柜、店小二还有账房先生全都躺在地上不住呻吟,这样子看起来绝不似被火烧的。另有三人立着,两个身形普通的人强拉着一个身形高大之人,若不是他们强行拉着,这身形高大之人只怕整间店也要砸烂。花椰忙上前道:“庞大爷!何故如此大怒?”
  那立着的三人猛然回头,见是花椰,脸上的表情不一而足。庞炤用力甩脱二人,扑上前来,瞪起一双虎目怒道:“你……你……你不是逃走了么?”
  花椰道:“适才火起,有人怕奴婢会被烧伤,是以将奴婢带出客栈而已。”三人皆瞪大眼睛:“你真的没有逃走?”花椰转头向那掌柜等人望了一眼,皱眉道:“你又是为何将他们几人打伤,把人家的店砸成这样?”
  庞炤见花椰归来,喜的连连搓手。他们回来之后进房不见花椰,刚开始还道是被掌柜将人藏起来了,待他们将整个客栈翻了个遍也不见花椰踪影,这才明白她是被人救去,一怒之下便将店砸了个稀巴烂,若不是丁羽和易进宝两人拦着,这掌柜的、店小二一干人等他都要打死才罢休。丁羽等人拦着他到也不是出自甚么好意,只是想着这就在京城跟前,在这里若是闯出甚么祸事,他们三兄弟只怕都落不了好,所以才竭力拦着庞炤,只劝说天涯何处无娘们,何必单恋一枝花,见到好的再抢来便是。就这时花椰正好进门。
  花椰皱眉道:“奴婢没有想逃,只是何必因为一时之怒就将人家辛苦半辈子的事业全毁了?”庞炤心中正高兴,也不与她争辩,道:“怕甚么?洒家难道赔他不起?”随手从怀中摸出两碇金子,每个大约五斤重的,手里掂掂问那掌柜道:“这个可够么?”那掌柜的本在地上捂着胸口呻吟,看到金子眼睛立即放光道:“够……够!”庞炤丢在他脚边道:“喏,赏给你了!拿着这个将店子重新修缉下,洒家可不欠你甚么了。”花椰皱眉道:“你都将人打伤,难道不找医生来医治?”庞炤笑着伸手将她搂过在怀,道:“行啦,洒家今天心情好,别再提这些让人心烦的话。”

  十四章 劝告

  花椰侧头向丁羽、易进宝望去,见他们脸上也都难掩兴奋之色,轻声道:“那物,可是得着了么?”庞炤哈哈大笑,易进宝却冷笑道:“我说你为何能跑却不跑,又返回来,原来只是舍不得宝贝。”
  庞炤笑容一滞,花椰皱眉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换个地方奴婢再详细解释。”庞炤也觉得此处不是交谈的之地,便向两兄弟使个眼色,拽着花椰,出门解马便走。前行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三人来到一座早已荒废多年的山神庙前,花椰来到庙前抬头一看,却正是之前自己来过的方,却也不多说,随众人一同入内。庞炤等人随便将地面打扫一下,将庙门关住,用根木头顶上,团团而坐,却不急着讨论酒杯的事,而是从怀中先拿出干粮来吃。
  庞炤自然也分了花椰一块,花椰接过干粮,却没胃口吃,皱眉道:“适才奴婢的朋友将奴婢救出去……”易进宝不耐烦道:“这个你已经说过了。”花椰继续道:“朋友似是知道一点那酒杯事情。”三人抬头看她,丁羽站起身大喝道:“你将这秘密告诉别人了?”
  花椰急忙道:“奴婢知错,但这人绝不是贪图财宝之徒……”庞炤哪听得进去,站起身一个耳光将花椰打倒在地,怒道:“你这贱_人!洒家当初果真不该留你!”说着便欲抽刀出来。花椰捂着面颊又站起身道:“奴婢死不足昔,但请听完奴婢最后几句话。”庞炤怒道:“你还有甚么好说?快说快说,好让洒家给你个痛快!”花椰道:“奴婢的朋友是位修仙之人,他说那物是一个琉璃盏,是不幸之物,十分危险,他原本反对奴婢再回来找庞爷,说他也不是那盏的对手,最后还叮咛奴婢一句,说千万不要打开禁制!”
  庞炤摸刀的手却慢慢放了下来,转头向两兄弟望去,三人都感隐隐有寒气在背后升腾,庞炤犹为之甚。虽然只觉得花椰说的话很可能是逛骗自己的,却怎么也无法付之一哂,因为他是亲眼见过两次得了这物之人凄惨的死状的。两次的死法几乎一样,手脚折断,内脏也被掏空。当初便觉得这死法绝不寻常,明知道可能有危险,可谁又能放弃近在手边、唾手可得的宝藏不要呢。
  三人沉默片刻,丁羽皱眉道:“还真怪,总有方外之士扯在其中。”易进宝却只皱眉道:“说完了罢?说完了就去死罢!”伸手便欲从腰间向外拽软鞭,庞炤伸手拦他道:“老三,别冲动。”花椰坦然道:“奴婢说完了,请庞爷处置奴婢。只是朋友一再叮咛说这物危险,还请庞爷三思!”
  丁羽冷笑道:“怕它做甚来?我等兄弟怎能与那些个浓包相提并论?就算有……有妖孽……”他有些底气不足,却还是继续道:“我们三人联手,世间哪还会有我们的对手?”易进宝点头称是。
  花椰见他们居然不理会自己,着急道:“庞爷!”庞炤摆手道:“算啦,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花椰伸手抓他衣袖道:“庞爷……”庞炤狞笑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他将花椰一把抱在怀中,隔衣摸她身体道:“一会么……看洒家弄不死你。”花椰扭身挣扎道:“庞爷,当真为了那虚无的宝藏,便不要性命么?”
