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门》实体书作者:天王90

来源: 寂寞一城 2009-05-15 17:26:05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88240 bytes)
地藏王菩萨肉身成佛的背后,有一个传说中道不灭佛难消的血愿......
风水灵宝门的一个普通弟子为了私人恩怨竟然布下了一个“玄武遁”的奇局,而在这个逆天奇局的背后,更是隐藏着一个巨大而又复杂牵扯重多的秘密,从而一个个传说中的门派人物法术不断的出世......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引子
夜色如墨,十几条仗剑人影沿着蜿蜒狭窄的山道,向上吃力地攀爬着。山道的一侧是云雾缥缈不可见底的深渊,另一侧是峭壁徒立的山崖。山风呼啸,却掩不住他们粗重的呼吸声。而在他们身后下方不远处,一长溜火把形成的火龙,正在不断地逼近着他们。
“阿房十八铁卫!大王念你们跟随他征战天下平定六国的份上,已经旨告我们,只要交出龙凤十八盘灯,可对尔等既往不咎。前方再无去路,还是束手就擒吧,十八铁卫!”
前面那蹒跚向上的人影停了下来,十八个人俱是面容憔悴,盔甲上沾满了血痕。连番的奔逃和厮杀,早已令他们伤痕累累,精疲力尽。三天三夜中,他们在大秦最精锐的铁骑追杀下,逃亡了千里,却最终还是被堵在了这悬崖之上。
忽然,站在最后的一名铁卫挥剑嘶声说道:“若大王还念及功劳,又何必让我等护送十八盘灯进入他的陵墓之中?入陵者有进无出,大王分明是想让我阿房十八铁卫陪葬在骊山之下。若非如此,我等又何必带着十八盘灯亡命天涯!”
“伴随大王共入陵寝是何等荣耀之事?!尔等竟生异心携十八盘出逃,真乃有枉大王一片苦心。”
“苦心?!哼!我等追随大王伊始,便已将性命交付大王,死有何惧?!况终此一生匍匐大王之畔正是我十八铁卫心愿。不过,夏大师酒后有言,奉大王旨意,他所布下的始皇陵奇局只为大王留有通天之路,我等一旦进入陵寝,将永无转世投胎的可能。大王如此良苦用心,我等难以从命!”
“那就留下十八盘,各自奔命去吧!”
“夏大师有言,龙凤十八盘个个聚有我十八铁卫之灵气,若交付尔等,依然能凭十八盘寻踪追杀,我等亦难逃殉葬之结果。你也追随大王多年,难道他会让我等隐身于野吗?!”
“既然如此,那就引颈受死吧!”随着话音落下,火龙呈包围状慢慢围拢上前。
“啪啪”声中,火光闪过,阿房十八铁卫手中各自亮起了一盏形状各异的油灯,随即便见道道光芒冲天而起。光芒之中,九条似龙非龙的怪兽与九只霞光流转的彩凤,在空中嘶吼脆鸣……十八铁卫相互凝视一眼,纵身跃下悬崖,与那幕龙飞凤舞的奇景一同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一、好友重聚
入夜时分,南门口大排挡一条街上,正是营业的高峰期,数百米长的巷子里到处摆满了桌椅,这里的生意一到晚间便好得出奇。行酒猜拳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时不时的还有一些推着小摊车,叫卖豆干花生米的小贩经过。
最靠外的“毛记烧烤店”前,有一桌四男一女5个人,啤酒瓶子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居中而坐的陈枫笑眯眯的又开了几瓶,“我这次回来,主要就是看看几位,丽姐、卫飞,还有纵志强,还有刘国,我记得那时候放学以后,卫飞总是拉着咱们到后山上,去偷人家的香瓜。”
卫飞的眼神已经有点发直,“你们看,这个家伙不但和从前一样胖,阴险狡诈也没有变,看他肚子就知道了,里面装的除了啤酒,估计剩下的都是坏水。”
陈枫依然笑眯眯的,“我家搬走的那年,纵志强、刘国你们两个不知道,有次我和卫飞偷偷喝酒,这小子喝多了,然后说一直暗恋丽姐来着。”
一边的谢丽也是喝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小滑头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闹。”她和陈枫、卫飞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年龄上大了他俩几岁。陈枫、卫飞都是独生子,小时候经常跟在谢丽的身边,都把她当作亲姐姐一样看待。只是十二年前,陈枫一家忽然不知道为什么,举家搬到了外地,走的时候谢丽和卫飞都不知道,就连两家的家长也不知情。
那栋院子据说是卫飞祖上传下来的产业,谢丽、陈枫两家是租住其中。陈枫一家搬走以后,卫飞的爷爷不久也病逝而去,随后的数年当中,卫飞的父母也相继过世,基本是靠谢丽一家的照顾才长大的。现在,那栋老院子由于城市规划的原因即将要被拆除,谢丽、卫飞的家也分别搬走了,而搬到外地十多年的陈枫却回来了,三个人在这一刻重新聚在一起,不能不让谢丽忽然生起了一阵的感慨。
虽然不知道陈枫这些年的生活,但看上去他还保持着少年时的特征:圆圆的脸庞,略显白皙的肤色……的确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是有些发胖的感觉。而卫飞却显得更消瘦了,性格上也和陈枫的沉稳不同,更多的是潇洒飘逸。“这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你们也都长大成人了。”谢丽喝了一口酒,不知为何,眼圈便红了起来。
“喝酒,喝酒!”纵志强满上酒杯,“你俩还这样。对了胖子,你也太没义气了,早年间你家为什么搬走?兄弟几个都不知会一声,后来就更过分了,别说电话了,连信也没来一封。”胖子,是几个人从前对陈枫的昵称。
刘国也接过话头,“是啊胖子,不管那时候你家为什么搬走,也不管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就算是你没条件回来看咱们,可至少得有个信啊……”说到这里,他忽然好奇心起,“你家到底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枫苦笑,似乎是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而且屁股还没坐热,就先请丽姐、卫飞还有你们哥俩喝酒。至于我家搬走那事,只能说是历史遗留问题,不好说,真的不好说,我罚自己一杯好了。”
卫飞哼了一声,“一杯怎么能够?最少三杯。”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老板,老板,上酒!”却不料脚下一软,身子后仰,撞在了旁边桌的一人后背上。
卫飞急忙回身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他语声忽然一顿。那人转过头来,一头灰白的长发及肩,方形脸,额前一缕长长的垂下来,遮住了左眼,但卫飞却在一瞬间看到,那被头发遮住的左眼已经萎缩成了一条缝,血红色的皮肉外翻出来,使得这人看上去充满了凶狠之色。
卫飞的心里蓦地里生出一股惧意。那人自己独占了一桌,但他只是看了卫飞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慢慢地又回过头去。卫飞也坐了下来,但心头之上却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充斥着强烈的不安感。
又开了几瓶啤酒,话题不知为何转到了卫飞的身上。纵志强与陈枫碰了一杯后,忽然问道:“卫飞,你和那个警花杨冰进展的怎么样了?”
卫飞还没说话,陈枫却已经哈哈大笑起来,“警花?杨冰?是不是那个在班上动不动就扯你耳朵的女孩?你不是最讨厌她的吗?十几年的时间,你们居然勾搭到了一起,太有意思了。怎么今天没把她带来?”
卫飞瞪了纵志强一眼,左右环视了一番,忽然故作惊喜地叫了起来,“有臭豆腐干,胖子,十几年都没吃过了吧?”随即大叫,“豆干子,这里来几片。”
杨冰与卫飞、陈枫、纵志强和刘国是小学同班,而且她和卫飞在高中也是同班。说起杨冰,那可是在小学、高中一直都是校花。她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干练,经常拧着卫飞耳朵的一幕,早成了谢丽他们几个的笑谈。警校毕业后,杨冰被分配到了袁家岭派出所,而卫飞大学毕业后,到了一家广告公司作创意策划。在熟知他们的朋友中,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卖腐干的小贩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背略微有些驼,系着条油迹斑斑的围裙。他将卫飞要的豆干放到了桌上,然后慢慢转过身,拍拍卫飞身后那灰白色头发独眼之人的肩膀,“这位老板,您也来几片我老王头炸的豆干子吧?”
那人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不需要!”声音沉闷,木声木气的,仿佛是敲击一段空木发出的声响。
那小贩呵呵笑着,自摊车上夹了两片豆干子,放到了那人的面前,“尝尝吧,尝尝,在南门口一带,我老王头的豆干子,可是几十年的老字号啦!”说完推起小摊车,顺着巷子一路走了出去,只留下吆喝,“臭干子……”这一嗓子中气充沛,嘹亮悠长。
卫飞本来因几个人拿杨冰开他的玩笑,已经忘记了那独眼人带给他的不安,但豆干小贩这一番举动,又让他心里升起莫名的惶恐。想了想,不由得站起来,对身边的纵志强说:“来,咱俩换个位置,我要和胖子划几拳。”
坐在陈枫身边,中间与那人隔了纵志强和刘国。他端起酒杯,连干了几杯,晕天盖地之中才稍稍觉得好过了点。可是接下来他却忽然觉得手脚一软,四肢无力,身子晃了一晃,翻身便向后倒去……
自从那小贩夹了几片豆干子给那人时,陈枫便一直若有所思,当刚才卫飞的身子一晃时,他立刻左手拦在卫飞的后背上,右手拉住他的手腕,食指、中指与无名指正好搭在了脉门上,脸色更加阴沉了。
“他喝多了!”陈枫努力微微一笑,“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喝到这儿吧。”谢丽、纵志强、刘国早已经昏沉沉的了,几个人结了账,陈枫在巷子口拦了辆的士,将纵志强、刘国送上了车,然后才一手扶着谢丽,一手扶着卫飞,谢丽喃喃地说道:“我这个样子也回不了家了,咱们都到卫飞那里去吧,他一个人,咱们就凑合一宿吧。”
刚走了几步,忽然背后响起两声“臭干子”的叫卖声。陈枫心中一动,回过头来,但见墙角处有一辆小摊车,那自称“老王头”的小贩,正低着头,用夹子翻滚着油锅内的臭干子,葱花调料的香味顺着微风飘了过来。
陈枫怔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架着谢丽、卫飞向前走去,见陈枫似乎并无再停步的意思,那老王头忽然低叹了一声,说了几句很古怪的话:“三月清明,柳灵郎生,月建当头,东木神君,清溪长流……”
陈枫脚下猛地一顿,再次回过头来,巷子口已然是冷冷清清,那小贩却是不见了踪影。卫飞此时动了一下,“胖子,怎么回事?我好像听见有人说清明什么的?”
“没什么。明天是清明节,我想到老院子里去看看。”陈枫淡淡的说道。
三月十二,清明节,甲辰月癸午日。
“清明时节雨纷纷”,雨,果然在早上很配合地丝丝飘了下来。
袁家岭派出所。杨冰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她没有打伞,穿着一身整齐的警服,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完全没有听见身后的呼唤声。
“杨冰,杨冰!”叫杨冰的是一位40多岁看起来异常精明的中年男人。他见杨冰毫不理会地往前走去,不禁皱皱眉,提高声音:“杨冰,你过来一下。”
杨冰这才听见,转过身楞了一下,“郭政委,您叫我?”
老郭看看她的脸,“怎么了,不舒服?”
杨冰尴尬地一笑,“可能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老郭点点头,“没事就好,走,到许所长那去一下。”
跟在老郭身后,杨冰心里又涌起一种沉重压抑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早上一起床,她就觉得心头很不舒服,“也许,是天气的原因吧。”她并没有往这几天一直在跟卫飞闹别扭的方面去想,因为这种事经常发生,不至于太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况且卫飞炒掉老板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所长办公室在二楼,老郭也不敲门,推开就进。办公室里很简陋,除了桌上的一部电话一台电脑外,最醒目的就是挂满了两边墙上的锦旗。
杨冰敬了礼,“许所长。”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许壮应了一声,拿起烟盒掏出一支扔给老郭。老郭点上烟,“呵呵,我说老许啊,该换个牌子抽了。”
许壮挥挥手,“习惯了,老郭,把事情给杨冰说一遍吧。”
老郭翻开手中的笔记本,“昨晚,你没在班,咱们辖区接到了非常正死亡的报案。死者叫纵志强,男,三十岁,单身,住在东茅街三十六号。”
“纵志强?”杨冰大吃了一惊,纵志强那是她的小学同学。
老郭并未理会杨兵,继续说道:“今天早上,家人将其送到医院,经医生检查已经死亡,目前死因不明,不过死者生前曾大量饮酒。另一名死者叫刘国与纵志强的情况一样……”
杨冰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据初步调查,二个生前,也就是在昨天晚上,曾经一起在南门口大排挡里喝酒,同桌的还有卫飞、谢丽以及陈枫。当晚11点左右,五人分手;零时左右,纵志强、刘国分别到家后不久,被家人发现神志不清……”
听到这里,杨冰的身体不禁晃了一下,她定了定神后说:“所长……政委……这几个人……我都认识。”
老郭又点了根烟,“我们知道这个情况。除了那个谢丽以外,其他四个人都是你的同学,特别是卫飞,对吧?”他在说到“卫飞”时加重了语气,然后看了一眼杨冰的神情,继续说道:“按照规定你是要回避的,但是情况有些特殊。首先死者并无外伤,因此所里并未将其定为刑事案件,只是作为一般的非正常死亡来对待。再有,你也知道,最近所里人手紧,你又是那里的管片民警,所以我和许所长决定先期由你介入处理。当然,是否会转为刑事案件,还要等法医的鉴定报告。”
杨冰知道郭政委所说的“法医的鉴定报告”,即意味着需要排除投毒的可能。她刚要说话,许壮冲她摆了摆手,“谢丽、卫飞、纵志强、刘国是咱们辖区内的居民,对于他们的情况所里都是有所了解的,他们是同学朋友的关系,彼此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不过,那个陈枫……”
杨冰的心绪平静了一些,她毕竟是警察,心理素质不是一般人可比的,“陈枫是我的小学同学,可是小学毕业后,也就是十二年前,他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搬走了,一直没有任何音讯。”
许壮“哦”了一声,和老郭对望了一眼,脸色严肃起来,“杨冰,情况是这样的,市西区正在规划建设之中,常富集团承建的西城花园项目工地最近接连不断地挖掘出了古墓。考古专家推断认为,这一带可能存有一个古墓群。”
其实,关于古墓群,早已经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仅就西城花园工地上发掘的几个墓穴中,便已经出土了数件价值连城堪称国宝级的文物。考古专家们经过对墓穴的结构以及周边环境的勘探,认为在西区后山上可能有一个庞大的古墓群存在,其考古价值无法预知。
许壮接着说道:“据市局通报,有多个文物走私团伙盯上了这个古墓群。据说其中还有几个所谓专事盗墓的顶尖高手。不过,目前掌握的线索还不是很充分,因此所里会抽调大部分警力配合市局刑警队上这个案子,而谢丽、卫飞和陈枫一起长大的那栋老院子,就在古墓群的范围内,因此你在处理这起非正常死亡事件的过程中,也要多加留意。”
杨冰刚刚有些平稳的心又跳动起来,此时老郭说道:“杨冰,你是警校毕业下来的高才生,不比我和老许都是部队上转业来的。你到咱们所也有两年了,所里对你的政治觉悟以及业务素质是充分肯定和信任的。在这件事的调查中,你要把握住个度数,轻易不要下结论,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向我们汇报,至于其他方面……我和许所长相信你能把握的,也希望你能利用这个机会,一个小小的派出所可不是你杨冰未来的舞台啊!”
“是!”杨冰敬了个礼刚要走出办公室,又转身支支吾吾地问:“那谢丽、卫飞、陈风他们呢?”
“接到报案后,便将他们‘请’到了所里,因为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一起凶杀案,而且纵志强、刘国出现情况时,他们并不在场,因此问了材料就让他们先回家了。”
杨冰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雨已经停了下来。杨冰在有些清冷的风中站了一会儿,梳理了一下思绪。刚听到纵志强、刘国死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可能是酒精中毒致死,因为他们都是见了酒不要命的主,特别是没有外人参加那就绝对是一醉方休,不过刚才郭政委和许所长布置任务时,虽然看似有些例行公事,但已有两年警龄的她还是隐约感了与以往的不同。从老郭和许壮的话中,杨冰隐隐听出似乎是陈枫这次回来,并不止看望童年好友那么简单,首先聚会的5个人当中,忽然莫名其妙地死了两个,最关键的是他和卫飞、谢丽一起长大的那个院子,就在西山古墓群范围内,而此时已经有文物走私团伙正准备对古墓群下手。这么看来,陈枫的回乡似乎真有那么几分可疑之处。“政委、所长明明知道我和卫飞的关系,那么为什么还要安排我执行这项任务呢?当时的解释明显的有些牵强。”杨冰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陈枫的返乡,杨冰是知道的,主要是她正在与卫飞闹别扭,如果再喝酒,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呢。可是,没成想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么接下来卫飞、谢丽还有陈枫会不会也有什么危险?想到这里,杨冰急忙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卫飞,还没拨完号,她又挂掉了。如果陈枫真是为了古墓群回来的,那卫飞、谢丽、纵志强、刘国这些童年的朋友,正是最好的掩护,他又为什么要对纵志强和刘国下手,这不是反而会惹起别人的怀疑嘛?杨冰犹豫再三,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进行,因为卫飞被牵扯到了里面,更是不由得乱了方寸。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二、柳灵郎
昨晚的事情搞得卫飞、陈枫的心情很不舒服。从派出所出回来时已经5点多了,谢丽垂头丧气地提出要直接去公司,两人也没有拦她,回到卫飞的住处只囫囵地眯了一会儿觉,便不约而同地起了床。想去纵志强、刘国家去看一看,可是又怕他们的家人怪罪自己不给好脸色看,只得无所事事地在屋里一会儿转来转去,一会儿坐下来盯着房顶发呆。
“真够背运的。”卫飞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得罪哪位大仙了。刚炒了老板的鱿鱼,竟又碰上了这么档子事。”
“最近你去看过你爷爷和父母了吗?”陈枫猛然抬头问道。
“唉呦!”卫飞一愣,“前一阵都忙乱了,我有两年都没有去看过他们了。”
西区后山的一个小山坡上,卫飞的爷爷和父母都埋在这里。
陈枫陪着卫飞跪下拜了几拜,并趁卫飞烧纸的工夫站了起来,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山坡是西山延伸过来的一个小斜坡,坡度不高,一溜斜线直下,底端便是一片老式居民区,他们原来所住的那栋老院子也在其中,只不过居民区大半都已经拆除,那栋老宅子也留不了多久了。看着看着,陈枫的眉毛不禁皱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顺着山坡往下来到老宅前,只见门楼高约三米,朱红色的大门上规则地排列着拳头大小的铜钉,整个院子背靠山坡,面对一个半弯的池塘,有着明显的明清风格。唯一刺眼的是镶琉璃瓦的围墙上,写有大大的一个红色“拆”字,而呈半月形的池塘里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一股异味扑鼻而来。
推开院门,跨过高得离谱的门槛,首先看见的是一口井,井口不圆不方,建在左侧,右侧厢房的边角有几棵青竹,此时细雨过后,向外散发着浓郁的绿色。卫飞走过去,顺手摘下一片绿得异常的叶子,“奇怪,我记得这几棵竹子不是早就枯死了吗?”
陈枫没有回头,“枯木都能逢春的。”他再仔细打量那木质门窗,上面是显得非常奇怪的缕空花纹。卫飞叹了口气,这里有着他太多关于童年的记忆,小时候和谢丽、陈枫一起嬉闹的笑声仿佛又响在耳边,只是属于他的快乐并不长久,因为之后他的爷爷父母都相继过世,陈枫也不知搬到了什么地方。几个月前,因为拆迁,他和谢丽家也先后搬走各踞一方了。
他看了一眼陈枫,只见陈枫正抬头看着正房门楣处镶着的一面小镜子出神。这个院子共有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两间。当年谢丽与卫飞两家各住左右,陈枫一家居中。后来陈枫全家搬走,正房就成了谢卫两家的厨房,小时候卫飞没少在谢丽家偷过吃的。走廊很窄,正房前两根柱子,左右各一根,形成了一个“弓”字。颇有古典气息。
两个人东看看西瞧瞧,时光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都不禁沉浸在往事当中,陈枫更是显得感慨万千,一会儿摸着走廊柱子上的雕刻发呆,一会儿又站在那口井前唏嘘不止,忽然又在那几棵竹子前喃喃自语。直到卫飞衣兜里的手机响起,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天已经擦黑了。
卫飞打开手机,听筒里却只传出一阵杂音,隐约的还有几声叫喊,似乎是杨冰,“这里信号不好,你等我一下,先别挂。”也不管那边能不能听见,便向院子外疾走。刚走出大门,便传来他的一声闷哼,随即便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的声音。
陈枫立刻箭一般窜了出去,发胖的身躯竟然显得矫健无比。大门外,只见卫飞软软地倒在地上,脸上血色全无,蒙蒙的一层青色,好像浑身的精血忽然间都被抽干一样。
陈枫伸指一搭卫飞的脉门,脸色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他将卫飞抱在怀里,膝盖顶住卫飞后背两肾中间的位置,左右手掐在了卫飞足踝下陷的申脉处。过了一会儿,卫飞慢慢醒转过来,只不过很是虚弱的样子,嘴唇张了张,没有说出话来。
陈枫背起卫飞,重又走回院子里,关上院门,闭着眼沉思了片刻,口中低语,“应该是一个四灵护主局,没错啊,可是究竟是四灵中的哪一灵呢?不知道是哪一灵,就找不到阵眼,功效便小了很多,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背起卫飞走到座北朝南正房前面,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到西厢门前。推开门,一股霉湿气扑面而来。
屋内漆黑一片,雕空的木窗泻进几许微光,慢慢习惯后,可以依稀看见里面空无一物,四周墙壁上已经斑驳。见卫飞的呼吸已经逐渐均匀,陈枫便将他放到地上,背靠着墙壁,低声说道:“卫飞,现在咱们的处境可能很危险,不过你不用害怕,这个人应该是冲我来的。等一下你就在这个房间里,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卫飞勉强问了一句。
陈枫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如果我猜的没有错的话,应该是柳灵郎!”
卫飞一怔,“柳灵郎?那是什么东西?”
“柳灵郎是民间流传的一种术法,据说是端午那天在靠东的河边砍一根柳木,雕刻成一个小木童。如果修炼的方法正确,大约在49天左右可以使这个木童通灵。但是你身上的这个,好像不是正牌货。刚才你忽然昏过去,就是它在搞鬼。谢天谢地,炼它的人想必未得其法。”
卫飞满脸的惊讶之色,“胖子,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他突然好像醒悟了什么似的,“你家当年搬走以后,你该不会都是在……”
陈枫苦笑了一下,“具体的情况,等过了这一关再告诉你吧!你听我说,咱们这个老院子的格局,是风水中的四灵护主局,你躲在这里,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但是现在你被柳灵郎吸附,恐怕也并不安全。”他皱着眉头沉思着,忽然发现卫飞还是神色怪异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又苦笑了一下,“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没错,我家搬走是和这有些关系,不过还不都是我们家老头子逼的。”
卫飞嘴角边的笑容越发的怪异,陈枫懒得理他,“这个四灵护主局要是能启动,即便这个人的柳灵郎炼成了,也威胁不到咱们。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局是四灵的哪一灵,所以找不到阵眼,根本无法启动,效果有限。”
陈枫所说的这些,卫飞听起来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看到陈枫慎重的表情,也不禁紧张起来,“那现在怎么办?”
陈枫摇摇头,“你不要担心,应该是因为咱们俩在一起,所以才波及到了你。现在只能希望这个院子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布局能阻挡一下,我倒不相信柳令郎能破了四灵护主局。”
这个时候,忽然院门一响,有一个人走了进来。“终于还是来了。”陈枫一拉卫飞,躲到窗后。
进来的那人身材高大,看不清脸面。只见他大模大样地刚走进院子里,忽然脚步一停,站在原地再也不动了。过了一会儿,才向前跨了一步,忽然又像踩到蛇一样猛地后退。
卫飞看得想笑,又觉得奇怪,小声问:“他在干什么?”
陈枫哼了一声,“应该是他炼的柳灵郎感应到了四灵的灵气。看来他还没有完全炼成柳灵郎,而且方法也不对,所以四灵护主虽然没有启动,也能压制他……”说着,他的脸上咪咪地笑了起来,“也就是说,对付他应该不成问题。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这个白痴,柳灵郎炼成这样,半桶水而已。”
院子里的那人似乎并不畏惧,身子左转右转地不知怎么一扭,就到了院子中央,自言自语道:“很奇怪的力量,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水四灵护主吧,我竟然不知道身边还有这样的宝地。”
房间里卫飞嘿嘿一笑,“还是传说中的呢。”
陈枫有点得意,“那是,一般人能知道名字就不错了,我可是对四灵中的任何一灵都了然于胸,只要给我辨认出来……”又突然尴尬地住口。
卫飞低笑一声,“没关系,太黑,看不见你脸红。”也不知为什么,他此时早已褪去恐惧,竟然还有心情开起陈枫的玩笑来。
那人看了四周看,最终把目光锁定正房,对着里面说道:“既然深夜在此,恐怕你也是同道中人,那么我就抛开外面的身份,以礼相见。”
这时云雾慢慢散去,月光水银一样地洒下,院子里大亮起来,只见那人额头上一缕灰白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左眼,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竟然是昨晚在大排挡喝酒时卫飞撞上的那人,他的那只右眼紧盯着北面三间房,“我对你并无敌意,都是道中之人,那就各退一步,你交出卫飞,其他的我不再追究,如何?”
陈枫眉头一皱,“奇怪,他是冲你来的。”
卫飞更加奇怪,“他要我做什么?”
不管有没有人回答,那人继续说:“我在卫飞身上下了柳灵郎的三魂,居然被你移走了两道,这也罢了。我再说一遍,你把卫飞给我,这件事就算两清了。”
这时,卫飞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只见屏幕上的一行字在漆黑的夜里异常的惊心动魄——“纵志强刘国死了。小心!”号码却是陌生的。
卫飞的手一抖,手机便掉了下去。陈枫急忙伸手接住,示意卫飞不要动,然后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说道:“冷静,他竟然在你身上下了柳灵郎的三魂,幸亏这几天你和我寸步不离,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不过,他怎么居然会下这么大的功夫?”想了想,又问卫飞:“你的生日是9月30吧?”
卫飞点点头,喘了口气,胸口郁闷难平,要不是身子还不能正常行动,他早就已经扑了出去。
“9月30,9月30。”陈枫重复了两句,苦笑一声:“三阴命局!妈的,你怎么那么倒霉,几千人里找不到一个的。”
卫飞一头雾水,“这又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枫苦笑着说道:“就是说你八字里的五行几乎全是水。这种人身上的先天元气最适合用来修炼柳灵郎了,难怪他会一古脑地将三魂全下你身上了”
卫飞啊了一声,“前几天,我一直梦见一棵古怪的大柳树,醒过来就浑身无力,就是这个东西在吸我的那个什么元气吧?”
那人似乎很沉得住气,“我柳灵郎三魂虽然被你移走两道,但今天是清明节,日生月建,剩下的那道你是破不了的。换句话说,你要是手段高明,也不必使用将其转移到别人身上这样的下流方法了。”
陈枫又是一皱眉,“吸人精血锤炼,你的术法才是真正的下流货。”
卫飞看着他,“胖子,你真的是把那个什么鬼东西的魂,给转移到了纵志强、刘国身上了?”
陈枫摇摇头,“那种缺德的方法我虽然知道点,但是不会使。再说了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你中了柳灵郎。理论上来说,柳灵郎如果无法吸收你的灵气,就会自动转移到与你接近的人身上,而你因为时刻和我在一起,柳灵郎的其中两魂只能转移到与咱们一起喝过酒的他俩身上。”
卫飞突然脸色一变,“那丽姐现在不是也很危险?”
“白痴,没听说还有一魂在你身上吗?”陈枫笑了一笑,“要知道柳灵郎这东西,在完全没有炼成前是忌见女人的,更别说附到女人身上了。”
外面的那人抬头看看天,“我有时间等,越拖对我越有利。月建当头,即便是你不交出卫飞,他也撑不了多久了。亥时一过,我一样可以用他的三阴命局炼回三魂来。”
陈枫看了看卫飞,“别担心,那一道魂已经被我封住了。只要你不出这个房间就不会有事。”
卫飞点点头,“月建是个什么玩意?”
陈枫解释道:“三月建寅,今天虽然已经是三月十二了,但在节气上还属于二月,必须过了今天才算是真正到了三月,柳灵郎五行属木,三月又是甲辰月建寅,木气大旺,是柳灵郎最厉害的时候。嘿嘿,我现在就去会会这个半桶水的柳灵郎。”他又回过头来不放心地叮嘱了卫飞一句,“你就在这个房间内,千万不要出去。”
正对着三间北房自言自语的那人,忽然听到西边厢房门响,搭在额角上的那缕灰白头发随风飘扬,萎缩成黄豆大小的左眼里似有光芒一闪。
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的陈枫刚打开门,就对上他那只小眼,吓了一大跳,心脏不争气的猛跳,有些发胖的身体很敏捷地跳回屋内,“妈的,没想到伪劣产品的性能也不错。”
那人慢慢地走了过来,“没想到是在西厢房里。我已经告诉你了,纵然柳灵郎三魂仅存其一,但是月建当头,七魄就足以应付你了。”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三、鬼门十三针
陈枫冲卫飞摆摆手要他别出声,自己也小心的走出去,却只是靠在门边上,“人以魂魄为用肉身为体,柳灵郎虽然是个通灵的物体,但三魂不在阴阳不全,独阴何生?孤阳何生?”
那人思索了一下,“什么意思?”
陈枫笑眯眯的说:“半路出家的吧?土和尚。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没有了三魂的柳灵郎也就没了灵气,就算勉强发动,也是块机械的死木头,除非……你不要命了,把柳灵郎已经融入自己的本体魂魄,妈的你没那么疯狂吧?”
那人立刻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我的独门心法?”
陈枫赶紧退到门口,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心里逐一和那人所有的女性亲人都握了握手,脸上表情不变,“柳灵郎是至灵之物,所谓的修炼就是聚集灵气幻化成它的魂魄,虽然三魂为引,但失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是重新花费点时间而已,卫飞身上的三阴命局仅仅是能加快点时间,你没必要和我们耗在这里,更没必要使用这样的极端方法。”
那人黝黑的脸上阴晴不定,“你是哪个门派的?”
陈枫沉稳的说:“我其实并不是什么修道中人,柳灵郎固然神秘,但却在民间流传已久,而你虽然吸人精血炼化柳灵郎,但只要你放过卫飞,便与我无关。这世上有三阴命局的人,可并非只有卫飞一个。”
那人没有说话,抬头看天。卫飞悄悄凑到门口,“胖子,你怎么忽然软了?”陈枫用脚后跟踢了他一下。
月升中天,那人忽然失声:“怎么可能,我竟然感应不到卫飞身上的那一魂?”脸上渐渐露出凶光,“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他的脸,陈枫心里一跳,脸上却丝毫不显,“你现在已经和柳灵郎成我一体,贸然发动对你没什么益处,你想……”
那人冷笑一声,“苦修数年,我怎么会就这样放弃那一魂,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就不信合我一体的柳灵郎对付不了你!”踏前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不见动作,只是口中大喝一声:“日生月建,寅木为首!”
陈枫动作显得笨拙生疏,但很自信的伸手一点,清冷的月光下,陈枫背靠在西厢房的门上,那人站在院中的天井中,两人相隔丈许,空气忽然响起几声“吱吱”声,如小儿梦呓,又似夜鸟惊啼,而那人的黑脸变白,脚上不自禁的后退两步。
躲在房中的卫飞忍不住探出头,想看个究竟,却不料突然间,一个类似年画上送财童子模样的孩童,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肥肥胖胖,头戴一顶瓜皮小帽,憨态可掬,周围青光闪闪,异常的绿色映的房门前一片大亮。
卫飞浑身一抖,好象傻了一样,直直的看着那个小木童,伸手就抓。
“别碰它!”陈枫右手拇指搭住食指,期于三指翘起,仿佛手里捏了根针一般刺了下去。
浮在空中的柳灵郎又是“吱吱”一声,一跌一升倏忽间回到许壮面前消失不见,也不知道隐藏到哪里去了。
那人的身体也是一弯一跌,“鬼门十三针,竟然是鬼门十三针!”他的脸上忽青忽白,半是惊惧半是欣喜,“你是祝由门的么?否则是不会懂得鬼门十三针的。”
陈枫也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他叹了口气,“柳灵郎是取端午灵木为本,而后祭坛赋其灵性的法术,其法虽正,但却长久的流传于民间,况且你本身修炼便不得当。须知,这世间克制柳灵郎的术法其实乃是不计其数的,鬼门十三针不过其中之一。”
那人说道:“五行之中属性金克木,据我所知道家的龙游派有一门法术叫做青云箭,就很厉害。但是修为上的高低可以决定胜负,而鬼门十三针却是柳灵郎天生的克星,并且这十三针对修炼柳灵郎可以起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陈枫眉头一皱,没有说话。站在他身边的卫飞立刻察觉不对,悄声问他,“胖子,怎么了?”
那人说道:“但是可惜,你似乎对鬼门十三针并不很熟悉,否则刚才可以连下三针,直接就控制了柳灵郎。”
陈枫说道:“那是因为我看你刀功不错,把个小木头人刻的那么可爱。”
卫飞又悄悄的问:“是真的吗?”
陈枫笑眯眯的看着那人,低声回答:“妈的,我根本就想不起是哪十三针,只记得前面六针,前四针封住了你身上柳灵郎的那道魂,刚才逼退它用了一针,现在只剩一针能用了。”
象是为了配合他的话,那人说道:“看来你能使我感应不到卫飞,应该用了四针,刚才又是一针,据说鬼门十三针的前五针是鬼宫鬼信鬼垒和鬼路。那么接下来的七针又是什么呢?”似乎下定了决心,那人踏前一步,背在身后的双手始终不露,“现在摆在你面前两条路,一是交出鬼门十三针的针法,二是我全力杀了你,消除一个懂的十三针的人,再从卫飞身上炼出柳灵郎的三魂,你也说过,我的损失并不大,但却少了一个天生的威胁,毕竟,知道鬼门十三针的没有几个。”
陈枫想了想,“鬼门十三针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给你,也不能使柳灵郎再厉害多少,不如我告诉你正确修炼它的方法,大家相安无事……”
正说到这里,忽然有所感应,他急忙食中二指并立呈剑指状,再次疾点空中,但见青光一闪一亮间,陈枫与那人的面前同时各自出现了一个柳灵郎。一样的瓜皮小帽,一样的诡异莫名,陈枫楞在了当场,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便在这时,堂屋正门上门楣里嵌着的那块镜子,忽然间射出一道白光来,光聚如柱,清冷中又带着点柔和,直直的射向了天井中的那口水井。“叮咚”一声轻响,仿佛古琴悠悠,从井中传出。随后东北厢房边角处的那几棵青竹,忽然枝叶突立,变得生意盎然起来。而北边堂屋正房中,却闪烁起火花,一缕似有似无的烟雾缓缓笼罩住了整个院子。
“四灵护主!”已经紧跟着冲上来的那人,惊呼了一声,身体好像撞在墙上又反弹回去,飞起来摔在地上。黑脸上全是青色,嘴角边一丝鲜血溢出。同时一个木头小人从空中坠落在卫飞面前,发出“档”的一声脆响。
一直躲在西厢房中的卫飞,忍不住又将头探了出来,抓起地上的那个木刻小人,看了又看,怎么也无法想像就这么一根木头雕成的孩童,刚才居然能同活的一般栩栩如生。
陈枫没有注意到卫飞的举动,他呆呆的看着东厢房边的那几棵竹子,一个人正慢慢的从后面走出来,后背微驼,腰间系着围裙,正式那卖臭豆腐干子的老王头。
那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大口喘着气,神情紧张的看着老王头。老王头走到他面前,摇摇头,“精气涣散,油尽灯枯,柳灵郎炼成你这个样也真是少见,吸人元气本就为修道大忌,你居然还将自己的本体融入其中,柳灵郎是用来做什么的你都不知道……看来,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
那人连左边黄豆大小的小眼里也泛出青光。老王头不加理会,四周看了一会,“好一个四灵护主啊!”他转过头来,似是对那人又似是对陈枫说道:“当主人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这个阵就会自己启动。这个局启动的关键,并不是找到它属于四灵中的哪一灵,它的阵眼中心便是这宅院的主人。”
卫飞低着头翻过翻过去研究着手里的小木人,但见这小木人如同一个矿泉水瓶子大小,口鼻眼眉均都雕刻的精致无比,并且在色彩上也很真实,如果不是形体太小,卫飞真要怀疑这便是一个真的婴儿了。正在感慨中,那木人柳灵郎上忽然青光闪烁,虽然不亮,但清晰可见,卫飞下意识的伸手一甩,将那个小木人甩了出去,耳朵中同时听到陈枫和老王头的一声大喝,“别松手!”
被卫飞甩在空中的柳灵郎“呼”的一声,重又变化成那胖乎乎的孩童样子,直冲向了卫飞。但将将逼近卫飞的身边之际,忽然一阵摇晃,随后便是道耀眼的青光闪过,空中飘飘荡荡的洒下了如雪般的木屑,而柳灵郎却已消失不见。
卫飞一阵迷糊,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一种宿醉未醒的头疼感,使他觉得头大如斗,随着一声“头好涨!”扑通一声翻身倒在地上。而另一边,那独眼之人,也是直挺挺的同时倒下。
老王头一皱眉,“刚才我还没说完,在这个院子里恐怕谁都很难伤害到卫飞,即使你把原神都附在柳灵郎上。”他右手抬起,“对了,你应该还不懂的什么是原神。”食指伸出,轻轻一点,“嗤”的一声,一道青色的光芒射出,老王头平静的说道:“这就是道家龙游派的青云箭,论年龄我大你两岁,所以修为上也就深了那么一点。”
陈枫刚要扶起卫飞,却不想刚一伸手,卫飞已经自己爬了起来,一边揉头一边看老王头,满脸的迷惑之色,显然还没有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老王头看到陈枫的担忧之情,微微一笑,“他没事,刚才这人勉强发起柳灵郎,但精力不足,又在四灵护主的气场压制下,柳灵郎受卫飞身上最后一道魂的牵引,暂时附在了他身上。”
卫飞不自禁的上下前后看了看,他的身体当然不会出现什么变化,尽管满腹的疑问,卫飞还是选择了沉默,将目光盯在了陈枫和老王头的身上,此间的遭遇,早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老王头的露出欣慰的笑容,“本来我还不能确认,但看到鬼门十三针这样的奇术,才敢肯定你果然是我故人之后,呵呵,旗门有传,旗门有传啊,世人皆以为鬼门十三针是出自祝由门,其实唯有我龙游派才知,鬼门十三针是旗门秘计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情。
陈枫却是脸色一沉,:“什么故人,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旗门,更不是传人。”
老王头笑容不变,“年轻人,也许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王夕道,真实身份是道家龙游派的第72代弟子。”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就见四周的月光慢慢的向他身上聚拢过去,似乎他身上有着吸引力一般,顷刻间,他身上就亮起一层银光,“这个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陈枫张张嘴,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龙门派的仙人睡而已……书上看的。”
老王头呵呵笑着,“我龙游派不传之秘,哪本书上你能看到?我虽然和你家并无来往,但龙门派的确与旗门有着很深的渊源。”
陈枫说道:“至少在《云芨七鉴》和《道藏》中就有记载的。”
老王头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世俗间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时事变迁,今夕何夕,这个世上还有几人是真正的修心养性呢?”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整个变了一个人,一身油腻腻的衣服,似也已经换成道袍羽衣,还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老王头接着呵呵一笑,说道:“虽然大家都认为旗门是个传说,但却不知道越是传说就越是吸引人,这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了,这个传说对大家都不公平,我龙门派虽然不如往年,但……”
陈枫摇摇头,很不客气的打断他,“我想你一定是认错人了。而且误会很深,你看看我哪里象个什么门派的传人了?我不过是有幸读了几本道家的典籍而已。”边说他边将卫飞拉了起来。
“不错,我龙游派的仙人睡法决,似乎在《云芨七鉴》上确有记述,不过知道《云芨七鉴》的人好像并不是很多……”但是陈枫始终无意去接他的话,老王头只好话题一转,“现在卫飞被柳灵郎上了身,虽然鬼门十三针是旗门秘术,但龙游派青云箭我却有近20年的修炼,用起来效果也许会更好。”
卫飞站在陈枫身边,除了还有些眩晕之外,暂时并无其他的不适之感,他清晰的感觉到陈枫似乎有点紧张,“胖子,那个什么奇门,就是奇门遁甲吧,这个我都听说过,这位老王头这么热情,有什么你就说出来是了。”
“是旗门,红旗的旗,不是奇怪的奇。”老王头纠正他说。
卫飞奇道:“什么旗门?洪门到是知道,还有个青帮呢!”
老王头双手一负,“故老相传,修道之法虽说有十万八千法门,却不过是佛、道、医、儒、武五大流派,其中又以佛道为尊,世间宗派多如牛毛,无不难出两门,然而传说中却有一个旗门隐于其外,不佛不道,自成一家……”
趁他仰首望天故做姿态,陈枫拉了拉卫飞,又一指老王头,卫飞会意的点点头,“那又怎么样?说不定你家隔壁就有个门派叫防盗门呢!”
老王头的语气中有种压抑不住的兴奋,“虽然大家都避而不谈旗门,但谁都知道旗门存在的意义,这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千年来,谁也没有真正见到过旗门传人……”说到这里转过身来,“没想到我……干什么你们?”迎面两只拳头飞了过来,随即眼前一黑。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四、旗门传承
“干什么?当然是扁你了。”陈枫拍拍手,松了口气,“斗不过你二十年的青云箭,但两个二十多的小伙子还打不晕你一个半老头子。”
卫飞一脸敬佩的神情,“大侠,还是你厉害。临危不乱,果断勇猛,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陈枫面色不改,“过奖。变易之道,变易之道而已。”
卫飞看了看昏倒在地上的老王头还有旁边不知死活的独眼之人,“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伸手在老王头的脖子上比画了一下。
陈枫一怔,“干什么?”
卫飞恶狠狠的说道:“杀人灭口啊。标准台词应该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宰了他们免留后患。妈的,什么找了千年,我听着都发毛。”
陈枫认真的想了想,“好,动手吧!”
卫飞吓了一跳,“你来真的啊,胖子。”
陈枫笑眯眯的看着他,“那个所谓的旗门门规里,还真有这条,必要的时候不惜灭口,也不能泄露旗门传人的身份。”
卫飞一咬牙,“那你说是掐死好呢,还是直接扔井里去?”
陈枫摇摇头,“别再闹了,我们赶紧离开这,至于这里么,老王头醒过来自己应该会处理的。”
回到卫飞的住出,东方已见微亮。西区的老宅被规划拆除后,卫飞搬到这里已经半年多了,谢丽一家住在对面的一栋楼里,之所以暂时居住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杨冰的缘故。这里是杨冰的辖区。而西区的老宅拆除后,将换给卫飞一套常富集团承建的西城花园中的高级住宅,和一笔不菲的金额,毕竟老院子的面积也有那么大。
两个人洗了个澡,谁都没有睡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各自出神。对于卫飞来说,这一夜的经历,及时是在梦里,也未必会有那么离奇。四灵护主的风水布局、柳灵郎、还有自己身上那个什么所谓的三阴命局,再加上道家龙游派的老王头。
“好吧,我们从头开始。”卫飞说道,“胖子,先说说你那个旗门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陈枫一家当年忽然搬走,就是为了这个旗门。
“真不知道如何说起才好!”陈枫叹了口气。魏晋时代的玄学盛起,以及老庄学说的影响,从那时起中华传统文化中本土的道教,便已经形成问世。作为宗教,道教是依附在以道家文化为基础的朴素哲学上建立的。如同汉代的佛教东进,佛家文化与佛教的教义彼此关联,但却可以同道家文化一样,从哲学的角度辩证分离。
于是在以道家文化最基本的哲学思想“天人合一”,以及佛家文化中“直指本性”下,众多的修炼门派应运而生,他们的存在或许是因了某一学派的学说,或许是因了某一思想的传承,但以佛道文化哲学为基的各类门派,却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中华传统文化组成的一部分。只是自古至今,这都是一个神秘的禁地,但无论是什么时候,它从未消失过,不过是隐藏的更深而已,而旗门就是其中的一支。
“那年小学毕业后,我爸忽然对我说,我就是旗门下一代的传人,为了让我能全面的传承旗门,所以我们家就搬走了。”陈枫苦笑着,“不搬不行啊,可搬了更惨。”
本来还想问一问,陈枫到底搬到了哪里,待看到陈枫的苦笑后,卫飞改口问道:“那么说,你确定便是旗门的传人了,但是你这个旗门到底有什么秘密啊?是不是和小说里写的那样,你们是江湖上所说的魔教,还是你们足已威胁人家的领导地位?”