  这句话说到了庞炤最担心的地方,但他却又不愿去想这个可能性,捏住她手腕大怒道:“住口!”花椰别过头不理。丁羽上前劝道:“大哥,她一介女流,哪里理解咱们爷们的胸怀?”易进宝只在一边冷笑不理。
  庞炤冷静下来,松开手冷笑数声,将花椰一把推倒,兄弟三人面向团坐,庞炤便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红色锦盒。锦盒用金钱缘边,正上方镶嵌着八颗珍珠,庞炤手指轻轻拔开封口的黄金扣,但听“嗒”的一声,盒盖应手而开。

  十五章 琉璃盏

  庞炤大手小心伸出盒中,慢慢将那物拿出,原本昏暗的房间刹时璨然生光。之前他们只知道这物是一个玉石做质的酒杯,却没有人见过真正的模样,这时才终于亲眼见到,果然正如花椰所说,这是一个琉璃所质的酒盏。通体共分三色,最上部是翠绿色,中部是桃红色,而最下部却是金黄色,三个部分色彩分明,艳丽异常。盏的四壁雕刻着龙虎雀武四神兽,底部雕着麒麟,握把中空,镂着彩雀、凤凰等各种珍禽,美伦美奂。对光仰望,但觉杯中色彩似隐隐在盏中流动,就算无酒也似有酒一般莹润,庞炤等人虽是粗人,也觉得这样精美的杯子,只应当排在房中赏玩,用它来喝酒简直会遭天谴。
  三人皆对琉璃盏赞叹不止,庞炤回头望向花椰,见她紧锁双眉,伸手将她揽住道:“苦瓜着脸做甚么?该为洒家高兴一下。若洒家得了宝藏,这琉璃盏便赠与你。”花椰微微哆嗦一下,道:“奴婢不要!这盏刹气太重,庞爷,此物不祥……”庞炤听她还这样说,又不高兴起来,伸手将她推开一边道:“妇道人家,懂得甚么?”不再理她,转头问丁羽道:“老二,你看看,这酒盏的秘密如何解开?”花椰听到“解开”二字,爬过来道:“不能,不能解开……”又被庞炤随手推开一边。易进宝不耐烦的站起身,将花椰抓住手腕捆在柱子上,顺手将她嘴也堵住,省得老是听她啰哩啰嗦的说些扫兴的话。
  丁羽小心的伸双手接过,捧在掌中端详一番,一面叹息一面道:“果然是世上不二的珍品,只怕只有皇族贵戚才能有这样的陪葬。”庞炤白他一眼道:“那还用说?洒家是问你知不知道该怎样解开这杯中之迷?”丁羽苦笑道:“若是这么容易解得开,那宝藏不是早被人得去了?待兄弟回去研究一下才好说。”庞、易二人觉得在理,反正东西已经得手了,也不急在今晚,假以时日总能解开杯中隐藏的秘密。
  三人商量定了,也不解开花椰绑缚,除易进宝守夜,丁、庞二人便扯了她的衣服肆意与她相欢。直折腾的将近两个时辰,三人皆筋疲力尽,这才将花椰解开,搂在怀中就地睡去,花椰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反复思量琉璃盏之事,几次欲起身偷了那盏逃走,庞炤等人都立即知觉,手臂加力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令她无法走脱。
  次日天色将明,庞炤等便起身打水抹脸漱口,出门骑马向山寨回返。一路快马加鞭比来的时候还要更快,马上就到年口,入关时查得紧些,出关就查得松一些,一行人未受甚么阻拦便回到大寨。刚刚入山花椰便又听到似风声又似鸟鸣一般的啸声在耳边响起,她估摸这声音恐怕是寨中山上与山下传递消息的暗号。果然来到寨门前便见寨门早已大开,寨中人皆列队站在门前,见庞炤等人上山,齐齐拱手道:“恭迎大寨主、二寨主、三寨主!”
  庞炤哈哈大笑,道:“兄弟们都辛苦了!今天不上工了,大家准备酒宴,喝它个饱罢!”众人欢呼而应,待庞炤等人入了寨门,便四下散去准备。其实三位寨主进进出出的是常事,大家就爱找个借口一起喝酒罢了。
  此番饮宴仍是没有花椰的席位,庞炤命人拿了一副链枷来,将她锁在屋中角落里,与一杆大戟锁在一起,自去与兄弟吃酒。花椰眼见他将那锦盒藏在床头砖后,待庞炤走后便拖着枷锁努力靠近,怎奈那大戟太沉重,枷链又硬,直磨的她脚腕皮破出血,也拖拽不动。待庞炤吃饱了酒醉薰薰的回来,却不解链枷,只伸手抓住大戟向床边拖了数尺,正好可将花椰抱上床却又教她靠近不得床头,搂了她在怀中便鼾声如雷。
  丁羽也是个饱学之徒,到处翻遍典籍,也不见有写到琉璃盏的出处,更加揣摩不出到底杯中有何隐喻。时而向庞炤来了盏来,向里倒水,对光正看侧看,也只隐隐见光影流动,却没有一个形体。如此过了数日,丁羽不禁有点心灰了,向庞炤道:“大哥,这琉璃盏中藏有宝藏密钥之说,当真确凿么?”庞炤摆手道:“老三,糊涂了不是?若是假的,又怎会有那么多人争抢?”丁羽摇头苦笑。
  这几日易进宝亦是早出晚归,四处暗查以前得过琉璃盏的人都是怎样处理的,因得过的大都是死了人的,大家不愿提,也不得十分详尽,却似乎都是在家中闷了数日,之后便突然出门,似是要做长途旅行一般,便在路上遇事。易进宝猜测他们定是解开了杯中之谜,打算前往重宝所藏之地。可再细一打听,却又不尽然,因为那些人所要去的目的地似乎都不相同。易进宝左思右想,猜测他们可能是怕别人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往何处,就连在亲近之人面前,也故意隐瞒目的地。回到寨中与庞炤、丁羽一说,庞炤更加确信宝藏之说必真有其事,而且杯中之谜并不如何难解,教丁羽也别太费脑筋,往简单的方向想想。一面又教易进宝辛苦一下,去得过这盏的人想要去的地方转转,看有甚么线索可寻。易进宝应了,第二天便又下山走了。
  易进宝刚下山不到半日,庞炤正在院中甩练刀法,便听寨门外忽然啸声大作,丁羽在寨中学堂中坐着,听到啸声急忙赶到院中,庞炤皱眉道:“有敌来犯。”丁羽点头道:“大哥得了琉璃盏的消息怕是走漏了。”庞炤叹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办法,兵来将挡罢。”将刀提住,丁羽亦命徒弟去他房中拖了他那一对新月圆斧出来,拎在手中,与庞炤一同出寨,左右站在门边迎着。不多时,便见几个道士模样的人,面带杀气自山下奔上。

  十六章 征兆

  待那几个道人奔近前来,只见四男一女,皆头梳发冠,身披青衣道袍,腰悬长剑,是前日在京城外见过的仙都门下几个弟子。当时这五个道人对庞炤等并未留意,庞丁二人却对他们印象很深,因笑道:“洒家道是谁,这不是仙都道友么?今日上山来找洒家,可是路过了口渴,特地来讨杯茶喝?”