陈枫禁不住再次苦笑,“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根据少的可怜的资料记载,只说旗门是超然于佛道,可使人越金丹大乘而顿悟。什么意思我也不懂。倒是老头子把个旗门传人的身份当成了宝,一提到旗门腰板也直了,腿脚也利索了,比吃盖中盖还有效,其实他知道的也就那么多,教给我的不过是些阴阳五行的小玩意,还千叮万嘱的不能泄露身份,老王头说的那些,我都还是第一次听到。”
卫飞大失所望,“就这么多?还以为10几年前,你家搬走会有段江湖秘闻呢。看来你这次回来也不是了结什么因缘。”
陈枫说道:“旗门到我爸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哪一代了,你还能指望什么?不过我这次回来,是有点奇怪,老头就说了一句,该回去看看了,就把我赶出来了。”
卫飞的精神又来了,“高人啊!小说里的和尚道士都是这样,话只说一半。这不一回来了碰到什么柳灵郎龙游派,对了,胖子那个柳灵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老王头说在我身上,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陈枫说道:“柳灵郎虽说是流传在民间的一种法术,但理论上应该是源于道家,只不过没有门派去认。口诀上说取东方木,刻三寸人,符以脏腑,修三魂炼七魄,开六丁六甲坛,历七七之数,旗幡自动,柳灵郎成。成了以后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像那个人那么玩的。至于你身上……,理论上应该是那个人将自己与柳灵郎相融,他本人一完,失了三魂的柳灵郎也就没了灵气,受你身上那一道灵性的感召,暂时附在你身上了,一般来说是居在泥丸。”
卫飞摸摸头,“妈的,不会像电影里那样,使我凶行大发,从此沦落魔道?”
陈枫简直拿他没办法,“你已经进了魔道。靠,那只不过会让你隔三差五的头疼一次,但是鬼门十三针是它的天生客星……”
卫飞嘘了他一声,“妈的,你个死胖子不是只记得六针吗?来说说这个鬼门十三针又是啥玩意,老子现在对这些东西越来越他妈的感兴趣。”
陈枫难得的脸一红,“要不是家里老头子动不动就搬出祖宗三代来教训我,否则打死我也不会学这些东西,不过当初要是多下那么一点工夫,对付那老王头也不至于……”
卫飞古怪的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胖子,原来你也真的只有半瓶子醋啊!”
陈枫哼唧了一声,陈风哼唧了一声,“我也喜欢喝酒泡妞。笑什么笑?”随即面色如常的说:“鬼门十三针并不是许壮想的那样,是十三种针法,而是指十三个特定的穴位,专门用来对治所谓的鬼魂附体,其中的秘诀只是下针的手法尺度而已,据说是祝由术中的,但在旗门里面就不算不入流的。我只不过是忽然想到柳灵郎五行属木,金克木,就顺手拿了出来,没想到,嘿嘿!”
卫飞听得津津有味,“一块木头居然可以弄成那样,我可是亲眼看见哪,青光直闪,不过这个十三针鬼什么的就有点让人失望。”
陈枫一笑,“万物皆有灵,哪怕只是一块石头,也有灵性的。世间万物,不出五行,相生相克,泻冲之间,天地至理,莫过于此!”
卫飞说:“靠,这就喘上了。这么说你过了10几年的山中岁月?”
陈枫得意的说:“我象是个乖宝宝吗?老头子一不在,我就看《金瓶梅》。”忽然发现卫飞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卫飞仿佛审贼一样的,从陈枫的头上一直瞧到了脚下,忽然一伸手,“拿来……”
陈枫一楞,“拿来什么?”
卫飞认真的说道:“小说上说,我这个情况一般都会有奇遇,你应该拿出什么法宝或者灵丹妙药,使我因祸得福,不但治好了身上的柳灵郎,还功力徒升一甲子。”
陈枫几乎想跳楼,“那你是不是还想要我传给你多少功力?”
卫飞充满希望的说道:“那就给我吧!”
陈枫说道:“密宗有灌顶大法,旗门里好象还真有比那更高一点的方法,可惜我自己都没有什么……”话没说完,卫飞已经伸出手在他脖子里一阵摸索,掏出一块玉来,“都说玉能避邪,你们旗门也不免俗啊,这是我的了。”
陈枫眼睁睁的看他把那块玉套在自己脖子上,不知道说什么好,楞了半天:“卫飞,那块玉是旗门……”
卫飞说道:“旗什么门什么,人家老王头都说了,你们仙人讲究修身养性,怎么还在乎这些世俗之物,胖子,老王头接下来不会玩阴的吧?”
陈枫说道:“应该不会。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说出去没几个人会相信,龙游派也是道家正宗,怎么着也得顾及脸面。再说了,我实在是想不出旗门有什么稀罕的地方。”
提到老王头,卫飞忽然想起什么,“胖子,你好象知道昨晚老王头浑身冒光那一手,教教我。”
陈枫想了一下,把口诀告诉他,说道:“那叫仙人睡,是龙游派入门筑基的功夫,但龙游弟子常常修炼一生,据说可使全身毛孔开合间吸收天地真气。只是奇怪,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这仙人睡还另有妙用,类似的还有环阳宗的环阳睡,如果两种心法结合到一起……”不禁沉思起来。
卫飞打了个哈欠,“那我就仙人睡去了,胖子你慢慢想,要是等会我身上一不小心也冒光了,记得给拍张照片。”
陈枫说道:“仙人睡何止……,你刚说看见老王头身上的光了?嘿,没想到你就这样开了眼。”
卫飞说道:“废话,看见这些还不叫开眼界了。”
陈枫说道:“你以为那是人人都能看见的吗?普通人根本看不到那些光,必须要看眼以后才能的。”
卫飞一惊一乍的说道:“那是什么开眼?开天眼?我靠,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陈枫说道:“你电影看的太多了。佛家有五眼六通之说,天眼通为首,但那不过是对众多术法的层次和级别上的一种划分而已。真正的天眼倒是少人修成。大家都知道玄关,却不知玄关才是关键中的关键,越是简单的道理越是接近真理,比如看眼望气,相在色而风水在气,这都是天眼的基本功夫啊……”
卫飞迷糊起来:“什么看相风水的,和开眼有什么关系?”
陈枫说:“相术一道主要在于望色,所谓气色,红为血光之灾,金为财运当头,青为邪魔附体,而风水则是看气,入门的第一关便是开眼,你虽然被柳灵郎附了身,但祸福所倚,也算是另有得获吧。”
卫飞摇了摇头,对于他这样一个现代青年,又处在一个资讯发达的时代,自然会对这些神秘的事物产生兴趣,但这种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让人愉快的了。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老院子的西厢房内,接到的那个手机短信,当时情况紧急,也没留意那是谁发来的。他拿出手机,再次打开那条短信,号码很是陌生,至少不是杨冰的,“奇怪,这是谁是号码?并且这人好像知道其中的一些内情,否则也不会提醒小心。”
陈枫对此倒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估计还是那个龙游派的老王头。”
这座城市背山面水,虽然不大,但从中横跨而过的江水却将其分成东西两区。东区是繁华的商业中心,步行街各种大型的购物广场以及体育馆等都在这一区,西区则有着千年学府的传承,在半山坡上有着一座闻名的高校。绵延在西山之上的,便是这座城市的文化中心大学城区了。现在西区已经被纳入到城市的重点规划之内,政府准备依附大学城区的文化背景,投资兴建一系列具备人文风格的住宅以及商业区。大片大片的旧住宅区都在拆建当中。
这时的老王头正靠着他的小摊车,在大学城广场边上的一个角落里。午饭的世界已经过去了,日头略偏,气温有些低。老王头靠在那里,微闭着眼,好像在打瞌睡。他右手抵在眼眶上,那里被卫飞和陈枫打了一拳,现在淤肿已经消失。
大学城广场再往上,便是杂草丛生的树林,虽然有一座石亭子在,但已经摇摇欲坠。此刻石亭下面的几棵树上,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一名警察站在路边。透过树枝,可以看见树林里一群警察正在忙碌着。
一名警察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情况怎么样?曾哥。”那出来的警察摇摇头,“死者的头脸和全身的百分之八十的肉都不见了,就好像被狼啃过一样。看样子应该是个女性,真他妈的受不了,干这行十几年了,还没见过这么惨的,我出来透透气。”
那曾哥点根烟,抽了口,忽然忍不住干眍一声,“这要是凶杀,得什么深仇大恨啊,骨头上连丝血都没有留下来,用刀刮也刮不这么干净。”
大学城广场边上的老王头,双眼忽然睁开一条缝,这儿距离那凶杀现场隔可很远。但老王头却清晰的感觉到,从那里所发出的一种强烈的怨气。这股怨气之猛之剧,凭他龙游派近二十年的修为,竟然都不禁有点心惊胆战。而且,道家正宗的修炼心法,告诉他那里存在着极大的凶险,他从心里本能的升起想要快离开这里的念头。
老王头蓦地里站了起来,慌忙中撞的他那辆小摊车上的碗碟,发出一阵叮当的响声。他站在那里,脸色变换不定,犹豫了又犹豫,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手腕一翻,亮出一道符纸来,随手一晃,那一道黄色的符纸化成轻烟,消失在了空中。似乎自从那个旗门的陈枫出现后,一切都在朝着一个传说发展,而现在就连传说之外的东西都出现了,旗门就算有天大的秘密存在,现在这个情况也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了。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五、因果之血愿(上)
时值黄昏,三月清明,道两旁绿树萌芽,三三两两的学子们悠然走过。陈枫和卫飞也夹杂在其中漫步而行。为了彻底解决卫飞身上的柳灵郎,两人又去了一次老院子,陈枫希望可以借助老院子里四灵护主局的力量来医治卫飞,可是最终无功而返。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真实的水平实在有限,他找不出老院子的四灵护主究竟是四灵中的哪一灵。而老王头说过,四灵护主的阵眼应该就是院子的主人,只要主人遇到致命的危险,四灵护主局就会自动开启,但卫飞还远没到有性命之忧的程度,陈枫也只好暂时做罢,另外再想办法了。
走在校园之中,陈枫忽然惆怅起来,时间似乎真的如流水一样,就在那些一成不变的枯燥的打坐中流逝,而这条林荫路,却不知为何让他忽然升起诸多感受。初中高中大学都是成长的关键阶段,但好像只有大学时代最能体现青春的概念,即便第一次的牵手是在喉结初长时,可大多数人愿意记住的还是那或张扬或颓废迷茫的四年。
陈枫万千感慨,只是一转头,目光扫过周围,忽然被前面吸引。卫飞正在给杨冰打电话,可是对方的电话却关着。他收起手机,顺着陈枫的目光看去,只见前面有一人双膝一跪,随即全身匍匐在地,两手前伸,整个人都伏在地上,站起来又是一跪一拜。
卫飞大是惊奇,“他这是在做什么?”
陈枫也是有些惊讶,“这是发了宏愿的大礼,只是……”
那人平顶灰发,面容平静无色,让人看不出实际的年龄,他上身穿着一件对襟的排扣大褂,下身则是一条灯笼裤,但由于沾满了泥土,早已看不出颜色,只依稀能辨认出那应该是套僧服。他似乎在做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但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令人感动的虔诚,周围虽然围了一些人,并没有人出言讥笑。
陈枫说道:“这种大礼就叫五体投地,是佛家最为至上的礼节。但像这样行五体投地礼的却是宏愿寺的独门修法。”
卫飞看着那人一跪一拜的前移,“宏愿寺是何宝地?”
陈枫说道:“宏愿寺是九华山供奉地藏王菩萨金身的法场。当年地藏王菩萨就是在那里修持,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肉身千年不灭,保存至今。宏愿寺因此得名,而地藏王的修持法门也在寺里传承。”
“就是这个五体投地?”卫飞问。
陈枫摇摇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是何等的宏愿,地藏王菩萨誓要度尽地狱万鬼,五体投地是他的门人由此宏愿演悟而来,说白了,不过是为了表示对什么事的决心而已。”
卫飞点点头,“明白了,可能和上初中那会,隔壁三班的二毛子给他们班花写血书一样。”
陈枫又是哭笑不得,“佛门有许愿还愿之说。当愿成后,都要完成当日的承诺,否则因果缠身。这五体投地也算是了解因果的一种方法,只是落了下乘。”
说话间,那人在路人的围观中渐行渐远,卫飞惊叹:“他就这么一直拜下去?”
陈枫说道:“要看他许下了什么愿,五体投地行千里的不是没有。”
卫飞难以置信,“这样一跪一拜的走个几千里?”
陈枫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如果到了西藏密宗那儿,逢有朝圣或是活佛祈福的时候,随处都可见这样五体投地的人。”
卫飞搓搓手,“真想知道他行这种大礼是想干什么。”
陈枫严肃的说道:“别惹事了,肯行这种五体投地礼,背后一定有个××烦,还是想想你自己应该怎么办吧。”
卫飞一泄气,“妈的,你们这些修道求仙的怎么也……”话没说完,忽然身子一歪,摇摇晃晃的就要摔倒。陈枫急忙一把扶住他,“怎么了?”
卫飞喘了口气,“不知道,头晕得厉害。”
陈枫仔细看了看他眉心,“可能还是柳灵郎的问题,毕竟月建刚过,又封早春,木气正旺。”随后架着卫飞向后山走去,“既然这样,不如到树林里去,干脆使柳灵郎重生三魂,也好彻底消除它。”
卫飞挣扎了一下,“胖子,别去那儿,我感觉不对。”
陈枫说道:“柳灵郎已经附在你的身上,不让它重生,我这点水平更没办法治住它了。”
天色已晚,路灯亮起,道路上除了夹着书本匆匆而过的学生,就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卫飞被陈枫搀着,“胖子,你手往上一点好不好,我可不想别人误会咱们的关系。”
陈枫扶他在条石凳上坐下,“少说两句吧,留点精神应付柳灵郎,我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卫飞呻吟着往后一躺,没有说话。陈枫皱眉看着他,思索着用哪种方法。
这时背后的一片树丛后,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先是女声说道:“不要问原因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男的怯怯地说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女声不耐烦的说道:“给你很多次机会了,可是你始终没有把握,我不想什么事都给你说的那么明白。”
男的说道:“可是我……”
女的哼了一声,“你像个男人好不好?!”
陈枫听的哑然失笑,拍拍卫飞刚想调侃几句,忽然间卫飞一声低吼,软软躺在石凳上的身体忽地一僵,也不见什么动作,箭一般地飘了出去。随后,树丛后那个女声尖叫起来,“你干什么……救命啊!”
陈枫不及细想,急忙扑过去,只见卫飞满脸凶像,双手死死卡住那个女孩的脖子,旁边一个似乎吓傻了的男孩双手颤抖不停,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枫急忙伸手在卫飞头顶一拍,然后扶住他,对那男女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他喝多了。”
女孩脸色苍白显然被吓住了,张张嘴想说什么,看看卫飞忽忽的喘气,终于没敢开口,却转身对那男孩说道:“你看看,我怎么能接受你,刚才我有危险,你竟然一动不动。”男孩涨红了脸,“我我”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刚刚被陈枫一掌拍在头顶又软软下来的卫飞,忽然又是咆哮一声,两眼血红一片,又要冲过去。陈枫一手按住他,口中轻喝:“鬼宫、鬼信、鬼垒、鬼心、鬼路、鬼枕……”依次在卫飞身上不断地点过。
老王头仍旧靠在他的小摊车上,怔怔地出神,依然感到山上除了冲天的怨气外,还有一种让人呕吐的血腥之气。继而想起一个传说,一个由于过度飘渺和残忍的传说,如同旗门一样,这个传说同样是虚无的,师兄弟间也避而不谈,不是因为敏感,而是它其中隐藏的疯狂。
老王头定定神,虽然相隔较远,但以他的功力修为,还是可以听到那边的对话。只听有人说道:“法医再鉴定一下。大家先回局里,我先把目前的情况向市局汇报一下。西区这块可正在进行重点规划建设呢,不要再出什么案子了。”
接着有人说道:“大家不要有太大的压力。现在撤队,今天晚上先开个案情讨论会。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下里透露和讨论这个案子。”一挥手,率先离去。
这时,老王头只感到一股更强烈的畏惧感伴着无边的冲天怨气漫天盖地的侵来,他实在忍不住左右手同时掐决,心头默念道家的清音普心咒,身体周围亮起一层几乎肉眼可见的银光。好在天色还亮,没有人注意到他身上的异样。
估计等到办案的警察都已经撤离,老王头也不顾他的小摊车,立刻走向旁边的树林之中,找了一块石头,双膝盘坐,左手拇指搭在食指上,其余三指翘起,呈莲花状,竖在颚下,右手以同样的姿势横放在下腹丹田处。不一会儿,身体迅速溶于黑暗之中。
那种蔓延在整个山坡上的气息,普通人虽然感应不到,但对老王头来说,却犹如面对真刀实枪一般,使他不得不全神以赴。龙游派固然是道家正宗,但由于时代不同,为了吸收更多的教徒,弟子们大都抛去了道家最为正统的金丹大道,转而炼些华而不实的小术。他也是如此,近五十年的功夫都花在了青云箭上,而这不过是龙游派里众多术法中的一门而已,虽有五十年之久,可正统龙游派的心法他仍然未结元婴,与返先天之境还差了不少的距离。
刚刚坐定,老王头只调息数下,半山坡上的树林里忽然群鸟惊林,扑扑拉拉声中,老王头猛地站起,“来了!”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六、因果之血愿(中)
陈枫半背着卫飞,拖拖拉拉的快步向后山走去,找了个无人处放下昏沉的卫飞,皱眉苦思。
他从小在父亲的督导下接受训练,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如正常的同龄人一样,经历青春叛逆,现代社会的种种根本不能使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做到所谓的心若止水的去修炼,再加上陈枫的父亲固守着一条旗门的古老门规,据说旗门虽然是一代代单传下来的,但旗门一直讲究率性而为的修炼方式,从不会要求传人去走怎样的一条修炼之路,百日筑基或者十月怀胎,调息观想又或者什么,所以陈枫也就专挑那些自己感兴趣的希奇古怪的玩意去学,各门派的秘法知道的不少,但是自身的根基几乎没有。
半天过去,陈枫眉头越皱越紧,对治柳灵郎的方法他至少知道十种,虽然有能力施展的也有那么两三手,但刚刚卫飞忽然间的心神失控,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按说柳灵郎是种纯粹的吸收天地灵气的法术,即使那独眼之人的炼法失正,但仅存一魂的柳灵郎现在只不过一道充满自然之力的灵气而已,就算会在周边事物生化制克的感应下有所反映,那也只会让卫飞生出相应的不适之感,怎么样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失控,难道……
陈枫心头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偏偏这时卫飞醒转过来,“难道什么?”
被他吓了一跳,陈枫脱口而出,“你怎么醒过来了?”卫飞咧咧嘴,没有说出话来。
这话问的!陈枫也觉得好笑,摇摇头问卫飞:“刚才你怎么了?”
卫飞诧异的反问:“刚才?我怎么了?”想了一下,“啊!刚才我好象看什么都不顺眼,觉得很委屈特愤怒那种……”
“委屈愤怒,怎么会这样呢?”陈枫坐在卫飞身边的草地上,“难道是血……”忽然跳起来,“天呐,这个世上真有那么疯狂的传说……”说话间呼吸都有点急促。
卫飞好象习惯了这样的突发,等着说不出兴奋还是紧张的陈枫继续说下去。
陈枫激动了一阵,“哈,有好戏看了,我渐渐的开始以旗门为荣了,不过等下会非常的危险,是真正的危险,既然你拿了旗门那块信玉,为了安全起见,我就再加点料,应该足以保你,别担心我,我旗门传人啊……”
不管卫飞听不听的懂,口中说着,伸出手来点向卫飞胸口,不知道什么原因,点了几下没点中,“你别动,旗门的信玉,没有我的灵力贯入,根本起不了作用。”
卫飞终于忍不住了,“他妈的,我哪里有动啊,我还能动吗?”
陈枫嘿嘿了一声,收敛心神,口中默念,右手食指在卫飞胸口一绕一点,卫飞立刻觉得全身一暖,虽然暂时还不能自如,但精神大振,“那块玉果然是宝啊。”
陈枫喘了口气,“除了我,那块玉谁带了也没用,刚才我只不过是……”
就在这时,四周忽然一静。其实位于半山的树林里本来就没什么声音,但带给两人的感觉却是周围的一切都没了生气,被一种恐怖的怨气所笼罩,死寂里,还有人轻喝一声,随即青光隐闪。
新枝枯叶纷纷飘落,老王头刚刚站起,在漫天的血腥怨气里立刻察觉到前方黑暗处有点异动,完全是本能的反应,双脚一前一后弓字步站定,右手由身后一挥,青光闪烁中几道光芒射出。
而后没有任何的动静,但伏在旁边的陈枫卫飞以及老王头本人耳中都似乎听到一声闷吼,声音不大,但却仿佛有惊天动地的之威。
老王头沉声说道:“龙游派第七十二代弟子王夕道拜见同道。”
黑暗中沉默了会儿,有人叹了口气回应道:“九华山宏愿寺百度有礼。”
老王头一震,掐诀的双手禁不住停顿下来,“什么?竟然是九华山宏愿寺?”
自称宏愿寺百度的身影出现在空挡中,正是陈枫卫飞先前所见行五体投地礼的那人,他轻轻一叹,“自重阳真人传道邱处机,龙游派是为道家正传,今日与道友在此相逢,也是缘分呢!”
老王头惊疑不定,双手背在身后,暗捏手决,“此时此地结缘,真不知竟是何缘!”
百度双手合十,宣声佛号,“阿弥陀佛!众生之相皆虚幻,因果使然……”
血腥之中夹杂着恨天怨地的感觉又在当头压下,老王头看着百度也是脸色沉重无比,心中一动,宏愿寺……宏愿……忽然失声大叫出口,“血愿!原来是血愿!”
百度连宣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老王头连声音也颤抖起来,“血愿,真的是血愿!宏愿,难怪九华山宏愿寺门人竟远隔千里突然现身于此,难道……这等传闻里逆天反道的凶物,竟与你宏愿寺有关?”
百度合十默然,“有因有有果,有果必有因,循环……”
听到从老王头口中说出“血愿”二字,陈枫虽然早已猜到几分,仍然忍不住吸了口气,“真的是血愿!”
卫飞看他似乎想站起来一样,“血愿是什么东西?你干什么?”
陈枫苦笑,“地藏王菩萨以宏愿竟成佛,这个血愿可想而知,躲不下去了,碰到这个玩意,旗门的规矩也算不上什么了。”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旗门传人陈枫拜见。”
看到老王头与百度同时动容转向与他,陈枫心里禁不住有点得意,全然没有想到自从旗门宗师后,千百年来,第一个旗门的传人就这样出现了,更没想到由此而来的震荡。
老王头心中一宽,仿佛第一次见到陈枫般,单掌立胸行了个礼,“龙游派第七十二代弟子王夕道。”
百度也是神情肃然的一礼,“九华山宏愿寺百度和尚。”
“听到血愿,你这旗门传人也终于沉不住气了?”
老王头退后一步靠近陈枫,自他入门后不久,就知道了血愿的传说,传闻里血愿逆天而行,至凶至杀,但它到底是个什么,却少有人知,不论师长还是门中典籍,提到血愿时都是只字片语,只说血愿非神通能敌,若不得避,唯因果了之。
而因果对于修道中人来说,是个极其敏感而又重若泰山的词,可以毁灭一切,也可以绝处逢生。但不管怎样,陷身其中,随之带来的都是另外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词——“报应”。
陈枫双手一摊,“正如百度大师所言,世事皆在因果,适逢其中,必有机缘,不如趁此了断。”
老王头显然心情上轻松了些,陈枫以旗门传人的身份出现了,谁也保不准这个比血愿还要神秘的旗门,会忽然亮出什么奇法秘术来。
“传说里血愿非神通能敌,道不消佛不灭,在当年似乎掀起极大的震动,但记载却是少之又少,我刚刚有所觉悟,好象与地藏王菩萨……”
陈枫苦笑,“别那样看着我,此旗非彼门。我知道的也有限,据说地藏王菩萨愿力无边,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此等宏愿里有着神通不比的无上愿力。血愿本身并没什么,其中因果才是关键。”
老王头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看向百度,他毕竟是道家弟子,虽然佛道早已互有借鉴,他龙游派、纯阳宗、紫阳门等都有引入佛家“空无”之说以度劫,但因果这样佛家玄之又玄的道理还是难明其意。
百度自陈枫出现后,脸上神色始终变幻不定,刚刚陈枫的几句话又让他眉毛不住的挑动。陈枫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老王头却仍然是掐诀以待,四处观望。
这时卧在草丛中的卫飞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烦闷,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生出委屈愤怒之感,种种悲苦之情,怨煞之气潮水般的涌上心头,浑身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百度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众生之欲而成业力,业力循环又成因果,凡事既有因果,便有始终,今日有幸得遇龙游弟子,更有旗门传人,也许这桩纠缠了我宏愿寺千年的血愿该到了断之时了吧!”
他转过身,遥望九华方向,双手合十,跪倒在地,接连三拜,又叩九头,最后两臂前伸,全身伏在地上。
老王头和陈枫都是一脸的郑重,百度这是三跪九叩五体投地的大礼,可以说是不论俗世还是佛道,都为天地间至高无上的礼愿,树林里一片寂静,就连那股逼人心魄的血腥怨杀之气,仿佛也收敛了几分。
百度站起来,面色又归于沉静,如古井不波,说道:“这血愿的确出自九华山宏愿寺,只不过事牵我祖地藏王菩萨的一段秘史,千百年来,道中人皆为我祖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悲天宏愿所感,再加上当年血愿留下的血腥怨愤,于是那桩曾震惊于世的公案得以遮掩至今。”
也许是因为长年诵经念佛的原因,他的嗓音里有种独特的韵味,只是在阴暗的树林里,显得异常怪异。
“世人都以为我祖地藏王菩萨,立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却因此反招佛法之应,从而肉身成佛。其实不然,我祖早于亿万劫前便以荣等果位,之所以还化身停留凡尘,那是想度化世人,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固然是我祖之愿,切金身不灭,但其中却有我祖顿悟之秘啊!”
老王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内心里似乎抓住了什么要决,却又无迹可寻。陈枫也皱着眉。
百度继续说道:“我祖立下度尽地狱万鬼方成佛,而肉身坐化之事传遍四野,一时间万众朝佛,以为神通。其间之妙,果然被有缘之人得悟……”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七、因果之血愿(下)
草丛后。卫飞只觉胸口郁闷堵塞至极,直想大吼一声,但不知刚才陈枫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拼尽全力四肢仍然无法动弹,一口气憋到极点,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忽然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星光点点,恍恍惚惚中,一个头带瓜皮小帽的小人儿一闪而过,口中还发出“吱吱”的声音,紧接着胸口一暖,暴蘖之气忽减,眼前似乎有人冲他一笑,只是这人太过普通,普通到卫飞虽然看清了他的面目,却仍然记不住,随后,幻象陡生——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轻轻的一句话,却响彻遍野……钟声梵唱间,地藏王菩萨轻轻闭上眼,头上升起七色光芒,那光绕山一周消失不见……坐化后的地藏王菩萨肉身,面容如常,服色红润……宏愿寺众僧齐宣佛号,不喜不悲,满山遍野朝圣的人群齐齐伏拜在地……
山风呼啸,卫飞端坐在石块之上,一动不动,回忆如山谷里变幻的云雾一样片段片段地闪过。他似乎回忆起……当时他亲眼目睹了地藏王菩萨化身成佛,那一刻除了七彩霞光,天地间还有异香扑鼻……当时他对地藏王临坐化前的那句话里忽然有所领悟……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虽然在此枯坐了已有半年之久,每日里看那日升月落,漫天云霞都花成佛光万道,可是此刻大脑里又再迷茫起来:愿力是非神通可比,可究竟如何立愿才能感召佛法之妙呢……他越想越觉得烦躁,仿佛手持一个百宝箱,却无力打开一样,胸中郁闷之极……
一旁。百度的脸上神色复杂,说道:“佛渡有缘之人,只是没想到那日领悟地藏王菩萨无上愿力心法之人,竟只是个山门下的居士。唉!实不知是几世修来这样的慧根。”说到这里,连旁边静听的陈枫都忍不住想替他叹口气。
百度果然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居士亲眼得见地藏王菩萨坐化成佛的异像,又悟得愿力之秘,受佛法感召,竟然一个人在后山辟关苦修。只是佛法精深,合天地之理,又怎是凭一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便可大彻大悟?况且,他平日砍柴为生以养妻儿,且大字识不得半个,虽然慧根深种,可是他既无良师引导,又有家室牵绊,一旦陷入需大智慧方能顿悟的佛法之境,就显出弊端,又加上直性心肠,因此最易走入死角。”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百度摇摇头继续说道,“佛门修行讲究四大皆空,清心寡欲,故有戒律,以绝凡尘俗世的牵绕,使之能够更快进入定境。由静入定,定能生慧,故定力实乃佛门修行之根基。所谓斩断尘缘,只是为了后面的种种劫数。那位居士虽已感受地藏王菩萨的顿悟心法,但却少了静定的基本,唉!就算他层层修起,心智上既有了魔障,恐怕难在定中过劫。果不其然,他竟然认为烦恼之源是因尘缘未了,也就是因心有家室牵挂而无法静下心来立那无上之愿,竟然……”
老王头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尘缘未了,是为缘法未尽。我也是这样啊!虽然现今门派之观大有改进,早已没了正传之分,但我虽然入世风尘,却临道家金丹大道而滞留不前,屡次错失火候,只空耗了五十余年的光阴。”
陈枫一笑,说道:“得道未必是福,无道也难说无福。”
老王头不以为然,说道:“修道之人莫不以得道为果,否则如此苦修为了什么?”
百度深深看了陈枫一眼,心想,看来神秘飘渺的旗门果然不虚,那么也要当真如本门中所言,想办法留住这个旗门传人了。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旗门的传人其实对修行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不过,在他眼中,陈枫充满了玄机的话语,根本就是陈枫的真实想法。
百度禁不住合十,说道:“佛法果然微妙,佛心亦万千。”
陈枫又冒出一句:“何为佛心?”
百度一楞,想了想,小心回答:“悟三界之秘,彻人世苦痛,登极乐之境。”
陈枫又问:“何为佛境?”
老王头在一边不耐烦地说道:“别在这个时候打玄机了。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人既然悟到了本源,只是他要怎么做才能不受红尘烦扰?”
老王头的几句问话让百度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那居士原本只是山中樵夫,过着普通人陪妻伴子的生活,他于后山苦修半载,忽然察觉阻碍他成佛的就是他以前最为注重的家人,于是他……”
“于是他终于正式剃度皈依了。”陈枫不以为然地插嘴道。
“倘若如此那就好了。”百度的声音颤抖起来,“那这世间便就不会有了血愿”
草丛中。这时的卫飞浑身发抖,两只手抓住草丛,眼前诸般幻象如同亲临感受历历在目,幸亏先前陈枫以鬼门十三针封住他,否则恐怕已经狂暴——
他依然坐在那石块上,遥望着西方。
“一担柴是十个铜板,苦些累些,用不了多久就能给你买个镯子呢!”
“不要不要,还是给儿子攒些读书钱,他那么聪明,将来可不止是个秀才,算命先生都说了,儿子有官运。”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断断续续的对话。
此时,在他眼中西方如万道佛光一样的云霞,都变成妻儿的模样。
但这种温馨只持续了片刻,他“呸”了一声,咬牙切齿的说:“原来都是你们,碍我成佛。”
此时,天空中忽然霹雳声起,他的脸上显出峥嵘之色,“好吧!就让我彻底了结这些凡尘俗事。”
电闪雷鸣中,他冲下山去。
简陋的木屋,同样简陋的家具,女人还有孩子正缩在破旧的棉被里发抖。他熟门熟路推门而进,伸手摘下挂在墙上的斧头,心头不住闪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句话。
高高举起的斧头没有半点犹豫挂动风声落下,如同平日里砍断一根枯木一般。
鲜血飞溅中,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狂暴的力量,随之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从魂魄深处翻腾上来,刹那间,天际似有电光掠过,他禁不住仰天狂嚎,眼中竟流出血色的泪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一刻,他终于彻悟愿力之所在,浓浓的血泪划过他的眼角,跪在自己妻儿的鲜血里,他立下了血愿……
一旁。“什么?”老王头与陈枫张大了嘴巴,心中狂跳,若不是经过修炼,恐怕早已站立不稳,尽管如此,两个人仍然觉得四肢发抖。
好半天,老王头结结巴巴地问道:“他……他竟然,杀了自己的妻儿?”
陈枫大口喘气,“妈的,他疯了,疯了!”
百度口唇蠕动,默念经文。佛家修炼以炼心为主,入门功夫就是入静入定,俗语中所说的“到了一定阶段”,其实就是佛家的修行术语,“一定”方能生慧,定力深浅往往直接决定一个人所能达到的层次。这其中禅宗虽然另辟顿悟为径,讲究随心而至,见地为上,以悟理为先,所谓理法自明,修炼上的层次也就随之上升,但禅宗却不注重定力的修炼,所以于术法神通上少有显现,以至于到了现今,禅宗竟然日渐衰落,少有传人。
此时,百度的心里也是浮沉不定,忽然大乱。为了求佛,竟然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儿,的确太过疯狂,向佛之心本无错,可如此逆天的行为,于天于佛都无法容忍,有情无情?究竟是谁之过呢?地藏王菩萨显现神通,以渡化世人,本是慈悲心,但引发这样的惨烈之事,如此佛法又有何意呢?
心里一阵翻腾,百度忽然警觉起来,抬头一看,只见老王头脸上涨得通红,陈枫也是恍恍惚惚,他急忙收敛心神,一串经文脱口而出,正是《地藏经》:“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舒缓悦耳的诵经声响起,老王头回过神来,刚刚他在极度震惊之下,又被树林里血愿的怨气牵制,竟然差点入魔。相比之下,陈枫略略好些,他本身就没怎么用心修炼过,就那么点道行,感应之力自然比不上老王头。
百度松了口气。树林里不知何时升起一片淡淡的雾气。后面的卫飞也恢复了正常,只是身体仍然无法移动,想想刚才脑中不可思议的幻觉,“什么疯狂?!简直就是变态!”
老王头暗自掐诀,说道:“好险好险,这就是传说中的血愿?不知地藏王菩萨如若有知……”察觉失口,急忙停住。
百度没有注意到他这句话,“谁也不知那天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其时,宏愿寺众僧正在做功课,忽感血腥凶杀之气漫天而来。宏愿寺虽然是地藏王菩萨成佛的法场,也难抗这股暴孽的气息,修为略浅的竟抵挡不住。等到众人赶到山门口时,正好见他满身鲜血杀气腾腾地冲上来,石阶上伏满了上山朝拜人的尸体。”
仿佛如亲身经历一般,百度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他冲向山门,手持利斧,见人就砍,谁也无法阻拦。宏愿寺以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得名,没有神通显现,如何渡化地狱万鬼?所以在十万八千法门里,惟独宏愿寺最重神通,然而诸般神通用在他身上,全然无效,一时间,宏愿寺山门前血流成河,大半的宏愿寺僧人都被他一斧毙命,死了那么多人啊!”
雾气弥漫的树林里百度的叹声划过,“数千级的石阶上布满了尸体,他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滴滴汇流当真成河。无奈之下,方丈请动地藏王菩萨的金身,集合剩余的宏愿寺僧人,以金身为眼,摆下了十方光明伏魔阵,才算暂时阻他于山门之外。
当日,前来朝圣的人数足有千人,全被他杀死了,地藏王菩萨的法场竟然……唉!罪过罪过!”
“方丈实在无法可施,只好遍约各门各宗,齐集九华山,共商如何除去这个绝世大孽。也许是血愿之气太过逆杀,佛、道、医、儒、武都有高手前来助阵,然而……”
百度似乎实在不愿叙述下去,“然而各等术法,伏魔、降妖、诛仙等等用在他身上都只能暂阻他一时,即便是断其四肢,可过不了多久,他又杀来。直至最后,怨气集合冲天,终于引发天劫,晴天霹雳中,他才化为无有,可是那一战,各门各宗也伤亡过大,有的宗派竟从此消迹。”
老王头长长地出了口气,脸上不知是雾气露水还是冷汗,“难怪提及血愿,门中列为大患,此中竟有如此曲折血腥。”
陈枫也抹了把脸,想了想问百度,“可是这个血愿究竟为何愿?”
百度无奈地摇了摇头,“唉,若参悟得法,就不至于对之如此苦无良计了。”
“血愿不是已遭天遣了吗?”陈枫险些惊叫起来。
“是啊,血愿不是已遭天谴了吗?”老王头刚刚松下的又提了上来,“不过,今天下午这树林里惨死一人,周边血腥怨气围绕不散,我都无法近前……”
百度宣了声佛号,“唉!他挟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无上愿力心法,以至立下血愿,可是因果轮回,他那血愿怎么就会这样轻易消散呢?对此,宏愿寺早已料到,只是当时各门派精英几乎灭尽,也无力再查再战,况且天谴之威应该可以压制他一段时日。不过宏愿寺并未掉以轻心,千百年来,代代相传,都有弟子专悟血愿之禅,以防血愿重生。果不其然,九华山下不久前忽然出现这般血腥怨气,我一路行五体投地之礼循气息追来,就是为了随时提防这股气息化为传说中的血愿。”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陈枫,“不知旗门有何见解?”
陈枫摇摇头,“没有。据我所知,当日九华山的血杀中,没有旗门的人出现,我能知道什么?”
一听这话,百度立刻沉思起来,“不错,当时果然没有旗门的人参与其中。”他是这一代专事参悟血愿的弟子,宏愿寺关于当年那段血愿血杀,都是这样一代一代口口传下来的,绝不会遗漏片段,“可是,血愿逆天而行,屠杀无辜,从道义而言,旗门不应该隐身事外呀?!”
老王头想了想说道:“传说中旗门一向飘渺,也许是当日旗门传人并没有报出门号来吧。”
百度释然,点点头,“大概如此了,否则旗门也就不是旗门了。”
陈枫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刚要说话,忽然间,三个人的心头上同时响起“咚”的一声,声音不大,但瞬间传递到百度、陈枫、老王头的耳中,却如天雷轰鸣般,而那令人窒息的血腥怨气以及一种无形压力,如同笼罩在树林里的白雾一样,从四周涌聚了过来。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八、因果之神通
“去!”,老王头终于坚持不住,摔先出手,掐就法决挥出,愈加浓厚的雾气中亮起十二道青云箭气,分散开来,射向四周。
百度的一声“小心”还没出口,正对着老王头面前的浓雾忽然聚成一道似有似无的影子。两道青云箭气射在上面,发出“滋滋”声响,雾气凝聚成的影子分裂了一下,又聚在一起。
老王头“哼”了一声,身子一晃,接连后退。他实在受不了那种无形的血腥怨气,虽然明显感觉到那巨大的压力,却感应不到具体的来源,只好将十二道青云箭分散,但即便是只有两道青云箭的反弹力仍使他站立不稳。
站在他后面的陈枫急忙向旁边一闪,避开老王头撞过来的身体,那道雾气聚成的影子就在这个空挡冲向老王头。老王头拼命将右手捏成箭状,用力前点,同时身子迅速后仰。
那道雾影划过老王头的身体,再次凝聚成形,向他冲回来。
老王头面色如金,强忍片刻,最终喷出一口鲜血,气急败坏地看向陈枫,“你……”他当时全力使出自己苦修了五十年的青云箭,原本并不抱有希望能对那道雾气产生什么作用,但总能为陈枫和百度争取点儿出手的时间,但没想到的是,陈枫不但没有出好手,这个旗门的传人居然连挡都没挡,直接就选择了躲闪。
陈枫一边飞快地后退,一边苦笑,“我早说过,此旗门非彼旗门。”
雾影穿过老王头,冲向了百度。百度自入宏愿寺就传承着血愿血杀的苦修,再加上一路从九华山行五体投地大礼而来,所以并不惊慌,合十的双手一分,口中喝道:“破!”
雾影受阻散开,但在瞬间重合,转而又冲向陈枫。
陈枫狼狈地就地一滚,腾身刚刚站起,忽然发现眼前白雾漂浮,脑子里不知怎的,闪出一句话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出这八个字后,那道雾影闪晃了一下,转而飘向卫飞躲身的方向。
卫飞看着那道似有若无飘飘散散又如有实体的雾气扑来,吓得尖叫一声,但偏偏全身又动弹不得,“完了完了……”
忽然“吱”的一声,瓜皮小帽的柳灵郎凭空出现,与次同时,卫飞只觉胸口暖流涌过,先前他从陈枫那里抢过的那块玉,忽然碎裂,一面玄色的三角令旗闪着金光出现在空中。
雾影一淡,猛然间血腥之气如有形般地狂暴起来,百度陈枫老王头都被冲击得连连后退,心中不由得升起要呕吐的感觉。
而那面似乎应该有点儿作为的玄色令旗,如它出现的一样,闪了闪,突然消失不见,化做几块碎玉掉在地上。
雾影中隐约显出淡淡的血色,夹着几欲让人魂飞魄散的血腥之气依然扑向卫飞。
老王头的脸上青光大盛,拇指搭住食指双手相扣成环,“气凝结,转太虚,五行换化……”百度也是口中默念经文,莲花状的法诀闪出金色的光芒,陈枫站在一边手忙脚乱的,嘴里还不住地说道,“那块玉,可惜了可惜。”
还没等老王头与百度发动,卫飞身后的雾里有人轻喝一声:“蠢材。”随即,那道雾影像是被人吹了一口气一样,呼地四散开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雾气散去,东方亮起,微弱的阳光透过树枝洒了进来。一夜,竟然不知不觉地如此度过。
卫飞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材高大与百度一样看不出年龄的道士。
老王头大喜,上前躬身行礼道:“行游师叔!”
那名道士冷哼一声,大步走了过来,“蠢材,青云箭是肺气所化,你全力施为,是不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
老王头恭敬地说道:“刚才情况危急……”
行游扫了一眼卫飞,仿佛看着一只蝼蚁一般,“什么危急?值得么?青云箭虽然是龙门派的小术,可要炼成也是不容易的。”
百度行了一礼,“宏愿寺百度多谢……”
行游看都不看他,“蠢材,都是蠢材。就凭青云箭、破日咒就能对付得了血愿吗?空负修道之名,竟不知神通之意。”
老王头不敢抬头,“师叔教训的是。幸亏师叔及时出手,逼退血愿。”
行游的脸色好转,又骂了声“蠢材”,然后面色凝重地说:“不用给我戴帽子,真正的血愿,谁也无法可施。之前那不过是血愿的形体而已,他被天谴压制那么多年,如今行事全是本能而为,所以我才能暂时逼退他。”
百度一惊,“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行游略有自得,“蠢材,天谴之威是何等之威,亦难灭血愿,不过是震散了他的意识,如今他不知道受到什么感召,又再苏醒,但意识未复,还忆不起当初立下了什么愿,一旦他悟过来,天地间还有什么人能阻拦?!唉,即使是释迦在世。蠢材,你们居然不知死活出手攻击他,恐怕只会使他受到刺激过早醒来。”
看他的样子,似乎忍不住就想甩几人一个耳光。
百度额上冷汗直流,“阿弥陀佛!罪过!因果因果!。”
行游毫不客气,“你还知道因果吗?真没想到千百年过去,宏愿寺也沦落到这等田地,当年宏愿寺以神通著世,现在也和我这个不争气的师侄一样。”
老王头少说也有六十岁了,却被他训得没有脾气,只好尴尬地看了看百度。百度自幼修行,自然不会在意。
“神通神通,无形为上,神念动处自显,生死之间,哪还容你掐诀念咒。”说到这里,行游似乎还不过瘾,看了看卫飞身前的那块玉的碎片,又转向陈枫,“蠢材,那玉分明是护主之物,佩在他人身上,十分功用发挥不了一二。”皱皱眉,他有点儿怀疑地问,“你就是旗门传人?”