  一个道人在后面啐道:“呸!”一个蓄有长须的道人眯起双眼,拱手道:“阁下便是血刀太岁庞炤庞大爷么?”用词虽恭敬,语调却严厉。庞炤摸着络腮胡子道:“不才正是洒家。”那道人横眉立眼道:“敢问我师弟何处得罪与你,你竟将他辣手杀害?”
  庞炤扬眉道:“你师弟?你师弟是何人?”又一个个子矮小的道人站出来道:“啐!少来装模作样!你们杀死人后,还将他分尸数块,以为这样便无人知晓了吗?可那尸体上的伤口却骗不得人!除了阁下你的血刃,天下又有哪一家武器能砍出那样的伤痕?”庞炤摸着胡子道:“这可当真有趣了。不知你师弟姓甚名谁?与洒家可有恩怨?是在哪一天、在何处过的世?”
  蓄须的道人道:“师弟他姓俞名不全,这月初一在京城外被人斩杀。”庞炤将手一摊道:“这月初一?洒家可没下山,怕是你们找错了对头罢?”丁羽亦道:“天下武器相仿者甚多,我们与你那俞师弟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从来也没见过他,怎生便一口咬定,你师弟是我大哥害死的?”个子矮小的道人冷笑道:“还要狡辩?那*****与我师兄弟明明住在同一个客栈,我等都在那客栈中打听过了,要怪只怪庞大爷你身形太过高大,招人注目,那掌柜的对庞大爷记忆格外深刻。”
  庞炤哈哈大笑道:“一面之辞,这样便说是洒家杀人?当真可笑。”丁羽冷笑道:“身形高大之住客也不止我大哥一人,何况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信口雌黄,随便捏造一个证人出来?除非你将那掌柜的带来我们面前,与我等当面对质!”
  众道人大怒,身材矮小那道人啐道:“呸!我们吃饱了撑的不成,随便捏造个理由过来冤你?”庞炤冷笑道:“那洒家也吃饱了撑的不成,偏要大老远跑到京城杀你师弟?”那女道人忍不了了,拔出长剑道:“师哥,与他们啰嗦这么多做甚?这帮无赖歹人,咱们刀剑上见真章!”
  庞炤大笑道:“好辣的娘们,正合洒家之意!”丁羽冷笑道:“哪一个先来?不才先接一仗!”
  那女道人跳出阵道:“我先!”庞炤眯眼笑道:“好个如花似玉的娘们!何必非要练武,打打杀杀多无趣?你就嫁了洒家这三弟,给他生儿育女岂不是天伦之乐?”那女道人气的杏眼圆翻,玉牙咬碎道:“让你瞧瞧姑奶奶的手段!看剑!”丁羽哪将她放在眼中,笑吟吟将剑架过,别看他书生模样,却是天生神力,新月斧抡圆了,十几个回合便将女道人长剑砸断。那女道人惊慌后退,丁羽也不追击,收斧而立,庞炤道:“你们四人还待怎的?”那四个道人互望一眼,齐齐拔剑,一拥而上。
  花椰在屋中听不到寨外庞炤等人打斗之声,却可听得寨中兄弟们阵阵喧哗,多半是喝彩,却又有几声惊呼,便大至猜到发生甚么事。突听寨外议论之声大作,兄弟们四散而开,便知道是打完了,果然不多久便听门外脚步声响,庞炤与丁羽推门进来,大笑道:“一帮脓包!”花椰抬头望去,但见庞炤左手满是鲜血,丁羽一身黑衣虽看不伤来,但左脚一步一拐的样子恐怕也挂了彩,站起身道:“二位爷受伤了,可要包扎?”
  庞炤笑道:“不急!”坐在床沿,伸手将花椰拉过坐在自己腿上,道:“原来他们不知他们的兄弟得了那物,只是来寻仇的,到吓了洒家一跳。”丁羽奇怪道:“连他们也不知道,那甚么俞不全到底是如何得了这盏的?”庞炤摸着胡子,摇了摇头。
  丁羽道:“小弟去查文献,大哥,伤口可要早些包扎才是。”说着站起身出门去了。庞炤便对花椰道:“去将盆中的水热来,给洒家洗洗。”花椰依言跳下床去拿盆,庞炤却反身到床头,轻轻搬出砖块,将那锦盒自墙缝中拿出,又将砖块放回原处,打开锦盒,将盏小心翼翼拿在手中,眯着眼睛观看。
  花椰正往盆中倒水,突然便觉耳边似有雷声一响,振的脑袋轰鸣不止,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忽然在视线的一角看到一袂青衣微微飘过。花椰大惊,手中壶失手翻落,举目四望却又不见那青衣儒生的踪影。耳中嗡鸣声过后,才听到庞炤正在门口,冲着院子大叫大囔,声音十分兴奋,叫丁羽快快过来。等听到丁羽远远应声,庞炤立即又回到屋内缩入床上,对花椰打翻水盆之事恍若不见。
  不多时丁羽推门而入,先看到屋中一片狼籍,花椰满脸惶恐,转过弯便见庞炤兴奋异常,向他连连招手道:“老三、老三,你快来看!”丁羽不知其故,探身上前,立即讶异的“啊”的一声。
  但见庞炤手中的琉璃盏,被他左手摸过的部分,居然发出绚丽夺目的七色光彩,虽然微弱,却也可隐隐看到那光芒中似隐着一张图画。
  丁羽一时惊呆,庞炤兴奋道:“老三、老三,你看到么?你看这是甚么缘故?”丁羽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抓起庞炤的手,道:“是血……”庞炤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你与洒家想的一般,是血!”丁羽跳起身道:“小弟去杀只鸡来!”花椰颤声道:“庞爷,不行!不能解开那个禁制!”他们二人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入耳,丁羽急急奔出屋。
  花椰扑到床边,大声道:“庞爷,奴婢刚刚看到了,那个青衣儒生,他……”庞炤伸手便将她推倒一边,道:“休得啰嗦!没见洒家正在紧要关头?有甚么话回头再讲来!”