陈枫苦笑,他只有苦笑,“旗门传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至少我自己就不知道旗门稀奇在哪里,旗门究竟有什么秘密。”
一直躺在旁边草丛地上的卫飞实在憋不住了,叫了起来,“妈的,胖子,你先把我给弄起来……啊……”
话没说完,刚刚杀气临头都动不了的他,忽然闪电般地跳了起来,“蛇啊!”
其他几人都不禁一笑。行游忽然“咦”了一声,看看卫飞,“好强的灵力。”又看看陈枫,问老王头,“究竟他俩谁才是旗门传人?”
老王头急忙解释,“先前他中了柳灵郎。”
“柳灵郎?”行游皱起眉,“蠢材,有工夫炼这个费时费力的柳灵郎,不去修正道。”看了一眼老王头,“只是这柳灵郎是至灵之物,怎么会……?”
老王头说道:“这修它之人不知从哪里得来残缺不全的方法,为求速成,竟然找三阴命局的人吸取灵气,不但如此,他还祭出柳灵郎的三魂。”
听完老王头的叙述,“鬼门十三针、四灵护主……”行游看了看卫飞,又看了看陈枫,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卫飞不敢惹那三个奇怪的老头,却对陈枫骂道:“妈的,你个死胖子,差点被你害死。”忽然想起刚才的幻象,“不过话说回来,还真不知道我的形象思维有那么好。”
陈枫奇怪的问道:“什么形象思维?”
卫飞得意的说道:“就是你们刚刚说的什么血愿,我在那边听你们说着,脑子里好像能看见当时的景象,连人长的什么样都能想出来。”
陈枫不以为然地笑道,“呵呵,形象思维?你那是脑子受了刺激走火入魔了。”
“不对!”卫飞想起幻觉里那种想毁天灭地的感觉,脑子又是一阵眩晕,赶紧吸了口气,“奇怪的是,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好像都能知道。”
他刚刚所说的形象思维,其实就是佛家的观想法,道家叫存想或者存照。各门派的功法不管所传多秘,基本上都是假借天地万物而存照观想,得已静定,或吸取天地灵气,俗世间所说“关照”一词即来自于此。只不过各门各宗的观想对象以及在体内的借用不同而已。一般来说,观想之力越强,也就是形象思维能力越强的人,修炼起来就会事半功倍,尤其是神通方面,更是得天独厚,佛家有五眼六通之说,是对神通术法的划分概括,其修炼运用之法,都是以观想为基本。但是,在观想中有卫飞这样真切感受的,却还是少有,联想起之前卫飞的失控行为,陈枫心中一动,“莫非是……”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行游哼了一声,“蠢材,虽然柳灵郎也算作是集天地灵气之物,可是即便是附在了他的身体之上,融入了他的灵性之中,也不过是因此有了些许通灵之能而已。哼,五眼六通倘若如此易得,我辈还用一生苦修么?”
陈枫知道他说的在理,却仍忍不住说道:“五眼六通,无论天眼、天耳、神足、漏尽、宿命还是他心通,无不以观想为用,根本就是借观想而以假修真,真中有假,假亦可真,其运用之妙,不过是借、催、掌、控……嘿嘿,你龙游派又知道多少呢!”
卫飞也早就对行游一口一个蠢材的看不顺眼,见行游皱眉思索,马上跟着起哄,“对,胖子镇镇他们。”
“借假修真,借假修真……”行游默念了几句,竟然出口问道:“道家主修金丹大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百日筑基,得白雪黄芽,其后产药温养,天眼随之而生,只是何谓借、催、掌、控呢?”
陈枫一笑,随口说道:“借势而布局,催局而造势,掌势而控局……”
行游猛然抬头,“神通五诀!世间果然有此妙论。”神色变幻间,忽然向陈枫施一礼,“小友是否有意赴我龙门派一叙?”
态度如此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令陈枫不由一愣。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百度此时插嘴道:“血愿当前,宏愿寺与诸位在此结缘,看来因果早有定数,不如……”
“蠢材!”行游又骂了一句,“天谴之威都只能暂时消散他的意识,凭我们几个怎能对付得了?你还是自己回到九华参悟血愿因果去吧。”
陈枫觉得不论是百度,还是行游、王老头,这就算是与血愿结了仇,跟谁走都不安全,便一拉卫飞,“龙游在西,九华在东,去哪边都太远,最近的地方就是回家。”
百度不死心,说道:“阿弥陀佛!血愿复生,人世间不知要有何变故,旗门能置之度外?”
陈枫打了个哈欠,“神通人力难为,一切自有因果,是不是,百度大师?”
百度合掌,“善哉!善哉!”不再说话。
行游却面色一变,他是龙游派现今掌门的师弟,自幼天赋过人,入道仅三十载不到,便于金丹大道上突破常人难过的瓶颈,此时元婴初成,神通正显,其实大多数修道之人都和他一样,神通只是修行途中的副产品,但一旦尝试后,就会不自觉地陷入其中。刚才他无形中手不动足不抬,就令雾影消散,旁人看来没有出奇之处,他自己却知道,动念之间威力所在,而陈枫含糊的几句话,又正是他目前苦思不解神通运用的诀窍,一向自傲的他,也不禁对陈枫客气起来,然而他平时何尝如此过,龙门派是道家正传,无论辈分还是功力,都只有骂人蠢材的份,见陈枫转身要走,闪身拦住,“慢着!”
陈枫苦笑,“又干什么?”
行游毫不掩饰,“神通五诀,借、催、掌、控,敢问第五诀是什么?”
陈枫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借势而布局,催局而生势,掌势而控局,控局而分寸……”
老王头百度都跟着凝神思索,行游直接问:“何谓分寸?”
“不知道,你看我全身上下,哪里像有神通之力?此等妙境,不入其中,怎得其意。”
行游果真上下仔细扫视了一遍他,“你全身经络似通非通,且阴阳失衡,丹田空虚,与常人无异,但眉宇间神光闪耀,竟有慧力。”
陈枫疑惑地摸摸自己额头,“神光慧力?我有这么牛吗?”
行游面色又是一变,“小朋友,我自幼入道,修行近百年,若不是血愿,这一生恐怕也难得下山,你竟这样戏弄于我?!”
卫飞在一边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人家可是旗门传人。”
“旗门?”行游冷笑一声,“重性而不修命,可见虚无的旗门不过是大乘顿悟,传闻果然是传闻。”
卫飞也冷笑一声,“那你为何就不知道什么神通五诀,有本事自己说出那个什么什么分寸来。”
行游的道袍无风自动,一股逼人的气势让卫飞不自禁打了个寒战,急忙后退一步,站在陈枫身后。
“师叔!”老王头在一边叫了声,他也被行游发出的气势吓了一跳,按说行游此时已到了极其高深的警戒,应该不会这样容易动怒,但此时晨光淡雾中,行游的脸上竟有些狰狞之色。
行游瞪了老王头一眼,“蠢材!”眉毛挑了挑,“旗门,旗门!嘿嘿。”忽然一伸手,抓向陈枫的肩膀。陈枫早就感觉不对,急忙向后退去,行游身子不动,但退后几步的陈枫不知怎的仍然被他一把抓住,“神光再足,不过是增添些许慧力而已。”他一只手看似随便搭在陈枫身上,但陈枫就是全身软软地动弹不得。
百度刚宣了声佛号,行游头也不回,哼了一声,百度立刻觉得一股压力如山,禁不住双膝一软,盘做在地。行游说道:“哼,宏愿寺固然最重神通,佛门修行不外定、念、慧、愿力,即便你是地藏王门下,我就不信你能抵住我近百年性命双修的功力。”
行游在陈枫肩上拍了一下,“小朋友,跟我到龙门派走一趟吧!”说完,也不管老王头、百度,转身就走。陈枫大脑清醒如常,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两腿,身不由己地跟着走。
“放开他!”卫飞忽然冷冰冰地说,声音低沉平稳,但却有种让人莫名胆颤的杀气。
行游猛地回头,垂在道袍的双手竟然拇指一掐食指,“天地无极……”陈枫惊呼:“无极诀!”
卫飞闷哼一声,身体倒飞出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陈枫破口大骂,“老杂毛,他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行游看着卫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惊疑不定,“哼,你没感觉到吗,他身上杀气冲天,竟然是血杀之气。”
卫飞双眼发红,仿佛能滴出血来,“这就是无极法诀吗?”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这片树林在高校区后山坡上,不知何时,树林里已经出现了一些晨读的学生,有几人远远地观望这边,窃窃私语,“干什么呢,和尚道士的,拍电影吗?”
老王头叫了一声:“师叔!”行游看看四周,收起双手,陈枫、百度立刻觉得身上一轻,恢复正常。陈枫拉住卫飞,刚要说话,卫飞身子一软又昏了过去,暗中嘀咕一句,“老杂毛,跟你没完。”陈枫也不敢再做停留,背着卫飞就走。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百度这才双手合十,“好强的杀气!”
行游心念百转,“分寸……分寸……,究竟是何解?”看了百度一眼,然后对老王头说道:“启龙游天符,传我号令,血愿重生,我龙游派应顺天道,号令天下共灭血愿血杀。”他想了想,“旗门现世的消息,暂不外传,但我龙游派的弟子,见此二人却不可以轻易放过。这两人,似与那血愿有些关联。”
老王头一楞,“师叔!您说什么?陈枫、卫飞和血愿有什么关系?”
“蠢材!都说旗门源于何时,无据可查。想当年九华山血愿血杀之时,旗门中人竟无现身,小和尚,你说为什么?”
百度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叹口气,仍然说道:“前辈请赐教!”
行游冷笑一声,“只因那时旗门尚未存世,以我所见,旗门是此后而生,随血愿而来。传闻里,旗门不但拥有超越我道家金丹大道、佛家大乘心法的顿悟之秘,还有各门失传心法,他为何知晓?血愿有不死之身,又得地藏王愿力,当年九华山一战,可谓世间各宗齐集,施用到他身上的术法,也只有他可以领悟。”
老王头只觉得手脚发软,“师叔,您是说……”
行游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不错,贫道怀疑旗门便源于血愿,惟有抓住陈枫,才能破解血愿,你没看到吗,陈枫周天未通,可刚才血愿沾他即退,其中定有前缘。不过,这只是贫道一人的妄断,将来若是错了,也由贫道一人承当。”
老王头手捏符纸,心中大乱,不知道怎么才好,行游是他师叔,又是龙游派近代难见的天才,但这时行游明显因神通五诀而蒙蔽心智,虽然他说的似乎有理,但卫飞的举动也有可能是柳灵郎的灵力溶入他自身的灵性,从而有了通灵之能,因而感应到血愿的血杀之气,若说关联这应该也是一解。
老王头犹豫中,百度却禁不住轻叹,“无而不空,是为顽空;空而不无,是为空无。前辈你元神已阳,何苦……”
行游瞪了他一眼,百度只觉得胸口一堵,张不开嘴。行游一挥道袍,身影消失不见,百度看着陈枫、卫飞的背影,长叹一声,“罪过,罪过!旗门,血愿,天下将要大乱了!”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九、通灵
漫山遍野的尸体,手中斧头的刃已经卷了起来,他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但是心中积压的怨气仍然无法宣泄。“杀!”只有无休止的挥动斧头,他才能暂时忘记那种心胆俱裂的悲愤。狂吼了一声,他竟然举起斧头砍向自己的手臂,喀嚓一声,左手枯枝般断下,他咧嘴笑了一下,又再劈下。
空气中忽然响起空灵悦耳的柳笛声,画面一变,一条蜿蜒在河岸上的小路,一棵粗大的柳树,一个红衣长发的女人,熟悉的感觉涌起,卫飞发出模糊的一声:“爷爷!”
慢慢睁开眼,安静祥和的一片白色里,还有种特别的气味,“医院?”
坐在旁边似乎早就知道他要醒过来的陈枫嘘了一声,“嘘!说话小声点,这可是特护病房。”
“我怎么在这里?”卫飞压低声音问,忽然想起昏倒之前发生的事,“啊!对了,我好象和行游过了一招……”
陈枫似笑非笑的说道:“严格来说,是你被行游狠狠的扁了一顿,无极决是龙门乃至整个道家始终贯穿一生的基本功,行游积百年之功发出的一击,嘿嘿,你的小心肝要不是有柳灵郎的灵力,这会恐怕就真的是没心没肺了。”
卫飞立刻反过来嘲笑说:“妈的,你不是旗门传人吗?这点小伤都不行?还把我送到医院来。”
陈枫不紧不慢的说道:“肝脏破裂出血,可不是什么小伤,你要是手指头破了出血,我倒是有办法的。”
卫飞活动了一下,肋下略有些闷痛的感觉,其他倒没有太大的不适,“是不是肝属木,柳灵郎也是五行为木,反倒护住了我?”
陈枫点点头,刚要说话,忽然间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小护士圆忽忽的脸伸了进来,“啊,你醒了?我去叫医生来……”
陈枫摇摇头,“叫什么医生,我早说过他没事的,你们就是不信。”
一听这话,小护士又推门进来,“你说没事,你是什么人?要是你说的准,还要医生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了,他虽然醒了,但是肝脏出血,需要好好的休养几天才可以说没事的。”
“小洁,小洁。医生,你来看,你来看看,小洁她醒了。”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转过头去,卫飞这才发现,这间所谓的特护病房里还有另外一张病床。一个女人背坐在床头,床上躺着的依稀是个八、九岁的女孩。
小护士走过去,“你还不能动……”她回头又警告了卫飞一句。卫飞饶有兴趣的看着小护士圆忽忽的脸蛋,“小辣椒啊!我怎么看觉得透着亲切。”陈枫懒得理他,自己剥了个橘子吃。
“刘太太,你放松点,我们专家会诊都说了,您的女儿是受外来因素刺激而暂时昏迷,早晚会醒过来的……”
那女人再次尖叫起来,“暂时?都半个月了,你们还说暂时?”卫飞看了她一眼,忽然心里一跳,这个刘太太三十多岁的样子,穿了件红色的上衣,由于激动头发都披散下来。
卫飞呼的一下坐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陈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清楚,好象这孩子忽然昏迷不醒,已经躺半个月了,又查不出有什么毛病。”
躺在床上的女孩脸色蜡黄,呼吸微弱,此刻眼睫毛不住的眨动,刘太太发疯一样的拉着小护士,“你看看,你看看,医生她就要醒了……”
小护士被她摇的前仰后合,“刘太太,刘太太。”
看到这情景陈枫无奈的走过去,“咳”了一声,“刘太太是吧?”
“你也看见了……”刘太太又一把抓住陈枫的肩膀,“我家小洁她马上要醒了,这是真的啊……”
陈枫伸手在她后背划了个圈,当中一绕成太极图的手势,“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刘太太一阵恍惚,忽然趴在陈枫肩上抽泣起来。陈枫脸一红,条件反射的看向卫飞。卫飞严肃的冲他点点头,转身强忍住笑,问小护士,“这刘太太……”
“啊,刘太太,她好可怜,她老公很坏,在外面喝酒回家就打她,离婚了好容易把女儿要回来,可是小洁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昏迷不醒了,我们院里专家会诊也查不出原因。呀!你怎么坐起来了?”
卫飞不禁仔细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小洁,忽然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胖子,我感觉……”
陈枫尴尬的扶着刘太太靠在床头,“什么?”
卫飞想了想,“我感觉,只是感觉而已,这个小女孩身上好象少了点什么东西。”
陈枫诧异的看向卫飞,“少了什么?”
卫飞摇头,“说不出来,反正和正常人不一样。”
病床上的小洁忽然动了动,小护士惊呼一声,“真的有动了,我去叫医生。”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陈枫皱起眉头,卫飞难得不好意思起来,“是不是我说错什么?”
“没有。”陈枫认真的说:“一般来说,像这样忽然昏迷又查不出病因的,都有点邪,你现在有了通灵的能力,这方面的事,比我看的透彻,看来这个小孩不是普通的病兆反应。”
“慢着,胖子,我忍很久了。到底什么叫通灵?”不出陈枫所料,卫飞果然问道。
看了一下表,陈枫一把将他拉下床来,“通灵就是说你以后可以经常和鬼打交道了,走拉,否则医生一来,说不清楚。”
卫飞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鞋子,“那是不是也能请个黄大仙什么的?”
陈枫拉开门探头看了看,“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可警告你了,别学行游那个杂毛,拿旗门当百科全书。”
“你还没教我怎么通这个灵呢,等会我第一个请的就是你祖师爷。”回头又看了一眼小女孩,忍不住叫了出来,“我看家她了,胖子,我看见了。”
陈枫一楞,“什么看见她了。”
卫飞兴奋的不知怎么说才好,“妈的,我是说,我忽然好象看见,这个小女孩一个人缩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不过很模糊。”
“为什么这样?”陈枫一时也想不起什么。
这时靠在床头的刘太太忽然扑了过来,“救救我女儿……”她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女儿出神,陈枫和卫飞的话落入到她的耳中。她本名叫刘晓红,和名字一样,她也是个普通的妇女,人不算漂亮,但也还端庄,属于那种典型的居家女人。所经历的遭遇也很普通,丈夫有了外遇,然后离婚,好在她丈夫并不在乎已经8岁的女儿,故做姿态后大方的将女儿留给了她。
但不久前,寄托了她全部情感和希望的女儿小洁,既然就昏迷不醒,连换了几家医院,都查不出病因。都说有病乱透医,刘晓红也不例外,在医院暂时无法的情况下,她私下里也找过不少巫医之类的,但还是没用,此时听到陈枫和卫飞的话,她立刻意识到,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有可能会是自己的救星。
看到刘晓红的样子,卫飞有点不太忍心,“胖子,如果你有什么办法,就帮帮她吧!”
陈枫叹了口气,问刘晓红,“你家住在哪里?”
刘晓红听到陈枫这么一问,便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希望了,她神情激动的说道:“新开铺巷。”
陈枫飞快的的说道:“想办法带你女儿出院,我们会去找你的。”说完拉着卫飞逃一样的下楼而去,连出院手续都懒得办理,反正住院的时候,陈枫是交够了押金的。
出了医院,没有了那种刺鼻的味道,呼吸上几口新鲜的空气,卫飞立刻精神大振,不管自己肝伤初愈,竟然拉着陈枫进了一家饭店,点了几个菜,又喝了几瓶啤酒,果然是肝脏已经恢复了正常。
吃完饭,两个人估计刘晓红也该带女儿出院回家了,医院方面是不会说什么的,这种病在医院躺着和在家躺着,没有什么区别。
新开铺是一太哦老巷子,从大学城广场过去不远,也是在半山腰上,很容易找到。这条巷子基本上保持了90%的明清建筑风格,巷子里青石铺地,坑坑洼洼,直通后山,即使入巷口有座高达十二层的大厦,也难掩巷子两边几乎融入山水之间的灵气。
来到巷子口,陈枫四下里打量了一眼,“布局不错啊!门楼相连,外紧内宽,灵气收敛,应该至少都是三进院落,过去大户人家留下的了。”
从巷子口一眼望去,但见巷子两边门楼依次相连,全都是高有数丈,在顶端白灰抹底,隐隐还可以看到上面留有字体,想来不外乎写的就是李府张府之类的。两家门楼之间相隔并不太宽,但若是打开院门,便会发现天井中自有空间,往往后面还有后花园内府等两三进的院子,这种设计布局便使得整个院落呈一个椭圆形的鸡蛋状,门户小而院落朝后扩散,更好的可以收敛灵气,不往外泻,正是风水贵宅中的“金鸡抱蛋局”。
步入巷中,卫飞立刻觉得浑身轻轻一振,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滑过全身,暖洋洋如沐春风。陈枫知道他的感受,“如何?”
卫飞心头风和日丽,青山绿水,一边细心体会这种奇妙的感受,一边问道:“这就是灵力?”
陈枫一笑,说道:“这是天地万物之灵气,这条巷子里无一不是依风水而建,所以灵气聚集,其实通灵是西藏密宗的修持法门。密宗讲身、口、意三密与上师相应,通灵而得上师加持,而后成为一门法术。密宗里金刚菩萨诸佛无数,身为姿势,口为梵咒,意为观想之道,修炼时,三者与上师相应,可以尽快的启动上师灌顶时留下的火种。通灵、增益、消灾、勾招为密宗四大神通,与上师相应只是通灵之一,与灵界相通无论佛道,到了某种境界自会如此,关键在于一旦通灵,就会激发自身灵性,而得慧力。
佛家说五眼六通,慧眼是其中之一,得慧眼者可追知过去,预测未来,虽不及宿命通能晓前生后世,但慧力即智慧,嘿嘿,行游那个老杂毛一心求神通,那五决不过是法之境界,与慧还差了很多呢,大智慧方为大神通,某方面说,他恐怕还不如你呢!”
卫飞不解的问道:“他那么厉害,还没通灵吗?”
“他通的只是灵界之灵,但自身灵性未通,再厉害不过在法术的层次里,法术、术法,只是技能而已,又怎比智慧之力?神通五决是以灵慧为基础,所以告诉他也没事。”
“那我呢?”卫飞问道。
“你得柳灵郎最后一魂的灵气,已通灵界,但灵性是否通了,我还不知道。”陈枫苦笑一声,“其实我也和你差不多,先先行游说我神光充足,我炼的也就是灵慧之路,借养神而入慧。”
卫飞摇摇头,“不懂不懂,太深了。还是说说我以后怎么玩吧,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吸取灵气?”
“不可!”陈枫慎重的说道:“千万不可,灵力的修炼是以诚为主,心法讲究心诚则灵。我教你敬爱和养神法好了。”
卫飞急忙摇头,“先说是不是很复杂?否则我可没心思练下去。别什么奇经八脉的……”
陈枫“靠”了一声,“你真以为是练什么九阳神功啊?修炼讲究的是大道易简,愈是高妙的法门愈是简单。敬爱法也是密宗的,只不过他们却用来显现自身的佛相,嘿嘿,灵力修炼其实是反其道而行之,即对世间万物都有敬爱之心,万物皆有灵,唯有以平等敬爱之心,才能以诚而感化。”
卫飞似有所悟,“哈,我忽然想起《二十四孝》来,里面有个故事说,有个孝子,他母亲大冬天的想吃鱼,家里穷买不起,自己就去河里捕,可是冰冻三尺的,他就自己趴在冰上面,想捂化冰块,结果孝心感动的鱼自己跳出来了。是不是这个理?”
陈枫呵呵一笑,“不错,不错,你竟然能想到这个,看来灵性也通了,七窍怎么说也开了六窍。”顺手在墙上扯下一根还有点枯黄的草枝,手心一捂,再张开,那根草枝竟然瞬间变的绿意盎然。
卫飞瞪大了眼,“怎么做到的?靠!”
陈枫微微一笑,“这就是灵力。你也可以的,诚以感催而已。”
卫飞仔细看了看那根草,“敬爱?我靠,这么简单?那太容易了,我这人本来就是谦虚诚恳的,尤其是对美女,总是常怀敬爱之心的……”
两人边说边走,已经到了巷子中间,“靠,竟然忘记问那个刘太太,是新开铺几号了。”陈枫停下脚步。
“那怎么办?”卫飞前后看了看,巷子两边几乎一模一样的,都是青瓦门楼,木质门槛。陈枫皱着眉,看着身边的一户大门,忽然“咦”了一声。卫飞顺着看过去,只见巷子里靠墙根一端原本有道排水的浅沟,在这户人家门前,却被挖宽了半米左右,看起来象个方形的小池塘。“这有什么?不就是排水吗?”
陈枫摇头,说道:“这整条巷子都是风水的布局,轻易动了必有预兆。”想了想,“这家里人有点问题。”又摇摇头,“《何知经》里说,何知人家少年亡,前也池塘后池塘,这样的老院子,后边一定有水池的,按理说,应该是人已经死了。”
“什么人已经死了,死人了还这么平静,我去敲门看看不就知道了。”卫飞走过去。
“不对,这个坑挖的有点怪,别敲……”陈枫刚要拦住他。卫飞手已经伸了出去。
“咚的”一声,厚重的木门上,发出腐朽的闷声,卫飞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那门声听起来竟然如棺木里发出似的。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十、风水之何知经(上)
已经有些陈旧的门板缓慢地被拉开一条缝,一个60多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伸出头来,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卫飞。
“请问……”卫飞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句话刚开头又缩了回去,急忙改口,“请问现在几点了?”
老头依旧没有说话,古板的脸上仿佛石刻一般毫无生气,冷冷地又看了陈枫一眼,动作有些僵硬,随后“咣”地关上大门。
卫飞甩甩手,“靠,还真像是家里死了人。”
这条幽深的巷子在过去曾是权贵们的聚居地,据说是这个城市里风水最好的地方。巷子的一端通向后山,另一头是个小小的街心花园,一栋商业大厦矗立其旁。算是保持较为完整的古建筑群,当地政府部门也注意到了这点,巷子口已经竖了块“重点保护”的石碑,重新整修也已经列入计划。而在陈枫眼里,新开铺巷的一砖一瓦无不充满玄机,即便是动了其中寸毫,都会使它原有的风水布局遭到破坏。其实这种情况很是常见,现代人从文物保护的角度,常常对很多古建筑进行整修翻建,然而在无形中却改变了它们应有的功效。
再看看这户门前挖的很怪异的小水沟,陈枫也找不出其他还有什么不对来。
卫飞更是一头雾水,虽然陈枫说他已经通灵,但他自己依然对通灵一知半解,陈枫也没有将具体的可操作性细节教给他,不知道是陈枫自己就知道这么多,还是旗门一向如此,重理不讲法。
“胖子,以你看那个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住在这里,且莫名其妙地生病,应该就和风水有关了。何知人家贫了贫?山走山斜水返身;何知人家出富豪?一山高了一山高;何知人家少子孙?前后两边高过坟……这篇《何知经》是我旗门风水秘籍之一,经中几乎将如何判断人家里富、贵、孤、亡、死、离、偷、火、淫道尽,称为何知,也算是面面俱到,虽然没有关于那个小女孩的具体症状的口诀,但风水就算有千种格局,也难脱离生、克、制、化。”
说到正统的修行,陈枫从没用过心,正如行游所说,他丹田空虚,周天未通,连一丝真气也体验不到,但对于行游眼中视为下九流的奇门术法,陈枫自问天下间无出旗门。
卫飞在一旁似听非听,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小水沟。
此时,太阳在巷子的一侧拉下片斜长的阴影。不知道为什么,卫飞忽然一阵恍惚,迷迷糊糊觉得门前那个小水沟,竟然在瞬间变得宽若湖海,天地辽阔,这一湖泊仿佛连天接地,难见边际。卫飞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只觉得无助彷徨之感充盈心头,不知要如何渡过这万丈水面,而偏偏那遥不可及的对岸似乎又有着什么强烈的东西吸引着他。
卫飞一咬牙,跨入水中,忽然间“哄”的一声,滔天巨浪凭空而起,当头压下,高山般的浪头里隐隐有股让他畏惧的力量,还没来得及后退,浪头化成金甲金盔的天神,“孽障!”巨吼声如雷,震得卫飞身子飞了起来。
“怎么了?”陈枫拉着卫飞的胳膊惊讶地问。
“唉!”卫飞伸手拍了一下头,清醒过来,疑惑地反问:“怎么回事?”
“要不是我拉了你一把,你就跳进去了。”
虽然已是早春,但西斜的阳光却已没了热力,古朴的巷子里淡淡地竟似有一股秋意袭来,感觉和节气上的反差让卫飞心中升起一种萧瑟的感觉,忍不住暗中出了一口长气。虽然不懂刚才看到的景象意味着什么,但肯定是和这里的风水有关。他刚刚通灵不久,又没有经过正统的静定修炼,在一般情况下还没什么,但在像新开铺这样有着特殊场能的地方,心神极易受到感应。随后,卫飞将刚才的“经历”对陈枫讲了一遍。
“这么说,这个小沟挖的恐怕还有更深的用意。”听了卫飞刚才的一番感受,陈枫不禁又看了看那半米多宽的水沟一眼。不过他此时更加关心的还是卫飞的通灵,“你刚才之所以产生了幻象,是与天眼不同的,天眼开通后,可视灵物,虽然不能与其相通,但却能分辨幻境与实景,所以可以置身于外,而你未经天眼,直接通灵,一旦遇到强大的外力刺激,就会感同身受,好在你并不是循序修炼得来的灵力,否则入魔是早晚的事。”
卫飞张嘴欲问,陈枫一笑,接着说道:“定力与专修通灵不同。前者是一切神通智慧的基础大纲,所谓定能生慧,是要自己常处在空灵之境;而通灵只是门术法,需要长期的观想存望,在修炼中多数会出现幻觉,通灵时也是如此。不过你是被动通灵,随着通灵之能越强,自身的灵性也越强,反而不会受幻觉所引而入魔。”
卫飞连连摇头,“不好玩,不好玩,总有种被人强迫去相亲的感觉。”
陈枫笑了笑,说道:“通灵通灵,灵性为先,慢慢适应下来就知道如何控制了。”
卫飞听到这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随后问道:“也不知道那个刘太太什么时候回来。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一等吧,反正咱们也没什么事。”
说到这里,两人来到了巷口的街心花园。不大的空间里,几条长椅摆在花坛间,在阳光下显得安静温馨,但此刻却被几辆突兀驶来的小汽车所破坏。
驶在前面的是辆黑色奔驰,拐过一个几乎呈90度的角,奔驰车速度不减,直冲一边的常富大厦前,“吱”,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下,险险撞在一个匆匆而过的妇女身上。
车门打开,一条大汉怒气冲冲地跳了下来,“妈的,你没长眼睛啊,找死是不是?”
差点被撞到的女人穿了件红色的上衣,神情恍惚眉头紧锁,正是陈枫、卫飞在找的刘晓红。她无意识地绕过车身,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车上下来的那人仍然在骂,“撞死你,活该!”
陈枫皱皱眉,卫飞已经过去扶住了刘晓红,“妈的,在这里还开那么快。当是你家练车场啊!”
那人阴阴一笑,没有理会卫飞,转身打开另一侧车门。车上走下一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西装笔挺,气度不凡,只是看上去浑身似乎散发着一股阴冷之气,与外表上的儒雅显得很不相衬。他冷冷看了卫飞一眼,也不说话,直接向挂着常富大厦走去。
常富大厦。在常富集团总部会议室,常大富闭着眼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年近六十的他,腰背不再挺直,整个人都好像缩在椅子里一样。
“常董,已经4点半了。”站立身后的秘书俯身小声在他耳边说。
常大富“嗯”了声,依旧闭着眼。椭圆形的会议桌两边围坐着十几个人,其中几个明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边看手表边故意大声喝水,有的甚至咳起来,这些人都是常富集团各部门的主管经理,最年轻的也在常富集团干了多年,他们都是在上午接到的通知,下午两点半到总部开个紧急会议,但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一直闭目养神的集团董事长常大富却始终像睡着了一样。
“常董,我还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到底有什么事……”终于,营销部经理罗建阳忍不住了。
“嘘”,秘书急忙冲他做了个再等一等的手势。“还等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再等我看那个败家子也不会来,哼,把集团交给他,我老罗第一个不答应……”他人长得和他的话一样,风风火火的样子。
常大富揉了揉眉心,刚要说话,会议室的门“砰”地被撞开,那个阴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冷冷地看着罗建阳,“哦,那要不要把常富集团也改成‘罗’字呢?”
常大富叹了口气,常家一直以来在这里都是大户人家,据说他出生的时候,曾经有高人临门,指点了一番,他并不是很相信,但却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历史名城在旅游方面的资源潜力。常富集团从创建到现在,已经将这个城市里各大旅游景点的经营权几乎囊括。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向不服老的他,忽然间就觉得身心疲惫,甚至有种急欲将这负担子卸下的感觉。固守着传统大户人家的思想,常大富准备将家业交给他的儿子,但可惜的是,他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却离他的要求差了很多。
“常立,你又来晚了。”说完这句话,常大富迷茫了一下,在他的感觉里,他要说的好像是想安慰一下罗建阳。这个老罗,脾气是急躁了点,可又真的是目前公司里不可缺少的业务好手。
常立坐到常大富旁边的椅子上,伸手抹了一把头发,“堵车。”
“又是堵车。”罗建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其实他是看着常立长大的,换作两年前,常立确实是他心目中常富集团接班人的不二人选。但是不知怎的,原本温文尔雅进取向上的常立逐渐变得阴冷无情起来,行事偏激,全凭个人喜好,整整换了个人一般。而这时的常大富的大脑也不知道错了哪根弦,非要马上把常富集团交到常立的手中,其实常富集团并不是完全的家族式管理,在座的人基本上都有股份,只是有超过半数的股份握在常大富手中。
常立点了根烟,身子一仰,双脚搭在桌子上,“就是堵车,我对女人暂时还不想花费心思。”才抽了一口的烟,被随手扔在地上,“我讨厌女人。”语气阴沉,听起来竟然有森森之意,压得其他十几人一时都不敢说话。
罗建阳抬头看向常大富,常大富在这瞬间好像老了许多,他疲惫地缩在椅子里,恍若未闻。罗建阳只觉得心里憋的难受,“你……常富并不是你一个人的!”
常立阴森森地盯着他,罗建阳呼呼喘着气,毫不相让,与之对视。常立又点上根烟,抽一口皱皱眉,又随手一扔,“你有多少股份?我全收了,从现在起,你就不是常富集团的人了。”
“常大富!”罗建阳涨红了脸大喊,常大富茫然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无力开口,只能无奈地看着罗建阳摔门而去。
常立冷冷地扫视四周,“大家都有什么意见?”自始至终他都没看一眼似乎已经无力再动的常大富。没有人敢再说话。此时,常立不满意地一挥手,“大白天的开什么灯?全部给我关上,门窗都关了,还有空调。”
会议室里没有人敢说什么,大家的心头忽然都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来。常大富的秘书看了他一眼,见常大富还是毫无反应,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心地关上了会议室的灯和空调,室内顿时显得暗淡了不少。
“很好!”常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不知从身上什么地方掏出几张纸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现在来谈谈常富集团近期的发展计划,以及未来重点的投资意向。提起这一点,大家可能会以为,目前西区规划建设的主体项目西城花园已经在公司的运营当中了。那是你们以前的工作,我不做任何的评价,但是现在既然由我主抓常务,那么,我认为还远远不够,我们应该有更长远的目光和更大的魄力。”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西区的后山顶上有一块地,面积和环境都是上佳的选择,我想把这块地拿下来,做成一个品牌别墅,或是浓缩世界景观的主体公园,大家有什么意见?”
“常……总!”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站了起来,“那块地恐怕有点问题,后山顶那片地属于社会公共资源,所以……”他是负责这方面业务的部门经理林刚。
常立哼了一声,对林刚根本不加理会,“我是在问大家,那块地究竟是建别墅好呢?还是建主体公园更为合适。”
林刚说道:“常总,其实您是知道的,后山顶上有一个麓山学堂,是本地清代一个知府卢学士出资兴办,并保存至今,甚至卢学士的墓葬也在旁边。”
还有一点他没有明说,其实那间所谓的麓山学堂,目前只不过剩下了一座凉亭和几间旧屋,从实际意义上来说,并没有多少保存和观赏的价值。其中的关键在于,一直以来,后山顶那块地方都是传说中的风水宝地,而传闻当年知府卢学士之所以肯自掏腰包建立这所学堂,为的便是名正言顺地占据这块宝地。因此,在过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在卢知府之后,选择埋骨在后山顶上,这种风气直到前些年政府下了火化令与修建陵园之后,才得以渐止。但在那一带地下,可以说是白骨累累,墓穴无数。这也是为什么在城市规划中,为一个项目标的可以争得头破血流的各公司,却很少打这块地主意的原因。很简单,动了这块地,就等于挖了无数人的祖坟。
况且,在大多数房地产商的心目中,工地上挖掘出了古墓,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而更加巧合可怕的是,这些挖掘到古墓的楼盘项目,最后的结果往往不尽人意,要么是一个烂尾工程,要么便是事故频繁,再不然就是官司不断。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十一、风水之何知经(下)
刘晓红领着陈枫、卫飞,再次回到新开铺巷子中,“刚才我将小洁送回了家,又出去买了一些东西。”刘晓红掏出钥匙开门,“就是这里了。”卫飞心中不自觉地一跳,她住的地方竟然就是刚刚使卫飞产生幻觉的那家正对面。
“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在医院我就知道了,你们一定有办法救我女儿的,对不对?”刘太太满脸期待地看着陈枫。近半年的时间,她都是在一种恐慌中度过的。
跨入门中,院子里并没有外面看起来应有的宽敞。在两边高大的围墙夹映下,天井显得有点阴湿,地面上坑坑洼洼的,边角积着水渍。主屋是木质结构,加上厅堂不过三间。
“你一直住在这里?”陈枫仔细地观察着整个院落。
“这里是小洁她爸家的,离婚后我才带着她暂时来住一阵,之前没有。”刘晓红小心地问道,“是不是真的和风水有关?”
陈枫蹲下身,伸手摸摸地上一个小坑里的泥水,“你家院子,从外面看,与这条巷子的整体格局很是吻合,但里面的设计却只是草草了就。风水风水,不过是龙、穴、砂、水而已……哦!你们不懂。”他呵呵一笑,接着说道:“其实很简单,所谓的风水宝地,一般都在龙脉之上,这龙脉指的是山川河流之生气凝结处,也就是穴了,砂水则是为保护生气不受冲克的周边山水。这股生气遇风则散,遇水则止,所以叫做风水。”
“你看。”陈枫一指后山,说道:“这整条新开铺巷都建在半山之上,后依山头,这叫玄武垂头,左右偏峰略高,正符合青龙蜿蜒白虎驯服的口诀,而前面江水奔流朱雀翔舞,是风水里最好的格局之一,应该是出自高人之手!”
感叹了一番,陈枫走到院子中间,“过去的大户人家都会在入门处立一堵影壁,要不就是在这里建有池水。”
“大户人家不都是车马成群的吗?大门口有堵墙怎么进来?”卫飞问道。
“大户人家都有别院的,专供仆人车马住宿。无论水池还是影壁,都是为了阻止生气外流,就好像石狮镇门一样。如今诸多现代建筑前也不伦不类地在门前立一对石狮,那还不是辟邪用的?嘿嘿,你去那些机关单位、工厂、公司大院里,有哪家不是假山水池的?”
卫飞配合着他竖起中指,“靠!”
陈枫并不理会,他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说:“应该有一口井的。”
“这院子里以前的确有口井,只是后来通了自来水,就填上了。”刘晓红说道。
陈枫皱起眉,自从他回来后皱眉好像都成了他的习惯动作。“阳宅风水一向是将院子十字划分,以堂屋为主人之首,天井为心,这座院子里既有井水被填,必定有人受心脏之疾。”
“对对!”刘晓红兴奋得全身都抖了起来。“我女儿的奶奶就是心脏梗塞去的。”
陈枫仍然皱着眉,“既然那位奶奶已经因这口井去了,想必不会再波及到小洁了。只是……”
刘晓红立刻紧张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这个院子里的风水布局实在简单。你家受左右两家高墙围夹,却又在整体格局的呵护下,生气虽然不会外流,但是晦气也无法宣泄,如死水一潭,常此以往,生气亦变死气,所以天井破落。《何知经》里有天杀十凶,第六诀曰:明堂渐渍,犯之疾病缠绵。幸亏你厅堂中供有神位,总算没有冲煞太岁。”
卫飞好奇地向厅堂看去,果然正中木桌上供了一尊观音像,看来这刘太太还真信这一套,此时将希望全都压在陈枫、卫飞的身上,也算是缘分。
刘晓红却愈加焦急,“那我女儿到底是为什么病了?”
陈枫却看向卫飞,“也许你能找到原因。”
“我?”卫飞的反应比刘晓红还大。
陈枫点点头,说道:“万物根本而分阴阳,人的意识也是如此,阴阳之说,阴盛阳衰,阴消阳长。小洁昏迷不醒,是她的阳性意识即理性思维失去平衡,她的阴性意识即潜意识正在活跃之中。你是通灵之人,也许可以查到病因继而唤醒她。”
道家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其实是对宇宙诞生演变的高度概括,老子《道德经》开篇即说“道可道,非常道”。道与一,都是不可言说的混沌状态,非要言之,勉强可以说是宇宙发展的总体规律,在这种规律的推动下,诞生了两种截然不同互相排斥又互相吸引的物质,古人称为阴阳,两者之间的关系犹如白昼黑夜,此消彼长,日长必夜短,夜长必日短,平衡方为正常,阴阳结合下才有了三,万物由此而生。因此,世间万物皆可一分为二,有上就有下,有前就有后,有正就有反,阴阳不过是一种代名词。这些都是旗门的入门口决,陈枫也似懂非懂,卫飞更是迷迷糊糊。
小洁的房间在左边。走进屋内,不大的空间里摆设非常简单,一张小床靠墙,正对床的墙上有面大镜子,几个布娃娃吊在床头。躺在床上的女孩此刻面容安详,正在熟睡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是个昏迷了许久的病人。
陈枫不禁看了看那面大镜子。在风水里,镜子一向是被视为照妖辟邪之物,很是忌讳放置床头的,刚要提醒卫飞,却见他已经楞楞地站在镜子前发呆。
卫飞恍恍惚惚地感觉自己进入到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中。与以往几次通灵不一样的是,在卫飞的意识中,他还清醒地知道自己此时正站在新开铺巷一个院子的房间里,陈枫、刘晓红在他身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清晰地感应。但在感觉里,他却觉得自己已经置身在一个黑暗狭小的空间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声音,不过觉得内心里是一片祥和。
卫飞一边紧守着那奇妙的感觉,一边向陈枫讲述了一遍,然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真正的通灵。”陈枫的声音透着一丝喜悦。其实卫飞的这种感应,已经是道家金丹大道中原神出窍的初级阶段,即阴神已经启发的境界。
道家的金丹大道,是一种性命双修的绝世法门,其中的修炼方法并非什么不传之秘,道家各门各宗都有流传,陈枫小时候也有修习。一般都是从守下丹田开始,待有真气产生,就引导而走周天,也就是所谓的炼精化气、百日筑基阶段,随后在这过程中温养而至产大药,采炼后凝结成婴,此时丹成而原神初现。不过却分阴神、阳神,阴神虽有神通,只是仍难飞升,还需继续炼化成纯阳,而卫飞刚刚就是处在阴神发动的状况。
黑暗的空间里有种奇异的详静,卫飞沉浸其中,只觉得天上地下惟有此处才是最平静安全的地方,竟然生起眷恋之意。这时,似乎是因为卫飞的闯入,黑暗中起了一丝波动,如水纹般荡过。卫飞警觉起来,虽然所知不多,但是,想留在这里的感觉肯定不对。
顺着波动的方向,卫飞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走!”卫飞脑子里古怪地冒出这个字来,好像看不见自己的手脚,怎么走?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那股波动又再荡来,中间夹杂着强烈的不安、害怕、寒冷等等感觉,卫飞一震,几乎就要被这种种感应淹没,眼前白光闪耀,亮如电光,刺得卫飞不由得睁开眼,意识重又回复过来。
刘晓红神情紧张地看着卫飞,又不敢问。陈枫也没有放松,灵幻之境没有定数,幻象实景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像刚刚卫飞心头的眷恋,如果就此停留,恐怕他也会像躺在床上的女孩一样了。修炼之中最难过的就是心魔一关,佛家有“喜、悲、怒、傲、猛、烦……”等十阴魔之说,很多人都在此幻境中停滞不出,就此入魔。
“很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推了出来。”
陈枫皱起眉,“一般来说,风水克人伤身,都是布局中有冲克之煞气。这其中有无意之中陷入的,也有叵测之人故意布下的。我刚才没有拦你,就是想让你运用通灵一探虚实。照你刚才所说,这明明是一种阵局,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且不想让你介入。”
卫飞吸了一口起,“我再试一次。”黑暗的空间里不再安详,周围全是丝丝的气流震荡,如有实质地像一面大网罗住卫飞,卫飞刚要动,就觉得手脚仿佛被沾住了一样,挣扎了一下,仍然好似身陷淤泥之中。
“记住通灵的口诀,不要硬闯。”耳边响起陈枫的声音。卫飞的心中一动,便再无法保持那种感觉,尤其是那种手脚被束偏又无力挣脱的感觉,使他不自禁有些恐慌,猛地睁开眼睛,然后无奈地冲着刘晓红抱歉一笑。要知道,他刚刚通灵不久,以他的能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刘晓红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楞了一会儿,也无力再说什么,只是抱着床上的小洁,无声地痛哭起来。
“对不起!我尽力了。”看到刘晓红抽动的肩膀,卫飞默默叹了口气。
“先摘掉这面镜子再说。”陈枫说着动手摘下镜子反向靠在墙上,然后四下打量了一番,又转头看向小洁,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呀?”