  十七章 破解

  花椰见他不听,便欲伸手去夺,庞炤怒而抬手欲打,花椰只将双目一闭,庞炤却又下不得手去,将巴掌在空中停了半天,终于落下,却只将花椰推开一边。花椰跌坐于地,丁羽却正拎了只鸡推门进来,见这情景大致也猜得出发生甚么事,皱眉道:“娘们家就会扯后腿。”伸手拉住那戟,向后一扯,便将花椰带的向后挪开数尺,再够不到二人身边。
  花椰急道:“庞爷,难道不记得那王大力的下场?”
  庞炤面目一僵。他当然记得,当他赶到怀安县外乱坟岗,再找到王大力时,满以为可以捉住他好生逼问琉璃盏的下落,却不料见他手脚具被折断、肚腹剖开、内藏挖空横死于地。他的表情仍如在庞炤眼前,因绝望和痛苦而严重扭曲到不可至信的程度。
  但……庞炤向丁羽手中鸡望了一眼,解谜的关键就在手边,又怎能忍得住不试上一试?摸着胡子勉强笑道:“妇道人家,休做此败兴言论,待洒家试过这方法再做打算不迟。”
  花椰长叹一声,别过脸去,断不明白为何世人总拿人命以金钱度之?便想就这样放着不管,却又无论如何不能忍心,眼见那丁羽伸手抓住鸡头,那鸡似也知道大限将至,不断挣扎,哪里挣得过人的力气,庞炤一刀便将它齐颈斩断,丁羽捏住它身子,将血全注往杯中。
  一时间花椰只觉地动山摇,脑中轰鸣大作,眼前似乎翻天捣地一般,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下意识伸手去抓点甚么东西稳住自己,隐约觉得似乎有人在身侧便一把抓住,那人也回手扶住她。时间似乎很短,却又似乎很长,待花椰渐渐清醒,耳中只听庞炤与丁羽二人大呼大叫之声雷动,抬头看二人捧着杯子,庞炤大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丁羽却连声道:“大哥,禁声,禁声!提防隔墙有耳啊!”
  花椰突然浑身一振。他们都在床边看那盏,那在自己身侧抓着自己手的是谁?她慢慢回过头,却见一抹青色衣袂,在身边飘动。花椰猛的抽回手,努力站起身,转身与他对视。但见这人双眼黑瞳极小,面容霸道,微微一笑便面露凶残之色,一身青衣,颜色不甚光鲜,却丝尘不染。花椰从上将他打量到下,又下从将他打量到上,这人也挑一挑眉,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色,将花椰上下打量,目光在她脖颈、纤腰处盘旋许久,花椰先开口道:“可是你杀死众人?”
  那人并不回答,面露迟疑的神色,就似没有听懂。花椰又道:“能否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害人性命?”那人忽尔一笑,转头向庞炤望去,慢慢伸手向他一指。
  花椰亦转头,便听到“咕碌”一声,花椰一惊,转身再看向那人,只见他血色长舌伸出口外,慢慢在唇沿舔了一圈,那表情就似看到羊肉的饿狼。
  花椰浑身大振,她这才明白此“人”与林中人、镜中人一般,都是不可以人言理喻的怪物。他只要人死,根本不管你是非如何。下意识后退一步,手却又被他一把抓住。花椰向后抽,却被他大力捏住抽动不得,但见那人竟将她手腕抬起,放在口边,舌尖伸缩,便在她手腕上舔了一圈,花椰打个冷战,伸手去摸腰间的短刀,颤声道:“你究竟是何物?你……与死者究竟有何仇恨,一定要杀死他们不可?”
  那人并不回答,只凶残一笑,似在嘲笑她一般,身形忽然渐渐透明,直到隐去不见。
  为何现在不直接下手杀死他们,难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花椰转头向庞炤望去,却见他正冲自己瞪眼:“还不过来洒家身边!”花椰茫然应了一声,却迟迟不愿动,丁羽见她面露哀凄之色,因心情甚好也不去计较,嘲笑道:“娘们总有许多愁,你过来看看这是甚么?”花椰叹一口气,心绪不宁慢慢挨到二人身侧,探头一望,只见杯中烁烁放光,光波中隐隐有几道暗影,观其形状,似是一副图画,很简单的画着村庄,流水,一片小树林,林外含糊还可见几个猎户打扮模样的人。
  庞炤道:“你可知道这是何处?”花椰茫然摇头,颤声道:“奴婢求二位爷,到此为止,行吗?奴婢刚刚……”二人眼见宝藏近在眼前,哪里理会,只做不见,丁羽打断她道:“小弟似乎见过,但不可肯定,毕竟这景色太平常了些。”庞炤点头,亦皱眉不语。丁羽道:“要不要马上把二哥找回来,看看他是否识得?”庞炤点头道:“说的有理,你马上去办。”丁羽应了一声,转身出屋。
  庞炤等他出了屋,便将杯子中的血泼在地上,用水洗净,小心的放回锦盒中,又塞回墙砖之后,这才转身看向花椰,呵呵笑道:“富可敌国的宝藏近在眼前,你可有甚么想要的东西,到时洒家都会帮你弄来。”
  花椰连连摇头,退后不语,庞炤一把捉住她,将她连同那戟拉近自己身前,便将她抱上床榻,翻云覆雨。
  易进宝根本没有走远,次日清晨便即转回,听说庞炤等已经解开了盏中之谜,惊得双眼圆睁。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庞炤房中,亲眼见到琉璃盏中的图形,站立不稳几乎一跤跌倒,伸手指那盏道:“这……这……这正是兄弟老家的模样!”庞、丁二人听闻,惊得直起身子,齐声道:“此话当真?”易进宝道:“兄弟自小在那里长大,这景色见了也有二十数年,怎会认错?——只是,只是兄弟平日在家,从未听说过关于宇文拓甚么的半点消息……”
  庞炤笑道:“大人物做事,当然不会落下凡人口风,如若不然,那重宝不是早被人挖走,哪还轮到你我?”易进宝虽犹自怀疑,但事实就在眼前,却也由不得他,三兄弟当即定好时日,次日一早便出发回易进宝的老家。行前将花椰腰间锁链解开,却未带她一同上路,只将她反锁在房中不管。花椰苦劝也无济于事,又被锁在房中无计可施。寨中婆子估摸着三位寨主已经走远,这才放了花椰出来,却只教她打水洗衣,仍旧作些下女的活计。花椰本是做惯了的,也不计较,拎着桶便到寨后林中。此处早晨是寨中会武的兄弟们练功的去处,这会因已过了午,早已无人。
  花椰将桶往井中一丢,便去摇那辘轳,桶已将出井沿,因心中惴惴只想着那盏的事,手中无力那桶竟又向井中落回,因水桶沉重,将花椰也带向井中。花椰呆呆的尚不知该惊该怕,但觉后颈突然被人抓起,自自己身侧伸出一只手,将那桶也抓住,随手放在地上。花椰呆了一呆,回头一看,却吃一惊,忙拜万福道:“叶……叶大人?”
  来者正是“醒烟侍”叶无雨,花椰万没料到竟然会是他,惊讶道:“叶大人是……是如何到这里来的?”叶无雨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随叶某来。”拉着花椰便走。花椰随他来到寨后树林之中,叶无雨估摸这里大概无人能看到,转身将花椰上下打量一翻,一把抱在怀中道:“你又瘦了许多,这些日子,吃了许多苦头罢?叶某来得太晚了!”
  花椰无心理会自己是瘦是胖,但一看到叶无雨,心中不知怎得便涌上一股酸楚,竟落下眼泪。叶无雨放开她道:“叶某自有人来挑战便已混入寨中,但寨门上下监守十分严格,怎么也挨不到那太岁的房间跟前,始终不知你是死是活,还道你早已……早已……”说着,又将花椰抱紧道:“若不是今日寨中不知为甚么事都集中到了前门,叶某只怕还不能见到你,真是天有眼!”花椰微微挣扎道:“叶大人!如今奴婢却有一件大事正要与叶大人商议!”
  叶无雨道:“甚么大事?”花椰便将琉璃盏的来龙去脉向叶无雨说明,道:“如今那三位寨主不听奴婢的劝告,已带着那盏去寨去了,叶大人当速去禀告知府,将他们拦住!”叶无雨皱眉道:“那庞炤如此待你,你还要救他性命?”心中老大不痛快。花椰向他拜道:“大人!那琉璃盏本也是民间的一段公案,如今日能破,不是也免得日后再去祸害他人?”叶无雨心中一动,借追逐琉璃盏之命,他不也正好可以借此擒拿庞炤?便点头道:“好,叶某这就去追。”说着自林中牵出一匹马来,抱起花椰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便听有人喝到:“甚么人?”
  叶无雨大声回道:“自己兄弟!三口金言!”他说的是这几日在寨中听来的暗号,发现的人一呆,叶无雨已打马一溜烟的向林子深处去了。
  花椰只知道庞炤他们是去易进宝的家乡,却不知道易进宝是何方人士。叶无雨带着花椰出了寨先在客栈中安了身,便报当地府尹,将在怀安县之外死的那人顺口安在庞炤身上,说是他杀的,在所有关口要隘画影图形,通缉三人。接着又想托人将花椰送回王府,平日顺从的花椰却倔强起来,怎么也不愿先行回去,一定要随叶无雨去追人,叶无雨拗不过她,也着实迷恋她,好容易又见了面,夜夜相欢如漆似胶,正舍不得分离,便带了她同行。
  丁羽与易进宝到还罢了,庞炤身形突出,十分惹眼,马上便有人回报消息,见过三人向西去了,只是当时不知道是要犯,因此没能捉拿。叶无雨回来向花椰说了情况,二人也向西行。一路上向人打听庞炤的身形去向,皆有人记得,一路追到陇西境内,突然便失去了庞炤等人的踪迹。
  叶无雨四下打听不着,心下有点惶急道:“明查暗访这类的事,本来常兄最为拿手……”花椰道:“奴婢看到那景色,有村庄、河流、一片小树林,是否可从附近的村庄查起?”叶无雨皱眉道:“已向附近各县、各城都发了通辑令,尚没有回音。”花椰道:“那便或许不是与人接触了……而去了没有人烟的地方,这附近可有山或森林?”
  一句话提醒了叶无雨,合掌道:“对、对,叶某怎得却没想到?这附近虽然无山,却有一道天然梁峁沟壑,其它季节时常积雨,但此时是冬季……对,对,极有可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最终章 琉璃盏

  花椰不大明白甚么是“沟壑”,叶无雨已然跳起,只身便想前往。花椰急急阻拦,央告半天,叶无雨着实推拒不得,这才带她前往。二人同骑来到沟壑近前,此时正是严冬,沟壑里泥土全被冻住,底部偶有雨季留下的水坑也全是坚冰。叶无雨也不急着下沟,只沿着沟的边沿向下张望,但想找到个把人却也不是一件易事。直走了半日光景,但觉怀中花椰突然一颤,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浑身僵硬,忙道:“你若不舒服,要么叶某先送你回客栈休息可好?”