刘晓红不由得又抽泣起来。
“刘太太,你刚才说这个院子是你前夫家的?”陈枫的语气很慎重。
刘晓红点点头,从陈枫的脸上仿佛又看出一丝希望来,“对!是的。我和小洁她爸爸结婚前是住在东区的桂花小区,离婚后小洁她爸爸把房子留给了我们娘俩,但是后来为了给小洁治病,我卖了房子,就搬到这里来住了。”
陈枫继续问道:“那么刘太太,你离婚之后,没有再找过对象或者是与人谈婚论嫁的吧?”
刘晓红一怔,怎么也想不到陈枫居然会问这么个问题,虽然看起来对方绝不像是在开玩笑,刘晓红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孩子都这样了,我哪还有那心思啊!”
“嗯。”陈枫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还有转机。刘太太,虽然你已经离婚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你的前夫仍然是有一定关联的,正所谓‘生为尔家人,死为尔家鬼’。刘太太,只要你的红鸾星不动,你还是你前夫家的人。自古风水之道有二,一是阳宅,一是阴宅。刘太太,如果这宅子的风水没有大的问题,我想原因一定是出在您祖上的阴宅里,呵呵,应该说是你前夫家的祖上。如果你相信我们的话,我想到你前夫家的祖坟上去看看,或许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听着陈枫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还“阴宅,祖坟”什么的,刘晓红忽然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小洁满岁的时候,我们去烧过纸,她家的祖坟在……在后山顶上。”
“今天已经有些晚了,不好观察了。那咱们就明天去一趟。”陈枫说。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十二、阴宅
刘晓红神情恍惚地将陈枫、卫飞送到了巷子口。日头已落,尚带有残冬气息的风从巷子中吹过,充满了一副落寞萧索之意。
陈枫看着异常冷清的巷子,忽然发觉这一个下午在巷子里来来回回的,除了刘晓红以及她对门的那个怪老头,竟然还没有看见过其他的人。他忍不住问道:“刘太太,怎么这条巷子里没看到其他的住户呢?”
刘晓红摇了摇头,“都搬走了,这里不让住了,说是已经申请成为什么文物保护场所,再过几天,我也得租房搬走了。”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常富大厦。会议还在进行着,常立不住“嘿嘿”地冷笑,“不就是一个清代的学堂和知府墓吗?比起旁边的新开铺巷如何?那条巷子还不是我常富集团斥资数千万申请下了文物保护单位,单单每年的维护费用预算便抵得上几个学堂和知府墓穴了,我想有关部门不会不给面子的。”
提起新开铺巷子,会议室中更加没人敢说话了。说起来,那是常大富有意传位后,常立所做的第一个决议——未经集团董事的批准,便私自动用了将近一个亿的资金,疏散了新开铺巷中的居民,说是新开铺巷应该作为文物保存下来,这是以旅游资源开发而起家的常富集团的责任。大家虽然心有不满,但董事会成员大都是当年跟着常大富打拼过来的,常大富没有表态,其他人也就没敢说什么。
天色渐晚,会议室里已经昏暗模糊起来,“那就这样吧!”常立冷冷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常立,”一直默不作声仿佛失去了生气的常大富,忽然微弱的叫道,“常立,山顶上的那块地,你……”
常立头也不回,“那块地,我自然有办法处理。”说完便扬长而去。
“不是……”常大富扬起的右臂无力地垂了下来,想说的话也终于无法出口——那块地动不得啊,它事关着常家祖上发家的秘密。
新开铺巷子口。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卫飞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纵志强、刘国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几天你都念叨好几回了,烦不烦呀。碰到这种事,就是他们命中注定的,警察也奈何不得。”陈枫不以为然地说,随后也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地说道:“到时候等他们家里平息些了,咱们买些东西去看看,也算是几年的同学交情。”
此时,卫飞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喂”了几声,“我和陈枫现在西山大学城广场呢!胖子这么久才回来,还不得陪着他到处缅怀一下,啊……你不是要办案吗?”语气中带着斗气的味道。
电话自然是他的警花女友杨冰打来的。此刻杨冰正说道:“事情已经忙完了,正好我这两天休息,也陪着你接待一下陈枫。”
卫飞一阵暗喜,杨冰在闹别扭后主动打来电话可是少有的,随即转头看向陈枫。两个人正准备等会儿就到后山顶上去呢,当时怕带着刘晓红太麻烦,才谎称明天再去的,如今杨冰却要来……陈枫无所谓地点点头。卫飞对着手机说道:“那你快点来吧,我和胖子在大学城广场街心花园等你。”他收起电话,随后猛然一愣,犹豫着问陈枫:“纵志强、刘国的家也是他们派出所的辖区,她会不会……”
陈枫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让卫飞越看越不自在。陈枫倒是真的无所谓,毕竟对于这种事情,即便是杨冰查出了真相,只能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被派出所领导看作是精神病的胡言乱语;二是知趣地闭嘴。况且这么多年没见,杨冰在他的记忆中,还是童年里那个可爱的小丫头,而且他还真想看看如果再遇到柳灵郎或是血愿什么的,杨冰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大叫着跳起来扑到卫飞的怀里,那情景想必一定很有意思。更重要的是,传说中官衣能够避邪,正所谓:官衣在身,神鬼不敬。杨冰可是警察呀,这次到要看看这一传说是不是只是个传说。
陈枫的嘴角边,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在卫飞看来绝对是不怀好意的笑。
“咱们可是刚才就说好了的,只是到后山顶看一看。待会儿你别弄神弄鬼的吓着她,更不许把她牵扯进来,我可警告你了!”这几天卫飞跟着陈枫经历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反而习以为常了,此时才猛然醒转过来:杨冰是普通人呀!此时后悔已经晚了,况且若再打电话取消见面,恐怕任性的杨冰会将刚缓和了的关系推向恶化,因此又追加了一句:“要不咱们就别去了?”
陈枫哪里会管这么许多,既来之则安之,况且谁知道这不会是一个缘呢?“到时候再说吧。”他随口应到,心思很快便转到了眼前的新开铺巷上。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这条巷子都是上上格局之中的贵局,而且这种贵局短时期内不会轻易消散,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目前这种人去宅空的局面。风水格局本来就是取山川河流自然之精华,人为力量很难违背,除非是这个格局将要出现什么大的变故和动荡。
旁边的卫飞独自尴尬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胖子,你详细说说那阴宅是怎么回事?”
陈枫没有正面回答他,想了一想,说道:“人因宅而立,宅因人而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阴宅指的就是墓穴,顾名思义,阴人所居之处。这里面的讲究太多了,除了龙脉结穴之外,即便是安葬就有《葬经》、《倒杖十二法》、《九星十六穴》以及《七十二葬》等秘术,如果再论到墓穴之中的各种安葬品与布置,那更是风水中极为神秘的一脉了。”
卫飞迟疑了一下,“那胖子,你看我家的阴宅怎么样?”他的爷爷和父母就埋在老宅子斜上的下山坡处。严格意义上讲,实在算不上什么阴宅地,但入土即为葬,葬之便为穴,总之还是祖上的栖身之所。
陈枫摇摇头,说道:“你现在都已经是通灵的人了,算来算去也是个修道之士,不该探究自己的事。”
卫飞也跟着摇摇头,“我知道肯定不怎么好,看上去太寒酸了,要说我爷爷以前好像是挺信这些的,不知道为什么,却选了个这样的地方给自己。”
他这么一说,陈枫只好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奇怪,从老院子里居然有四灵护主的布局来看,你祖上应该是有人精通此道的,至少是请过高人看过。埋你爷爷的那个山坡,一溜斜线直下,山坡下面又有条路,那是子孙后代劳苦奔波的格局,就算是有什么福德,也会顺坡滚到路上被行人带走的。”
“聊什么呢,这么投入?”旁边忽然有人发问。陈枫和卫飞抬起头一看,原来杨冰到了。她没有穿制服,黑色的毛衣配上紧身的牛仔裤,仍然显得英姿飒爽。
“哈,陈枫你还真是那么胖,一点儿都没有变。”杨冰丝毫不见生疏,她一拉陈枫,干净利索地说道:“走,喝酒去,这几天我在所里加班没法出来,所以也没有时间给你接风。今天晚上我请客,算是赔罪。”
杨冰这几天确实在加班,除了管片辖区里日常琐碎的事情外,一直在忙纵志强、刘国的事情,外围调查、安抚死者亲属、开据死亡证明、催问法医鉴定……忙得不亦乐乎,她也去过卫飞的家、问过谢丽,都没有找到卫飞、陈枫二人,打卫飞的手机却总是不在服务区。她哪里知道,卫飞这几天一直游离在阴阳两界之间,打手机怎么会通呢!刚才,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未发现可疑致命物质。这就说明卫飞、陈枫的嫌疑被排除了。虽然郭政委再次暗示了文物走私集团的事情,但毕竟没有牵连命案,况且主要嫌疑人是陈枫而不是卫飞,因此她心中仍是一阵惊喜,连忙拨打卫飞的手机,一拨就通了。
“纵志强、刘国他俩的事怎么样了?”卫飞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法医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是非正常死亡,已经结案了。”杨冰说。
卫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陈枫的嘴角却不以为然地一撇,心里一百个不屑:这种事情法医怎么能够鉴定出来?!
在华灯夜彩中,西区有一种独特的静溢感觉。尽管西山北面常富集团的西城花园工地还在轰隆隆地施着工,连接东西两区的大桥上也是车如马龙,南面学生公寓里更正是热闹之时,但这都不影响属于大学城的那种厚重的气息。
一辆漆黑色的流线型轿车,近乎无声地驶进了巷子中。巷子的尽头是一栋豪华的复式别墅。电控的铁栅门缓缓打开,轿车开进院子里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上先下来一个人,头大肩宽,脚步踏在地上“咚咚”作响,正是日间在常富集团会议室里当众和常立闹翻的罗建阳。
只见他走到车的另一边,亲自拉开车门,“夏师父,到了,请!”下来的这人中等身材,穿着件旧式的复古唐装,相貌普通,却不知怎的,看上去总让人生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来。最为怪异的是,这个人站在那里,周围映照过来的灯光竟然像是根本照不到他身上似的,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笼罩在黑暗之中。
罗建阳领着这人走进了别墅的大厅。大厅里只在墙角处亮了一盏落地灯,光线略显灰暗。罗建阳皱了一下眉头,对那人说道:“夏师父,您请坐。”那夏师父“嗯”了一声,声音低沉。
罗建阳随即转身叫道:“杜先生,杜先生,你在吗?”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大厅的一角飘起一丝幽幽的声音,“罗总,你回来。”
阴暗的角落里,烟雾般地飘升起一条人影来,这人与那夏师父一样,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诡秘的气息。罗建阳看着两人,忽然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只听那人森森地问道:“罗总,如何了,那常公子是不是愈加偏激难处?”
罗建阳点点头,“不错,杜先生果然不愧是道上的神断毒眼,那小子近来行事荒唐得厉害,今天下午竟然把我赶了出来。不过,一切都在按照先生预料的进行着。”
杜先生说道:“他双眉之间青气漂浮,已是邪气入侵,只需稍加推波助澜,罗总便可得尝所愿了。”
罗建阳大笑起来,“此后还要多依仗先生呢。”
这时,那夏师父忽然冷冰冰地说道:“阴谋人之财已是偷机,小心太过而反受其害。”
罗建阳一怔,“嘿”了几声,“现在看来,常富集团那些资产早已不算什么了。倘若那个古墓果真存在的话,随便淘到一件,也够买几个常富集团了。杜先生,罗某的后半生可就押在您这神断上了。”
那杜先生依然站在那角落的阴影里,他似乎是看了一眼罗建阳带来的那夏师父,“神断谈不上,但在下的眼光确实很毒,尚还对得起道上兄弟们送给在下的‘探墓中南第一高手’的帽子。”只见他抬起手臂,伸指一弹,一点绿莹莹的火星飞了出去,随着“嗤”的一声轻响,几米外的茶几上忽然亮起了一盏油灯。那盏油灯高有三寸,整体外观是一条龙的形状,龙尾与两爪形成底盘,龙身蜿蜒向上,灯心便在大张的龙嘴里。油灯的造型古朴沉重,龙体塑造的并不形象,且青铜色的灯身布满了斑斑的锈迹。
罗建阳注意到,这盏油灯一亮起来的时候,那位夏师父的身子欠了一下,发出一声惊奇的低呼。
这时,杜先生拉灭落地灯,顿时一幕奇观出现了,在油灯灯光投射下,只见别墅大厅正对着油灯的那面墙上,竟然出现了一条摇首摆尾的飞龙。龙身青黑色,但不知何故,周身竟有五色彩云飞舞,随着灯光的晃动,那条飞龙更是显得似乎要立刻冲上云霄一般。
“这盏灯便是九龙九凤十八盘中的一盏。九龙九凤十八盘,其中龙灯九盏,凤灯九盏,相传是秦始皇为了他的陵墓所打造的护陵之宝。据说,九龙九凤十八盘聚齐,可以召得龙飞凤舞。”杜先生说道,声音显得幽幽的。
“在下之所以被道上的兄弟称为毒眼神断,又被推为探墓中南第一高手,那是因为在下懂得一些风水寻龙辨穴之术。古人葬之,必以风水龙脉为吉,所以若讲起查寻古墓,那些拿着洛阳铲终日在山野间游荡挖坑盗墓的小贼,又怎能与在下相比?”他的语调中满是自傲之意。
他的名字叫做杜言,在挖坑盗墓一行中,被公认为中南第一高手,凡经他所堪之处,言必十之九中,善在山川水流之间,寻觅出年代久远的墓穴,所以被称为“毒眼神断”。
杜言说道:“风水术自成之时,便有阴阳宅之分,但相比阳宅风水,阴宅仍是在阳宅之基上寻龙点穴。真正开始有阴宅布局,便是自秦始皇陵起,他的陵宫之大之固之秘,至今无人能入其中,悟其道。单那兵马俑坑,便足以说明秦始皇陵的布局有多么宏大和繁复了。不过,世上却少有人知秦始皇陵的所有布局设计,均出自一人之手,自此阴宅风水方自成一脉,而这一脉相比阳宅更是秘中之秘。”
说到这里,杜言忽然顿了一顿,“而九龙九凤十八盘,便是秦始皇陵的护陵之宝,原本是由一十八名士兵护卫送入陵宫内,但这十八名护卫不知从何处得知消息,秦始皇为了保住陵宫的秘密,准备将所有进入陵宫之人封闭其内。于是,这十八个护卫便带着九龙九凤十八盘秘密潜逃,从此不知所踪。”
杜言挥手拉亮落地灯,墙壁上的飞龙影像便消失了,接着说道:“而这一盏龙灯,却是于前几天,在常富集团西城花园工地挖掘出的那座墓葬中现身的”
罗建阳忍不住问道:“难道说,那个墓就是当年护送九龙九凤十八盘的那十八名护卫之一,或者说是其中之一的后人不成?”
杜言这种级别的高手,自然不会由此入手进行推断。最早在西城花园工地上发现的那个墓穴只有一座正室,并且有一道丈许的坑道通往陵门。当发现这是一座古墓时,整个墓穴已经被挖了个乱七八糟,只剩下了些陶瓷瓦罐之类。随后的两天里,又在附近挖到两座墓穴。引起那些考古专家注意的是这几座墓葬之间的坑道,这几条坑道分别连着这三座墓穴。而根据墓穴的陪葬品来看,这几座墓穴的主人应该是从属关系。从隐隐地还有数条坑道存在的痕迹来看,很有可能连通着更多、更大、主人身份更为显贵的墓穴。
“作为秦始皇陵原定的护陵之宝,九龙九凤十八盘有着它的神奇之处,其中之一便是十八盏灯之间互存感应,无论如何,十八盘都不会分割得太远,即便是将其分置天南地北,它们也会自动相聚。”
罗建阳的喉头动了一下,“这么说,九龙九凤十八盘中的其他17盏,一定就会在这一带且相聚不远了?”
这时,那一直端坐的夏师父忽然开口说道:“关键还在于,秦始皇平定六国,一统天下,自始有皇,是何等尊崇的九五之身。龙凤十八盘自有灵气,非凡人可以掌控。当年,天下间除了秦始皇,还有什么人能镇住这十八盘?!”他的声音低沉缥缈,与杜言两个人在气质上颇多相似之处,只听他又说道:“即便是十八盘各散一处,却也不是一般人的阴宅就能留住的,少说也是王侯将相之类的。所以说,西山之中必定有着一个庞大且高规格的古墓群。”
“您是说,至少还有十七座王侯将相级的古墓?!”罗建阳的眉毛在不住地跳动着,同时感到客厅内的气温似乎下降了几度。
只见杜言冷冷地说道:“罗总,这位是何方高人?杜某竟是眼拙的很!”
罗建阳这才想起,竟然一直都没来得及向杜言介绍那位夏师父,“杜先生,这位是夏师父,也是一位高手。”
杜言冷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位高手了,秦始皇陵的九龙九凤十八盘之妙,岂是一般人能知晓的。只是罗总,难道以杜某之力,还不能摸出这个古墓群么?在杜某完全不知情下,你又请来了一位夏师父,该不是对杜某的能力有所怀疑吧?”
罗建阳尴尬地一笑,“杜先生,您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和您一样,夏师父也是那边请来的贵宾,而我其实也和两位一样,都是在为人办事。只不过两位是专业高手,我只能在外围给两位创造一些有利条件。真正要进入到古墓群里,还是要靠两位的。”
杜言又冷笑了一声,“杜某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这次若不是看到有龙凤十八盘出世,就凭那一伙走私贩子,又怎能请得动杜某。罗总,你是个明白人,千万不要想耍什么花招。”说完身影又雾一般地消失在了阴影里。
罗建阳抹了把冷汗,无奈地看着那夏师父,“夏师父,您看,这……”
那夏师父虽然坐在沙发上,但灯光却依然像是照不到他的身上,这使得他看起来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他没有说话。
罗建阳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拿起茶几上的那盏龙灯,细细地观赏起来,目光中不觉满是狂热之色。
外面夜风渐起。树枝摇晃着发出婆娑声,一丝薄薄的云层遮住了月光,巷子外依旧是一个灯火辉煌的世界,只是天气似乎慢慢地有了些变化。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十三、古墓群(上)
让陈枫没有想到的是,杨冰的酒量居然不在他和卫飞之下。在大学城广场旁边的一家土菜馆里,三个人已经干掉了一件啤酒,杨冰却还是面不改色。陈枫只知道部队出身的人一般都能喝,没想到杨冰一个女警察的酒量也这么好。
“来,陈枫,再干了这一杯。”杨冰举杯“当”的一声脆响,与陈枫碰了一下,“你回来的那天,桥好我在值班,所以没能赶上和卫飞丽姐他们一起招待你,不过好在还有的是机会。”
卫飞自己喝了口酒,忍不住小声说道:“幸好那晚你不在……”声音虽小,却还是被杨冰听见了,她转头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卫飞急忙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嘿嘿……”端起杯子大口便喝。他的意思其实是,如果杨冰那晚也在的话,说不定便会遇到什么危险。虽然陈枫说过,柳灵郎在还没有完全炼成的情况下,最忌讳的便是女人和猫狗之类的牲物。但是直到目前为止,陈枫这位旗门的传人,其也是半瓶子醋的水平,似乎还不能让人予以充分的信任。
陈枫禁不住一笑,他外在沉稳的性格,其实多数是在长时间的打坐修炼下养成的一种习惯。他骨子里却是一种对什么事都抱以无所谓的态度。他对旗门的传承,并不是从小就开始的,而是在和卫飞谢丽,也包括杨冰纵志强刘国他们,经历了一个童年之后才搬走的,在他的心灵当中,早已经对现代真实的社会,有了直观的感受。
所以可以想像,陈枫在这十几年当中的情绪,实际是一个隐受积累的过程,虽然说旗门的心法神奇无比,修身养性,固炼心神,可是陈枫自己说过,他在打坐的时间里,大部分想的都还是《金瓶梅》中的情节。
杨冰轻声说道:“纵志强和刘国,他们两个的事……”
她话还没有说完,卫飞已经叹了口气,“知道了,他们俩,唉……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杨冰的心猛的一跳,似乎很是随意的样子,“怎么了?”
卫飞突得一醒,看了陈枫一眼,“没什么,我是说,已经知道他们两个死了。”恍惚中他差点又说漏嘴,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杨冰解释,那独眼之人所炼的柳灵郎,因他而转移到了纵志强和刘国的身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幸好,杨冰没有继续问下去。她沉默了一会儿,喝了口酒,“陈枫,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是回乡来看看,过几天就走,还是要落叶归根?”
她这句话问出来,卫飞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陈枫也是不禁苦笑。杨冰自己却是一怔,随即也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她的口气便好像平时在审讯犯罪嫌疑人一般。她急忙歉然一笑,“我的意思是说,要是陈枫只是回来玩几天就走,那我们就好好的陪陪他,如果是要留下来的话,我也好联系一些朋友,还有咱们的那些老同学,帮忙安置一下留意有什么工作啊什么的。”
卫飞也看向了陈枫。陈枫摇摇头,脑海中瞬间迷茫了一下。说实话他对自己的前景,就和这次出门一样的茫然。正如十几年前忽然搬走一样,这次他的父亲也是忽然对他说,传承了旗门的衣钵也有十几年了,是该回去看看了。但回去看看之后呢?现在想来,父亲的意思应该是他出去历练一番。
只是陈枫想不到,在几乎与现代社会脱节了十几年后,再次回到现实中来,他还能做什么,十几年的时间里,他非但是过着一种半隐居式的生活,所接受的教育更是逆向的,全然都是中华传统文化中几千年沉淀下来的神秘学说。
三个人一时无语,各怀心事,只是不停的喝着酒,很快的,不一会儿全都有些酒意上头了。结了帐,杨冰问道:“接下来去哪儿?要不把丽姐也喊出来,咱们去唱歌。”
陈枫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得很,此时不过是清明刚过,距离夏至尚有两个对月,六点钟的时候,天色已经给的差不多了,三个人喝完酒,才不过七点多而已。“今天晚上的月亮不错,我想到后山顶上去走一走……”
杨冰秀眉微皱,“后山顶上?这个时候去那里做什么?我记得那上面好像就只有一座亭子和一个只剩几间房子的麓山学堂。”
陈枫一拍头,“对,想起来了,是有座麓山学堂,据说还是一任知府卢学士自己掏腰包修建的呢,那咱们更要去体验一下古人寒窗夜读的感受了。”
卫飞却不禁犹豫了一下,他的心中忽然生起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似乎是山顶上有什么极度的危险在等着他们过去,但同时他也感到山顶上,又有什么在吸引着他,卫飞知道这一定又是自己那刚得来的通灵之力在做怪了。
三个人转了一圈,发现从大学城广场到后山顶上,最近的一条路,居然便是穿过就近的新开铺巷子。本来空气潮湿,虽已是初春的夜晚,但并不显得怎么冷。可走在空无一人寂静异常的新开铺巷子里,清冷的月光仿佛却也带着些寒气,就连杨冰竟然也从心里升起一股莫名诡异的感觉来。
所谓的后山顶上,其实只是整个西山两峰之间,凹下来的一块仿佛平台一般的地方。面积并不是很大,若是以常立提出的,在这里投资建一个豪华别墅,或是主题型公园,显然是不够的,势必要占去大半个山坡才可以的。
穿过新开铺巷子,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座石亭,亭子也叫做麓山亭,顺着亭子前有一太石径直通前边,不远处便是那知府卢学士的麓山学堂了。一个四方形的院子,正堂是四间相通的房间,基本上已经破落。这是因为本地人自然不会常来,而对外地的游客,明显又缺乏游览价值,时间一久,便是西山园林管理处也懒得打理了。
站在麓山亭中,举目远眺,隐约可见横跨城市中心的江面上,有点点灯影水波,但若转身看去,除了麓山学堂的院子,整个山顶上的其他地方,却基本已经是杂草丛生了。
尤其是在麓山学堂的院子后面,一座隆起来的青砖墓穴,倚着右边的山峰顺势而建。而在这座墓穴向后,更是大大小小,高低不一的坟包。有的是依照比较标准的那种馒头形所建,有的则干脆就是个土包。
陈枫卫飞杨冰三个人沿着亭子,围麓山学堂转了一圈来到后面。卢知府的这个传说,大家自然是都知道的。看着那座座坟包,卫飞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卢知府当年建了这个麓山学堂,就是想落个佳名,然后占了后山这块地,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死了以后,还有这么多人埋在了这里。”
他转身望向下面那蒙胧的江面灯火,忽然觉得如果能够在这后山顶上有一处住所,望江听风的也很不错,他忍不住便向杨冰看去,正好迎上杨冰的目光,显然是杨冰与他心意相通,只听她说道:“这里远眺江景,背峰靠山的,确实算是所谓的风水宝地了,当年的那位卢知府真是打错了主意,他不应该想着占了这里后,把坟墓葬在这,而是在此安家,那才是真正的享受生活呢。”
陈枫笑了笑,“那是因为人家卢知府知道这是块阴宅地,阴阳冲克,阴宅地上建阳宅,断子绝孙那是不用说的了,因为那宅子肯定会是家破人亡的四煞齐冲的凶杀局。”
“什么阴宅阳宅的。”杨冰自然不会把陈枫的话当真,她虽然是警察,却也没有卫飞所担心的那样,现代的社会资讯爆破,对于各种事物的接受和适应能力,在各种媒体之下,飞碟外星人也算不上什么希奇事了。杨冰说道:“那卢知府不过只留下了一座墓葬和几间学堂而已,也没看到后来有什么记载,说卢知府的后世子孙如何如何。”
陈枫一时语塞,竟然无话可说,卫飞再不懂,但也知道阴阳宅之分,自从经历了老院子的“四灵护主局”后,他也跟着陈枫学了不少,不过他还是暂时分不清所谓的阴宅阳宅如何区别,虽然从一定意义上认可陈枫所说的,却在心里仍然句的后山顶上这块地,更加适合建造住所,相信如果在后山顶上真有这么一片住宅区的话,那将是最抢手的楼盘了。
“就算山顶是阴宅地住不了。”卫飞看着下面不远处的新开铺巷子,“那里也是环山抱水之地,近靠峰侧,远有江景……”
这时,陈枫的脸色忽然微微变了一下,他上下看了看,忽然急速的问道:“这位卢知府是清代哪一朝的知府?”
卫飞和杨冰都是一怔,不明白陈枫忽然之间为什么有这样的反映,卫飞探头看向那卢知府的陵墓,墓碑上的刻字已经模糊,他摇摇头,“看不清楚了,怎么回事?”
“看不清楚了?”陈枫象是想到了什么,他没有回答卫飞,自己走到那卢知府的墓碑前,俯下身仔细看了起来,只见那块墓碑之上石刻的铭文,果然都已支离斑驳,一个字都看看不清楚。陈枫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摸了一下,心中忽然一动,墓碑上的铭文竟然象是被人用什么坚硬的器具给刻掉了,上面尽是些坑坑洼洼的痕迹。
山顶之上清月如水,卫飞刚才一瞥之间没有注意,此刻也凑了过去,不禁跟着大呼奇怪,“奇怪,奇怪,这是什么人干的?也太无聊了吧!”墓碑上满是灰尘,那些凿刻的痕迹也看不出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不该会是这卢知府死了以后不久,有人干的吧?按说他终究也建了座学堂,好歹也得有点清名在身的。”
陈枫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想了一会儿,又再摇了摇头,显然是有什么事无法想通。卫飞实在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胖子?为什么你要问那卢知府是哪一朝的?”
陈枫的眉头紧皱,“是有点不对的地方,还记得我在新开铺巷子里对你说的话吗?西山这片左右两山峰略略偏高,中间却平了这么一块地方,这便是风水中的玄武垂头,,玄武是指乌龟,取意与乌龟缩头两肩平宽,下面的江水奔腾,是为朱雀翔舞,所以说是出自高人之手的布局。”
他又看了看那卢知府的墓穴后,那仿佛蒸屉内包子一般的坟头,接着说道:“可以说新开铺巷子的布局,是必须建立在后山顶上这一块地,所形成的玄武局之上的。刚才一上来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你和杨冰刚才话,却忽然让我察觉到,新开铺巷子的布局设计是阳宅风水中,难得一见的佳局,但相隔不远的后山顶上,怎么却成了阴宅地?新开铺巷子建成的历史,应该与卢知府的麓山学堂相差不远的,但如此就分成了阴阳宅,绝对不合常理,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山势龙脉走向,如此简单的玄武格局里。”
卫飞怔了半响,不是很明白陈枫的意思,想了想,才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说,新开铺巷子的风水都是因为后山顶的地势才成立的,可是现在后山顶却成了阴宅地,其中矛盾冲突,难以自圆?”
陈枫点点头,说道:“不错,按理说后山顶上应该是比新开铺巷子更好的阳宅之地,可是为什么当年的卢知府,却选择做了墓葬,而至成了现在的乱葬岗,所以我才问那卢知府是那一任的知府,看看能否从中推论出什么原因来。”
“整个清朝也不过那么几百年历史,就算你能知道卢知府是哪一朝的,也只是个时间问题。”卫飞说道,“这和山顶上满是坟墓有什么关系?”
陈枫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楞了一会儿,“时间越早越能说明,这个玄武垂头局已经破败了。”他忽然一振,“或者应该说……本应该是比新开铺巷子更为显贵的后山顶上,总体来说,那是龙脉结穴之处,却成了自卢知府起的阴宅地,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这龙脉结穴之处的龙脉之气,已经发生了变化。于是这一片原本生气四溢的灵地,也就变成了阴宅地了。”
但这么解释似乎也是无法说的通,风水龙脉之气本为天地自然形成的,如果结穴之处被人点中,修建了阴宅或是阳宅的话,其中的灵气也会逐渐的衰退耗尽,绝无可能自行发生变化,而新开铺巷子的布局虽然奇妙,但还不足以消耗掉整个玄武垂头的灵气,可眼前这玄武垂头局,却明明被人点成了阴宅群立之地,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枫在地上抓了把土,摊在手掌心上,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找了个石片,在地上挖了个小洞,从中又抓了把土出来。
卫飞和杨冰都不明白陈枫在干什么,“胖子,你抓把土又看又闻的在干什么?”
陈枫撒掉手中的土屑,站起身来,“凡是龙脉风水结穴之处,由于有灵气汇聚在此,土层会与别处有所不同。盗墓一行里有些高手,抓一把土就能从土的颜色和气味上,分辨出下面有没有墓穴,甚至墓穴的年代与深度都能判断出来。”
卫飞大感兴趣,杨冰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怎么样?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陈枫自嘲的一笑,“我也只是知道这种方法而已,不过刚刚事实证明,知道方法和能正确的使用是不同的。”这倒是他的一贯纪录,满脑子的杂学奇技,可惜能实施的却是不多,象这种闻味辨土的方法,是非常需要时间积累的专业技能,绝对不是陈枫这样只是懂得风水,就能掌握的。
对陈枫的这套,卫飞是从“鬼门十三针”时就见识了,见怪不怪的问道:“那还要不要到那些坟堆里去看看,毕竟咱们来这里是为了那个昏迷的小女孩。”
陈枫摇摇头,“不用找了,也不用再看了。在这片不该是阴宅地的地方,建了阴宅,绝对好不到哪儿去的。不过这里的坟墓大都是跟在卢知府的墓穴之后,走位朝向几乎一致,而小洁的病非常奇特,就算是她家的祖坟有什么问题,应该也和她的病无关,咱们再另想办法。”
他看了看那卢知府的墓穴,忽然笑了笑,“其实这卢知府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知道用这种方法占来的地方,自己的福德不够,所以你看,他的墓穴正对的方向有些偏斜,因此这玄武垂头局的灵气,他也得不了多少,看来这卢知府自己要不是极懂风水,他请的也是一位高手。”
杨冰在旁边一直都没有水花,陈枫刚才抓土的举动,让她不自觉的便联想到了,老郭和许壮所说的那个盗墓团伙,直到目前为止,陈枫所说的所做的,更加的无法断定其这次回乡的真实目的,至少此时陈枫的言行中,使杨冰不得不朝着盗墓方面去怀疑。但也仅止于此而已,因为陈枫口中说的,仅仅都是些与墓穴有关的风水术语。
一丝薄云悄悄的掩住了月光,周围的景色蒙胧起来,卫飞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见陈枫还是盯着那卢知府的墓碑,便又伸手摸了一下,心生感叹,“好家伙,这刻得还挺深啊,算了胖子,咱们还是走吧,呆在这儿,我总觉得心里没底。”
却不想陈枫猛得一振,“是啊,既然卢知府的墓碑是有可能,被人故意凿去的,那么就证明有人想掩盖卢知府建立麓山学堂的世界,所以更有可能,这个玄武垂头局的风水,是被人为的破坏。甚至是有人故意诱导卢知府,这是块阴宅地。不行,我要再仔细看看。”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十四、古墓群(下)
“叮玲玲……”手机铃声突兀的在客厅中响起。罗建阳吓了一跳,睁开眼睛,他的手里还抱着那盏九龙九凤十八盘的龙灯,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罗建阳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号码,立刻一跃而起,他下意识的向大厅中四下望了一眼,然后走出大厅,这才按下接听键,随后便不住的点头称是,脸色也是越来越沉重,到得后来,连拿电话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放下电话,罗建阳回到客厅中,靠在沙发上,显得异常疲惫,他手里便是那盏龙灯,脸色几度变化后,他一咬牙站了起来,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向十点整。
“夏师父,杜先生……”罗建阳试探着叫了一声。这栋别墅并不是他的,也不知道夏师父和杜先生两个人,是还在客厅中,或者是在其他的房间里。这两个人的来历他也是不很清楚,只知道他们是盗墓一行中的高手,行事神秘之极,与他自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罗建阳又叫了一声,“夏师父,杜先生……”忽然墙角的那盏落地台灯,灯光似乎闪烁了一下。罗建阳揉揉眼,再一看时,只见杜先生的身影,又仿佛烟雾一般的,站在灯光的阴影里,而另一边一身唐装的夏师父,也是双手叠放在小腹下丹田处,两个人也不知是和他一样,一直都呆在客厅里,还是只愿意出现在阴影中。
罗建阳心头生起怪异的感觉,他定了定神,说道:“两位,计划有变,看来咱们要提前行动了。那边刚打来电话,说是要今天晚上就开始。”
杜先生沉吟了一下,“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着急?那位常公子已经在按着罗总预计的在进行着,就算我们不出手,常公子也会自己下令挖掘那块地的,他不是在着了魔似的,非要拿下后山顶那块地的?这几天杜某四处看了看,这个藏有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古墓群,应该就在后山顶上的那块地下面。”
罗建阳说道:“原先我也以为常立那小子,忽然性子变得这么古怪,也是那面计划之中的,我还一直为这个计划叫好,借才常立之手挖开古墓群,这一招实在是妙。因为就算是明知西山有一个古墓群,政府方面一般也不会主动发掘的,而常立施工工地上挖出后,他们借机拣漏,可是……”
罗建阳微微摇头,“可是刚才电话中,那边也很奇怪常立的举动,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会对那块地产生兴趣,担心其中有变,所以就想麻烦二位,今天晚上就动手。”
杜言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向了那夏师父。夏师父叠放在小腹上双手的手指动了动,“今日干支丙午,又临谷雨,阴气转阳,火气大旺,是为至阳之象。九龙九凤十八盘,龙灯九盏,凤灯九盏,阴阳对立互补,今夜不是它出土面世的最佳时机。”
罗建阳楞了一下,夏师父的话他只听懂了最后一句,“怎么?难道说还有什么忌讳不成?”他面露为难之色,“两位,关键是那边说,除了我们之外,好象还有另外的高手出现了,也是冲着这古墓群来的,而且这消息确凿无误。”
夏师父仿佛又不存在了似的,默不做声。罗建阳只好看向杜言。杜言一声冷哼,“还有其他的高手出手?嘿,杜某倒是不信,在中南地区,杜某看上的活儿,还有其他什么人敢来凑趣。不过他们这伙人常年的走私贩卖文物,他们眼中的高手,想必也不是一般的人,杜某却想会上一会。”
他又看了一眼那夏师父,“九龙九凤十八盘,既然便在这古墓群中,咱们进去之后,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走个遍的,今天虽然是丙午日,但龙凤十八盘常年镇守在阴宅古墓,九龙九凤中的阴阳属性,也不一定就是不变的了。在下只是粗通风水名,但在这一行中,却沉浸了数十年,对于如何启出墓葬里的物品,即使是九龙九凤十八盘,杜某也还是有办法请出来的。”
杜言这话明显便是说给那夏师父听的,语气中虽然有些挑衅的意味,但却少了几分孤傲之意。他被人称为毒眼神断,以及中南第一高手,一直看不透那夏师父的门派出身,而他自己师门中所有的资料,也找不出相关的信息来。
并且就算是一般的古墓中,也常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出来,更别说是可能藏有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葬群了。杜言在这一行中已久,在无数的古墓里,遭遇过种种匪夷所思的生死经历,他知道在西山顶下的古墓群里,谁也无法断言里面会有什么,虽然从心理上极度不愿意,但身边有夏师父这样的一个高手,安全系数总是多了一点保障。
即便是在灯光下,杜言的身影仍然是如同烟雾般,只能看到他身材消瘦,但面容服饰都不清楚。罗建阳看着杜言似乎脚不点地似的,飘向了别墅的客厅外,“夏师父,您的意思是……”
夏师父似乎长长的呼吸了一口,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跟着走了出去。罗建阳也长长的出了口气,看了看一直拿在手里的那盏龙灯,终究还是舍不得放下,顺手便揣进兜里,紧跟着杜言和夏师父走出别墅的客厅。
别墅的铁栏门再次轻轻无声的开启,那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出,从大学城广场开始,绕着整个西区转了几圈后,黑色轿车又停在了大学城广场,车门打开,几个人走下来,钻进了旁边的树林之中。
罗建阳跟在夏师父与杜言的身后,前面两个人的身后,都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罗建阳知道里面装的应该是些两个人的特殊工具。
三个人没有走新开铺的那条巷子,而是直接便从树林中穿了过去。所以当三个人出现在后山顶上时,是在沿着右侧山峰满布坟墓的另一边上,并没有对上陈枫卫飞和杨冰。
站在一堆坟头的中间,月光又开始蒙胧起来,罗建阳心头不安,想靠近夏师父和杜言的身边,可是一看到两个人身上那并不亚于周边气氛的森森之意,想了想,还是不敢靠的离两人太近,“两位,你们看,现在咱们怎么开始?”
杜言抬脚踏上一个较高的坟头,看了看天,只见虽有薄云蔽月,但仍月光依稀。他反手从背上的包里抽出一根上圆下方,长约五寸的土圭来。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土圭与罗盘还有玉尺,都是风水术中,点穴定位的常用工具。《周礼。冬官。玉人》一书曾就记载:“土圭尺有五寸,以致日,以土度地,测其土深,正日影,以求地中,瑞掌玉瑞玉器之藏,辨其名物与其用事……土圭以致四时日月,封国则以土地。”
看到杜言拿出来的是一根土圭,那夏师父暗中皱了一下眉头。罗建阳不懂,他却是知道土圭最初是用来借助于日影以测方位和正四时的,一般是在夏至当日置土圭,藉以确定南子午方位,并且另立八尺,如果日影投射一尺五寸,与土圭的尺寸相等,则为地中,是可以建国都的,后来慢慢的引入到了风水之中,用以测定风水龙脉的结穴之处。
很显然杜言用土圭的意思,是想找到后山顶上龙脉之气的聚集点,从而确定下来古墓群的具体的详细方位和入口。但是虽说经过改进后引入到风水中的土圭,已经不必恪守着夏至时分,而是根据二十四节气,各自划分了不同的尺寸,但此时月影蒙胧,周边全是一个接一个的坟头,标出来的尺寸,很有可能会出现大的误差。
夏师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这个时候使用罗盘的效果,明显要好于土圭,但罗盘的使用太过复杂,即便是正统的风水门派,也是各有各的用法。罗盘又称为罗经,《罗经解》中说道:“凡天星、卦象、五行、之甲地,所称渊微浩大之理,莫不毕具其中也,既能乘气、力向、消砂、纳水,又能测山川生成之成爻,以辨其地之贵贱大小……”它一般是由天盘和地盘组成,天盘圆而地盘方,同时还有正针、缝针、中针之分,更有金盘银盘、外盘内盘和天地人三盘之分。
地盘是正方形的,天盘却是圆形,在地盘之上是可以旋转的,中间装有一根指南针,便是正中缝三针中的正针,看罗盘就是看这三针所指,中间分为搪、兑、欺、挥、沉、遂、侧、正,即是所谓的“罗盘八奇”,可定山定水,断金断铜器。所以不是正规风水门派出身的,极少有人懂得如何使用罗盘。
夏师父冷眼旁观着杜言,如果杜言仅仅是只能使用土圭,而没有罗盘的话,那便说明杜言果然只是盗墓一行中的高手,于风水一术便是他自己所说的粗通了。风水与盗墓是有所关联,但其中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学识。而他与杜言是恰恰相反,他所长的乃是风水,杜言则是盗墓中南第一高手。夏师父知道,如果想顺利的进入到古墓群中,见识到传说中秦始皇陵的护陵之宝,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全套,还是要靠两个人的通力合作。
杜言将土圭插在地上,蒙蒙的月光将土圭的影子拉长,杜言不住的曲指计算着,他早已断定古墓群就在后山顶之上,但要找到具体的最佳入口,还是要费些工夫的。又过了一会儿,杜言再次踏上一座坟头,举目向麓山亭望去,忽然失声说道:“奇怪,怎么会是在那里呢?”
夏师父终于说道:“杜先生,看你丈量土圭的手法,你所学的风水术,该是《葬经》一脉的旁支清囊一系吧?”