  花椰连连摇头,叶无雨哪里知道,在她眼中,前面不远处,那大半个沟就似被一团黑云所罩,隐隐就似一头等待猎物送上门来巨兽,似乎随时随地便会向自己飞扑过来。哪怕是连续七年不断死人的“淡香林”,那刹气也没这般浓烈,花椰在它面前,隐隐便感觉自己如同送上门前的老鼠,便是即刻死了,只怕也不够它塞一塞牙缝。
  ——这是平生第一次,她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无力感,而浑身颤抖。
  叶无雨见她不答,便连声叫她,花椰突然警觉,道:“停马!”叶无雨不知何故,一勒缰绳,花椰镇定心神,轻声道:“他们……就在这里。”她伸手向前一指。叶无雨一呆,忙道:“姑娘能肯定吗?”花椰点头,叶无雨道:“那请姑娘在这里稍等,叶某前去……”花椰打断他道:“叶大人,那庞大爷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叶无雨一怔,花椰沉声道:“庞大爷此时来时,是与他的两个兄弟一起前来。”叶无雨怔道:“叶某早就知道了啊。”花椰摇头道:“叶大人当初孤身一人前来,不是只为探听庞炤的所在之处么?现在人已经找到,叶大人当回去向地方长官说明情况,多找些好手再来。”
  叶无雨慢慢点头,他明白花椰的意思,只庞炤一人到还罢了,还有他两个兄弟在此,他一个人前去是有些危险,拨马便欲回行,花椰却又道:“叶大人,请将奴婢放下来。”叶无雨又是一怔,道:“你这却是为了何故?”花椰道:“奴婢眼力好,若叶大人一来一去之间庞大爷又去了他处,奴婢也好早些知晓。”叶无雨想想也有道理,道:“那好,叶某很快便回来,你可要多多小心!”花椰别开头,淡然道:“奴婢省得。”
  叶无雨觉得她的神色有些不对,但却清楚她是一个不说谎话的女子,心中没有多想,将花椰放下马背,拨马回身又向来路赶回。花椰背对着他,听着马蹄声走远,便立即手脚并用慢慢溜下沟壁,好容易在沟底站稳了身形,向那黑云处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气,便大步向前急奔。她不知叶无雨回去再回来要花多少时间,她一定要在事情发生之前阻止,既可以救了庞炤等人,也不会多牵累叶无雨一条性命。这沟壑的底部凸凹不平,她只顾疾奔接连摔了几跤,只将手臂大腿跌的全是乌青,却也根本顾不得这些,一头扎入黑雾之中,不断有风自脸边刮过,便带着脸颊火辣辣生疼。那风声似女子的呜咽,又夹杂着男子悲惨呼救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眼前的黑云翻来滚去亦不断变幻,有时是女子死时的面容,有时又变做男子,似有意识一般向花椰扑来。花椰用手去拨,却哪能碰得到,眼前一片凌乱令她连路也看不清,急得大叫:“庞大爷!丁三爷!你们在哪里?”
  她这一声叫出,突然便听到似有人一声惨叫,花椰一怔,仔细去,果然不是幻觉,那声音大叫一声之后又接连大叫数声,声音绝望,凄惨无比,花椰辩明方向,叫道:“庞大爷!”向前奔去,又接连听到三四声惨叫,接着,突然听到易进宝的声音,似是口中含了浓痰一般,大叫道:“原来,原来如此!”他似是绝望之至,反而哈哈大笑:“那小娘们说的,原来都是真的……是真的……”接着便听到丁羽的声音:“原来这根本不是甚么宝藏……只是你……我们都上当了……我们都……”他一面大叫,一面又在叫声中不断掺杂话语,花椰辩明方位,从腰间拔出短刀,大声道:“不能伤人!”
  眼前突然明朗,花椰四下观望,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僵硬,手脚就似被冻住一般,竟半分也无法移动。
  眼前,丁羽、庞炤、易进宝三人,手脚具断,血如泼墨,染得四周沟壁全是一片赤红。庞炤和丁羽肚腹已被剖开,庞炤断肢仍在颤抖,却早没人声,丁羽亦双目翻白,但两人仍是活着的。那青衣儒生,便正蹲在易进宝身前,不顾他大声惨呼,活生生将双手插入他胸膛之中,用力向外翻开,易进宝口中全是鲜血,大声骂娘,分明神智清醒,亲眼看着那青衣儒生却生生将他的内脏自他自己的肚腹出撕拽出来,一件件放在口中咀嚼。花椰骇然尖叫,那青衣儒生便突然回头,看到了她,口中尚咬着易进宝的肠子,便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鲜血。
  花椰紧握手中的短刀,生平头一次,竟说不出一句话来,耳边便突然有人大喝:“大胆妖孽!七十年前我饶你一命,却不料你仍如此作恶,天也容不下你!”
  是玄羽!花椰大口喘气,转过头,便见一道灰影抽出背上宝剑上扑上了前去,果然是玄羽!他来了,是韩青柎请他来的吗?花椰心中安心不少,急忙上前欲查看庞炤等人的伤势,便突然听到一个清晰、明朗的男子的声音,大声叫道:“玄羽,不许动!”
  花椰一呆,定睛观瞧大吃一惊,只见玄羽手中尚握着宝剑,作着飞扑着姿势,却如雕像一般立着,一动也无法行动!花椰转头去找出声之人,却见那个青衣儒生,一只手中仍握着大段肠子,满口鲜血,露出一个凶残的笑容。
  但他的另一只手中,握的却正是那只武林中你争我夺的琉璃盏。
  花椰不知怎么回事,还未开口,便听又一男子道:“道长不可冲动……”花椰还未转头看是谁来,便见那青衣儒生又举起了手中的盏,他张开口,清澈的有如天簌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韩青柎,不许动!”
  花椰大惊,回头寻找,果然见韩青柎跟在自己身后,一手向前,似是要阻止玄羽一般,却也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花椰左顾右盼,却听韩青柎惨然道:“咱们……这次……都不行啦,椰子姑娘,你若能动,快离开!”
  花椰还未答话,玄羽身体不能动,口却张得开,亦惨笑道:“原来如此,贫道明白了!七十年前我饶你一命,果然是错的!”韩青柎颤声道:“道长?”那青衣儒生慢慢接近玄羽,玄羽惨笑道:“不错!这青衣儒生,并不是人!只是一个山中厉鬼,若不吃人的身躯,就连保持人形也有困难!”顿了顿,继续道:“七十年前贫道曾与它相会,只怪当时贫道一时心肠软竟没要了它的性命,只破了它千年道行,满以为它会一心向善……”韩青柎亦明白了,接道:“却不料它居然寻得了封神大战时留下的上古法宝,便继续吃人作恶!——也难怪……也难怪死了那么多人,连一个逃脱的活口都没有!”
  封神大战之后,上古便有许多法宝在仙界失传,其中,就有几样诸如“叫魂棍”之类会将人定身的法宝。只要将它对准目标,大叫一声对方的姓名,并说“不许动”,目标便会如你所愿一动不动,任你处置。这类法宝曾经在仙界横行一时,后来遇到最大的克星,便是太公望军中没有灵魂的哪咤,其实用率大大下降,便渐渐没落。自封神大战之后,便失去了踪影,却想不到落在这怪物手中!
  那青衣儒生不置可否,就似听不到,慢慢走到玄羽身侧,伸手便夺下他手中宝剑。韩青柎知道今日已然无幸,只是仍是几个问题要弄清楚,便道:“但它却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如此宝物在手,难道不是无敌于天下么?”