杜言大吃一惊,猛得回头望向夏师父,他没想到仅仅动土圭的使用手法上,便被夏师父看出自己的所学来,“学士法,你究竟是何方高人?”在他眼中看来,既然夏师父也是被那伙人请来的,应该也是同行之中的,但却一直想不到,除开中南地区外,其他什么地方还有什么姓夏的高手。
夏师父笑了笑,“土圭最早是出现在了《葬经》之中的,其内有言土圭测其方法。而清囊一系却是在《葬经》所传,最精于土圭的一脉,在夏至时分外,二十四节气都划分了尺度,其实在土圭之后,风水探穴之用便渐渐演变成了玉尺。”
杜言再一次一惊,“土圭测其方位,玉尺度其瑕逊,莫非你也是,《葬经》郭璞一脉之中的?”在盗墓一行中,他被称为“毒眼神断”,但其实于风水一道,他在盗墓界可称为高手神断,可当真正面对风水高人时,他仍然只是盗墓界的中南第一高手。“土圭测其方位,玉尺度其瑕逊”,这句话便也是出自《葬经》之中,但是对于玉尺,各门各派甚至是同门师兄弟之间,所使用的都不一样,各做各的,不肯轻易的亮出来,所以很有点诡秘的味道。
夏师父同样一翻手,自包中拿出一把八寸来长,剪刀一样的东西来,乍一看非常象是剪刀的把柄,两根柄子翻转向下可以成直角。夏师父左右轻托尺柄,右手转动另一个尺柄指向的方向,但沿着周围走了几步,忽然竟然象是有一股力量,将凌空的尺柄拉指向了前方。
顺着这个方向往前走去,尺柄最终所指的,是卢知府的那座派在最前的墓穴,待来到那卢知府的墓碑前时,夏师父手的尺柄,蓦地里下垂,其中的一根呈九十度直角,插在了地上,位置距离那卢知府的墓碑仅有两木。
夏师父说道:“杜先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里便是地下古墓群的入口,剩下的便你的了。”
杜言心中惊疑不定,已经知道夏师父在风水方面的造诣,比自己要高出不止一个层次,很可能是真正风水一门中的嫡系传人。不似他只是部《葬经》的分支,所学不过皮毛而已。
杜言从背包中拿出四根长长的,仿佛是用来钉棺材的铁钉,又拿出一柄小铁锤。围着夏师父那把剪柄模样的玉尺转了转,心中便已经算定了入口处的直径距离。他虽然不知道夏师父的这把玉尺叫什么,但玉尺向来都是风水术中最为秘密的器具,所指所定的必为龙脉结穴的中心。
杜言拿起一根长钉,以夏师父那把玉尺为中心,在地上画了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四方形。夏师父将那剪柄状的玉尺收入囊中。杜言忽然心中一动,金剪探穴!难道这夏师父竟是那个传闻中的门派?他暗自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巧合了。收敛心神,杜言操起长钉和铁锤,在他画的四方形的四个边角上,分别钉上了一根。
罗建阳与夏师父都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杜言的举动,只不过夏师父注意的却是杜言手中的铁锤,和那四根已经钉土中的长钉。
杜言看了一眼夏师父,“古人的墓穴之中,在陵室内,一般都会对外留有一个秘道,这是那些工匠们为了以防万一,好保命逃生之用,而这条陵道墓主人是不知道的。这种习惯是从秦始皇陵沿存下来的,大批已经成了工匠们的一个规矩,不管大小墓葬,都会留有证明一条秘密陵道的。”
说到这里,杜言又拿出一根长钉来,但这根长钉却是粗如萝卜,他将铁钉插在四方形的正中间,举起那柄铁锤砸了下去。随着“当”的一声响,那个四方形忽然无声无息的塌了下去,等到飘起来的尘土慢慢的散尽后,一个洞口便显了出来。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十五、棺道之黄巾宫移魂殿
杜言说道:“我这五根钉子,乃是阴阳两极的磁铁所制,可以感应到经过特殊设计布局的墓穴中的磁场,当按五行方位排列后,便能对磁场产生破坏,并且这五根钉子还有个用处,那就是可以克制一些不太干净的阴东西,所以这五根钉子也叫做钉魂钉。”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绸锦小盒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一块用红丝线缠绕起来的玉佩。杜言拿出玉佩,一圈圈的解下玉佩上的红丝线,那玉佩是个青色的兔子,大小和打火机差不多,圆润中透出青色的光泽来,一看便知贵重之极,而且年代久远。
杜言挽住红丝线的一头,将那块玉兔扔进了黑漆漆,仿佛怪兽张大了嘴巴一般的洞中。罗建阳只看见到那红丝线长长的,扔进了洞中以后,也还是不能分辨洞里到底有多深。
杜言仿佛在等待什么,盯着洞内,过不片刻,洞内似乎有青色的光芒闪了一下。杜言拉动红丝线,那块玉兔飞弹回他的手掌之中,仔细看了看,玉兔虽然灰暗了些,但仍然不失光泽,杜言用红丝线缠住玉兔,放回了绸锦盒子里。还不放心,又再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东西,迎风一晃,便亮起一溜火光来,他抖手也扔进了洞中,火光中可以看见层层的阶梯向下延伸而去。
燃火棒顺着阶梯滚向洞内的深处,过了一会儿火光方才熄灭,随后一股淡淡的烟雾飘了出来。“可以进去了。”杜言率先从洞口走入。夏师父和罗建阳紧跟其后。
刚下洞口,扑面而来一股闷腥难言的味道,刚才杜言的玉兔和燃火棒,都是在探测墓穴的空气,封闭良好的墓葬初打开时,会有尸气以及一些变异混合后的有毒气息,必须要等空气流通后,才可以进入其中。
最上面的几层台阶上,洒满了刚才土层塌陷下来的泥块,还有不少碎裂的青砖块。三个人的脚步踩在上面,罗建阳惊讶的发现,那些泥土砖块,立刻便化成了细纱状,很清晰的留下了脚印,细致均匀,仿佛直接从沙滩上移过来的一般。台阶也是青砖垒成,宽不足一米,两边的壁上是白色的。
走下去才知道,陵道其实并不长,斜下只有十几米而已。罗建阳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临下洞口之前,忍不住抬头看向已经偏斜的月亮,目光收回之时,隐约间似乎看见另一边的坟堆中,有一点红色的光点闪了一闪,他心中一紧,想叫住夏师父和杜言,但前两个人已经入洞,他急忙跟了下去,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总有一个人跟在身后似的。
罗建阳不敢一个人走在最后面,当然更不愿走在最前,他快走几步,想超过夏师父,走在夏师父和杜言两人的中间,却不想陵道狭窄,一步上前,罗建阳的肩膀便撞在了墓壁之上。忽然之间“哗啦”一声,罗建阳双腿一软,整个人都靠在了墓壁上,随即又是一阵“哗啦”的响声。
杜言和夏师父同时停下脚步,一道光束从杜言的手中射了过来,是强力手电筒。他们两个人自然不会如同罗建阳般。手电筒的光柱照在地上,刚才的“哗啦”声,是罗建阳蹭掉了墓壁上的白灰皮。
“不过是座清代的知府墓而已。”杜言淡淡的说道,“而且这条秘道是陵道合而为一,足以说明无论是墓主人还是建墓的工匠,都没有将这些禁忌放在心上,这条墓道之所以能这么容易的找到。原因也是如此。”
“还并不止这样。”夏师父忽然插上一句,“这条所谓的秘道,合在了墓葬的陵门路上,更多的还是在故意的流泻龙脉之气,似乎是墓主自知承受不起,这一处龙脉结穴之处的福德。”
十米左右的台阶终于走到了底,在罗建阳的心里却仿佛走了十万八千里。四周忽然一亮,罗建阳看到杜言的手臂扬了一下,东南西北四个边角上,亮起了四根仿似节能灯一样的荧光棒,插在了四边的墓壁上。
荧光棒虽然显得暗淡蒙胧,却将台阶底下,墓室中的布置,呈现在了三个人的眼前。但见墓室与地面上隆起的馒头状相比,是个正方形,上下相看,就好像一个馒头放在四方形的蒸笼中一样。
由他们下来的那条墓道,其实普通无奇。棺材的位置与墓穴的方向一致,西北东南相向。但奇怪的却是,放置棺材的地方却陷了下去,几乎与地面平行,也看不出是布局设计,还是什么其他原因造成的。
杜言的手中多了一个倒三角形的支架,顶在棺材盖上一顶,闷响声中,棺材盖翻到一边,“咔嚓”棺盖上裂出数条缝隙来。杜言只是向棺木中随意的看了一眼,便蹲下身来,仔细的观察着棺材边沿与地面平行的缝隙。
罗建阳探头看了一下,只见棺木中的尸身已经腐烂,仰面朝天的躺着,只剩下副骷髅。服饰上也看不出什么来。棺木中的尸体头顶和脚底各放了一件东西,头顶上的是块玉佩,脚底下则是只引颈欲飞的瓷鹤。除此之外,墓室之中便再无他物了。不过罗建阳知道,一个清代的知府死后的墓穴,能建成这样,已可自慰了。因此别说是夏师父和杜言,便是他自己也没将这座知府墓放在心上。
此时,杜言已围着那具棺材转了十几圈,而夏师父则背负着双手,便就那么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看着两个人各自专著的样子,罗建阳几乎忍不住要自己走到几面的墓壁,去敲打敲打,看看是否有通往古墓群的密室或者通道什么的。
就在他心中越来越焦躁之时,杜言终于停了下来不再转圈,语气肯定的说道:“棺中棺!”自从见到了夏师父的剪状玉尺后,杜言便已知道夏师父不是他同行中人,而且这次出手的目的是为了秦始皇陵的护陵之宝,龙凤十八盘,所要面对的已经不是进入到古墓群那么简单了,他的态度也因此有所转变。
夏师父的声音更加的缥缈,听起来仿佛是在叹息一样,“恩,这条路是一个棺道啊!”
棺道,也就是传说中的棺中有棺局。墓葬的主人为了防止盗墓贼,其真正的陵室往往真真假假,难以辨别。杜言年轻学艺之时,第一次出手,便几乎着了道。那次他的师父为了锻炼他,放他自己一个人,摸进了一个晋代土族首领的陵墓之中。陵墓里曲折幽回,机关重重,杜言几乎是九死一生,终于找到了陵室。从整个陵室的布局,以及棺木中尸身的服饰,还有那些贵重的陪葬品,他判定这便是墓主无疑了。
杜言的师父其实一直在暗中跟随保护着他,等到杜言准备将墓主的陵室一摸而空的时候,杜言的师父现身出来,告诉杜言,这个陵室仍然还是假的。杜言不服,因为从各方面来看,无论是陵室的位置,还是陪葬的物品,都符合墓主人的身份条件,而其中最有说服力的是,陵室中还有着墓主人妻妾的陵位,以及不少陪葬的丫鬟仆从的尸骨。
杜言的师父当场教导起他来。杜言点中的这个陵室是呈南北走向的长方形结构,正中是座凸起来的石台子,棺木大头的前板紧贴靠壁,正中高台上的棺木两边,则是数具小了一点的棺材,里面都是些女性的尸骨,棺木前的地面上,或趴或躺着数十具尸骨,姿势都显得很古怪别扭,显然是生前被活埋在内的陪葬佣人。
杜言的师父示意他注意墓主棺木后的墓壁,这一面的墓壁杜言其实已经做了探查,棺木前板所紧顶住的墓壁后,是厚厚的山壁岩石,不可能再有什么通道墓穴了,所以杜言才断定这就是墓主的陵室。
但杜言的师父要杜言看的却是棺木所抵的墓壁上方。杜言这才发现壁顶和墓壁在上方的交界处,并非是一个九十度的直角,而是弯了道圆弧下来,看起来颇似现代家居设计中,有天花板连接墙壁板的风格,杜言意识到,玄机就应该在一道圆弧之中了。
杜言在师父的指示下,爬上墓壁,几乎已不用在怎么丈量,棺木大头前板正对的位置,就是秘密的所在。但当他用五根钉魂钉打开后,却还是差点吓得掉了下来。打开的地方,没有通道也没有密室,墓主人的真正陵室,竟然只是个半人高的弧形小洞穴,一具骷髅蜷缩在其中。
杜言的师父指给杜言说,陵墓中除开当在棺柩中的尸骸,其他的都是真的,两边墓主妻妾陪葬的尸骨,甚至包括尸骨上所佩带的各种饰品,以及证实墓主身份的印玉,无不都是属于墓主的。只不过真正墓主人的尸骸却葬在了,停放棺柩穴位的正上方,这个穴就叫做“脚踏云莲局”。
所谓的“脚踏云莲局”,便是指真正墓主人的尸骸,一定要在墓主人替身尸骨的头顶上方,而且这个替身也不是能随便找来的,他必须要与墓主人的生辰八字,其中的四字对冲,四字相合,这样才能使墓主人在这个局中,既得龙脉之气,又能借助替身的冲合命局,一方面压制住替身的对冲,一方面吸取替身的相合,从而“脚踏云莲”,平步青云之中。
“脚踏云莲”与“棺中有棺局”,并称为风水中的两大奇局,一阴一阳,一破一立。“棺中有棺”虽说与“脚踏云莲”相对而立,但却并不是简单的将墓主人的真正陵室,移到棺柩的下面。躺在棺中的就是墓穴的主人,但墓主人的棺位却是在地面上凹下去的,与地面平行,所以如果有盗墓者将墓主的棺位移出来之后,地面之上却还是有一个坑,好像是另一个棺材似的,但诡异的是,这个坑是没有底的。
杜言的师父当时非常慎重的告诫杜言,一般来说,墓主的贵重陪葬物品,都是随身放置的,棺柩之下是没有必要另立通道,和再延深建陵室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下面必定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和财宝,当然还有同等的凶险。所以这个“棺中有棺局”下面的坑道,又被称为棺道。杜言的师父说,如果杜言以后再遇到“脚踏云莲”或者类似的布局,可以出手,但如果遇到“棺中有棺局”的棺道,千万不要轻易的下去。
杜言的动作显得缓慢而凝重,他将背包取下放在地上,伸手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拿出根一米多长的方形立柱模样的东西来。双手一分,原来却是两根贴在了一起。分开后好像一个扁形的长条盒子一般。
杜言拿起其中的一个,双手再次一分,扁形长条盒子一分为四,这次显现出来的是用铁链在中间串联起来的起四根方形支柱。
杜言将四根支柱重新接装成一个大的剑锋形状,两根插在棺柩一头的两侧,另两根对搭成一个“人”字。然后在棺柩的另一头,也是这般的对接好后插入。最后杜言又从包中拿出一根粗如儿臂的圆筒形,伸手一拉,一节节的伸缩出来,形成根细长的横竿,搭在了棺柩上连头支起的剑锋的锋之上。
于是,这具棺柩的两头与上方,经过杜言这么一插,便形成了一个线条状简易的房屋架构。杜言再次伸手入包,还没等罗建阳看清他拿的是什么东西,就见杜言突得伸手一甩,一道暗黄色的影子,飞向了旁边的夏师父,只听杜言说道:“夏师父想必应该看得出来杜某的这雕虫小技吧?”
夏师父搭手一接,便知那是一卷黄绫,“黄巾宫移魂殿!杜先生好大的手笔啊,这等术法倘若杜先生还自称为雕虫小技,那杜先生也未免太过自谦了。”
“只怕还是难入夏师父的法眼。”口中说着,杜言与夏师父两个人移步,各自走到棺柩的两头,同时抖手一振,“噗”的一声轻响,那卷黄绫轻飘飘的落下,搭在横竿之上,向下滑落。顿时一座黄色的架梁屋形便出现了,正好将卢知府的棺柩严严实实的裹在了其中,不多一尺,也不少一寸,仿佛是杜言早已经量好了尺寸,精心提前准备好了似的。
“黄巾宫移魂殿”这是杜言师门中秘传的一种术法,也是他的压箱底功夫。“黄巾宫移魂殿”乃是遇到帝王级别的陵墓之时,需要移动尸骸所用的。毕竟帝王是九五之尊,他所相中的穴位,灵气自然也是尊崇无比的,尸骸安位后,是绝不能随便移动的,否则将会引发龙脉之气的震动,所以要用到“黄巾宫移魂殿”,而这门术法最初却是出自西藏密宗中的密法。
藏地极贫,山势混乱,许多各自觅地独自苦修的人,都有着很高深的功德,这些高功大德之人坐化之后,往往很久才会被人发现,由于有限的条件,最后便只能用木棍和黄绫搭成简易的墓穴。“黄巾宫移魂殿”流入到中土后,被用来移送皇帝的棺柩到皇陵时,搭在龙棺之上,由此得名。
而此时,因为一个“棺中有棺局”的棺道,杜言便在一个清代知府的尸骸上,使出了“黄巾宫移魂殿”,的确是如夏师父所说的那样,是大手笔了。不过也由此更加说明了,“棺中有棺局”的棺道,在传闻中是如何的诡秘邪异。
杜言和夏师父两个人仍然分站在棺柩的两头,均是伸出两根手指捏在剑锋的锋头上,只见两个人仿若手上无物一般,轻飘飘的便将那裹着棺柩的“黄巾宫移魂殿”,给抬了起来,移到了一边的地上,然后两个人沉思起来。
那凹下去的棺柩大小的地下,果然是一个黑黝黝仿佛深不见底的坑道,罗建阳的心中打颤,但他还紧紧惦记着如何进入到古墓群中,还是忍不住靠到了那棺道边,想再探头看上一眼,但他刚一伸头,什么都还没看到,忽然耳朵里“嗡”的一声,恍惚中那棺道内,好像冲出条怪物般,带出一股气流。罗建阳只觉得浑身一寒,然后便发觉全身上下再也动弹不得。
“你不想要命了吗?”夏师父挥手在罗建阳的后脑上,猛得便是一掌拍下,随后便将五大三粗的罗建阳,抓小鸡似的拎着他衣领,重重的将他摔在了地上。“扑通”罗建阳在地上滚了一滚,跳起身来,怒视着夏师父,一个“你”字刚刚出口,忽然胸口一阵烦闷,不禁张嘴就吐,脑中也跟着眩晕,又坐在了地上,吐了又吐,才觉得好了一些,勉强再站起来,却是全身发软,四肢无力。
杜言冷冷的看了罗建阳一眼。这条棺道他和夏师父,都还不敢说下就下,尚在犹豫想着怎么安全破解,然后再下去,罗建阳如果就此跳下去之后尸骨不见,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本来在清朝一个知府的墓穴之中,出现了这么一条棺道的布局,是极不合情理的,但既然下面有着九龙九凤十八盘镇守的古墓群,这一点便也不足为屡了。但“棺中有棺局”是风水两大奇局之一,棺道之意,那就不是生人可以走的路,棺道是通往阴世的通道,这才是杜言和夏师父所顾忌的。纵使夏师父的师门出身来历,另有特殊之处,也是踌躇之中。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十六、界龙镇之妖金 (上)
当罗建阳夏师父和杜言从树林中穿过,出现在后山顶时。卫飞杨冰却跟在陈枫的身后,从卢知府的墓碑前,绕到了过去。陈枫走走停停,不时便在其中的某两个坟头中间来回的看着,慢慢的他好象确定了一条线,脚步开始快了起来。差不多快要走到山的另一边下坡处了,陈枫才停下脚步,点点头,出了口长气。
卫飞和杨冰也跟着出了口气,以为他终于有所发现。只听陈枫似乎很是满意的说道:“没错,就应该是这里了,从这座坟墓开始往回走,顺沿着我刚才测定的走向,肯定会在其中有所发现的。”
“什么?”卫飞和杨冰不禁气结,费了这半天的工夫,原来还是要重新走回去,而且是“在其中会有所发现”的。杨冰几乎要放弃再在夜风中,陪着陈枫这么玩下去了。常富集团西城花园项目工地上,挖掘出的墓葬,已经被文物部门保护并清理过了。而市局得到的盗墓团伙的消息,虽然都在监控当中,但在他们针对专家推断出的西山古墓群动手前,警方也不会提前行动的。经过对陈枫的观察,杨冰觉得陈枫与那个盗墓团伙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至少现在的陈枫,越来越象是个给人相面卜卦的风水先生。
拖拖拉拉的跟在陈枫的身后,往回走了十几米,卫飞的心头之中,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猛跳,放眼望去,但见层层叠叠的坟堆之上,似乎是升起了数道颜色不一的光芒来,光芒之中还带着道道威猛的气息,卫飞急忙定神再看,却什么又都看不到了,但胸口之中却有些发空的感觉。
卫飞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的抽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在胸肺穿过,稍感充实。杨冰伸手从卫飞的嘴上将他刚刚抽了一口的烟,给抢了下来扔在地上,白了卫飞一眼。平时她在所里,老郭和许壮都是烟不离口的,经常给呛得她嗓子发痒,眼睛生涩,因此便看不得卫飞抽烟。杨冰说道:“陈枫,你到底在找什么?要不你和卫飞继续,我到麓山亭那里休息一下等你们。”
“好吧,让卫飞陪你一起去,我自己再看看。”陈枫随口说道,“你刚才说什么麓山亭?”忽然怔了怔,“麓山亭?对,麓山亭那里才是后山玄武垂头局的结穴之处。”转身便向麓山亭走去。卫飞苦笑着拉起一脸不知所措的杨冰,跟在了后面。
再次回到麓山亭,卫飞拉着杨冰刚走到亭子前,便看到陈枫呆呆的站在亭子中间出着神。“你们俩在搞什么啊这是?”杨冰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卫飞正想着怎么给杨冰解释,突然间幻象又自眼前幻化而出,七八道细长但又弯曲的光线,从陈枫所站的亭子中间,缓缓的升起,穿过了陈枫的身体,但陈枫却是没有任何察觉似的。
卫飞的目光上移,看着那七八道光线,升到了亭子的顶上,各不相间的飞舞盘旋了一阵,忽然抱成一团,爆出耀眼的五色彩光来。而陈枫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那一团彩光中仿佛正在酝酿着更大的爆发,卫飞握着杨冰的手,不自觉的越来越紧。杨冰也感觉到了卫飞的紧张,“卫飞,你怎么了?”话音刚落,便听卫飞大叫一声,“胖子小心!”猛得向亭子中窜了过去,撞向了陈枫。而杨冰也被他紧紧的拉着手,拖进亭子中。
此刻在卫飞的眼中,亭子顶上那一团五色的彩光,在瞬间扭曲成一道电蛇,中间仿佛还发出“披沥啪啦”的电流声,正向着陈枫的头顶压下。
卫飞的肩膀撞在了陈枫的胸口,但是由于卫飞的手中还拉着杨冰没有松开,窜过来的力道,被杨冰的身体一带,给消去了一部分,结果便是三个人都扑倒在了亭子里。卫飞正还是仰面朝天,那当头扑下来的光柱之中,似乎仍是由那七八道光线纠缠在一起形成的。
卫飞闭上眼睛,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光柱之中所蕴涵的巨大能量,他一翻身将杨冰压在了自己的身下,绷紧了后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背上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震荡感觉,反倒是身下的亭子石板上,“啪”的一声,似乎是石板被重击敲裂掉一般,同时还夹杂着杨冰的怒声喝问,“卫飞,你是不是疯了?”
卫飞还没有说话,忽然间觉得一阵摇晃,随即身体一沉,“呼”的一下,向下坠去。捎带着下意识里丝毫没有放松开的手,也把杨冰给一起拉下。
三个人本来是挤成一团,卫飞和杨冰坠落不见,陈枫的身边顿时一空,他双手齐伸,匆忙中感觉是抓住了块东西,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里“嚓”的一声,陈枫的身体一沉,便也掉了下去。
月光稀薄,周边的云层越积越厚,亭子中的石板四分五裂,一条宽宽的裂口,仿佛巨人的嘴巴一样张开着,里面黑沉沉的不可见底,麓山亭的下面,竟然是另有天地,只是随着月光的暗淡,山风也跟着强劲起来,只听得一阵闷响,整座麓山亭摇摇晃晃的突然倒塌下来,残砖破瓦堆积,亭子下面的秘密,被暂时的掩埋起来。
另一边上,已经站在棺道旁边的三个人,都在沉默着。罗建阳靠在墓壁上,心中害怕着等会可能会面对的各种难以辨别的凶险,刚刚他只是略一探头,便被棺道中的什么东西,给冲了一下,现在还是如大病一场般。但又实在放不下那古墓群中的财宝,为此他已经赌上全部的身家,甚至包括后半生的命运。
对杜言来说,他所学的虽然有风水,也博得了“毒眼神断”的名号,但都是与盗墓有关的术法,若是真论到风水他只能算是刚入门。“棺中有棺”的棺道,便是个他无法跨越的鸿沟。
夏师父也是基于棺道的传闻之上,风水之中两大奇局的阴邪局,棺道之后那是个未知之地。他的师门来历特殊,在阴宅之中可谓便是他的天下,但由棺道连接的世界,他也不敢想像会是个什么样子,至少应该不会是他所熟知的阴宅布局吧?
杜言忽然说道:“若是在夏师父面前谈起风水,恐怕怎么说都是妄言,因此在下不敢求知夏师父的师门,但夏师父此行的目的,想来该与在下一致,都是为了九龙九凤十八盘而来,夏师父是世外高人,凡尘中的黄白之物是打动不了的,所以在下以为,那些开出的条件,连在下都不屑一顾,却能让夏师父出手?”
他口中的那些人,便是指罗建阳和他背后的,与他们合作进入古墓群的走私文物团伙,但杜言却看都不看罗建阳一眼,“在下只想见识一下全套的龙凤十八盘,其他墓葬中的东西,在下无意染指。夏师父是知道九龙九凤十八盘,非上位之人是镇不住的阴宅之物。你我最大的缘法,也就只能是目睹一番龙飞凤舞了,夏师父以为如何呢?”
夏师父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了口气,“要走棺道,祸福难测啊!不过既然棺道已被你我开启,若是不走上一遭,至少是对不住杜先生的黄巾宫移魂殿。”
杜言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他们两个人此番出手,都是为了见识九龙九凤十八盘,这一套秦始皇陵的胡陵之宝,寻常的古物珍宝,他们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否则再多的钱财,那个文物走私团伙也是请不动他们的。而九龙九凤十八盘一是镇阴宅的宝物,二者,不是帝王将相的命局,根本便收不住,三者,十八盘之间不可分割,杜言和夏师父两个人,谁都不能单取其一,或者是全盘占为己有。那么便只有两个人携手共进,同走棺道一途了。
杜言一笑,抄起背包,“夏师父,您先请!”
夏师父点点头,站在那棺道的旁边,双脚一前一后,扎了非马非弓的步法。然后张开左手,拇指旁翘,慢慢的顶在了左边的太阳穴上,其余并立直伸的四指,依次从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弯曲起来,复又从食指、中指、无名指再到小指,伸展开来,最后只剩下三指伸开。
杜言全神贯注的看着夏师父的手指,见他伸出三指,便也拿出绸锦盒中的那块玉兔,不过他没有抛入到棺道中,而是剪断了长长的一大截红丝线,垂落到棺道里面,过了一会儿,提出来伸指一弹,绿莹莹的火星中,红丝线从一端开始燃烧,很快便烧到了尽头,但奇怪的却是,那本应该化为灰烬的丝灰,却没有消散,仍然还是象根绳子般,被杜言提在手中。
杜言的手腕一振,那截绳灰无声的落在地上,但却成了三段,每一节都是直直的,他也点了点头,“果然是三!普通的测量之物,在棺道之中难保不会有失,这条红丝线却是常沾带了玉兔的灵气,更被我精血浸过,应该是不会出错的。”说完,他翻身便要一跃而下。
“等一等!”夏师父忽然出声拦住了杜言,他一边从包裹中往外掏着什么,一边对着罗建阳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是棺道远超鬼门关,我和杜先生收的都是阴人钱财,此一去,就算是阴阳两隔,也是心无所牵,你可要想清楚了,下还是不下?”
罗建阳早已经吐得脸色苍白,此刻更是面无人色,他惨然一笑,“下!为什么不下?”事以至此,是有进无退,自己没有其他路走了。原以为是同那个走私文物的团伙是在互相利用,和提供他们盗窃古墓的有利条件,可以得到他们许诺的古墓群的珍奇宝物,可是现在不但没有见到那伙人的面,只是与两个道上的高手工事,古墓群中的珍宝,还是遥遥无望,却要先踏上一条有去无回的棺道,但是已被无选择了。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十七、界龙镇之妖金 (下)
夏师父摇摇头,将手中看起来宛如一件叠好的衣服,分别递给了罗建阳和杜言。罗建阳打开一看,却见果然是件圆领的马甲,但马甲的质料却不是布,而是纸,黄色的软纸。
夏师父让两个人套上黄纸马甲,“人有三魂,缺一即迷,这件叠魂夹,可以保护大家在遇到阴物时,产生叠魂之效,迷惑阴物,暂保安全,但若是叠魂夹自行燃烧起来,那便是不再能用,前路至凶,切记切记!”
三个人当中,杜言常年穿梭在各种墓穴之中,夏师父虽然还没有透出师门来历,但一身高手的风范是尽显无遗。不需要再说什么,纵身便向棺道之中跳了下去。
罗建阳咬牙闭眼,但只是一瞬之间,脚底震动,已然落地,他这才明白,夏师父的三根手指,和杜言所说的“三”字,是说这条棺道的长度长有三米。
跳下来的时候,罗建阳的手中拿着强力手电筒,落地之后,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四周一片漆黑,不见一丁点儿的光亮,当真便是伸手不见五指。抬头向上看去,也是被黑暗笼罩,三米之上那棺道口竟没有丝毫的亮光泻下来。幸好除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罗建阳还能听见身边有着杜言和夏师父的呼吸声。否则他觉得自己连一秒钟都撑不下去。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耳边传来夏师父和杜言平稳的呼吸,却不见两个人有什么动静。罗建阳只觉得大脑中逐渐的混乱起来,实在忍受不住,他手指颤抖着,按动了手电筒,一道光柱便如闪电般的刺破了黑暗。
手电筒一亮,罗建阳心中就大为后悔,暗骂自己也太沉不助气了。来此之前,无论是夏师父还是杜言,按照他们的原意,谁都不愿带罗建阳的。首先这两人都是独来独往的一方高手,能聚在一起,便是那个走私文物团伙的邀请。
常富集团西城花园项目工地上,挖到的那几古墓葬,由于当时现场管理不到,在文物与相关部门的人员赶到时,墓葬里有些小的不显眼的东西,被工地上的民工给摸去了不少,其中就有那盏九龙九凤十八盘的那盏龙灯。很快的流入到黑市后,便被道上的人盯住,有几个颇具眼力的人注意到了这盏龙灯,虽然辨识不了龙灯的来历,但却看出绝非凡品。杜言和夏师父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找到的。
在这一行中,入墓下穴的一般绝不会出面清货,同样在道上走货的人,对如何探墓也是外行,所以双方基本是合作的关系。彼此间就算是没有照过面,也都互有耳闻。这次请到杜言和夏师父的,是常年活跃在南方道上一个团伙。
杜言一看到这盏毫不起眼的油灯,立刻便认出此乃传说中秦始皇陵中的护陵之宝,九龙九凤十八盘中的一盏。他自然不会泄露九龙九凤十八盘的秘密,只是说在油灯出土的附近,存有一个很大的古墓群,他可以考虑出手试一试。杜言勘探后,便即断定,古墓群是在西山顶下。
而这伙人也的确有些手段,转眼便将常富集团的罗建阳给拉下水来。恰巧在这个时候,常大富准备将董事交给儿子常立,但常立却忽然性情大变。罗建阳一边暗中鼓动刺激常立,一边表明上故意和常立的矛盾激化,以便如果将来东窗事发,自己好撇清关系。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现在却要直接下到古墓群中,而且行动提前的非常突然。入墓探穴的规矩与讲究诸多,对于罗建阳来说,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掌握多少的,杜言和夏师父干脆交代他,进入墓中之后,一举一动都要跟着两个人,甚至连话也不可以随便说,无论他听到什么看到了什么。
强力手电筒的光柱,在这一片绝对的黑暗空间里,有一种真实的立体感。罗建阳不知道自己是否触及到了什么禁忌,手持手电,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更不敢扭头张望,生怕只是眼角转动间,便有什么恐怖之极的景象出现,大脑之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刹那,又仿佛极其漫长,耳中听到杜言和夏师父同时“咦”了一声,罗建阳恢复了一丝自己的意识,随即眼前忽然金光闪耀,罗建阳禁不住眯起眼睛,那金光是如此的耀眼。
等到罗建阳终于可以完全睁开眼时,他的眼睛就再也无法闭上了,就连眨动一下都不能。只见墓室的面积大约有十几个平方左右,四个边角上插着杜言的荧光棒,这种荧光棒比普通的要亮上许多,乃是杜言特制而成的,在黑暗之中,亮度并不低。
在四个荧光棒的映照下,墓室之中全都是一片闪闪的金光。罗建阳只看到整个墓穴的构建非常的奇怪,地基是四方形的,顶壁却是个收敛的圆形,四壁之上并非是如棺道上,卢知府的白灰抹粉,而全是石垩垒砌。原该是堆满陪葬品的方位上,瓦罐陶瓷什么的不见一物,唯一特殊的就是墓穴正中的黄金棺柩。在不知是杜言所插的那四个荧光棒的聚焦,还是种巧合的角度下,金色的光芒竟洒满了整个墓室。
整个墓室的布局落入眼中,杜言却不禁变得和罗建阳一样,目瞪口呆起来。当然,他震惊的原因是不会和罗建阳一样的。墓室的布局一目了然,非常的简单,除了一具黄金打造的棺柩外,其他空无一物。然而杜言想遍了他曾下过的各种墓穴,却也无法判断出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布局,这在他入道以后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连这座墓穴的年代都无法判断。
顶壁的圆形内敛,似乎是出自唐代的风格,但风水传至唐代之时,无论阴宅还是阳宅,基本上已经到了大成之地。唐代理学大师杨益,著有《撼龙经》、《疑龙经》、《青囊旨》、《都天宝照经》、《天玉经》、《金刚钻图决》等真本,有再谪仙人之号,几可与郭璞的地位相提并论。可以说,风水是自杨益之后,才算是从诸般杂术中脱离出来,成为一派学说的。
唐代墓穴多用石镇,因此整体布局大气宏伟,这一点墓壁上的石垩,是很贴近唐墓的,但除此外便只一具黄金棺柩,连个灵位都不曾有,莫说是座唐墓,任何朝代的墓葬也不会如此,除非是已经被人摸盗过了。但杜言可以肯定这绝不可能,上面的这个棺道,若不是身边有夏师父这样的风水高手,杜言自认他是没有勇气一个人下来的。而且以他毒眼神断中南第一高手的经验,这个墓穴中只要有人进来过,不管他有没有动这墓穴里的东西,杜言一眼就会辨认出来。
无奈之下,杜言只好放弃,他是盗墓出身,但这座墓穴处处出乎他的认知之外,石垩的墓壁上与卢知府墓的简陋一样,壁画墓雕全无;墓穴内不见任何的陪葬物品,唯一的黄金棺柩,连座墓志也没有。杜言只能转而望向夏师父,这已经不在他的能力之内了,却是不知在阴宅风水上有什么讲究。不过当他的目光扫过那黄金棺柩的时候,他心里突得跳了一下,有个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夏师父早已在进入墓穴后,便在心中隐约有所预判,他的脸色有些凝重,语气也很缓慢的说道:“这的确该是座唐代的墓穴。再谪仙人杨益杨公曾留有一局,那便是唐墓秘传的兆域之制。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显然是中间有些地方自己也想不通,“这中间亦有难通之处。”
兆域之制,乃是唐代再谪仙人杨益所独创的一个阴宅布局,此局取:“平地之下一丈二尺为土界,又一丈二尺为水界,各有龙守之,土龙六年而一暴,水龙十二年而一暴,当其遂者,神道不安,故深二丈四尺之下,可设窀穸(墓穴)。墓之四维谓之折壁,欲下阔则上敛,墓中以石垩代粉为饰。并不置瓷瓦,因其近于火,不置朱凡雄黄,因其气燥而烈,使坟上草木枯而不润,不置毛羽,因其近与尸也,不置黄金,因其久而为怪。唯铁牛玉豕(猪),可以御龙而和百神……故谓之兆域,又谓之界龙镇局。”
再谪仙人杨益的这个界龙镇,其独特之处便在于“兆域”二字,一般墓葬之中的布局设计,在此局中几乎全部舍弃不用,它所倚仗的乃是地下一丈二尺处的界土龙,也再往下一丈二尺处的界水龙的镇守。目前三个人所处棺道下的这个墓穴,基本上便都符合了再谪仙人杨益的界龙镇。
但让夏师父想不通的却是,界龙镇的兆域制中,是不置黄金的,然而这个恰似界龙镇的墓穴中,却偏偏只有一座黄金棺柩,那么这个布局还是不是界龙镇?又或者是由界龙镇变易出来的另外布局?
“原来此乃兆域之法!”杜言不禁心生感慨,他入行以来的数十年,大大小小的墓穴不知道探了多少,却从未听闻过还有这样的秘穴布局,他忽然想起一事来,“为什么没看到那御双龙和百神的铁牛玉豕?”
夏师父还没有回答,杜言却自己又突然想起一事,在他之前所进入的历朝各代的古墓之中,摸盗出的古物珍奇不计其数,但却似乎还没有一件是纯黄金打造的东西,无一例外的全是陶瓷青铜以及玉器。“不置黄金,因其久而为怪!”界龙镇中的这一句话,蓦地里浮现出来,杜言不由得一震,“妖金!”两个字脱口而出。再去看那本就显得诡异莫名的黄金棺柩,此刻更是向外散发着一种夺人心魄的妖异光芒。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十八、九龙灯之椒图(上)
“扑通”一声落在地上,陈枫只觉得后背腰骨处,仿佛散了架一般的疼痛难当,但他却放下心来,能感觉到痛,就说明即使摔伤了,也只是硬伤皮外伤,没有危及到脏腑和骨骼神经。果然躺了一会儿,剧痛渐渐消失,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依然还是有一些酸痛,但却已经不防碍他坐起身来。
陈枫双手撑地,感觉到后背靠在了冰冷的硬壁上,而按在地上的双掌下,似是略有凸起的纹路,用手抚摸了一下,是块块方形相接而成,他略一思索,便已明白这应该是青砖或者石板铺就的地表。
陈枫没有着急站起来,他从摔落下眼前一黑之时,就闭上了眼睛,此刻感觉差不多完全适应了,才又睁开眼,不出所料,还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不过他没有担心卫飞和杨冰,自己掉下来都没有什么事,那两个人也不至于掉胳膊断腿的。
靠在后背的硬壁上,陈枫回想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从卢知府的墓碑开始向前,再一路折回,他在坟头之中测出了一条土势的走向,隐约总觉得这一条线上,有一处极不合理。而这条线便是在卢知府的墓穴向后,那些依附卢知府墓穴风水之势而建的坟堆,顺次往右侧山峰上蔓延而去的一条主线。
但这条主线却似乎无法和整个山脉走势相融,显得很是生硬,甚至包括那卢知府的墓穴在内,都好像是硬生生的被人强行断了道口子,便仿佛是一副画挂在墙上,却在其中突兀的按进了一颗图钉。
正当陈枫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杨冰说她要到麓山亭去休息一下,陈枫心中豁然一亮,麓山亭才是后山顶上整个风水走势的最中心点。后山顶是个玄武垂头局,左右两侧的峰头平行,中间的平地上一座突起的麓山亭,正好支起了玄武垂下的头颅。
而接下来在麓山亭中,卫飞突然将他扑倒,陈枫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但不外乎是卫飞灵性又起,预见到了什么危险才有的举动。想来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在麓山亭下面的地室之中。陈枫抬头望了一眼,什么也看不到,便如棺道下面夏师父杜言和罗建阳一样。按理说他们掉下来的那条裂缝里,多少该有些光亮透下,可是此刻却象是被什么吞噬了似的。但周围的空气,却并不沉闷,显见这地室中还另有通风的地方。
身边忽然“啪”的打火机声响,一丝微弱的光亮闪现出来。陈枫看见一旁同样靠在后壁上的卫飞,手中举着打火机,杨冰依在旁边,面容尚能保持平静。
陈枫禁不住一笑,只听卫飞倒吸了口凉气,说道:“妈的,就知道老子没摔死,胖子你也肯定活着。”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猛得一抖手,地室里又恢复了黑暗。他用的是那种普通塑料制的火机,点火的时间稍长,火机本身就先承受不了。
杨冰拿出手机来,信号自然是没有的,但手机显示屏上的亮光,却能照映到周围两三米之内。卫飞拍拍脑袋也拿出手机来,只见地面上果然铺着方向的石砖,而他们后面所靠的硬壁上,从地面起约有三四寸高的距离,仿佛房屋的地基一般,是用石块堆成,缝隙间涂抹着水泥,卫飞移动手机照过去,却见墙根一溜全是如此。
卫飞将手机递给陈枫,“胖子,你来看看吧,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杨冰也已经想到,他们应该是从麓山亭掉到了下面的地室里,但听到卫飞“鬼地方”这么说,仍然不自禁的身上发凉,伸手在卫飞的身上掐了一把,开口问道:“咱们是怎么从麓山亭掉下来的?”那亭子虽然破旧,但似乎还不至于就这么一下子便塌陷了,而且下面居然还一个地室。
陈枫也是没有过这种经历,但在想像中只是从上面一个亭子里掉下来而已,摔在地上并没有伤筋动骨,估计这个高度想要爬出去,应该不是很困难,倒不如趁此观察一下,这个地室之中是否有什么秘密在内,又会不会就和卢知府的墓葬风水有关。
“我想可能是……可能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吧……”卫飞打着哈哈,不过杨冰根本不听他胡扯,手上又是用力一掐,她是被卫飞拉着手,硬给带进麓山亭中,然后才扑倒在地,毫无疑问,以上卫飞发现了什么。
卫飞疼的呲牙咧嘴,杨冰正好掐住了他腰肋间,最容忍感到疼痛的地方,可是他又真的不知道怎么给杨冰解释,他所看到的那五色光芒的变化,只好转移话题,想引开杨冰的注意力,“胖子,有什么发现么?我看这下面的水泥抹纹,总觉得很熟悉,是不是很像咱们那老院子围墙外面的墙基?”
杨冰虽然很想知道卫飞刚才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但她却也已经看出,自从陈枫回来后,在卫飞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而且这种变化似乎很是玄妙,卫飞正在越来越接近陈枫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神秘的感觉。不过杨冰相信卫飞不会隐瞒自己的,有关于陈枫回来后的种种,卫飞会在适当的时机都告诉自己的。
其实,在麓山亭中卫飞所看到的并非是幻觉,那个时候正好是杜言和夏师父,用“黄巾宫移魂殿”打开棺道之际。陈枫最后的推理也没有错,麓山亭果然就是整个后山顶,玄武垂头局的中心点,因此当棺道被夏师父和杜言打开后,玄武之灵以及一个令人难以想像的布局,便开始启动了。卫飞灵性中看到的就是玄武之灵地脉之气震荡而生。
只是无论陈枫卫飞没,还是夏师父和杜言,他们谁都想不到,自此开始,他们的每一个举动,甚至是他们心念上微妙转换,都在一个匪夷所思的布局设计之中,而且一个绵延了数千年,涵盖了风水数术以及诸多想都想不到的大局,也从此拉开了帷幕。
“墙基?”正在沿着那溜水泥涂抹而成交叉的纹路向前摸索的陈枫,心中一动,立刻拿着手机径直朝对面摸去,大约七八米之后,手机显示屏的光照下,另一面的墙壁出现了眼前,陈枫蹲下来,只见和对面一样墙基似的,也是水泥纹路凸起。
“是不是啊,胖子?”卫飞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陈枫能从中发现什么,他只是希望杨冰别再掐他。
陈枫站起身来,确定了一下南北方位,“嘿嘿”笑了一声,“没错,这恐怕真的就是院墙的设计。”随即也不管陈枫杨冰怎么看他,口中喃喃着,“玄武垂头局,玄武为水向北,那么门户应该还是在干支方位内了。”边说边扬着手机,贴着墙壁,向北方摸了过去。
刚走了几步,忽然背后亮起一片微微的光亮来。陈枫一怔,回头一看,只见相对的南面,一层暗青色之中略带着宏观,便如一面墙壁般的立起。更加诡秘奇异的却还是,那蒙蒙的光影之中,竟然还隐隐的站有几条人影。
陈枫大吃一惊,急忙贴壁而立,卫飞和杨冰也赶紧靠在墙壁上。那光芒之中的人影似也是跟着动了动,然而随后过了好大一会儿,却不见再有任何的动静。
“胖子,胖子!”卫飞小声的叫道,这亮起的青红色光芒,已可将整个地室之中隐约的闪现出来,但陈枫距离他和杨冰有七八米之远,只能看到陈枫模糊的身影。
“我没什么事。”陈枫扬臂做了个手势,心中跟着又是一惊,但见那光芒之中的人影,似乎也是同时做了个动作,陈枫扬起的手臂定在空中,定睛看去,那个光芒之中的人影,也是同他一样的扬着手臂,他心中一动,慢慢的放下手臂,眼睛紧紧盯着那光芒之中的人影,果然看见那人人影也是手臂慢慢的下垂。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十九、九龙灯之椒图(下)
那边的卫飞和杨冰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妈的,难道是一面镜子不成?”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走到近前一看,只见一面如同院门大小的镜子贴地平嵌在墙壁之中,倘若是没有光亮,即便是伸手去摸,也是无法发现这一面的墙壁里,居然嵌进这么一块镜子在内。镜子宽约两米,高有四米多,由此可见地室之宽之阔,那层暗青带红的光芒,便是从镜面上发出的。
“奇怪!这镜子怎么可能会发光呢?”杨冰首先感到不可理解,下意识的便回头看去,常理下镜子发光,那一定是对面有光源投射而来,但镜面对立的方向,尽头处的墙壁大半都隐在黑暗中,只能依稀看见,根本就没有任何光亮点发出。
但若是说有光源隐藏在镜子的后面,也是说不过去,因为三个人的影像,全都映照在了镜子之中,虽然谈不上有多清晰,但面容衣着俱都能分辨出来,因此这并不是一面可以透光的玻璃,而是块实实在在的镜子。
仔细又看了一下,那光芒并非是向外扩散出来的,而是由镜面上亮起映照所出,那情形就好像是三个人的身影同步出现了电视画面之中。光芒照在三个人的身上,镜面中三个人的脸上,也是青红交替,看起来诡异莫名。
卫飞和杨冰看向陈枫,这个时候能做出解释和判断的,只有这位旗门传人了。陈枫沉吟着,说道:“镜面发光其实也并非不可能,我知道有一种药草经过调配后,抹在镜面上便可以做到的,即使是没有其他的光源映照,也是能在黑暗中发出光亮,但如果这面镜子也是抹了那种药草的话,为什么我们一下来,它没有大光,而是直到现在才有光亮呢?”
“胖子,会不会是这后山顶上的风水地脉之气的原因?”卫飞忽然想起在掉下来之前,他看到的那七八道五色光线。
“有这种可能。”陈枫伸出手指,轻轻在镜面上弹了一下,声音沉闷,似乎镜子就是镶嵌在墙壁之中,后面没有什么通道密室之类的。陈枫皱起眉头,伸指依次在镜面上弹下去,待到正中间位置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亮来,声音脆亮,并且还略有余音。
陈枫又弹了一下,“当当”之中,居然颇为悦耳,“这中间一块是青铜古镜面!”陈枫出了口气,“真不知这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将块青铜镜面和普通的玻璃镜,相融得如此天衣无缝。”
“青铜古镜面?”卫飞立刻生出竟其抠下来带走的念头,学着陈枫的样子,也伸指敲击在镜子的正中间,那发出来的声响,果然便如同青铜乐器一般,清脆之中,回音却又古朴悠然。
女人对于镜子似乎天生便有一种敏感的心理,杨冰贴过头去,但见那镜面上光滑平整,任她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对接之处,但敲击之声却分明已经证实,这一块看上去整体如一的镜子,的确是由不同的材质做成。
心中感叹着,杨冰突然发现,在镜子正中间发出青铜音的地方,似乎有着什么图案一般。她又凑近了一些,鼻子都几乎到贴在镜面上,果然看见那里真的便有一副图形,只不过那图形是用细若游丝的线条所组成,镜子向外散发着青红色的光芒,而三个人的身影又都映在镜面上,不象她这般的极近,还真不能发现这样一副图形来。
杨冰不禁轻轻“咦”了一声,但由于帖得太近,她只能看到一丝丝比头发还要细的线条,却无法具体分辨出这图形究竟画得是什么。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否她双眼太过用神的缘故,杨冰大脑中忽然一阵迷糊,不知不觉的便伸出右手的一根手指,顺着那些线条一丝丝的画下,不一会儿,她手指的热温下,便在镜子上画出一副清晰的图像来。
只见这是一个海碗大小,圆形的仿佛虎头一样的怪兽的头颅,因为它的额角上竟然竖着两个直角,并且在它的嘴里还分别向外,突出了两棵长长的獠牙,而在这两棵獠牙上,穿着一个圆环,吊在上面,使得它看起来异常的凶猛可怕。
看着自己沿着那些线条画出的,似是而非的虎头图像,杨冰方才有些恍惚的神思猛得一醒,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虎头模样的怪兽图形上,忽然一亮,爆出一团刺眼的红光来,杨冰顿时觉得从她还点在镜面上的手指尖,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带得她的身体不由得便撞向了镜子,随即便是种疲软的倦慵之感,瞬息间弥漫全身,就在彻底失去知觉前,耳边仿佛传来陈枫和卫飞的叫声,“杨冰,小心!”“赶快后退……”
当个虎头形的图形之上,突然亮去红光之时,卫飞就已经产生了不妙的预感,他急步上前扶住杨冰,却见她已经昏迷不醒,不由得心中大乱,“胖子,快来看看杨冰怎么了?”
陈枫先是把了一下杨冰的脉门,然后又伸出手指在杨冰的眉心处点了一下。杨冰的头立刻晃了一晃,陈枫的表情一松,但随即眉头紧皱,沉思起来。卫飞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忍不住没好气的骂道:“妈的,杨冰她到底怎么了?”
“杨冰……”陈枫微微摇头,苦笑起来,“杨冰她不在这里了。”
“什么?”卫飞的心猛然间停顿了一下,低头看向怀里的杨冰,杨冰的身体已经逐渐开始冰冷,也慢慢显得沉重,但卫飞抱在怀里,却从心里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来,那就是杨冰的身体,突然变轻了。这种感觉很奇特,明明杨冰在他怀里越来越沉,但卫飞却偏偏硬是觉得在杨冰的体内,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
“她不在这里了?”卫飞猛得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说杨冰的魂魄离开了她的身体?”
陈枫点点头,说道:“她的魂魄不但是离开了她身体,而且不知道去了哪里。刚才我那一点是用了鬼门十三针中的有针,如果她的魂魄还在附近的话,就会被这一针刺得牵引回来,不过幸好她刚刚还有反映,三魂七魄应该不至于全都离体而去。”
“不知道去了哪里?”卫飞的目光立刻落在了,那镜子上杨冰画出来的,还在发着红色光芒的虎头怪兽上,杨冰正是看到了那虎头怪兽突然发出的红光,才昏迷过去的。
陈枫也在凝视着那海碗大小的虎头怪兽图形,说道:“人的魂魄离体,若非是受到什么极其强大的刺激,便是有外力所吸引,杨冰的魂魄恐怕就是这个东西在做怪了……”他苦思良久,“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我有些眼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我想起来了!”卫飞怔怔的瞪着那虎头怪兽,忽然叫了起来,“胖子,我想起来了,这个东西在咱们老宅子的大门上,好像就有一对!那虎牙上吊着的圆环,就是用来拍击门板的。”
“椒图!”陈枫也叫了起来,“是椒图!我早该想到是这个东西了。”
卫飞却不明所以了,“椒图?那是什么东西?”他刚才是看到那形似虎头的双牙上吊着的圆环,才突然想起自家老院子的大门上,好像就有着这么一对东西,他记得小时候经常跳起来去[挨打那个圆环玩耍的,却从不知道这个东西叫做椒图什么的。
陈枫说道:“椒图便是传说中龙的九个儿子其中之一,因为它的身体很像是螺蚌,总是首尾相衔,如封似闭的,再加上口中吊有圆环,后来便被人将其像安在大门上,其封闭之相,可保家宅财不外泄,邪不入内。”
传说中,龙生九子,个个不同,不似龙,乃是龙与其他一些洪荒异兽所生,因此除了保留有点龙的特征外,外形上都是各有其体,这个椒图便是形如螺蚌。《升庵外集》有记载龙之九子是赑屃,形似龟好负重,即碑下龟;螭吻,形似兽,性好望,站屋脊;饕餮,好食,立鼎盖;蚣蝮,好立,站桥柱;椒图,似螺蚌,性好闭,立于门首;金猊,形似狮,好烟火,立于香炉;再加上蒲牢、狴犴、睚眦三个,恰为龙之九子。(龙生九子,另有一说为: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旗门》所借用为前一个版本)
“椒图作为门饰一般都是两个的。”陈枫在杨冰画出的的那个椒图左边,深深呼吸“哈”出一口气,然而在水汽之下,那里却并灭蝇如他想像的一样,显现出另外一个椒图来。
“这是为何?”陈枫一怔,这一个椒图的位置上,相对的也留有恐怖,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个椒图呢?而且这两边墙基的设计,围绕过来,这一面镜子分明便是个门户的布局。他猛然转过身来,“莫非,这个门户竟是假的不成?”想了想,又自摇摇头,“也不对,如果这个镜门是假的,那杨冰的魂魄,又怎么会被椒图封闭起来呢?”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二十、同心镜 (上)
在椒图上所发出的红光映照下,地室之中又亮了一些,那水泥纹路的墙基环绕了一周,恰好便停顿在了镜门的两端,完全便是个院墙门户的布局设计。唯一不符合的,就是那镜门之上只有一个椒图,但就这一个椒图,却也让杨冰昏迷不醒,魂魄离体。
陈枫有些犹豫不决,倘若这个镜门是假的,那么先前所认定的镜子正对面的墙壁上,一定会有什么另外的布局在内。“你在这里看着杨冰,不要乱动,我去那边看看。”叮嘱了一下卫飞,陈枫便向着镜子对面的墙壁走去。
他测量了一下,在估计是正对着镜门的位置上,上下敲打起来,但他很快就失望的停住手,墙壁上没有任何的图纹,敲击之下也显示出就只是面厚厚的墙壁,看来还是要回到那面镜门之上。陈枫正要转身,忽然眼前仿佛花了一下,再仔细一看,只见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隐隐的出现了一个椒图的图像。
陈枫心中一喜,急忙上前一步凑了过去,可是等他再靠近一点的时候,那椒图却又看不见了。陈枫不禁迷惑起来,但无论怎么再上看下看,那个椒图都好像是他真的花了眼似的,就是再也找不到了。大约是花眼了,陈枫摇摇头,地室之中的光线暗淡,又是青红两色交加,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这么想着,陈枫转身之际,忽然又停了下来,那个椒图不知怎的,竟然又出现了。扭头看了看那镜门上的椒图,心中略有所悟,陈枫移动了一下身体,那墙上的椒图便又不见,他侧退了一步,墙上又再显出那椒图的图形。
原来这个椒图却是对面镜子上,那发着红光的椒图,投射过来的影像,方才这面墙上的椒图时隐时现,却是他的身体遮挡住了镜门上的光亮。不过这样的设计,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吧?陈枫侧着身子,避靠角度,蓦地里便发现了其中果然有着不同之处。
镜面上的椒图在镜子中间略偏向右的位置,左边该是另一个椒图的地方,却是什么都没有。而在对面,应该是它投影过来的椒图,相对应的应是左边,但是此时陈枫看到的椒图,却还是在他的右手边。这便说明,要么是这面墙壁上的椒图,根本就不是镜门上的投影,要么就还是镜面上另有蹊跷之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陈枫来回的看着,心中念头纷纷而至。而怀抱着杨冰的卫飞,却是越来越焦急,怀中的杨冰呼吸微弱,身体越来越冷,有过通灵经历的他,虽然知道这是杨冰身上三魂七魄流失不在的原因,但在内心中,却是无法自制的担忧。况且魂魄这玩意儿,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肝脏受伤从医院出来后,卫飞常常觉得他在通灵中,所看到的血愿,都是似梦非梦的,每次回想起来,总是无法确定自己真的有过那样的干涉,他现在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在刘晓红家门对面,那被人挖了半米宽的水沟前的感应,还能提醒他,通灵,他确曾有过。
卫飞怀抱着杨冰,抬头看向那镜子上的椒图,内心里恨不得冲进那镜门之中看个究竟。他这个念头刚起,便觉得身体一轻,仿佛忽然间飘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一个双扇门,那双扇门的一边紧闭,另一边虚掩。卫飞想都没想,一斜身就钻了进去。随即他就看见了杨冰,杨冰正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周围则是一片灰暗,气氛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杨冰!杨冰!”卫飞大叫起来,但杨冰始终都如婴儿在母体尚未出生时一般,一动不动的缩在那里。就在这个时候,几乎便要处在爆发边缘的卫飞,忽然冷静下来。而他的神识,也在同一时刻回归本体。卫飞将杨冰放在地上,然后一跃而去,“胖子,杨冰就在镜子里,我看到她了。”
“打碎它!”陈枫也在这关键的时刻,突然明悟在心,卫飞一脚踢在了镜子的下面,“哗啦”一声,玻璃碎片四散飞落,但在正中那有着椒图的青铜面,却仍然贴在墙壁上。这果然便是普通的玻璃镜子,融进了青铜的古镜面。
“我的!”卫飞一急,操起杨冰的手机便狠狠的砸了下去。但见还只剩下一个虎头椒图大小的铜镜上,红色的光芒忽然抖动了一下,青铜镜面也在卫飞的狠劲中碎裂开来。“啪”的一声轻腔,那镜面上的椒图图形,忽然化为一件实物,掉在了地上。
但是,杨冰并没有因此而醒转过来。“胖子,哪里出了差错?”卫飞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那个椒图问道。
“没有出什么差错!”陈枫胸有成竹的盯着镜门对面的墙壁,就在卫飞砸烂那镜门的时候,这面墙壁上也是“哗啦”一声,随即玻璃碎片四溅。原来两边相对的竟然都是镜子,只是杨冰昏过去的那面里,有着一块青铜古镜面在内,而刚才陈枫反复敲打却硬是没有发现出来。也就是说,真正的门户所在,还是镜门的那一面。陈枫显得很是无奈的伸出手,另一块椒图的实物落在了他的手上,摇摇头,陈枫微叹,“这样的布局设计未免也太过故弄玄虚了。”
杨冰还是没有醒过来,但陈枫却已经有了计较,他端详着手中的那块椒图,只见这块椒图显然就是青铜打造,比镜门上显示出来的小了很多。一面凸起虎头有角獠牙外伸吊了个圆环,另一面却就是面具内侧一样的了。椒图的双面都已显得很是古旧,虎头的形状被磨损的只能看出个大概,内外两面都是青铜的本色。
对陈枫的性情早已知根知底,卫飞也就不再担心杨冰,翻来覆去的看着从镜门中掉下来的椒图,刚才的通灵中他看到杨冰,应该便是在这椒图所营造的幻境之中,因为那面镜门已经被他打碎,所以不可能是在镜子里。想一想现在杨冰的魂魄可能就在这块破旧的青铜器中,卫飞不由得生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来。
“胖子,这块椒图是不是有什么来历?”卫飞问道,椒图其实并不罕见,过去的大户人家门户上都会挂有一对家兔,即便是现在一些古建筑上的门上,也能看到,只不过一般人不知道这就是龙之九子之一的椒图而已。因此杨冰的魂魄失守,古怪便肯定出在这块椒图上,但是卫飞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二十一、同心镜(下)
“这便叫做风水龙了,是专门用来镇宅护院的,龙之九子自有它的神奇之处。”陈枫要过卫飞手上的椒图,走到杨冰的身边,将那块椒图正对着杨冰的眉心,曲指一弹,那吊挂着的圆环发出“咚”的一声,陈枫迅速的右手五指捏了个奇怪的姿势,疾点杨冰的眉心,口中低喝道:“魂兮归来,定神安魄!”
这是最为基本也是最为有效的“安魂决”,只不过正常情况下使用需要焚香三柱,以及清水一碗,朱砂笔或者朱砂筷,陈枫却直接使了出来,传说中旗门的传人,施展这样的小法小术。自然不需要全副武装的披挂上阵,而且陈枫比较擅长的也是这一类的杂术。
趁着陈枫给杨冰安魂的时机,卫飞观察起那面被他砸烂的镜门来,墙壁上还贴着一些镜子的碎片没有掉下来,但奇异的是虽然椒图化为实物掉下来了,但残留在墙上的镜子碎片,却依然有微微的光亮发出,使得地室内不至于完全陷入到黑暗之中。
卫飞忍不住问道:“胖子,这面镜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砸烂了这边的,对面墙上却也跟着烂了,而且刚刚都没看出对面的墙上居然也有面镜子?”
“这种镜子叫做阴阳同心镜,阳镜在外在明,阴镜在内在暗,而且要隐在墙中,外面用粉灰涂抹上,阴阳两镜相对而立,由于阴镜是被伪装在清碧之中的,因此可以迷惑室内的阴物,是阳宅风水中很厉害的一种镇邪布局,两镜同心相连,一面碎了,另一面也会跟着破裂,所以叫做同心镜。”
陈枫随口解释着,“只不过阴阳同心镜出现在这间地室之中,便有些不伦不类了,更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形成一个镜门的布局,又有九龙子椒图守门……”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下来,回头扫视了一眼,整个地室中的门户布局。
“怎么了?”卫飞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镜门烂了以后,只有碎片还在发着微弱的光芒,那块椒图却不再有光,因此地室之中也昏暗了许多。
“没什么!”陈枫摇摇头,再次将注意力回到杨冰的身上,却是不自禁的怔了起来,“怎么这安魂决竟不见效?”他的手决已经反复在杨冰的眉心前晃动了几次,杨冰却还是紧闭着双眼。
卫飞一下子紧张起来,“胖子,你不会是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吧?”陈枫将那块阳镜上的椒图,内外两面再次细看了一遍,又比较了一下左手上阴镜中的椒图,不经意间两块椒图贴在了一起。忽然间,陈枫只觉得双手一振,左右手上的椒图仿佛互相吸引一般,“当”的一声竟然两块椒图内面紧紧相扣,形成了一个整体。
陈枫大奇,用力掰了一下,但两块椒图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互相衔接,丝丝入扣,任他怎么使劲也丝毫不能再分开了。这时的两块椒图虎头带环的一面各自向外,内里相接,晃动间铜环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枫脑中一闪,一个传说忽地从心里冒了出来,他将那合并成扁鼓形的椒图凑到眼前,虎头的额角上有着两根犄角,合在一起后便形成了圆筒形,筒口处便有一根丝状的线头,非常奇怪的伸了出来。
“卫飞,快把你的打火机给我。”陈枫忽然兴奋起来,抢一般的从卫飞手夺过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后,点在了那椒图犄角伸出的丝状线头上。顿时,地室中仿佛响起了一声怒啸,陈枫和卫飞都觉得脑子中“嗡”的一声,随即眼前的一幕,让两个人如坠梦中。
只见那椒图犄角上亮起一点火苗,只有黄豆般大小,但在地室之中有镜门的那面墙壁上,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椒图,整整映满了那一面的墙壁。椒图的犄角獠牙,甚至犄角上的鬃毛,都清晰可见,大张着嘴巴,更是仿佛随时能将两个人吞进口中一般。
“九龙灯!这是九龙灯!”虽然已经有所预料,陈枫还是被震慑得难以自持,口中禁不住喃喃说道:“没想到传说中的九龙九凤十八盘,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卫飞也是目瞪口呆,心中狂跳,那椒图的影像真实无比,站在墙边,卫飞只觉得自己忽然变得极其渺小起来,小到需要抬起头仰视那椒图。椒图的嘴巴中似是在向外喷吐着雾气,又似是在发声怒吼,任何人看到这一幕景象,都会忍不住心神飘摇的。
就在这个时候,杨冰忽然发出低低的一声呻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那映在正面墙壁上的椒图,不由得便“呀”的一声叫起来。她刚才用手指在镜子上画出虎头怪兽的图形后,那虎头怪兽上红光一闪,她只看到那怪兽似乎大嘴一张,便将自己吸了进去。随后便如同做梦一般,一个孤零零的呆在一片沉重压抑的灰暗空间里,虽然周围很安静,但她却害怕的不行,只敢抱着头缩成一团。
而正当她不停告诉自己,这是做梦的时候,却隐约听见了卫飞的呼喊声,可她仍然不敢抬头去看,直到耳边一声怒啸响起,又失去了知觉,再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却还是那个虎头怪兽,而且更加的巨大,更大的可怕,她到底还只是个女孩子,这是面对未知事物的本能反应。
卫飞将杨冰从地上拉起来,小声说道:“别怕,那只是个投影。”杨冰定定神,这才看到陈枫手上捧着的,仿佛是油灯一样的椒图,只听陈枫还在喃喃自语,“这是九龙椒图灯,对了!门,那道门,那道门是通的!九龙椒图灯既然在这间地室中,那么其他的九龙九凤十八盘,一定就在附近。”
龙子椒图的影像映照下,但见那镜门之中,在被卫飞砸烂的地方,隐隐有白色的点点光芒闪动。陈枫上前将还贴在墙上的镜子碎片全部打掉,便现出一道门户来。
那道门与镜门一般的大小,镜子紧贴在其上,是以陈枫先前上下敲打,并没有听出空洞的声响,想来这道门,也是厚重之极。门户上横竖对立交错着,密集的排列着拳头大小的圆凸形。圆凸形分为黑白两色,方才那点点的白光,便是由白色圆凸上发出来的。黑白两色的圆凸形布满了整道门户之上,只见一道黑色,一道白色,如此横竖之间交错,仿佛是被人嵌进去的黑白色的鹅卵石一般,互相对应之中,似是存在着什么规律在内。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二十二、九龙灯之饕餮 (上)
“不错,不置黄金,因其久而为怪。”夏师父沉声说道,“原来杜先生也是知道妖金的。”
杜言暗道了一声惭愧,他之所以能想起妖金一说,还是在没有出师之时,他师父告诫他,入墓中凡见金物绝不可取,尤其是年代越久远的古墓,更要戒贪。但后来多年探穴盗墓的经历中,他几乎就没怎么见过黄金陪葬物,于是也慢慢的忘记了师父当年的所说。此刻听起夏师父说起界龙镇的种种,又看到那诡异的黄金棺柩,才突然想起“妖金”来。
“我自入行以来,探墓无数,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始终不见金物,此时方才忆起师父当年教导戒贪之意。”杜言问道,“只是不知道这金为什么会久而为怪呢?”
夏师父说道:“大凡墓穴都是在地底深处,五行之中,金得土生,而且金性刚硬收杀,久藏在墓穴之中,滋取土气,便会有锐杀之意,反而会自伤墓主,所以无论是再谪仙人的界龙镇局,还是其他一些墓穴中,都不置黄金,恐其生怪。”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妖金也是始于秦始皇陵墓之中的。你可知九龙九凤十八盘,之所以会成为秦始皇陵的护陵之宝,除了可以召得龙飞凤舞之外,其中还有什么缘故吗?”
杜言一惊,“难道与这个妖金有关不成?”九龙九凤十八盘已经是风水墓穴之中的秘中之秘了,但这位夏师父却似乎还知道更多与之相关的秘密,他不禁在心里对夏师父的师门来历,又多了些好奇。
夏师父说道:“秦始皇陵护陵之宝中,首选当是他兵马俑中,有一支金甲护卫,共计一十二人,个个都是黄金铸成,此局用的便是妖金,这十二名金甲护卫吸取地脉之气,久而久之自成灵性,若是真有人能摸入到秦始皇陵之中,躲得过那些土木机关,也是难逃黄金十二护卫之手,而黄金久而为怪,才从此成局流入世间的。”
杜言直听得大为惊奇,实在是无法想像竟有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布局手法,黄金久置穴中而为怪,乃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手法,那秦始皇陵之中真不知道还有隐藏着多少秘密,更不知当年秦始皇为了修建自己的陵墓,招揽了多少奇人异士,还有那传闻中凭一己之力,便为秦始皇陵布下全局的绝世高人。
夏师父继续说道:“由于秦始皇陵布局实在宏大,其间更是布置了日月星辰的天体变化,他虽然身为九五之尊的人间始皇,但也担心龙脉之气过于分散,到最后震慑不住那十二名黄金护卫,于是这才打造了九龙九凤十八盘,龙生九子虽然习性各不相同,但俱都为灯,便是要借九龙子之灯火,来克制这十二名黄金护卫,火能克金,又能生土,此乃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另一个妙用。”
杜言自从看到那黄金棺柩后便一直提在胸口的心,此刻慢慢的放了下来,他们着所以冒险跨过棺道来到下面,为的就是这墓穴群中藏有九龙九凤十八盘,既然如此,不管那黄金棺柩怎样的久而为怪,有专门克制它的龙凤十八盘,其怪也就不足为惧了。
罗建阳一直在旁边听着,别说插嘴了,那些风水墓穴的布局设计,他也只能勉强听得懂,这时终于忍不住问道:“既然这黄金棺柩受龙凤十八盘的克制,那在这间又什么界龙镇里,为什么还要放置这样一个黄金棺柩?成了妖金还是被压制,放在这里有什么用?”
夏师父轻飘飘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便是我们要慎之又慎的原因了。一来这是在棺道之下的墓穴,二来依你所说,此乃掩耳盗铃之举,画蛇添足之为,所以恐怕是座指路碑啊!”
“指路碑?”罗建阳糊涂起来,“是什么意思?”
杜言却是已经明白了夏师父的意思,“指路碑就是告诉那些还不能确定九龙九凤十八盘就在此间的盗墓者,龙凤十八盘便在前方不远了。”
罗建阳更加的不懂,“那这又是为了什么?这不是给我们明指了一条路,唯恐别人不知道这个秘密似的。”
杜言和夏师父都沉默起来,如果刚才推论是真的话,那么这座黄金棺柩,假借唐墓秘传的兆域之制界龙镇,虚虚实实的,就是想入内之人,不间断的继续下去,这么做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呢?
但不管其意为何,就算是明知这是个陷阱,可面对着九龙九凤十八盘的诱惑,恐怕很少有人能抵抗的住。至少在这一道墓穴之中,虽然有妖金棺柩,但同时也有龙凤十八盘的克制,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夏师父和杜言对望了一眼,目光交错,两个人还是决定先破了这黄金棺柩再说。杜言一甩背包,便要向前。夏师父举手相拦,说道:“杜先生,这座墓穴虽然是相似于唐墓之中的兆域之制界龙镇布局,但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可以就此断定乃是唐墓,因此便不知它真正有多久的年代了,这个局如此明目张胆,想来不至空设于此,既是妖金,就不可以寻常之法来对。”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二十三、九龙灯之饕餮 (下)
杜言想了想,依言后退,此时此刻,他再自诩为毒眼神断中南第一高手,面对着这传说中的事物,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夏师父冲着罗建阳突然一伸手,“拿出来吧!那东西你留不住的,它也是不能轻易面世,你能有幸目睹一番,也算是缘分和福分了。”
罗建阳满脸迷茫的表情,“拿什么出来?”他双手一摊,似乎不懂夏师父在说什么。
夏师父森森的笑了一下,“那九龙灯乃是阴宅风水的墓镇,带在活人身上久了,那是要折寿的。”
罗建阳身体猛得抖了有下,讪讪笑着,“原来夏师父说的是九龙灯啊,这个……我担心放在那别墅里不安全,就带在身上了。”
夏师父将那盏龙灯放在了黄金棺柩的棺头处,点燃后,那一声似是响在人脑中的怒啸声中,一条盘旋飞舞的龙影,漂浮在了空中。罗建阳和杜言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那龙影之上的无形压力,有若实质的压得人心头沉重。
夏师父却是双手拢在背后,抬头细看那条飞舞不定的龙影,“龙生九子,个个不同,不似龙,传闻中外形最似龙的乃是饕餮,只是饕餮的口阔,腹大,身短。此龙子飞腾盘旋,又有彩云绕体,单看龙影,实是不好辨认,灯身也是破损难识,但从口阔上来看,此龙子应该便是那饕餮了。”
饕餮百是九龙子中最为好吃的一个,它虽然也是龙头,但大张其口,吞食过多使得它身材短小而腹部鼓起,后世之人常用“饕餮大餐”来形容美食,便是出自于它。但是九龙子毕竟是传说,对于其形体都是只能见于野史记载,真正从九龙灯上见到它的影子,也只有猜测了。
这时,夏师父走到那棺头处的墙壁前,在距离放置九龙灯上方约有一米高的地方,挥手在墙上一抹,也不知他手上涂了什么东西,只见他手掌过处,墙壁上立刻出现了一片绿油油的磷光,待得他手掌移走之后,站在黄金棺柩另一头的罗建阳和杜言,隐约可以看出那是一个“火”字。
“五行属性火生土克金,金之所以久而为怪,是吸取了土脉之气,因此这黄金棺柩,棺头所对的墓壁,定已是土气凋零,我引阴火于其上,生土气复又克金棺,黄金棺柩受阴火所克,其所吸取的土气必将流泻,那墙壁土气空虚,正可借机补虚,再加上九龙饕餮灯的灯火为引,一举破去这具黄金棺柩,从而打开通道。”
夏师父边说边退后一步,他那似乎总能隐于灯光之中的身影,突然间在一瞬间消失了一下,只听他大喝一声:“阴火焚金!”随着他这一声大喝,一片绿森森的火苗“呼”的一声燃烧起来,映照得整个墓穴之中也是荧荧的一片惨绿色。那一片绿色的火苗,起先沿着夏师父所抹出的“火”字在蔓延,但越烧越旺,很快便变成了一片火海,只见火苗吞吐盘旋,便显得那饕餮的龙影,仿佛在飞腾在一片绿压压的云层之上似的,慢慢的向着那黄金棺柩席卷而去。
似乎是感觉到了饕餮龙影以及那绿色阴火的威胁,那具黄金棺柩忽然颤动起来,“叮丁当当”的,仿佛是里面有人在不断的撞击着。罗建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杜言也是神情紧张,而夏师父始终都是无法看清的面容之上,也泛起一层绿色来。
饕餮龙影驾驭着那绿色的阴火,已经笼罩住了黄金棺柩的大头,那具黄金棺柩似是终于挣脱了出来,“呼”的一声,竟然大头朝上的直立起来,那金黄色的光芒也在绿火的掩映下,变幻着诡异的光芒。黄金棺柩的大头,也在剧烈的左右摇晃着。
几番摇晃之后,始终无法脱开压顶而来的绿色阴火和饕餮龙影,它随后好似自有意识一般,见左右无功,便一上一下的顶撞起来。饕餮的龙影飞腾,绿色的阴火已经开始如同,浇在黄金棺柩上的油漆一般,无声无息的贴着金棺的表面,从上至下的将黄金棺柩包裹起来,被阴火流过的棺面上,立刻便如琉璃般,发出碧光来。
便在此时,夏师父又是一声大喝,瞬间绿火大盛,火海之上的饕餮龙影,仿佛也是有所感应,龙嘴大张,与此同时,那一直往上冲撞的黄金棺柩,不知是被龙嘴吸进去的,还是自己冲顶而上,忽然间便如离弦之箭,飞一般的射入饕餮的龙嘴之中,那些未曾在黄金棺柩表面上凝固的阴火,也跟着倒卷而回,直入龙嘴。
饕餮龙影的大嘴一合,腹部高高隆起,它似是非常满意的扬了一下头。突然间“哄”的一声巨响,绿色的火苗四散飞射,墓穴之中仿佛是爆开了一个炸弹般,只见一团绿得让人心惊胆战,但却并不耀眼的光团,迅捷无比的撞向了后面的墓壁。
毫无任何声息的,那面墓壁便如豆腐般,又仿如被绿火融化,出现了一道裂口,刚好便和那具黄金棺柩的大小无异。绿火慢慢的消散,饕餮的龙影也复归不见,只剩下那盏龙灯还立在那里。墓壁上打开的通道口,但在地上竟看不到任何的泥土石块,竟像是真的被那阴火所炼化了一般,其中也包括那具黄金棺柩。
夏师父已有些喘息,显然此番操纵那“阴火焚金”,消耗了他不少的精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通道前,通道的另一边依然是黑沉沉的,但却有阵阵的阴风扑面而来,对面的这个墓穴应该非常的宽大,所以空气流通的顺畅。
夏师父看了看地上的那盏饕餮龙灯,向罗建阳说道:“现在你可将它再收起来了。”罗建阳急忙双手连摇,“不……不……”他现在哪里还敢再摸那盏饕餮龙灯,也不再对龙凤十八盘抱有丝毫的幻想,只希望能在下面的墓穴之后,顺手摸到一件古物什么的,可以挽回一些此前投下的血本。
夏师父摇摇头,当先走进那通道内,杜言跟在后面,收起地上的那盏饕餮龙灯,也踏入通道。罗建阳看了一眼已经空无一物的墓穴,忽然打了个寒战,急忙也紧跟在了杜言的身后。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二十四、河图门
陈枫随手将那盏椒图龙灯递给卫飞。“把它拿好了,这可是龙凤十八盘之中的龙灯,说是国宝级的也不为过。”
杨冰的心中一动,接过椒图龙灯,“我来拿着好了。”她是警察,此刻所在的地方,又极有可能就是那专家推断的古墓群中,因此便更加的留心起来。不过手里拿着那个虎头怪兽椒图,总还是让她有些浑身发冷的感觉,“陈枫,你刚才说的九龙九凤十八盘是什么?这个……这盏虎头灯就是其中之一吗?”
陈枫正要去细看那道黑白圆圈凸起相间的门户,听杨冰这么一问,回过头来说道:“呵呵,要说这个九龙九凤十八盘灯,还真的是大有来头,如果咱们运气好,能找齐龙凤十八盘灯,上交上去,杨冰,我保证你连升九级都有可能。”
他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杨冰和卫飞,接着说道:“这个龙凤十八盘据说乃是出自秦始皇陵之中的护陵之宝。传说当年秦始皇陵中的布局,全出自一为绝代高人之手,此人为秦始皇陵设计了十二黄金护卫兵马俑,九龙九凤十八盘灯,以及幻虚天等护陵之宝,还有无数正邪相间的精巧布局。但这套龙凤十八盘却在还没有进入到秦始皇陵中时,就被他手下的护卫给偷偷转走了。”
陈枫将目光转回到面前的那道门户上,继续解释着龙凤十八盘的来历,语气不觉有些悠然,“龙凤十八盘其实是由九盏龙灯和九盏凤灯组成的,当这龙凤十八盘灯聚齐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呈现出龙飞凤舞的吉祥之兆,只不过龙凤十八盘历来都是用以镇守墓穴,所以才一直没有流落到民间。而且十八盘最为奇特的是,这十八盏灯之间,有着一种玄妙的感应和联系,那就是十八盘灯是不会分离的,只要有一盏出现,那么其他十七盏,一定就在附近的墓穴中。”
卫飞不觉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其他十七盏等,通过那道门户,咱们就有可能一盏盏的全部都找到?”
陈枫点点头,“十八盘是阴宅的墓镇之宝,因此所在之地要么是墓穴之中,要么便需有相应的风水布局,能让它们全聚在一起的,只有秦始皇陵,否则就必须是王侯将相的陵墓,也就是说,咱们现在可能会进入到一个墓葬群中。”
杨冰的心中一紧,只听得陈枫又说道:“其实十八盘最关键的的用处,是可以借此进入到秦始皇陵之中,因为十八盘本就属于秦始皇陵的,唯有持有十八盘灯,才能通过秦始皇陵的十二黄金护卫,以及由水银玉石形成的幻虚天。”
卫飞忍不住喘了口气,“妈的,秦始皇陵啊!难怪你会说那个门户是通的,原来便是因为十八盘灯。”他怔了一会儿,也是兴奋起来,“那还等什么啊?”一步便窜到了那道门户前,却不由得又是一怔,那虽然看起来是道门户,但是既没有门框,也没有门边,根本就象是用硬器在土墙上挖出来的,一道凹进去的门形而已,并且上面还布满了,他看不懂的黑点白点。
陈枫眯着眼,嘿嘿一笑,“怎么样?能看出什么规律吗?”
卫飞皱着眉,瞪着那一道道的黑白圆圈,半响过后,才犹豫着说道:“似乎无论横竖,细数起来,那个黑色的圆形都是偶数,白色的圆形却全是奇数。”
“孺子可教也!”陈枫点头夸了一句卫飞,“那白色的圆形,应该是一、三、五、七、九的阳数,而黑色的圆形,则是二、四、六、八、十的阴数,又分别称为天象地象,这便是《周易》里河图洛书之中的河图之形了。”
河图与洛书都是《周易》的重要组成部分,传说是伏羲时代,有龙马自黄河出,背负河图,神龟自洛水出,背负洛书,献于伏羲。伏羲后来便根据河图洛书而成八卦。《山海经》中便有:“伏羲得河图,夏人因之,曰《连山》;黄帝得河图,商人因之,曰《归藏》;烈山氏得河图,周人因之,曰《周易》”之说。(《易经》自古有三易,《连山》和《归藏》是其中的两易,但这两本书早已经失传,流传下来的便是现在的《周易》)
而镜门之后隐藏的门户上,那纵横交错的黑白圆圈,便是《周易》中河图的原形。《周易。系辞》中更有:“天数二十有五,读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应变化而行鬼神也。”黑白圆圈的天地奇偶数相加,便与洛书之中的五十五数等同。
卫飞听得头都大了,“将河图画在一道门上,这是什么意思?”这种需要绝对记忆力的数字运算,他是听起来就头疼无比,“你就直接说,怎么计算才能打开这道门吧!不,不,你还是计算好就先把门打开的好。”
陈枫摇摇头,苦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好计算的,河图的口诀很简单,一六之数合化水,二七之数合化火,三八之数合化木,四九之数合化金,五十之数合化土,不过就是个水、木、火、土、金的五行之数而已。所以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出刚才那盏龙凤十八盘椒图龙灯的五行属性,对应这个口诀,应该就可以打开这道门,可是,鬼才知道怎么来区分,椒图和九龙子都是属于五行之中的哪一种属性。”
九龙子的习性各不相同,有的喜食,有的近水,有的吞烟,有的靠金,但又都化身为灯,所以夏师父才能借饕餮灯为引,施出“阴火焚金”来,炼化了那黄金棺柩。但在这道河图门前,还是都将九龙灯全划为火,便就行不通了。河图与洛书,都是阴阳五行的最原始的纪录,因此必须要细分五行之数才可以。
椒图灯是青铜所制,似乎可以划为金性,但想来九盏九龙灯应该都是青铜灯,总不能又因此全归为金性吧?而椒图是悬挂在门板上的,作为镇宅之用,由此上也是难以分出来。陈枫的目光落在了地面的镜子碎片上,心头蓦地里一亮,镜子!这道河图门是隐藏在镜子后面的,椒图龙灯也是隐于镜子之中,而镜子的五行属性便是金性。这么明显的布局设计,他居然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想到。
陈枫站在那河图门前,镜子五行为金性,属于八卦之中的乾宫,他脚下踏着八八六十四卦乾宫八卦中,天火同人卦与天泽履两卦的方位,伸手在河图门上一个黑色圆形上试着一推,那黑色圆形下面似乎有个滑道一般,轻轻的在“沙沙”声中,便顺势向前移动了几分。陈枫一笑,“果然还是没有脱掉滑轮齿轴的设计。”古时的土木机关,滑轮齿轴是主要的核心技术,并且也是多用于古墓之中。
河图上由右边开始,第一排竖列的是九个白色的圆圈,第二排是四个黑色的圆圈,“四九之数合化金。”陈枫轻轻念着河图的口诀,将那四个黑色的圆圈,往后推动,移到了那九个白色圆圈中间的空白处。
刚刚完成,便听得“轰隆隆”的一阵闷响,那一道河图门户,缓缓的横向移动起来,在陈枫略显得意的笑容里,通往另一座墓穴的甬道出现在了三个人的面前。
站在甬道的门口,卫飞忽然问道:“胖子,你说进去之后,在这一座墓穴里,咱们会碰到什么东西?”
陈枫说道:“虽然不好确定,但从刚才那阴阳同心镜的布局上来推测,估计又是一个奇诡的布局,等找到另一盏龙凤十八盘的灯后,再破户寻门,继续找下一盏灯。”
杨冰想了想,也问道:“陈枫,你有没有想过,秦始皇陵的护陵之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咱们现在进入的墓葬究竟是什么人的?还有,你不觉得这墓穴太过奇怪,根本就不象是古墓陵室?”她冷静下来之后,作为警察的职业本色,便开始发挥出来。
陈枫一怔,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些。传说中是护卫龙凤十八盘的士兵,因为听说会被杀死在陵墓中陪葬,所以便携宝潜逃,因此九龙九凤十八盘从此出现在任何一片墓葬群中,都是有可能的。倒是杨冰最后问的一个问题,阴阳同心镜的布局,的确是怎么看都不象是墓葬的陵室,没有棺柩,没有尸骸,如果下一个墓葬真的便如他说的一样,那这个龙凤十八盘的出现,就真的需要仔细推敲推敲了。是什么人用龙凤十八盘布了这么一个局,为的又是什么?
陈枫踌躇着探头向通道的另一边看了一眼,入眼刚见一片模糊的影子,忽然远处似有光亮一闪,紧接着竟然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陈枫急忙回身冲着卫飞和杨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嘘!那边的墓穴中好像有人。”
卫飞的脸色骤然一变,不由得便想起那种种古墓尸变的传说来,什么邪童恶灵,变异的怪虫异兽,什么诡异到极点的毒花奇草,他紧紧的拉着杨冰,凑到陈枫的耳边,问道:“胖子,那边会不会是什么干尸复生吧?”其实他倒并是完全的真害怕恐惧,只不过如果真有那些东西的话,突然遇上,总会让人从心里发麻的。
陈枫苦笑起来。墓穴之中的确是会有一些灵异的事发生,但大都是风水龙脉的灵气,因着布局设计而幻化出的镇宅守陵的设计。古人的墓葬多少都会依风水而建,而经过阴宅风水布局的墓穴陵室之中,处处都是贴着龙脉灵气。
莫说是什么怪物毒物了,如果没有被破坏,连只老鼠都不会有,又哪里会有什么那么多枪打不死,刀砍不伤,成群结队,奇形怪状的杂交式怪兽的出现,更不会有什么干尸僵尸绿毛黄毛的。那需要极其特殊的要求的风水穴口才能生成,有些神秘门派以此类术法修炼为主的,就是因为遍寻不到合适的炼尸养尸之地,最后便慢慢的凋零破落,以至失传于世。否则还何来风水宝四,奇局贵局帝王脉的龙脉之穴呢?
陈枫懒得理会卫飞,一闪身便穿过通道。卫飞和杨冰跟着也过来之后,果然看见前方大约二三十米开外,有手电筒的光芒在闪动。借着那数道四下里摇晃的手电筒的光芒,可以看到刚刚进来的这座墓穴,比刚才那间大了一倍多,手电筒光芒传过来的地方,是道可容两个人勉强并肩穿过的通道,不规则的墓壁断裂口,显示出是被人强行打穿的。
隐隐的对话伴着回声传了过了。只听有一人正用强硬的口气说道:“两广道上的人,出了两百万请了中南的毒眼神断杜言,和一个姓夏的老头子。阴大师,你自号青乌先生,但是弟兄们敬你一身的绝技,尊你为大师,在您一个人上就下了两百万,现在毒眼神断和那个姓夏的老头子,都不知道已经摸了几座墓穴,你不但不指点一下,反而一再阻拦,如果等下弟兄们空手而归,我这个当老大的,还怎么有脸去见两楚道上的朋友们?”