  一个温柔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道:“那琉璃盏并非完整的宝物,使用起来一定要附合两个条件,一是要被活物的鲜血浸泡,二是一定要到指定的地点。而它之前曾被玄羽道长打成重伤,法力未复,比常人武力也有不及,不敢明目张胆的吃人,只到处散布‘武功秘籍’的谣言,利用人的贪婪之心,让他们自己送到它口边。”
  花椰知道今日大家只怕都要死在这里,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因甚么事而惊讶,听到这声音仍是大惊,转回头去,便先看到一裘白衣,红线红缘,少年肌肤如雪,面色温柔,不是罗红央是谁?如今花椰久见异族,几乎可以确定她看到罗红央立即感到他与众不同,正是由于他并不是人,而是妖怪的缘故,却怎么也看不出他的本身。不过现今这时刻也由不得她再计较这些,连忙道:“罗……罗公子!你……你救救大家!”她几乎要落泪。
  出乎她的意料,罗红央微微一笑,淡然道:“我拒绝。”这三个字一出口,那青衣书生正一剑插到玄羽的胸膛,玄羽大叫一声,那青衣儒生哈哈大笑,在花椰耳中听来,便如同炸雷一般,不可置信的道:“罗……罗公子?”
  罗红央耸肩道:“我并不是没魂没魄的哪咤,你却教我如何对付这定人身的法宝?”花椰想他说的也在理,但如今她却不能不管,便道:“罗公子可认识那哪咤吗?”罗红央忍不住笑道:“认识是认识,但可不是朋友。那家伙为了帮助他的心上人,抢我母亲的扇子,差点杀死我父亲,这种关系,却不知是好是坏?”
  花椰心刹时凉了,突然又听韩青柎大叫一声,转头一看,那青衣儒生正将剑自他身上抽出来。玄、韩二人虽中了剑,却仍是站立不倒,那青衣儒生似是扬眉吐气,大笑不止,转头又向她和罗红央望来。罗红央一把便将花椰抱住,笑道:“随我来!”花椰正欲挣扎,便听那青衣儒生开口大声叫道:“牛红央,不许动!”
  牛?花椰一惊,罗红央已经动弹不得,苦笑道:“糟,慢了一步!”青衣儒生大步上前,将花椰自他怀中拽出,罗红央继续苦笑道:“他只对你不用这招,看来他是看上了你,想你与他传宗接代!”
  花椰大声道:“奴婢才不愿与吃人的恶鬼传宗接代!”举起手中的短刀便刺,那青衣儒生面色一变,花椰第四次听到它的声音,清澈而冰冷:“花椰,不许动!”
  花椰果然僵住,大睁了眼睛惨然看着那青衣儒生,他面露得意微笑,靠近花椰,伸手便去扯她的衣襟,花椰突然开口,大声反驳道:“花椰并不是奴婢的本名!”
  是的,怎会忘记呢?她的本命“龙映雪”,那是只有她父亲龙忘海才知道的真名。就连她自己,也几乎不记得。
  刀,自身体穿透。
  血,自刀柄流下。
  青衣儒生瞪大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花椰,花椰亦大口喘着气,双手因过度用力而僵硬。玄羽、青柎、红央皆惊,同时叫道:“琉璃盏!”花椰警觉,急忙用力向后挣脱,连手带刀自青衣儒生身上拽出,任那刀落在地上不管,劈手便去夺那盏。
  青衣儒生只是中了一刀,并未气绝,一把抓住花椰的头发拼命向后拉扯,花椰仍是摸到那盏,便用力将他手向地上砸落,两“人”一同跌倒在地,青衣儒生反手拾起地上的短刀向花椰背心刺去,花椰咬牙不顾,仍是将他手中盏用力向地上冻土上猛砸,一下,二下,短刀第三欠插入花椰背中,但听“哗啦”一声,琉璃盏,应手而碎。
  玄羽、青柎、红央三人突然能动,站立不稳几乎跌倒,玄羽却在身形一晃的时节已经拾起地上的宝剑,转身便向青衣儒生一剑砍落。
  花椰下意识的一闭眼,但觉宝剑的寒风就似贴着自己的头皮划过,同时只觉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嘶叫的风声音似牛马却又似女人,花椰伸手欲挡,便觉有人将自己抱起,拉扯到他的怀中,似护着自己不被风吹一般。花椰勉强睁眼,却见那青衣儒生的尸身被一团大火包住,那火炎不知温度多高,花椰仅离它不到一丈远却丝毫不觉得热,但那青衣儒生的尸身却在那大火中不到片刻便烧成灰烬。花椰侧过眼,见那火却正是自罗红央掌中放出来的。
  见那青衣儒生的尸身已成了灰烬,罗红央这才收了手,韩青柎亦放开花椰,罗红央抖抖手腕,玄羽伸手捂着胸前的伤口,咳嗽几声,道:“原来如此,你是那‘魔王’之子。”
  罗红央向玄羽行礼道:“道长请勿见怪,适才我也是无计可施。”韩青柎亦咳嗽道:“哼,只怕是当真想抛下我等,自行逃跑罢?”罗红央微微一笑,道:“就算是罢,韩兄以为,当时的情景除了逃跑,还有甚么更好的法子么?”
  韩青柎一时口拙。他早知道这个罗红央因父母皆是了不起的人物,自小便任性狂妄,只因觉得他毕竟不是恶类,这才偶尔与他饮酒对诗,二人交情仅止于此。若要他以身犯险救自己性命,本来就没抱这个希望。玄羽却奇怪道:“你父亲既是姓牛,你却又为何自称‘罗’红央?”