另一个阴沉的声音“嘿嘿”冷笑了一声说道:“两百万?我要是不高兴,两千万也是没用。我不过是也要到这墓葬中来,所以才顺道带着你们一起下来,看在你们平时还算孝敬的份上,再说最后一次,我不是阻拦你们,而是警告,这里的东西,你们最好不要乱动,否则就算是死了,下辈子也别想投胎做人了。”这人说话的声音冰冷平缓,不带丝毫的情感在内。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二十五、通阴官(上)
过了一会儿,先前说话的那人,哼了一声,忽然沉声喝道:“总不能让两广道上的人看咱们两楚道上的笑话,兄弟们,给我搬。阴大师既然不愿再帮咱们,那咱们也就不多奢求了,把那间墓室给我清空了,相信也不虚此行了。”
随即只见手电筒的光柱闪动,脚步声响中,有几个人朝着陈枫卫飞杨冰刚进来的墓穴走近。“盗墓团伙!”杨冰不禁向腰间一摸,没有枪,她目前的级别,若非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恶性案件,是不会给佩枪的。但是她没有枪,并不代表那几个盗墓的没有人枪支在手,贸然的拦住他们,会很危险。可她身为一个警察,又怎能眼见这种盗窃文物的犯罪行为就在面前发生。
杨冰一咬牙,便要冲过去,忽然被卫飞拉住,她回头一看,却听见陈枫似笑非笑的说道:“放心吧,警察同志,不会任由他们将这里的东西带出去的。”她心里在想什么,卫飞自然是知道,卫飞心里在想什么,却又是瞒不过陈枫的。
这时,电筒的光亮有两道射了进来,墓室中又亮了一些。三个人这才发现都还没仔细看一下这间墓室的环境。但见他们所站的地方,也就是河图门进来的不远处,是在墓穴比较靠边的一处,此刻借着那越来越近的电筒光亮,可以看到整座宽阔的墓穴之中,犹如菜市场一般,地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石刻或是陶瓷的雕像,一个接着一个,几乎会让人以为,这是把周边几个墓穴中的陪葬品,全给堆砌到了这座墓穴之中了。
那些雕像之中,有丈许高的石人,也盔甲在身的将军,有四灵之中的石龟猛虎仙鹤麒麟,也有陶瓷烧成的花瓶,还有香炉瓦罐,更有些看上去明显便是《山海经》中才有记载的奇兽异禽。雕像的体积,也是有的大如实物,有是小巧别致,有的夸张虚浮,有的沉稳如山,有的却缥缈轻灵,这座墓穴是左右走向的长方形,幸亏他们没有急着前行,否则密密麻麻的,还真没有一个插脚之处。
“找个地方先躲起来。”陈枫向着左边一指,横向的距离很长,相信那几个人进来,如果不是仔细搜索的话,是无法发现他们的。一瞥眼间,陈枫看见墙边处,有一块近两米高的大山石,石头的下面卧着一头青石雕成的水牛,四肢疏卧在地,头也搭在前腿之上,似是在睡眠之中。牛的雕像除了十分逼真,本来也无特别之处,但如果将后面的大山石连在一起的,就会使人不觉想到,什么样的布局会用到这样的设计。
三个人悄悄的移步过去,躲在了那只大青牛的后面,那青牛雕刻的也当真是下足了功夫,三个人在青牛的背后,看到平卧在地青牛那着力量和优美弧线的背部线条,都不禁从心中升起种厚重安全的感觉。
光线晃动中,有几个人已然走了进来,随即便听到声响传来,显然是这几个人正在搬动那些墓葬品。
“尽量挑瓷器和青铜的搬。”忽听得有人说道,“其他有破损的和太大的就不要了。高子,你他妈的抱个石猴子干什么?快扔了,旁边有个香炉,那样的才值钱。”
“可是……”那高子似乎是在犹豫着,“阴大师说过,那些东西最好不要动……”
“阴你妈个大师。那个人不人鬼不鬼东西的话也能信,那老小子,尽会装模做样的,你可别惹老大发火,连带着兄弟几个都不好过。”
接着便又是一阵“沙沙”的摩擦声和脚步声,那几个人也不知各自都抱什么东西出了墓穴。估计那几个人已在十米之外了,杨冰突然闪身在那些林立的雕刻中穿了出去,陈枫和卫飞也急忙跟上。他们两个对文物古玩之类毫不上心,但谁也不敢保证那几个盗墓的家伙,搬走的东西中就没有龙凤十八盘在内,而且有杨冰在,两个人当然不能让她涉险在前。
穿过那个被人打开的通道,另一边的墓穴更大更宽,竟仿佛是一个极大的洞穴似的。手电筒的光柱停在了前面,人影晃动,至少有七八个人围在一起,忙忙碌碌的,正在弯腰将搬来的墓葬品装进袋子里。
三个人不敢靠的太近,周围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掩护,一时间也想不到办法对付这些人,强行阻拦的话,这些人很有可能带有危险性的武器,胜算几乎没有。剩下的就只有跟踪他们,找到窝点,然后一网打尽。杨冰立刻选择了后者,龙凤十八盘什么的,放在这墓穴之中,想必不会自己跑出去,但转念间又想起,刚才那老大说,有两广道上的人,请来的两个人,也下到了墓葬内,想了想,杨冰决定和陈枫卫飞分头行事。
她轻轻碰了碰卫飞,指指自己,再指指那手电筒光亮处,又指指卫飞和陈枫,然后再指向黑暗中。卫飞知道她的意思,刚要摇头否决,忽然心头一颤,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倏忽间划过,紧接着脑子中便是“嗡”响起一声充满了霸气和暴唳的怒吼声。
卫飞赶紧看了看陈枫和杨冰,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听见这吼声,但陈枫斜着身子没有动,杨冰还在冲着他做手势。莫名的恐慌仿佛石头一样压在胸口,卫飞只觉得呼吸不畅,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是清晰,心跳加剧,终于卫飞感到实在忍受不住,非要大喊一声,才能释放些压力。
然而就在他还没叫出声时,就听得那群人中,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叫声中,只见光芒亮起,一只狮子模样的猛兽形体,漂浮在了手电筒发出的光柱上,那猛兽看似狮子,却是长着对翅膀,姿态威猛之极,顾盼间气势惊人。(注:文中九龙子的外形名称,为了情节发展,有的作者做了嫁接,请读者明鉴)
那七八个人便仿佛都吓傻了一般,一个个全都呆呆的仰头看着。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人惊醒过来,“妈呀!”又再一声尖叫中,便听见一阵乱响,七八个人不约而同的扔下手中的袋子,抱头便逃。只剩下一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却见他一只手里拿着个打火机,另一只手上托着个足球大小的香炉,香炉内一点火苗闪动。
“是九龙灯的狻猊灯!”陈枫急忙低声说道,“千万别乱动,狻猊虽然凶猛,但它只对阴灵魂魄才有兴趣,只要不先招它,它一般不会伤人的。”
狻猊在九龙子之中,是最为通灵的一个,因为它本体是与香炉连在一起的,本来凶猛如狮的凶性,竟在香火中慢慢的被消融,但也由此有了可通阴灵的奇功,只要它出来,这周围基本上就有历魂游走,所以狻猊是阳宅风水中的化煞镇。
果然那七八个人四散奔逃,狻猊在空中摇首摆尾,既没有去追赶逃跑的人,也没有攻击下面呆立不动的那人,酷似狮子的头转了转,忽然向着右前方飞了过去。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二十六、通阴官(下)
“快跟上去。”陈枫急忙追着跑了过去,杨冰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一种变故来,椒图狻猊!这九龙九凤十八盘里,真不知道还会再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但她也只有跟着追下去,被椒图吸进去的那一刹那的感觉,还深印在她的脑海中。
快步经过那手持着香炉之人的身边,陈枫顺手便将那香炉给拿在手里,脚步不停的向着那狻猊飞去的方向奔去。那人被陈枫拿走了香炉,却还是一动不动的,杨冰觉得奇怪,伸手在那人肩膀上拍了一下,还没说话,却见那人圆睁着双眼,不过眼神已经涣散,身子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跟在夏师父和杜言的身后,刚一踏过那通道,罗建阳便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仿佛是站在了海边的悬崖上一般,根本不象是在一座墓穴之中。罗建阳心中痛悔不己,这哪里是探穴盗墓,简直比下到九幽地狱还要令人煎熬,现在的他都宁愿怀抱着一具腐烂的古尸,也不愿这样一颗心总是高悬不下的吊在半空,担心随时会那不知名的怪物扑来。
这座墓穴好像非常的宽阔,足足走了约有十几分钟,竟然还是看不见任何东西。杜言拿了一大把的荧光棒捆在一起,强力手电筒也四处照射着,但光亮所及之处,却是上不见顶,左右前后也看不到墓壁,呼呼的风声中,三个人都有种身在无边的旷野之中的感觉。
“不要再走了!”夏师父忽然双手一拦,停住脚步。
罗建阳颤声问道:“怎……怎么了?”
杜言默默的拿出一支烟花棒来,点燃后一溜火花冲天而起,瞬间便冲入到了上空的黑暗之中,过了一会儿,才隐隐传来“砰”的一声响。他声音有些发涩的说道:“这里不是在墓穴之中了。”那支烟花也是他特制的,火药之力可直升到两百多米的高空之上,刚才的爆声,已经说明了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有多高了。
夏师父也是默然良久,才长叹一声,“咱们是入局了。”不知为何,他的语气中忽然满是一种沧桑和宿命感,“莫非真的因果注定,我夏氏一脉终究还是脱不开这龙凤十八盘……”
只见他缓缓的解下背包,伸手入内,一件件的往外掏着东西,蜡烛、封香、黄绸,最后拿出来的竟然是一个牌位。夏师父将黄绸铺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将牌位放在了黄绸上,点上蜡烛,燃香三柱,然后他双膝跪四,俯首三拜,肃声说道:“夏氏一门列祖列宗,通阴官任一百零八代夏至敬上……”
“通阴官”三个落入耳中,杜言不由得浑身大振。通阴官夏氏一门,便是风水之中最为神秘,也最为尊贵,但却独修阴宅风水的一脉。传闻中那个一人便为秦始皇陵布下全局的绝代高人,就是夏氏一门中人,黄金十二护卫、九龙九凤十八盘,以及整个秦始皇陵的布局,全是出自他一人之手,后得秦始皇亲口册封为“通阴官”。
但夏氏一门被称为通阴官是真正原因,却并非是来自秦始皇的册封,而是因为夏氏一门的弟子之中,都有一项特殊的能力,那就是通阴。风水龙脉之用,一是福泽子孙,一是安魂升仙,所以有通阴官之能,便能将墓主的阴宅布局,设计到完美之境。无论是后世子孙,还是墓主的魂灵,通阴官的布局都会为其一条条的将路铺设架就。因此风水中有云:“得通阴官一局,胜千年宝地”,便是指如果能有通阴官的阴宅布局设计,比找到一个千年的宝穴还要珍贵。杜言早就在猜测夏师父的师门,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来头,难怪他知道秦始皇陵和龙凤十八盘的那么多秘密,龙凤十八盘包括整个秦始皇陵都是他门中的布局设计。
此时夏师父口中已经是换成模糊不清的呢喃之声,阴森诡异的气息充斥在他的四周,而就在他身周丈许之处,忽然飕飕的竖起一道道的旋风来。股股的旋风犹如插秧扎篱笆一般,慢慢的将夏师父的身体围住,空气中隐隐的响起呼啸声,但见一条绿黄色长龙似的影子,扭曲盘旋着升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象是从天际边,传来了一声怒啸,声音从四面八方围绕而来,随即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杜言罗建阳只觉得脚下震动,身体摇晃,竟似要天翻地覆一般。
还没等杜言罗建阳反映过来,猛得光芒一闪,一头长着双翅,好像狮子一样的猛兽,直冲向了夏师父身上的旋风,只见那猛兽大嘴一吞,那条绿黄色的长龙,就被它吸进肚子里,随后那猛兽头一掏,尾巴一甩,“呼”的一声飞向前方迅速不见。
夏师父也已经站了起来,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他施术正到紧要关头,却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强行消散了似的。他看了看杜言和罗建阳的神色,又向四周看去,忽然也是一惊,只见三个人此刻就站在刚才进来的通道口,对面是一个宽阔的墓穴,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象,而他们还没有踏入炼化黄金棺柩后显出的通道里。
只不过,地上却多了一件东西。夏师父捡起来一看,却是件小巧的油灯,灯身是条颈长嘴大的异兽模样。螭吻!龙凤十八盘中的九龙灯螭吻灯,夏师父立刻便明白过来。
螭吻,九龙子之一,好吞,脾气发作之时,江河山川,都会被它一口吞下。螭吻的本体是屋脊上镇宅兽,因此它常常可以自己的体内,显示出空旷的幻景出来。刚才夏师父杜言和罗建阳,就是刚踏入通道,便进入到了螭吻灵体所化的幻境之中。龙凤十八盘本就是出自夏师父祖上之手,对这十八盘灯的习性是所知较深的,推想起来,自己施术时就该是九龙子中狻猊的灵体也被激活,狻猊也是通阴好阴之兽,它感应到了自己施展通阴术时的气息,寻过来吸食掉了自己聚集起来的阴灵。
夏师父苦笑着摇摇头,心头思绪起伏,百般难言,龙凤十八盘是当年夏氏一门祖先的杰作,但当夏氏一门刚刚被秦始皇册封为通阴官时,龙凤十八盘却被护送它的侍卫们潜携而走,秦始皇大怒之下,几乎使夏氏一门就此断迹绝传。而夏氏一门的那位先人,便被秦始皇关在陵墓之中,虽然又成功的改了布局设计,但却终于耗尽心力,做了秦始皇的陪葬。
从此夏氏一门便远遁山林,少有出世,但龙凤十八盘始终都是夏氏一门的心血之做,而且十八盘中还藏有一个秦始皇都不知道的秘密,但夏氏一门之中,是严禁门下弟子寻找龙凤十八盘的,据说是祖先遗训,龙凤十八盘克制夏氏一门的命局。刚才夏师父祭拜祖先灵位,就是存了最坏的打算,倘若没有狻猊的出现,他施展完通阴术后,也将会是命不长久。
正在浮想联翩之际,墓穴内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夏师父抬头一看,但见有三个人,前面是一个略胖的青年,后面是一男一女,三个身影如风,从夏师父杜言和罗建阳的身边跑过,那略胖一点的青年,还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快跑,快跑!”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二十七、十八盘局 (上)
夏师父一怔,杜言和罗建阳也是面面相觑,相对不知何解。墓葬群中,什么时候下来了这样三个年轻人?杜言作为中南第一高手,虽然只是下墓探穴,但也知此地向来有两广道与两楚道上的人在明争暗斗。龙凤十八盘的秘密,杜言是没有透露给请他的两广道上的人,而夏师父想来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杜言身为中南第一高手,他所出现的地方,自然会引起其他道上人的注意,因此如果有人暗中跟踪他们,下到墓葬中,也不足为奇。
奇怪是刚才那三个年轻人,看起来绝不象是道上的人,三个人虽然急匆匆的跑过,但惊而不惧,尤其是那两个小伙子,以夏师父通阴官的眼力修为,隐约察觉到,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灵气,即使前面有什么危险,似乎也不至于“快跑,快跑!”
身上闪烁着流光,那狻猊的速度极快,双翅张了几张,便只留给陈枫卫飞杨冰一点幻影,便不知了去向。陈枫手里却还拿着狻猊本体所在的那香炉的狻猊灯,想不通那狻猊的灵体,为什么不在灯身的控制下,自行飞去。似乎是灯不亮龙体不现,而现在香炉内的火苗已经熄灭,但那狻猊却自顾自的摆首弄姿的而去,直让陈枫郁闷之中,还有点好笑的感觉。
追着狻猊跑了一段,已经可以看出这一座墓穴,是一个圆形的洞穴状,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刚才紧追狻猊没有注意,此刻贴着圆弧形的墓壁,便能发现墓壁上被打开了数个通道口。这些通道口虽然一看就是利器所挖,或者干脆就是简单粗暴的撞击而成,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一道被打开的通道后面,都有一座墓穴。
逐一进去看了一看后,陈枫发觉这几间墓室都有着一些共同点,首先这几间墓室的规格大小统一,其次内中全都是空无一物,单以此而论,这几间墓室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然而它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却又好像另有各自的对应之处。
圆弧形的墓壁,已然分不清南北方位,前面又出现了三间墓室。杨冰加快了一步,卫飞和陈枫将她护在了两个人的中间,但杨冰却不喜欢这种感觉,抢先迈入墓室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子里。虽然是在街道派出所,这种血腥杨冰并不陌生。
不大的墓穴内躺着两具尸体,两具紧紧拥抱着,缩在墙壁一角的尸体。地面上两只手电筒仍然在发着光芒,没有伤痕,没有血迹,两具尸体彼此紧拥,象是要从对方身上,获取一点信心和力量似的。但空气中却偏偏都是那种热血尚未冷却是腥味。
杨冰站在墓道口默默的看了一会耳,死尸她见得多了,而且都比这两具要显得可怖,毕竟这两具尸体完整,头低着也没有惨白吓人的表情。可杨冰总是觉得鼻子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浓到想吐的感觉。
转到又一间墓室前,里面只有一具尸体,两腿弯曲,靠墙而立,手中的电筒仍然直对着墓穴口,跨间竟然还有点点的水滴下。充斥在空中的血腥,已经浓到让人无法呼吸,杨冰终于忍不住“哇”的吐了起来。
紧跟在杨冰的身后,卫飞感应不在她之下。除了血腥外,还有胸闷压抑,便好像是一个人面对着千军万马一般,无奈之中,偏偏有种情绪需要爆发。“啊……”卫飞仰天怒吼,再不长啸一声,他便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但就在他啸声未落之时,墓穴中遥遥的传来一声,似是一他相呼应的吼声来。陈枫脸色突变,杨冰和卫飞的感觉,他也有所感应,不过旗门中总有些神奇的心法在护着他的心脉。伸手捂着卫飞的嘴巴,但似乎还是晚了一步,如雷的吼叫声已经贴进身边。
淡淡的流光飞舞中,但见一条眼大如斗,犄角如叉,形如蜥蜴的异兽,似爬似飘的不知从何处现出身来。陈枫紧闭着嘴巴,像是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一手拉着卫飞,一手拉着杨冰,回身便跑。
他的确是真的不敢再发出丁点的声音来,因为那大眼长角利爪的,正也是九龙子之一的蒲牢,本来在九龙直中蒲牢是最没有杀伤性的,但蒲牢性喜吼叫,而且吼声如雷,递次增高,如果没有相应的和声,剩下的也只有死路一条。陈枫无暇解释的还有,蒲牢明显就是被卫飞的啸声所刺激,已经认定了他们,只要他们再发出一点声音,就不是蒲牢跟着他们那么简单了。
罗建阳看着夏师父收起他的黄绸牌位,装入背包中便向前走去,而那盏螭吻龙灯竟被他随手又扔在了地上。罗建阳张张嘴,没敢说话。杜言却忍不住问道:“夏师父,这盏螭吻龙灯……”
“还是把它留在这里吧!”夏师父神情复杂,“拿着恐怕也是无用了。”
杜言一怔,“可是……”却见夏师父的背影已经远去。虽然他此次出手的目的便是龙凤十八盘,但当得知夏师父通阴官的身份后,自然便以夏师父的举动为主了。毕竟龙凤十八盘就是夏师父的家传之物,不过至于为什么,夏师父不说,他也不好再问。
真正踏入这座墓穴中,虽然真的很宽阔,却没有了刚才那无边无际的感觉。不多时前方便有一个通道。刚入其中。夏师父和杜言同时皱眉,这座墓穴的空气中,到处都漂浮着血腥味。杜言抽动鼻子,闻着血腥味,很快便找到了四具尸体,依次的躺在墙根下,全都是不见伤痕血迹,仿佛是被什么生生吓死的。
杜言上前翻动一人的眼皮。夏师父叹了口气,“不用再看了,他们是死在了九龙子的狴犴手中。”狴犴又名宪章,外形似虎,性情疾恶如仇,刚正不阿,因此它的本体便是在官衙之上,再加上它正气凛然,后来便挂于牢狱之上,以伸张正义之气。
这几个人死于无伤之下,看他们的装束便是盗墓而来,遇上狴犴的话,在狴犴的气势压迫下,属于贼道的这几个人,承受不住狴犴的压力,自闭而亡。可是那空气中的血腥味又从何而来呢?不过杜言却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与夏师父罗建阳三个人,也是潜入到这墓穴之中的,行为与那死去的几个人,并无多大的差别,那么狴犴会不会也对他们……
便在这时,脑后风声急响,杜言急忙低头贴地一滚,眼角余光看见一条周身泛着黄光的猛虎从他的头顶跃过,直扑向了夏师父。一边的罗建阳身体摇摇晃晃的,忽然便僵在了那里。
“是狴犴,夏师父小心!”杜言大叫。只见那狴犴的身体,简直便如三只老虎那么大,从空中一跃而下,夏师父的身体相比之下,三四个似乎也塞不满它的嘴巴。
却家夏师父丝毫没有慌乱,他的身体忽然不可思议的一弯一伸,在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角度里,瞬间便到到了陛犴那庞大的身躯后面,就连杜言和罗建阳也被他莫名其妙的过了。不过夏师父却有些微微喘息,这一步仿若跨越空间的移动,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陛犴一扑不中,返首又再冲来,它的本体便在古时官府衙门的大堂之中,灵性里对于邪恶贪欲遗传的敏感。所以那一伙两楚道上的人,从陈枫卫飞杨冰三人藏身的墓穴中,向外搬运墓葬品的时候,便也把香炉状的陛犴灯给拿走,其中一人无意间点燃香炉,释放了陛犴的灵体,一伙人吓得慌不择路,四散分逃,却一一死在了陛犴之下。
本来杨冰看那几具死尸的时候,陛犴就不在不远处,但杨冰警察的身份,与保护墓葬品不被盗走的念头,却使得陛犴产生了亲近之感,转而便找上夏师父杜言和罗建阳三个人。
罗建阳早已吓得身体僵硬,身体古怪的扭曲着,活像是一具雕像。杜言的手中倒是捏着几张符纸,但龙凤十八盘陛犴灯的灵体,却并不同他以往所学,在古墓室中,见到灵怪之事可以使出的手段所能见效的,一时他也是手足无措,无法可施。
此时夏师父抬脚跨了过来,身体横隔在杜言罗建阳与陛犴之间,双臂成环,随着身子一转,立刻便将杜言和罗建阳带到了一侧,他自己却再一次直面陛犴的血盆大口。
“跟在我身后,绝不可偏离三尺之遥。”夏师父沉声喝道,斜身一踏,也不知怎的又险险从陛犴的扑击下躲了过去。他身形不停,左右摇晃,脚下仿佛在踩着一种玄妙之极的步法,侧身斜进,直步前行,明明前面空无一物,但夏师父的身体,却偏要转个圈子旋回过去。
杜言眼看着夏师父下一步便要撞向墓壁,但夏师父却去势不停,竟然略一转身,用肩膀在墓穴上撞了个通道出拉,似乎是夏师父早知那里暗藏乾坤。不过身后陛犴那逼人的气势容不得他多想,拉着几成木偶般的罗建阳,紧紧的跟在夏师父飘忽不定的身影。
身后的陛犴似乎暴躁起来,无声的怒啸自杜言的脑中响起,这是纯粹灵性上的感应,杜言的身形不由得一滞,那啸声其实只是响在他的意识中,但杜言已经浑身无力,无法再向前行。
忽然肩膀上传来一股大力,杜言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又向前冲去,他匆忙中只感到是夏师父在肩上拍了一掌,然后前冲的身体,便将要撞上前面的墓壁。前方并无去路,但是就在杜言无奈的一闭眼之际,那墓壁之上忽然显出了一个通道口,便如刚才夏师父那肩膀一撞一样,他和罗建阳已经到了另一个墓穴之中。
不等杜言罗建阳回过神来,夏师父的身体又在一种奇异的韵律中向前冲去,杜言和罗建阳跟在后面,只见夏师父仿如一条游鱼般,穿行在旋涡之中,却总能避开道道汹涌的暗流,那陛犴带着虎啸山林的气势,虽然凶猛无比,但它每一次扑上,都莫名其妙的落后了夏师父行进的轨迹后面。
看似前面无路,但又穿过了几座墓穴之后,杜言终于认出夏师父正在施展的,乃是又一种他只能在传说中听到的奇术“霞客游龙术”。这是当年徐霞客所创的寻龙辨穴法。《徐霞客游记》有记:“(徐霞客)行不从官道,但有名胜,辄迂回屈曲以寻之,先审势山脉如何来去,水脉如何分合,既得大势,然后一丘一壑,支搜节讨。等不必有径,荒榛密箐,无不穿也……途穷不忧,行误不悔,不避风雨,不惮虎狼,不计称期,不求伴侣,以性灵游,以躯命游。”
“霞客游龙术”便出自这段话中,徐霞客当年便是依照山势水脉而游,依此来寻找名胜古迹,且少有走眼,他常常可以在荒山密林之中穿行而过,找到隐蔽在群山幽谷之中的佳境,这正是徐霞客得以名留史册的秘密,世人皆知徐霞客的游记,为中国地理学所做出的功绩,却少有人知徐霞客所长的寻龙辨穴之术,也就是夏师父所使的“霞客游龙术”。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二十八、十八盘局(下)
杜言感叹中,夏师父又在前穿过了几座墓穴,“霞客游龙术”的秘要便是以性灵躯命为本,也就是紧随龙脉的走向,从中找出被布局掩盖住了的真正龙形。只不过通阴术在秦始皇时期被列为奇术,但此时看来,和卫飞的通灵也相差无几。如果是自己一身脱离陛犴的追击,是应该不成问题的,但身后还带着杜言和罗建阳,夏师父早已是力不从心了。
夏师父突得站住身形,“霞客游龙术”看样子是摆脱不了陛犴了,他面色变换了一下,忽然从背后拿出一块方形的印章来,迎着那狴犴当头砸下,口中大喝:“孽障,还不给我归体。”便听得“吧嗒”一声轻响,那状如猛虎下山的狴犴,化为一盏油灯落在了地上。
这一番变化,杜言眼中所见,和脑中所想还无法形成一致。夏师父咳了一声,扬起那块印章,只见四个篆字“通阴官印”刻在了上面。“这狴犴久居官衙,虽有正气,却沾染了官威,我这方印章乃是夏氏一门家传,秦始皇所御赐的通阴官印,有当年秦始皇之气,还是可以以官压官,将狴犴的灵体打回原形的。”说完,夏师父又咳了一声。
那蒲牢状如蜥蜴,也是爬行似的,陈枫卫飞杨冰一阵狂奔,居然将它甩在了身后,但是三个人不敢回头,只是闷头往前,见到墓口就进,也不知其间钻过了几座墓穴,中间便有夏师父杜言和罗建阳刚从螭吻的幻境出来的时刻。
跑着跑着,陈枫忽然停了下来,他终于察觉到了这墓穴之中发生的变化。那就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座有着龙凤十八盘的墓葬群,竟然是互相之间已经全部贯通,而按照陈枫之前的推论,他们是要在一间墓穴中破解其中的布局,找出隐藏的龙凤十八盘灯之一,然后再觅路通往下一个墓穴。
可是现在,墓穴之间仿佛已经四通八达,而且龙凤十八盘之中的九龙灯,更是似乎全部灵体幻化而出,这是为什么?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什么发动的全都是龙凤十八盘中的龙灯,却为何不见一盏凤灯出现?
陈枫心念电转,突然一个让他自己都禁不住浑身一抖的推论闪了出来。刚才那有死尸的几间根本不必要存在的墓穴,相对应的似乎正是他们遇到蒲牢,夏师父落入螭吻灯幻境的方向。也就是说,那几间墓穴所对之处,全都隐藏着一盏龙灯。但是陈枫并不敢肯定,因为他只看到了椒图狻猊还有蒲牢出现的方位,螭吻和狴犴他没有遇上。
不过尽管如此,陈枫还是觉得他已经抓住了,乱麻团中的一个线头,从头至尾只见龙灯出现,而龙灯相对的墓穴后面又有一间虚室,这种手法好像叫做虚凤引龙局。而且其中最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墓葬群中,种种匪夷所思的布局,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点像是个可以承载龙凤十八盘的,王侯将相的古墓群。
这是一个布局,一个以龙凤十八盘为引子的布局!至于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布下了这样一个局,陈枫一时还无法猜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都是这个局中被人利用的棋子,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在这个布局的算计之中,陈枫忽然觉得全身酸软无力,那是一种被人算计又无力的感觉。
血腥味又飘了过来,陈枫蓦地一醒,正好便看见一个豹子头龙身的怪物无声无息的,盘在杨冰的头顶。陈枫的脸色瞬间就惨白一片。睚眦!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他在该想到应该便是九龙子之中,最为好杀的睚眦了,睚眦的本体是在刀环剑口之下,是以嗜血如命,残暴好杀,凡是落在它眼中的生物,断无活命的可能。
但此刻不知为何,那豹子头龙身的睚眦,却无声的浮在杨冰的头上,没有发起攻击。陈枫不及细想,四下里一扫,三个人竟然又转到了那跟出盗墓人的通道口。
卫飞大口的喘着气,但是他的运气明显不如杨冰的好,无意中一抬头,睚眦便落入了眼中。卫飞立刻一口气憋住,勉强没有发出声音,可那睚眦却已经带着金刃的锐杀之气扑了下来。
陈枫猛得一拉卫飞,两个人跌进通道内,“扑通”一声撞翻了一片的雕刻,那睚眦无视下面脸色苍白的杨冰,“呼”的便冲进墓穴里。这时,卫飞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跳起来大声叫道:“胖子,快,去青牛那边。”但听得咣当声响,两个人用尽最后的一口气,翻身跃到了那石刻青牛的背后。
只听“哞”的一声,一道青气自那青石牛上发出,随即一种厚重醇和的气息笼罩在了陈枫和卫飞的身上。青气在石牛的上空,幻化成了一条青牛,低着头尾巴轻摇,似是正在山坡上悠闲的吃着草,但不知为何那豹头龙身的睚眦,却停住了身形,立在半空甚是犹豫的样子,竟然不敢再上前。那青牛见状,抬头“哞”的又叫了一声,睚眦的身体忽然抖了抖,跟着便缩小了几寸。
陈枫松了口气,“果然是牛眠地!激发出龙凤十八盘中龙灯的灵体,却又处处留有余地,这个布局究竟是为的什么?”
卫飞这才把刚才憋的那口气呼出来,他紧急时灵光一闪,脑中闪过那青牛的形象,却不知为什么这个青牛的雕像能克制住睚眦龙灯。
牛眠地与三鹤升空以及驴骑人等,都是风水奇局,《晋书?周光传》中记载:“陶侃少年时,家中贫困,他的父亲死了,正要安葬的时候,家中的一头牛忽然不见了。然后有一个老人告诉他,前面的山岗下有一头牛卧在那里,那里是一块极好的阴宅地,如果选择将亲人葬在那里,将来是可以位极人臣的,说完这个老人就不见了踪影。”这便是风水牛眠地以及后世风水之中,化煞镇风水牛的起因。
那睚眦的身体还在缩小着,渐渐的便和青牛的形体一致,它仿佛终于忍耐不住,呼的便向青牛冲了过去。那青牛仰天又是一声大叫,忽然浑身升腾起一片青气,将那睚眦包裹在了其中,只听那青气之中响起了一阵“滋滋”的声音,过不多时,“啪嗒”一声,一盏油灯自青气中掉落下来,正是那豹头龙身的睚眦龙灯。
睚眦、蒲牢等九龙灯的灵体幻化,都是借助了这整个后山之上的龙脉之气,而牛眠地却是这道玄武垂头局中,相对灵气厚重的一处,牛的性情温和忠厚,坚毅耐劳,在旧时的农家就是一家人的支梁柱,因此牛眠地和风水牛,无论阳宅还是阴宅,都是护宅镇煞的吉祥之物,和睚眦一样,同为龙脉之气所化,但睚眦在牛眠地中,便只能被牛性所解了。
这时,陈枫急忙站起身来,说道:“咱们快走,牛眠地虽然暂时镇住了睚眦,但牛的性情温和,压制不了睚眦多久的。”他话刚说完,果然只见地面上刚才掉落的,一柄短刀式样的睚眦已在轻轻颤动。
另一边上,夏师父不断的咳着,他慢慢的盘坐了地上,“杜先生,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咱们都被人设计了。想不到出自我夏氏一门的龙凤十八盘,竟也能被外人堪破其中的秘密,来布了这样的一个十八盘局。”
他又将那夏氏一门的牌位取出,“龙凤十八盘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可以增聚一方龙脉之气,也可以泻去一方龙脉之气,此时十八盘中的龙灯之灵都已发动,却独不见凤灯,便已说明,十八盘被人重新掌控炼制了,用九龙灯布成了这么一个十八盘局。”
嘴角边慢慢的溢出一丝鲜血,夏师父却恍如未觉,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这个十八盘局究竟是为何意,但此墓穴却绝对是人有意布之,而非是古人墓葬。十八盘是个诱饵,引诱我等入内,一一启动此间的布局,此时九龙灯应该至少还有一盏未曾灯灵启动,你们速速离去,墓穴之中的任何东西都不可在碰。否则恐怕就会最后引发这个十八盘局了。无论此人布此局是为何意,都不可如了他愿。”
杜言还想再说什么,夏师父轻轻摇了摇头,“我动用通阴官印,已然是必遭反噬,此乃我夏氏一门的宿命之归,快些离开,九龙灯中最为嗜杀的是睚眦,若是它发动起来,我已无力抵挡,你们好自为知。”然后他巍然一声长叹,“龙凤十八盘,虚凤牵真龙,好高的手段,好高的手段!”缓缓闭上双眼,再无声息。
杜言怔了会儿,躬身一礼,对夏师父这样一个古老门派的传人,他还是心存敬意的。“走!”字刚出口,金风又起,杜言一个后翻,立身之地上出现了一道裂痕,隐约只见罗建阳手正伸向,地上的那盏狴犴龙灯,他无暇再做理会罗建阳,身体腾空而起,窜入到一通道内。
陈枫卫飞杨冰拼命的向前跑着,无论他们如何在通道墓穴内穿行,身后那豹首龙身的睚眦始终紧最不舍。那牛眠地只能压制住灯灵片刻而已。
转来转去,逐渐的地势向下,前方忽然出现一条笔直的通道。刚跑了百米左右,那条通道忽然又折而向上,勉强再前进几十米后,正当一条岔道出现在三个人面前时,杨冰却终于体力透支,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卫飞大惊之下,便要回身去拉杨冰,却不料那睚眦竟然又略过了杨冰,扑向他和陈枫。陈枫忽然脑中一闪,大喝道:“杨冰,椒图龙灯。”那盏椒图龙灯陈枫本来是交给卫飞拿着的,却被杨冰接过,一直放在了身上。椒图性好闭,眼见两次睚眦都好像没有看到杨冰似的,陈枫立刻便想到,那是椒图的封闭之力护住了杨冰。
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杨冰拿出椒图龙灯了,她干脆横身一挡,拦住了睚眦。一阵光芒闪过之后,杨冰摔在地上滚了滚,却没有受伤。再看那睚眦,已经不见了,一道暗红色的光幕遮挡在通道内。虽然没有及时亮出椒图龙灯,但它却还是封挡住了睚眦的来路。
丝毫不敢停留,卫飞上前半拉半抱的拥着杨冰,三个跌跌撞撞的继续向前,过了那岔道后,前面十几步处,便有台阶往上,看样子应该是个出口了。卫飞回望了一眼那岔道,里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和九龙灯气息相同的波动,他松了口气,嘿嘿一笑,“咱们要不要去那岔道里再看看?”
杨冰伸手扭住他的耳朵便是一拉,卫飞一咧嘴,“开个玩笑,不过并不好笑。”
台阶尽头的出口被什么遮盖着,卫飞用力一撑,“咔嚓”一声,光线立刻透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卫飞探出头去,不禁楞了一下,这个出口处,竟然是在一间房内的大床的中间,他刚才撑开的便是床板。
杨冰和陈枫出来后,看着床板上裂开的一个洞,也是忍不住怔了怔。但见床头正对是张屏风,转过屏风便是个客厅的样子,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陈设简单,但却显得颇具大户人家的气势。
出了门,才可以看到,原来这是栋两层的小楼,再往外则是座假山走廊的花园,看布局好像竟是新开铺巷子中谁家的老宅。
不过三个人都没有心思细看,固然害怕那睚眦也跟着追了出来,也担心这宅子中有人看到他们,就太不好解释了。急忙蹑手蹑脚的,穿过花园然后是厅堂天井,拉开大门,头也不回的便出了院子,顺手关上门。这才敢长长出了口气。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二十九、风水之奈何桥黄泉路 (上)
站在大门口,天色异常的阴暗,仿佛随时会有倾盆大雨浇头而下,三个人身上的手机手表都失去了效用,不知道究竟在那龙凤十八盘的古墓群中呆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此刻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杨冰,这时惊魂未定,体力透支。卫飞将她搂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肩膀,想起那九龙九凤十八盘来,心有余悸中,又觉得惋惜,“胖子,你们旗门之中,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收回灯盏上的灵气,就这么便费了秦始皇陵的护陵之宝,而且还是一套十八盏,想想都心疼,这可全都是国宝级别的啊!”
陈枫摇摇头,他也是心力交悴,疲惫不堪,“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有这个心思。这种化灵成形的方法,主要还是利用了玄武垂头局的龙脉之气,除非是当时能聚齐玄武之灵,不过那玄武之灵早已被九龙灯吸纳了个七七八八,有心也是无力,现在是更不可能复原了……”说到玄武垂头局,他的心头微微一动,好像有一个什么极其重要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着,可就是抓不住头绪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得门板声响,对面一户人家的大门从内打开,有人低着头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抬头间这人惊呼出声,“啊!是你们!太好了,太好了,是不是我女儿小洁,你们想到救她的办法了?”这人竟然就是那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小洁的母亲刘晓红。
陈枫和卫飞心中忽然都升起怪异莫名的感觉来,刚才从后院中那卧室床下的通道里爬出来的时候,已经知道这可能是在新开铺巷子里的,谁家的宅子中,但由于逃出那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葬群,心神全都是一松之下,又念着要远离那床底的通道越远越好,出了大门后更只是顾着喘气庆幸,竟然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出来的这个宅子,便就是刘晓红家正对门,门前挖了个半米宽水沟的那户宅院。
联想到第一次来时,卫飞在这里通灵中看到的幻象,以及这宅院后院卧室内床下,直通九龙九凤十八盘的通道,这绝对不是巧合,里面肯定存在着一条可以将之串联起来的线索。
看到陈枫沉默不语,刘晓红目光中的热切之情,逐渐的暗淡下来,“是不是小洁她……已经很麻烦你们了,这是小洁她的命,她的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眶中流出泪水,却还是不死心的盯着陈枫。
陈枫尴尬的避开她的目光,不敢和她对视,心中措词,眼睛游离到了刘晓红家的大门上,门板中心黄铜打造的一对龙头口衔圆环的门环,落入到了他的眼中。是椒图,九龙子之一的椒图!
陈枫顿时眼前一亮,想起在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葬之中,杨冰被墙上的镜子中,对面墙壁上,椒图的镜像给吸引,魂魄失守的情景,而现在那盏椒图龙灯,还在卫飞的身上。他记得小洁的房间内,正对着床的墙上,似乎也有着一面大的穿衣镜。陈枫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瞬间便明白了那小女孩小洁的真正病因。
“刘太太,我们是想到了救您女儿的方法了。”陈枫认真的迎上了刘晓红的眼睛,“相信我,这次一定可以让她恢复正常的。”
“真……真……的?”刘晓红激动的语无伦次,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紧拉着陈枫不放,生怕这又是一个梦,松开手便无情的醒了过来。
“卫飞,陈枫。”杨冰忽然在背后叫住了两人,“我需要回所里一趟,有些工作上的事……”虽然经历了九龙九凤十八盘的惊奇,她还是想留下来,再看看陈枫卫飞还能带给她什么更大的惊奇,但龙凤十八盘墓葬的事,她还是要回去汇报一下的,是真的有盗墓者,但古墓群却并不是专家推断的那样,是那种文物历史和考古意义上的墓葬群。这里面另有着复杂诡异的缘由。
卫飞点了点头,“记得早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杨冰额首,转身走了。
进入到刘晓红的院子里,陈枫觉得似乎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转了几个圈子,东张西望了一番,也没有发现到底有何不同之处来。他不敢细看,害怕刘晓红又因此担心起来,这个可怜的女人,恐怕是已经经不起任何一点的刺激了。
看看卫飞的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九龙九凤十八盘墓葬中,并没有耗去他多少的灵气,陈枫放下心来,知道卫飞还可以应付。来到小洁的房间后,陈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正对着床的墙上的那面大镜子,要卫飞留心。
但卫飞却没有注意到。对小洁,卫飞有过两次通灵的经验,所以当他刚一站定,便轻车熟路的进入到了通灵当中。慢慢的仔细的回忆着,上两次产生的感应,卫飞很快找到了那个祥静无比,但同样黑暗无比的空间。
卫飞小心的试探着动了一下,这一次那丝网般的无形阻力却小了很多,他又动了一下,阻力并没有什么大的反映,重复了几次,卫飞渐渐的摸到了一些规律来。他静等了一会儿,忽然侧身一冲,“哗”的眼前大亮,只见不大的空间内密密麻麻挤塞着许多奇怪的景象。几只小鸟和小兔子,白胡子的圣诞老头,穿着新衣服的小朋友,左上方竟然还一个黑色的太阳,只是这些东西全都似是而非,仿佛捏出来的模型被人挤压的变形了一样。
床上的小洁忽然呻吟一声,模糊不清的叫了声“妈妈”,刘晓红扑了过去,陈枫发惊,“千万别乱动。”刘晓红发疯似的挣开他,抱住小洁,“小洁小洁,你醒醒……”
正在被眼前这些扭曲景象吸引心神的卫飞,突然眼前又是一暗,还没来得及反映,一股庞大的暗流“哄”的冲来,巨大的力量震的他本体都摇晃不稳。
已经睁开眼的卫飞,正好瞄向挂在墙上的那面大镜子,但在他的意识中,他的身体被那股力量撞的已经飞了起来,眼看就要撞到镜子上。
“哎呀,撞上了。”卫飞叹息一声,刚闭上眼,脑子里又是灵光一闪,九龙九凤十八盘墓葬中,杨冰被椒图摄去魂魄时的景象,一闪而过后,只见小洁怯怯弱小的身子正缩在镜子中央,“原来你也是困在了这里!”随着卫飞的大叫,那面镜子忽然“哗啦”破裂开来。
“怎么会是这样呢?”站在院子里,卫飞有些闷闷的。刚才镜子一破碎,小洁就醒过来了。谁也想不到,令她昏迷的真正原因,既不是这里的风水布局,也不什么邪煞之气,而是她自己,一个小小的8岁女孩。在她的幼小心灵中,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快乐,伴随着她成长的是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和打闹,那个黑暗的空间,根本就是她自己营造出来的一个,她自己觉得最为安全宁静的地方,其实也是她内心所渴望的。
“可是为什么她的魂魄也会困在镜子里呢?”卫飞脸色略显苍白,刚刚的通灵耗去了他不少的精神。小洁的情况明显与杨冰不同,在九龙九凤十八盘墓葬群中,椒图是画在镜子上的一个布局,迷惑人找不到真正椒图的龙气所藏之处。
陈枫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过度激动的刘晓红和刚刚醒转尚还虚弱的小洁都沉沉睡去,说道:“镜子在法术里是用来照妖收魔的,小洁可能是长期对着镜子幻想有个快乐的世界,久而久之,就慢慢揉入其中。她并不是魂魄困在其中,而是自己甘愿藏在其中的。”
感叹着摇摇头,卫飞便觉得对灵异之事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之前无论柳灵郎、血愿,有陈枫的解释和保护,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只是如隔岸观花般,刚刚九龙灯灵气幻形的经历,和这次小洁的魂魄自藏,却让他完整的有了次感受,虽然精神有点萎靡不振,但已使他真正的产生了兴趣。
两个人悄悄的走出院门,刚步入巷中,一看见那条挖宽的水沟,卫飞还没有完全退出通灵状态下的脑子里幻景又起……
灰蒙蒙的底色衬托中,眼前仍是一片汪洋,波澜不起,犹如死水一潭。依然在要过去的念头驱使下,卫飞四处寻找着渡口。幸好他这次保持了与小洁通灵时的感觉,意识一半在幻境里,一半清醒,还知道自己目前是在莫名的外力刺激下引发而开始通灵。
一边提醒着自己不能轻易的接近水流,一边在无法控制的想跨过对岸。正在进退两难,灰蒙蒙的空间里,灰蒙蒙的河上忽然间多了一道半弯的石拱桥,石桥看起来精巧细致,好似江南小镇里的布置,但却怪异的将两岸连接起来。卫飞大喜,踏步就要过去,忽然手臂一紧……
看到卫飞一出刘晓红家的院门就呆立不动,陈枫立刻觉得不对,刚要伸手拉他一把,忽然卫飞一甩手,“为什么拉我?”
陈枫手停在半空,“我还没有拉住你。”
忽然卫飞“咦”了一声,“你……”停了停又说,“为什么?”
陈枫更加奇怪,“什么为什么?”
“去你妈的,老子对你没什么好感。”卫飞破口大骂,“放开我,不然我不客气了……”说着抬腿踢向陈枫。
陈枫后退一步,刚要说话,卫飞忽然睁开眼,“他妈的胖子,为什么不帮忙拉住这个神经病?”
陈枫隐隐猜到卫飞又进入到通灵状态,看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你在和谁说话?”