  罗红央脸上笑容收了一收,皱眉道:“我父亲……”他长叹一声,厉声道:“此生我以父姓为耻,再不要提那个姓氏了。”玄羽咳嗽几声,摸着胡子道:“原来如此,因为你母亲是‘罗刹公主’,所以你才对人说,你姓‘罗’。”罗红央道:“正是如此。”
  花椰自韩青柎怀中挣脱,哪里管他们聊些甚么,急忙便冲向庞炤等人所在,眼见易进宝受刺激过重,早已神智不清,丁羽腹中内脏几乎全空,早已没了气息,只庞炤腹中心肺还在,但肝、肾已经没有,肠子也被扯的稀烂,眼见马上便不活,花椰不忍再看,找块布将三人盖住,眼泪便止不住落下。去盖庞炤时,她一颗泪珠落在庞炤脸上,庞炤忽然醒转,睁开了眼睛,叫了一声:“小娘们。”
  花椰见他醒转,急忙上前,擦着面颊道:“奴,奴婢在!”庞炤一笑道:“洒家……刚刚做了一个恶梦……梦到洒家和兄弟们找到了琉璃盏……去了……那盏批示的地点……却被……一个青衣儒生……活生生的拨皮……啃骨……”他喘不上气,咳嗽不止。花椰不会说谎,只是落泪,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庞炤点头,道:“来……小娘们,来让洒家亲个……”他想伸手去抱花椰,一动手脚却都没有知觉,骇然道:“洒……洒家的手,洒家的脚,都在哪里?”花椰急忙伸手抱住他的头在怀里,哭道:“没事,没事,奴婢也可以抱你,不是吗?”庞炤浑身颤抖,惨然道:“难道……难道洒家……”花椰摸着他的脸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她眼中的泪,便直顺着他脸流到脖下。
  庞炤咳嗽一声,竟几乎要死,花椰拼命为他顺气,他才勉强缓过来,惨然道:“等洒家……身体养好了,甚么……甚么琉璃盏,洒家再也不管……不管它……洒家只和……只和老二……老三……还有你,种块田,养几只鸡……洒家……洒家干活,你就专心……为洒家……生孩子……”花椰哭道:“是,为你生十个孩子……”庞炤笑道:“对啦……一定……一定要十个,等洒家身体养好了……等洒家养好……”他说着,声音渐低,瞳孔便渐渐扩大,头一歪,就此死去。
  花椰紧咬住唇,将哭声含在口中。环顾那边的易进宝也早已没有气息,花椰用力将自己的唇咬得鲜血直流。她虽亲手为他们报了仇,可是又有甚么用处?已经死掉的人,再也活转不来了。
  韩青柎慢慢走到花椰身侧,蹲下身将她揽在怀中,道:“大声哭出来可能好一点。”花椰却仍不出声,只闷闷的流泪,染得他前胸的衣襟湿了一片。
  待她情绪稳定一些,自他怀中直起身,韩青柎仔细看她的眼,但见她双眸已恢复了漆黑,这才放心,道:“要么韩某先送你回……”花椰却不理他,径自走到玄羽跟前,突然下拜,向他连叩三个响头。
  玄羽背靠沟壁正在休息,见她突行大礼,急忙起身道:“你这是何故?”韩青柎与罗红央也是茫然不解。
  花椰淡然道:“请道长收奴婢为徒。”玄羽一呆,花椰直起身道:“奴婢长到这么大以来,身边总是出现冤魂和死人的事件。奴婢思前想后,都是因为奴婢太软弱了。若是奴婢能够强硬一点,或许本能救许多人的性命。当时奴婢服侍的小姐、那位老死袁伯、柳侍卫、薛姑娘……奴婢也许本能救许多人的性命……”她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急忙伸手擦去。
  玄羽沉吟道:“你的意思贫道明白,但你知道否,修成贫道这等身手,需要的是多年的努力和隐忍,许多时候就算你后悔也没人救你,只能咬牙坚持……”花椰淡然道:“奴婢想得到,但奴婢绝不会后悔。”
  玄羽仍是沉吟,罗红央笑道:“道长,不如你收下她罢。这孩子出身本就与众不同,颇有慧根。”韩青柎道:“不错,她秉性清如水明如镜,无欲无求,不正是我辈中人么?”
  玄羽道:“好罢,但你要记得,要想修道,吃酒吃肉,男女合欢都还罢了,但最大的一条禁忌,就是万万不能说谎。只要你说了一句谎也罢,你的修行立即就会倒退,一句谎言便要炼上数十年甚至一百年,也补不回修行。所以只要你说一句谎言,就别怪贫道不认师徒情分,逐你出门。”
  花椰却忽然一笑,轻轻道:“那么说来,奴婢生来便是道门中人。”三人一呆,道:“此话怎讲?”花椰道:“因为奴婢生来便从不说谎。”
  (*^_^*)
  待叶无雨带着一干好手返回,却见花椰果然如她所说,仍站在沟边,急忙上前道:“那几个人,没逃走罢?”
  花椰回头道:“他们都死了。”叶无雨一惊,花椰又望向远方,道:“不过叶大人请放心,以后……不会有人再因那‘武功秘籍’而丧命了。”叶无雨长出一口,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花椰摇了摇头,道:“此中缘由,以后再见时,我会仔细向你解释。”
  叶无雨听她话中有音,惊道:“甚么……以后?你……你怎得不以‘奴婢’自称了?”
  花椰淡然道:“因此刻,我已不再是奴婢了。”突然下跪,向叶无雨叩了四个响头,道:“请你转告淡香姑娘,让她保重,我不能再常相侍奉她左右了。”转身道:“我师父在叫我了,我要走了。”
  叶无雨骇然大叫道:“等一下!你……你再也不回王府了么?”
  花椰想了想,道:“不,或许会的。”她转过头道:“毕竟,我还是挂心不下淡香姑娘,还有……”叶无雨一脸凄然,花椰微微一笑,道:“还有你,叶大人。——啊,当然还是王爷,还有龙先生……”叶无雨听她说到自己本有些高兴,却不料她又说出这么多人来,有些不是滋味,打断道:“你到底要去何处?”
  花椰摇头道:“我真的要走了。叶大人,多保重。”
  叶无雨高叫:“喂——”花椰却纵身一跃,向沟下跳去。与叶无雨同来之人皆惊呼,叶无雨急忙慛马上前,向下看去,只见沟下一片乱石,却哪有花椰那一片白衣的影子?
  叶无雨急忙命众人下沟,连番搜寻,却只找到骇然的庞炤等三具尸体,还有一个支离破碎的琉璃盏,其余的,甚么也没有。
  叶无雨焦急的独自搜索了一天,却是无功,怏怏而返,回到房间里,抚摸着空床,只觉得无比冰冷,心中慢慢泛起绝望感。
  ——花椰……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他忍不住落泪。
  他要怎么面对张淡香,又要怎样面对常胜王呢?
  ——更重要的是,他要怎样面对以后孤苦的人生呢?
  (*^_^*)
  《婢女异闻录》全文完
  敬请期待续章:
  ———————————————————————《仙女异闻录》!(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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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多谢 -rlsrls08- 给 rlsrls08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2/23/2010 postreply 15: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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