“不就是那个坐奔驰的公子哥……”拍拍头,卫飞清醒过来,嘿嘿笑了声,“怎么你看不见啊?”
陈枫也一笑,“在我想看见和他愿意的情况下,还是可以的。”
“又来这套,什么你想他愿意的。”刚才意欲过河的他,初见石桥就要过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拉住他的竟然是巷子口街心花园里,几乎撞到刘晓红的那辆奔驰车上下来的一身冷傲的常立。
“是他?”陈枫大为惊奇,“这怎么可能,他人不是还在吗?”不由得被勾起了兴趣。他从小在父亲的督迫下接受旗门的一切,之所以还能坚持下来,就是被这些神秘默测的事吸引,因此虽然有十几年的修炼,但几乎都把心思花在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的术法上了,这几天的经历再加上卫飞居然在通灵的时候看见了常立,他也逐渐的找了些修道中人的感觉。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三十、风水之奈何桥黄泉路 (下)
在通灵的状态下看到正常人,一般来说除了象小洁那样的特殊情况,就是这个人修炼的层次极高,人过处,法力自然而然的无形中改变了周围,灵气充盈灵界,是有了果位的。但那个常立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有钱少爷,不可能本人还存活于世的时候,在灵界留有痕迹,况且,先前在街心花园看见他的时候,虽然常立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之气,但那只是性格上的外在表现,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习惯性的皱起眉头,陈枫脑子里快速的将有关的典籍过了一遍,仍然没有什么相关的资料,“好奇怪,竟然有这样的情况出现,问问他本人具体的情况,算了,还是我自己来。”
卫飞在旁边扭扭身子,“知道了,能帮你我们一定帮,不要这样拉着我,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啊,别人看不见你。”
“走。”一拉卫飞,陈枫对着他身边也说了句,“你也来。”转身又回到刘晓红家的客厅里。
卫飞奇怪的看着陈枫从厅堂正中供着的观音像前拿过一支蜡烛点上,然后又在香炉里捏了点香灰,随手一洒,烛光猛的暴涨,竟然发出紫色的光来,常立的身影也随后肉眼可见,朦胧的立在紫色的光芒中。
见卫飞一脸诧异,陈枫满意的点点头,他其实和卫飞一样,处在自我张扬的年轻时代,只不过长期的静坐磨练使他看起来更加沉稳些。
“不懂是吧?”陈枫略显自得的说,“这也是灵力阶段的古佛清灯通灵大法,佛家燃灯门的秘法……”
“妈的,什么时候你也亮一下旗门的秘法……”卫飞不服的说。
“旗门的秘法就是天下之秘皆在旗门。”
烛光摇动,常立紫色的影子也跟着晃起来,飘飘的如烟似雾,但奇怪的是看上去并不诡异,在紫色的光芒映照下,还有种祥和之意,只是常立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好象随时都会散去。
卫飞担心的问道:“他这样会不会……”
陈枫自信的一笑,“只要在蜡烛不灭,我们就能和他正常的沟通,用不着你耗费精神通灵。”
卫飞的脸色是又苍白了些,通灵非常的耗费精神,这种精神还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精神,而是超越了医学概念上的东西。疑惑的看看时隐时现的“常立”,“这……怎么正常沟通?”
陈枫拉了把椅子舒服的坐下,“常公子,说说吧怎么回事?”
卫飞这时分不清是脑子里爱是耳朵里响起一个声音,又仿佛这声音是忽然从心里冒出一样,“两位初进新开铺,我便有所察觉,果然是身怀异能,实在是深感欣慰。”
“怎么转性了?”说着卫飞也坐了下来。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常立的影子也慢慢清晰,烛光里表情已可辨认。而刘晓红和她的女儿都还在沉睡中,当然其中陈枫也暗暗动了手脚。
常立叹息,“两位有所不知,你们看到的常立并非真的常立。唉,我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几次通灵后,卫飞对灵法之界已经有所感悟,一方面陈枫所学实在太杂,另一方面通灵后的灵性也在不断慢慢激发,有很多事都会在灵机一动下自然领悟。这种灵性积累到了一定阶段,就会转化成动念而知因果的慧力,至此离顿悟之日已不远。
“那个你不是你,这叫什么?魂魄分离吗?”卫飞问陈枫。陈枫摇摇头,皱眉不语。
常立的声音又再响起,“先生所说魂魄分离,大约就是指精神分裂吧?我略有所知,精神分裂或者又可叫做人格分裂,那是在强大精神压力下产生的心理幻想而至。两位对我家世应该有所了解,常家在此地虽然尚不敢称霸,但还有些地位。我自衣食无忧,前程更无需虑,一切均顺帆而行,心理亦无反常之处。”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并无狂傲的感觉,很是吻合他儒雅的外表,果然与奔驰车上下来的那个常立判若两人。
卫飞对他的感觉一时还无法改变过来,“这么说,你还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
常立微笑,“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看着另外一个自己很怪异,但这多日过去,我一直在想何为精神魂魄,生命的奥秘何止奇妙……”
陈枫忽然问他,“一开始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半年前。”常立的举止仍然自如潇洒,“有天父亲对我提及想把常富集团交任于我,其实我更乐于读书取乐,父亲虽然年已六旬,但这个决定也很突然,情理中我无法推脱,那天与父亲喝了些酒,不觉睡去,醒来后忽然发现不知为何竟然身在这新开铺巷中。”
常立边想边说,“我祖居于此,醒来后没有多想,回了常富,当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我竟然看见了另外一个我。初时我还以为自己宿醉未醒,可理智告诉我有些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比如自始至终都好象没人能看见我一样。震惊过后,我开始冷静下来,只是事情明显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外。
另外一个我,性情孤傲冷绝,独断专行,我担心父亲辛苦一生创下的基业会毁在他手里。但我无法与人沟通,而且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被一种莫名的因力所吸,来到这里,竟再也无法迈出巷子,这院子前总有条无法度过的河流,我日夜徘徊,今天终于得见两位异人,望可解我困境。”
“胖子,这是怎么回事?”卫飞问。
陈枫在想着一个问题。魂魄离身要么是有物感召,法术里有很多这样利用符法咒术的招魂、移魂术,在就是邪灵入体,强行占躯。无论哪种方法都有明显的外在征兆,被移魂的会昏迷不醒,有邪灵附体的,则是完全的换了一个人,魔阴之气缠身。
常立的情况有点类似邪灵上身,但先前在街心花园与他照面时,陈枫却没看出哪里不对,附体之人阴气极重,绝无可能如此正常,而且按理说邪灵既能上身,那被上身之人必定魂魄受压制,哪里还能像常立这样四处游荡。
但若说是什么感召,从而来到这条新开铺的巷子,但为何却又进不去出不来的,在这条巷子里无法脱离,显然也不在情理之中。见陈枫眉头越皱越紧,卫飞试探着说,“是不是常家老宅里的风水布局里,克制阴灵魂魄不能入内?”
陈枫摇摇头,“阳宅风水里一般是有家神所护,但常立是他常家中人,对后辈子孙只会有庇护,而且门前这条水沟看样子是新挖的,问题是在这里了。”
“不错。”常立接口说,“这条水沟我远望无异,但若一旦近前,就会化成一条河流,有时看去毫无边际,有时却仿佛尺寸之间,可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度过,阴气森森的。”
卫飞忽然想起刚才看见的景象,“不对啊,刚才我明明看见河上忽然多了架石桥,正要过去的时候,被你拉住了,难道你看不见吗?”
“看见了,但我在这里被阻了半年之久,忽然看见有人如我一样出现在这片莫名的空间里,本能的就想拉住一叙,这巷子里虽有人出入经过,可离我却是两个时间,这种感觉也许你无法理解。”
“谁说我不知道?”卫飞忍不住反驳,“我不是进去了吗?要不然你怎么能拉住我。”
“什么?石桥?”陈枫腾的站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烛火被带的摇晃起来,常立的影子也跟着飘飘欲散。
卫飞吓了一跳,“不是被这小子拉住,就没拉得计,怎么了?”
“这是奈何桥黄泉路,真的有人能摆出这种阵法来。”陈枫沉声说,“幸好你没走过去,否则就再也难以回头。”
“有这么严重?”卫飞问,“奈何桥黄泉路是什么?怎么听起来像是到了阴间似的。”
陈枫郑重的说:“你看到那条河便是黄泉路,单摆这个阵,是为了困住阴灵,使之无法得以超度重生,搭上石桥就是完整的黄泉路奈何桥阵法,是种非常阴毒厉害的法术,奈何桥黄泉路本就是阴间的入口,要知道摆下这个阵法的人也会折寿的,真不知道你怎样竟然得罪了这样的高手。”
常立听的张大了嘴,“我?似乎不大可能。”作为常大富唯一的子嗣,他的确便如笼中的鸟儿一样,从小就被百般呵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几乎是在常家势力范围之内封闭式的成长,这样殷厚的条件,就算会招人嫉妒,也不至于结下这等仇恨。
“不是你,就是冲你家人去的。”陈枫说,“只是不知道他先摆下这黄泉路阻你入内,为何现在又搭上奈何桥引你呢?”
卫飞心中一动,“大概是他需要段时间来在里面做些布置,现在布置好了,就等他进去了。”
这句话刚出口,卫飞和陈枫突然间同时站起身来,两个人都是一脸极度震惊的样子。他们一直都被常立的叙述吸引,苦思常立此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不觉忘记了,形成那黄泉路奈何桥阵法的关键,就是那条挖了半木多宽的水沟,而水沟后就是常立家的祖宅……
刚刚他们还从那可能就是从前,常立父母卧室的床下的一个通道里,逃离出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葬。现在陈枫终于可以抓住先前,那总是盘旋在脑海的一点念头了,常家的祖宅前被人设下了奈何桥黄泉路的大阵,而在常家的堂屋卧室的床下,还有着一条与龙凤十八盘墓葬群相连的通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针对常家进行的布局。
唯一一点让陈枫还想不通的是,目前常立变成这样非魂非魄的灵体,虽然暂时还不知是什么术法,但总是在奈何桥黄泉路之中的,那为什么还有再布一个龙凤十八盘的局呢,常立祖宅正屋下的那个通道,要说和整个布局无关,这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陈枫和卫飞的骤然反映,倒是先吓了常立一跳,“两位先生怎么了?”
陈枫心中又混乱起来,隐隐的还是觉得没有抓住整件事中的重点,只好暂时接过刚才卫飞的话题,“看来后面还有更厉害的报复……”忽然又摇摇头,“可是仍然不知道你魂魄既出,为何肉身无恙,这又是什么术法呢?”
常立焦急起来,“难道是父亲做了什么?这也不会啊,父亲虽然不能说是乐善好施,但也是一生谨慎清白,怎么会惹下如此仇恨,恳求两位一定要援手相助。”
卫飞伸手欲拍拍他肩膀,看看他飘飘的,又收回手,“别急,这会你不想他帮忙都不行了,找不出原因他根本就睡不着觉。”
陈枫笑了笑,继续思索。卫飞却不耐烦的一拉他,“在这想有什么用,干脆咱们再进那院子里看看。”他内心里始终对爬出床下的通道前,看到的那个密室感到好奇。半天过去了,在十八盘墓葬中的惶恐渐渐退去,探猎之心便又占了上风。
“也对,那就再进去看看。”陈枫想了想,隐隐的竟然不知为何,也升起一股冲动来,站起来就走。
“那我呢,我进不去啊!”常立急忙大叫。
陈枫想了想,“我们带你进去应该没问题,我再给你加持点……”边说边从桌子上观音像前的香炉里,抓了把香灰,又再洒在常立身上。吹了蜡烛,常立的影子仍然可见,只是散发着清色的光芒,看起来非常诡异,等走出房间,在月色下又变的如透明般。
卫飞啧啧有声,围着他转了一圈,“哎,胖子你说,刚才在屋里对着那个观音的像,他怎么没反映啊,不是说鬼都怕的吗?”
“鬼?”陈枫哈哈大笑,“他还没死呢,随便摆个神位就有灵力了啊?那需要开光了的,或者至少有个几十年香火的。”
说着打开刘晓红家的院门,两个人一道魂魄,齐齐楞在当场。
只见对面一条长河横贯,似死水无声,但却可清晰的看见血红色的水波缓缓流动,周围的宅院全都消失不见,整个空间都是灰蒙蒙的,四下里一片寂静。
卫飞小声的说,“黄泉路!你也看见了,胖子?”
陈枫脸色骤变,失声叫道,“坏了!”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三十一、风水之梦魇 (上)
心里一紧,仿佛被人用力拉动一样,撞的胸腔似乎都发出砰砰声,刚刚走出来身后毫厘之间的刘晓红家,也忽然消失不见。
此时他和卫飞以及常立,已经置身于一个完整的无边无际灰暗阴森的空间里,甚至他闭上眼,周围的一切仍然以图象的方式显现在他脑海里。四面八方全是种让人压抑的暗青,辩不得东西南北,除了眼前这条流淌着血色物质的河,还有河上横跨的石桥,再无他物。
“不要乱动。”轻声喝住卫飞常立,陈枫小心的看了看三个人站的位置,伸出左手,拇指不断的在其他四指上掐算,终于松了口气,“还好,我们三个人都在同一宫里。”
“怎么回事?好象不是在通灵。”卫飞仍然不敢乱动。
陈枫苦笑一声,“我都在这了,当然不是通灵。不过暂时还不会有事。妈的,一不小心,这次真的进了局子了。这并不是个简单的奈何桥黄泉路的风水阵,我们遇上了真正的高手,没想到这个阵里竟有着奇门遁甲的布局。”
常富大厦顶楼的豪华套间外,忽然响起砰砰的敲门声。“进来。”常立头也不抬。侯在门外保镖似的大汉推门而进。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开灯,惟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的常立眼中似有精光闪动。
大汉好象早已习惯了一样,恭敬的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子上,“常先生,都办好了。”
常立拿起文件夹,“袁华文呢?”
“在下面客厅呢,说是有点晚了,如果常先生没有其他事,就不上来打扰了。”
常立冷哼一声,“这个老滑头,叫他上来。”
“常董这个时候还在工作,真让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惭愧。”袁华文呵呵笑着,他的人如同他姓名里的前两个字一样,看起来很是圆滑。
常立的面前亮了盏台灯,不过却好象警察局审讯室,灯罩向外,乳黄色的灯光洒在袁华文油亮半秃的脑门上,他自己则隐在桌子后的暗处。
掂了掂手里的文件,常立冷冰冰的说,“一个晚上就办了下来,你做事的效率的确很快。”袁华文胖胖的身子欠了欠,“是常董有魄力,能出这样的大手笔,3000万谁都会动心的……”
常立漫不经心的打断他,“3000万?就算他敢要,你舍得给吗?那是块什么地,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袁华文依然笑呵呵的,“需要打点的地方太多了,工商、城建……”
常立眼中忽然精光一闪,袁华文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却神色不变,慢悠悠的起身告辞,“常董,下面做事不容易啊,常董该是能体谅到的。太晚了,常董您早点休息。”
常立看着他,突然便将手中的文件摔了出去,“哗啦”声中,几页纸飘散着落在地上。袁华文弯腰捡起,又分页装好,放在了桌子上,微一点头,“常董,我就先告退了。”轻轻拉开门,走出了这间只有豪华但却毫无生气的常富大厦顶楼。
电梯在一楼挺下,袁华文快步回到自己的车上,才算是松了口气,点根烟,打开车窗,忽然觉得背后上一阵发凉,忍不住便打了个寒战,内衣上竟已被冷汗湿透。他的心中远不如表明上来的平静。在常富集团他也是元老了,素来办事老练圆滑,人缘极好,做人是八面玲珑,公司里很多重大的项目,都是他亲自出面完成的。
但刚刚面对着常立的时候,不知道为何,袁华文总是有种错觉,似乎那豪华阔气到了极点的套房,便像是座坟墓一般,而常立的身上,更竟然是毫无生机,充斥着一种阴森诡异的气息,使他从心底升出股惧怕来。
车子缓缓的驶出常富集团的停车场,拐入街道后逐渐加速。天空中的云层又厚又低,仿佛伸手可及似的。空气潮湿阴闷,压抑的人都不禁呼吸沉重起来,一场强降雨即将来临。居住在这个城市的人们,脚步匆忙的在赶着时间,大街上的人流车辆,越来越少,宽阔的街面上,一眼望去,竟然有种幽深的感觉。
车子穿过大学城广场的时候,袁华文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靠边停了下来,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大富哥,是我老袁……对,就是常立,我看是谁说他都不会听的了,我记得你说过……我知道了,大富哥。”放下电话,袁华文靠在车椅背上,叹了口气,心头纷乱。
几乎与此同时,半山腰的一栋别墅里,常大富挂断袁华文的电话,也是无声的叹了口气,心里塞满了疲惫无力的感觉。40余年的打拼创下了今日的常富集团,几乎垄断了本地所有的旅游行业,可是昨天还豪气干云的他,一夜间就老态龙钟。
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天际闪过的电光,清明刚刚过,今年的春雷似乎来的很早。常大富忽然想起了幼年时的一些光景,小时候母亲常常告诉他,自己出生之日有高人临门,常家在此百余年非富即贵,得高人在风水上有所布置,大富啊,常家的延续都在你身上了。
风水!常大富忽然觉得口中干涩,一生不抽烟不喝酒,可这身体……感叹着摇摇头,常大富收回思绪,母亲临终前再三的叮嘱,后山顶下面是常家的风水命脉,常家往后的兴衰全在那里,万万不可忘记。
风水风水……常大富并不是很相信这些玄学之说,常富集团之所以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全是他提前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城市里丰富的历史资源。不过母亲的话的确是影响着他。常富集团进入房地产后,后山顶上的那块地,一直都没有在他的开发计划内。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的事业是转交给儿子的,但他不知道常立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样子,莫非真是那冥冥之中无形的风水之术,在对常立做出惩罚?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目前临终前,用微弱但是却很坚定的语气,说的那句话。
一道电光长长的划过天际,在云层中显得异常的狰狞可怖,下方新开铺巷子落入到他的眼帘,那里的老宅子似乎母亲说过,也是经过高人指点布局的。常大富呆立了一会儿,随手拿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轻轻的走下楼,没有惊动保姆,慢慢的走向了他幼时生活的新开铺巷子。
“如果是单纯的奈何桥黄泉路阵法,又或者是奇门遁甲的某一局,破起来都不难。”陈枫说道,“但两者一旦结合就麻烦了。奇门遁甲号称有一千零八十个局,是以二十四节气为基础起天地人三盘,如果没有风水入局,八门九星还可以找出关键所在,可是现在鬼才知道我们是在哪一局里。”
“什么八门九星,太夸张了吧,一千零八十个局。”卫飞问道。
陈枫说道:“奇门遁甲玩的就是时间空间的变幻,哪怕只是分秒之间,时空对立的关系都会是另外一种模型。一千零八十个局是可以归成阴阳各九局,可那也是十八个局啊,况且,十八个局又有变化……”
影子般常立的身体正在悄悄的发生变化,渐渐的由透明状恢复成常人的模样,“那陈先生的意思是?”
陈枫苦笑,说道:“就算找出局面,也不能随便破局,外面还有个不可测知的风水阵法,一步走错,后果难以想象。”
卫飞却对他说的奇门遁甲极有兴趣,“那如果我们只是在奇门遁甲的某一局里,该如何出局?”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三十二、风水之梦魇(下)
陈枫想了想,说道:“奇门遁甲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其中分阴遁阳遁各九局,就是传说中的张良十八局,所谓的局是为天地人三盘,天盘九星,人盘八门,地盘九宫,无论怎么变化,只需找出九星八门九宫之间的对应关系,就可以出局。”
卫飞又问道,“那我们何不权做是在奇门阴阳十八局里,先尝试一下看看是否能出去?”
陈枫摇摇头,说道:“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奇门遁甲的局一般是两种效果,一是利用人大脑与眼睛之间的神经关联使人产生幻觉,如果是高手,就能计算出时间空间转换的缝隙,使人步入奇门营造的时空里。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能只是神经感觉上的幻觉,也可能是真正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里。”
“妈的,没听懂,这么复杂。”看看奈何桥黄泉路,卫飞问陈枫,“那我们怎么办?这桥过还是不过?”
“奈何桥黄泉路过后就是阴间,你说这桥过是不过?”陈枫叹口气说道。
卫飞说道:“不是你说的吗,现在的情况也可能是幻觉,再说了,这里死气沉沉的本来就像是在阴间。”
常立的身体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他用一种特别的存在方式在这个奇异的环境中过了半年,心理上的冲击反而比陈枫卫飞还要小些,他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对我来说,似乎过与不过都无法改变自己的状况……”
卫飞看了他一眼,忽然诧异起来,“你……”
陈枫也注意到了常立的变化,刚刚说出“奇怪”两个字,心中一动,原来是这样!不管常立是如何的肉身如常,魂魄外移,总之眼前的常立的确是道魂魄,人的魂魄是种阴性的物质,如同电波般,肉眼不可见,所谓的见鬼,实际上就和收音机调频一样,恰好调整到了相应的波段。简言之,魂魄在正常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如常人一般显现,即使刚才陈枫用了燃灯门的古佛清灯通灵大法,也只能使常立若隐若现的呈影子状。
现在常立的变化,只能说明一件事,目前他们三个所立身的地方,应该不是幻觉,而是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
“妈的,太夸张了吧!”基本上已经一只脚踏入门中,先后经历过柳灵郎、血愿、通灵与龙凤十八盘的卫飞,仍然无法接受,“难不成真的是在阴世间?”
陈枫掐指运算了一下,“反正不是幻觉。”身后本来也是遥无边际的空间里,隐约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城门,阵阵阴风中有人影荒动。陈枫说道:“我们只顾着眼前的奈何桥黄泉路,却没想到其实我们是在另一端,嘿!果然是高手,竟然布下这样一个正反虚幻的阵法,这桥的那边就是阵法的关键。”
再次确认了一下方向,“休、死、伤、杜、景、生、开、惊,看到没有,这桥恰在八门中的生门方向,跟我来。”刚刚说完这句话,陈枫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卫飞与常立同时出声,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忽然之间寸步难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水般的河流里爆起滔天血浪压了下来,却偏偏无法动弹。这种奇门遁甲的阵法,与那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葬群布局,是不一样的。因为至少从一开始不久,陈枫便已知道,那是秦始皇陵护陵的龙凤十八盘灯,所形成的布局,所以尽管一直是在仓皇应对,但总能找到相应的风水术法。而此时这个奇门遁甲与风水相合的,奈何桥黄泉路,其中的变化是在瞬间,便有千种以上的可能。最重要的是,里面竟然还有着别的术法在内。
新开铺巷靠近后山的另一端,龙游派的行游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站在一块石头上,任凭带着雨腥的山风拂起道袍,仰首望天,雷声更紧,已经有雨丝飘落。
“师叔,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垂手站在他身边的老王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此时已是凌晨时分,只是密云压顶,仍然漆黑一片。
行游眉宇间隐隐有丝忧虑,他看来一眼后山顶的方向,说道:“这座山坡是条龙脉的结穴之处,刚才我静坐之时,元婴有所感应,这里龙气波动,天又呈异相,恐有大劫来临。”
老王头大惊,“龙脉的龙气震动?是什么竟能使龙气不安?”
行游摇摇头,“我正是为此担忧,龙气不安绝非一般的劫难,只是四朝平稳,风调雨顺,纵使血愿重生,但也没有逆天之行,这劫却应于何处呢?”
老王头更加的动容,“难道师叔已通玄境的修为,也无法得知么?”
“哄”的一声雷响,大雨终于倾盆而下,行游一挥道袍,一道蒙蒙的白光如玻璃罩一样笼住两人,黄豆大的雨点未落其上,便“滋滋”化去。
似乎是因为未知的压力,行游全无先前的傲气凌人,也不再“蠢材蠢材”的骂个不停,他轻声说道:“我虽然金丹已成,但仍是阴神之身,固有无上法力,却实际未通玄境,再加上对风水之道所知又不甚多,这座山脉绵延不长,辨认不出究竟是何龙形,只能感知到龙气震荡,就在这后山顶之处……”
忽然住口不语,身前的雨帘仿佛龙卷风一样的扭曲起来,随着行游的一声低喝,“出来!”呼的冲向前方暗处。
“小杂毛,老虎发威,自然是人摸了它的屁股。”阴阴的笑声里,一条瘦长的身影在行游发出的雨雾中散去。
“竟是那个魔头?”行游脸上的忧色更重,“他怎么也来了。”
便在雷声越来越密,也越来越近之时,一条人影也在飞快的向着后山顶上奔去。这人头挽发纂,身穿道袍,是个三十多岁的道士。他在山道中急行向上,有时干脆一跃而起,从片片的灌木丛上掠过。
忽然道士的身形一顿,双眼紧盯着前方的树林之中。此时山风正列,偶尔洒下的几点雨滴,被山风吹得扫在脸上,都有些隐隐做痛。但前方的那片树林中,被山风吹的左右摇晃的树叶里,却有一棵仿佛他脚下的石块一般,纹丝不动。
这名道士轻喝了一声,“三山五岳衡山南岳宫天松子,阁下是何方道友?”树林中却是无人应答。天松子又抱了一番名号,除了呼啸的风声和闷雷声,还是没有人现身。天松子一皱眉头,欺身跃了过去。
“三山五岳”是道家现在最具代表性的两个流派。其中三山是指茅山、龙虎山和青城山,这三山都是天师张道陵一脉,而五岳则为道家传统的三清正宗。天松子就是南岳衡山天字辈入世修行的弟子,衡山南岳宫共分为玄、黄、清、天四字排辈,天松子位列第四代。他也是受到血愿感应而来,五岳一脉修炼的全都是正宗的全真心法,于心神上锤炼是从一入门就开始了,因此最能感应到天地元气的微妙变化。但当他追寻血杀之气来到这西山之时,这几天那股让人心胆俱寒的杀气却消失不见了。
身形逼近那片树林,天松子的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冷哼,心头生起莫名的惊恐,紧跟着胸口气息一阻,再也张不开嘴,随即一阵眩晕,刹那间只觉得犹如从悬崖跌落般,一颗心飘飘无从,急忙掐了个手决,定下神来,但见一条瘦长的身影正消失在树林深处。
黑暗中闷雷伴随着闪电,天松子心中的恐慌之感,更加的浓重起来,他之所以慌不择路的赶向后山顶上,是因为心神之中感应到了这一带,天地元气的不安和震荡,这种元气的震荡,虽然不象血愿那样充满了杀气和血腥,但对于讲究天人合一,以及吸纳天地元气的修道人来说,所带来的波动却是更大。
几方都在异常着,奈何桥黄泉路阵中的三个人也是相同,好象做梦一样,三个人看着血浪缓慢异常的落下,身体却被无形的压力所控,一动也不能动。心里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陈枫觉得似乎想到了点什么,大急之下又抓不住这一闪即过的感觉。
卫飞也是焦急万分,胸口堵的几乎就要炸开,忽然眉间白光一闪,脱口大叫:“梦魇!是梦魇!”
梦魇——就在他的叫声中,三个人浑身一振,清醒过来,只见天空电光闪闪,耳中惊雷霹雳,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什么奈何桥黄泉路统统不见,立身之处,还是新开铺的小巷子里。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三十三、风水之玄武遁 (上)
甩去发上的雨滴,两个人避在门楼里,再看常立又已恢复到影子状,雨水穿过,更显朦胧。他冲两个人耸耸肩,示意这雨对他毫无影响。
虽然在灵性的激发下,喊出了梦魇一词,但卫飞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陈枫说:“所谓梦魇就是人在睡梦中神识被某种东西压制而动弹不了,一般人应该都有经历。”
卫飞说:“这个我知道,只是为什么我们忽然之间就出来了?”
长出了口气,陈枫说:“这个布局之人实在是个高手,他先是用奈何桥黄泉路困住我们,等到我们试图破阵时,奇门遁甲的盘局运转,时间空间的对立发生变化,恰好就使我们的心神步入局中,恍如梦魇,这种法术也叫做梦魇。在这个局里任何其他神通都无法可施,惟有悟到身在梦魇之中,才能破局而出,如同梦醒自然无恙一般,只是在梦里尚能知晓自己在做梦……”又叹息了声,“幸亏有你灵性被激,为何这些传闻里的物事近来频频出现呢?”
卫飞不禁看了一眼常立,常立苦笑,“我当然更不知道了,按常理而言,即使我常家所做所为再过,这等高人想必也不该与世俗之人计较的。”
“并非如此。”陈枫说,“修道之人在现今虽不如往昔,但高人仍比比皆是,只是由于大的趋势,这些人不得不收起己长,而隐于世间,当年佛道盛世再也难出,他们虽有异能,但大多数人只精于一项,无大乘大道之理的引悟,他们往往性情偏激,稍有不适,都会使他们走上极端。
修道之初,首看悟性,次重慧根,有人可在朝夕之间悟道,有人穷一生而毫无作为,尤其那些专修某种术法的门派,长期的苦修中,本就早已种下无数心魔。
雨越下越大,由后山顶那一端汇成了一条急流,在巷子里奔过。站在门楼里,依然淹过陈枫卫飞的双脚,再退后就要推门而进,两个人忽然同时想起刚进巷子敲门看见的那个老头。
“你家的老宅里面还有住人吗?”
常立摇头,“早就没有了,常富集团已经进入房地产,事实上河西有几家房产都是我们常富的。”
卫飞陈枫互望了一眼,惊疑不定。那么这个老头是谁?他为什么要潜入到常家的老宅子里?这一系列包括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布局,恐怕就是出自这个老头所为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老头的来历可就绝不简单了,这中间应该存在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对于还要不要再到院子中去看看,两个人都又有点犹豫起来。
后山顶。一辆黑色的奔驰迎着顺势而下的雨水向上飙去。车内常立一脸阴沉,不管前面早已无路可走,仍然紧踩油门,终于车子在满地泥坑里熄火。拉开车门,常立也不打伞,西装笔挺的踏进水中。
袁华文走了以后,常立立刻扭灭了台灯,房间里又是漆黑一片。套房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根本便听不到外面的雷声,而厚实的窗帘也遮住了道道的电光。
慢慢的黑暗中出现了两点绿莹莹的光芒,竟然就是常立的眼中发出来的,常立猛得站起来,原本英俊的脸上僵硬而冰冷,嘴角抽动,他似乎极其的焦躁难耐,嘴唇上抖动越来越厉害,眼睛中的绿色也是越来越诡异,终于他的喉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叫,冲出套房,驾车直奔后山顶上而去。
四处看了看地形,常立又回到车上,重新打火启动,车子前冲后退的颠了几颠,常立猛的一打方向盘,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车子侧立而起,就在几乎要翻转过去的情况下,从泥坑里飚飞了出去。
大雨之中,前方渺不可见物,常立只是紧握方向盘,朝着后山顶继续冲去,至于会不会在打滑中翻下山去,他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哄”的一声,一脚油门踩到底的奔驰车,撞在了麓山学堂的侧墙上,几间木屋便也在大雨中轰然倒塌。瞬间全身便湿了精透,常立踩着深可埋脚的黄泥,一步步稳稳的走向麓山石亭。但他看到的却是一堆被雨水冲刷的遍地狼迹的景象。常立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一片废墟,似乎是想不到麓山亭为什么会塌了,竟然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
只站了片刻,常立的身子仿佛木偶被人忽然拉动一样,围着亭子转了起来。随着他的转动,空中的雷声似乎越来越紧也越来越近。霹雳一声连着一声不断的响起,终于在一道电光里常立在亭子边站定,但是他仍然不能确定,平伸右手,掌心下压,慢慢转了一个圈,再走到亭子的基石前,退后一步前进一步的,犹豫不决。
像是为了指引他一样,忽然电光一闪,直直的劈在常立身前。巨响声中,泥水四溅,强大的电流击在了石亭子上那一堆砖瓦片上,陈枫卫飞和杨冰掉到九龙九凤十八盘墓群中的,那个裂缝便现了出来。常立常立没有感觉似的,轻轻抹去飞溅在眼上的泥浆,面无表情的盯着下面。
正在凝神感应四方的行游,忽然间察觉到后山顶上一股浩然而动天地的气息喷薄欲发。
“不好!”已有近百年修为的行游禁不住惊呼一声,“龙气惊动……”话音未落,身影便在老王头“师叔”的叫声中消失不见。
风水之中,无论是重数术方位的理派,还是以山峦形式为主的形派,龙脉都是关键的所在,而龙气则是指随山形流动的一股自然生气。这股生气凝聚之处,就是吉穴,而后根据周边相应的砂环水抱,于其上筑房建墓,便为所谓的风水宝地。但若这股龙气受惊散去,或被克制,那么这片宝地就会变成荒地,甚至凶煞之地,轻则寸草不生,重则历鬼聚集。
只是眨眼间的工夫,行游已经出现在后山顶上,一眼便看见常立所站之处金光隐隐,直穿云层。
“龙游无极,乾坤自成!”来不及细想,行游口中轻喝,手中掐决,百年修炼的精纯元气在空中幻化成一个先天八卦图形,红黑两色的阴阳鱼在中间旋转不停。
但就在即将折住雷电劈开的坑上时,忽然一股力道迎面冲来,激的两边散开的泥土再度合拢。
“衡山南岳宫?原来是你们在捣鬼。”冷笑一声,行游伸手虚空一抓,天松子的身体好象只风筝一样,被行游扯了过来。
“不是这样!前辈,我也是意欲掩住穴口,以防龙气破顶……”天松子的脸色极不自然,显然行游这一抓,多少让他吃了点亏。
行游松开手,控制着先天八卦图缓缓下压,看了一眼默不做声的常立,“你是什么人?”常立古怪的笑了笑,忽然身子一软,扑通摔倒在地。
新开铺巷子刘晓红家对面,索性脱去鞋子,赤着脚站在水中,陈枫说道:“奇门遁甲其实共分三部,民间流传的只能用于预测推算,那是第一部的基础。第二部为布局设阵以及一些奇门法术,第三部方是掌控时空之秘的千机术。这个梦魇便是千机术中的秘法,先前我一直猜不透常立魂魄与肉身分离而互相独立的原因,现在看来,不过是梦魇法中的一个小术梦游而已。”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三十四、风水之玄武遁 (下)
“梦游?”听到这个词,卫飞常立都生起荒谬的感觉。
“没错,就是梦游。还记得我说过人的意识分为阴阳两性吗?常人是以阳性为主导,当阳性意识的作用降低到一定程度时,就容易被外来的东西控制,这就是一般说的上身附体。
而梦游则是人的阳性被压,阴性又出,常立就是这个样子,如果没有梦魇法,那么他的肉身只是无意识的活动,形同梦游,不过他是被人控制住了。“
卫飞听的一知半解,常立完全是满头雾水,不知所云,张张嘴,还没出声,半透明的影子突然间晃了晃,仿佛被雨水冲洗掉了一样,就这么不见了。
“怎么回事?”卫飞看向陈枫。陈枫摇头,“我也不知道。古佛清灯通灵的方法,只是借用香灰上的灵气,根本不会被雨水冲散的。”
卫飞闭上眼,“啊!我怎么找不到通灵时的那种感觉了?什么也看不见。”
陈枫笑了笑,“没事的,这几天你一直通灵不断,又没有修习过,精神耗费太多,休息一阵就好了。”
“这里后依绵山,前围江水,是个阴阳双龙的局,龙气结穴之处应该是在上方正中……”说到这里,陈枫看着地上越聚越急流淌而过的雨水,楞了一会,忽然面色大变,“不好,他妈的,快走,到后山顶上去……”卷起裤腿,赤着脚就往上跑去。
即使是血愿现身,卫飞也没见他这么惊慌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尾随。不料脚下一滑,身子后仰,竟然撞开了身后的门板,一屁股跌坐在院门里。
站起身来,卫飞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下院子,只见院子里并无太多积水,显见有着很好的排水系统。正准备去追陈枫,卫飞心头一跳,忽然有所感应,密麻交织的雨帘里,卫飞的耳中似乎听见后院某处传来一声清啸,不是很大,但在雷声轰鸣中,却清晰可闻。犹豫了一下,为数不多的经验告诉卫飞还是不要乱动。
赤脚踏在雨水里,陈枫回头看了一眼,卫飞刚好起步追上,好象这一整夜,雨一直如柱的浇下。
山顶上,“他睡着了。”扶起常立的身体,伸手一搭他的脉门,天松子同样古怪的苦笑了一下。一个人先后在天雷直劈和龙门派南岳宫真气夹击下,居然莫名其妙的进入睡眠状态,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行游小心的让先天八卦图压住青石板下透出的金光,风雨中依然道袍轻杨,“睡着了?难道是千机门的梦魇法,哼,如此这般的布局也恐怕只有千机门才做得出。”
“前辈有所误解。”浑厚的声音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雨中。
随着他的出现,已经稳稳掩住金光的先天八卦图在一道电光中竟然消散。行游身上的道袍在风中呼的飘起,先天八卦图是他积近百年的精纯元气所化,绝无可能这样轻易的被道电光击散,况且他自己早已经过胎息而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如果天雷震荡,他应该有所感应。退后一步,无极决续势待发,“千机门?”
“在下文子俊,千机门下拜见龙门派南岳宫道友。”魁梧的身材踏前一步,是一个面貌忠厚的汉子。
“果然是千机门。梦魇之法虽然有伤天理,但也不算是邪术,用此来对付常人,已经坏了道规,冤仇相报,本是因果使然,无可非议,可是你为何要牵动此地龙气?龙气外泻,方圆里无有人踪,无论何仇何怨,都不应伤及无辜,即便是千机门,也不顾天谴吗?”
奇门遁甲三部一直都是佛道之外的异术,行游虽然原神飞升在即,但也不敢轻心,至少眼前就是他无法控制的,数也不敢说神秘的千机术在此还有什么不可知的布局。千机术是借天地之威自然之力时空变换布局设阵,根本不是法力所能敌,即使有移山倒海之力,也不能妄动,千机术的每一个布局都是环环相扣,寸毫之间都计算的精准无比,一步走差,所引发的后果不勘设想。
文子俊外相粗壮,但举止却与他的面貌一样,恭敬有礼,“千机万变,都在天道中,世间奇术妙法无穷,俱可称为千机,所谓千机不过是借势变化之道,并非只有千机门才懂得布局立阵。”
青石板下的金光愈盛,丝丝溢出,映的周边也橘黄一片,眼见就要破板直冲而出。行游顾不得再说什么,左手依然掐着决,右手道袍一挥,先天八卦图又现,强行压住即将冲太内而起的金光。
文子俊沉声阻止,“前辈不可。”
行游一瞪眼,“你真要毁了这片城土?”
文子俊高大的身子一抬腿,不知怎么忽然就斜斜的移了方位,他原来站立之处被行游的真气激的泥水四飞。
气喘吁吁赶到的陈枫刚好看到这一幕。行游祭出的先天八卦图飘在金光之上,即将盖住泥坑中的青石板,但文子俊在一边左踏一步右行一步,双手点点,没有什么动静的情况下,行游真气幻成的八卦图依旧无声无息的消失。
行游拢起双手,“那好,我就先领教一下千机术有何神奇之处。”
文子俊急忙后退一步,“前辈误会了,我之所以出手阻止,是因为龙气只能生泻引导,而绝不可克制压迫……”
行游收回法决,以他这种境界,自然一听就明,龙列神位,是万灵之首,其性尊傲,像他这样用元气幻化八卦而强行封镇,只会适得其反。
“原来如此,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行游有着近百年的修为,原神已成,在门中辈分也高,又一生苦修,极少下山,于人情世故上丝毫不通,所以才会显得盛气凌人,但他本性单纯,这时神通大成,对于自己未知的神通术法一向深有兴趣,并不是身在意自己的身份,开口问文子俊。
文子俊摇头,说道:“千机术只是在布局设阵上有些不为外人知的秘法,如果可以多些时辰,我或许可以计算出破局之法,但现在……”看看隐而将发的金光,“我只能看出这是个玄武局,玄武五行属水,现在暴雨如柱,只怕龙气随时都会遁走。”
忽然转身看向陈枫所站的位置,此时应该是上午9点多钟,但大雨中可见程度模糊之极,恍如临近黄昏,数米内根本无法视物,文子俊疑惑的沉思起来。
只是跑到后山顶上,并没有靠近麓山亭,陈枫没有听见行游和文子俊的对话,但他却能感应到青石板下与雷声节奏相应的金光。
“妈的!”素来沉稳的陈枫苦笑一声,转身又往来路跑去,没行几步,迎上追来的卫飞,“胖子,你还真能跑啊!”
陈枫弯下腰狂喘了几口,“他妈的,少废话,快走。”
卫飞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是常家的老院里主院卧室床底通道里,九龙九凤十八盘墓葬群,咱们没进去的那间墓穴……”
陈枫急促的说道:“我知道,这是个阴阳双龙局,山为阳龙,江为阴龙,雨水接引,阴阳双龙即将会合……”
“那又怎样?”卫飞还在想着常家后院里听见的啸声。
陈枫说道:“阴阳只能平衡,双龙一旦会合,必有一方失势,龙气遁走,非是一般的震动,快走吧,山顶上虽然有龙气出现,可雨水早已连接阴阳,金光闪耀却一直不发,真正的穴口是在常家老院。”
伸手一拉呆立不动的卫飞,但卫飞却好象散了骨架一样,被他这么一拉就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
坐在地上,卫飞的双腿依然抖抖的,张张嘴,结结巴巴的说道:“胖子,你……看天上……”
陈枫抬头,除了狂暴的雨帘,什么也没有,但他心里却生起强烈的不安,雷声中他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全身发软无力,“是什么?”
极度的恐惧下,卫飞几乎说不话来,但天空中的异像还是清楚的出现在他脑中,只见满天的云层慢慢向中间靠拢,逐渐落在山头上,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乌龟形状,占据了半边的天空。
乌龟搭起的两抓,一左一右的按住两边的山峰,腰腹部位电流丝丝,一声惊雷中,山顶一处破碎开来。
“乌龟……好大的……一只……”
陈枫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跳了起来,“是玄武遁……希望还有时间!”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三十五、风水之分寸 (上)
天空发生的异变,行游天松子文子俊都有感应。空中云层聚化而成的乌龟几乎将那边天空完全遮住,似要随时压下,景象诡异万分,三个人被震的大脑一片空白。天地之威,人只有在此时才能感受到渺小,即使行游金丹已成、号称悟道千机万变的文子俊。天松子更是盘膝而坐,手捏法决,才能抵抗这样恐惧的感觉。
新开铺巷由高至底,飞奔而来的陈枫卫飞顺流直下。将近常家老院时,卫飞收势不住,在上滚了一滚。无暇顾及他,陈枫一脚踹开大门,“他妈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回到这里来。”
卫飞已经由刚才的失魂落魄中恢复。通灵过后,灵性会自动调节他的诸般心理反映,更主要的是他本身的性格使然。小时候他和陈枫在一个院子里长大,陈枫一家搬走后不久,他父母先后去世,高中大学卫飞基本过的都很平淡。从小他就喜欢古典的民族音乐,收藏的磁带CD无一例外的全是二胡古筝琵琶之类的,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卫飞的心性其实很是自然随性,对于世事大多呈种无所谓的态度。
一个人独处,也没有什么压力,陈枫回来的时候,他刚好辞去工作,无所事事的样子,看看书听听音乐。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未来他从来没去想过,似乎冥冥中他就在等着陈枫的再归,所以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他觉得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当然,他和陈枫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上次由九龙九凤十八盘墓穴中逃离出来的时候,当时没有心情细看,他们只是粗略的记得,常家的老院秉承着传统大户人家的建筑风格,天井后是客厅,穿过客厅便是花园,假山走廊以后才是主院,主院后又是后花园,最后才是仆佣所居以及厨房所在,共计四层院落。
再次站在那应该是主院的两层小楼前,陈枫小心的打量着,这才发现其设计之精巧,站在院子里,似乎惊天动地的雷声都弱了不少。
陈枫赞叹一声,“这人最后将穴设在这里,布局之人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
风水格局无论如何多变,都是龙穴砂水为主,但在落实到具体的阴宅阳宅布局上,却有着严格的划分。阳宅有阳宅的标准,阴宅有阴宅的要求,绝不可混为一谈。在同样符合龙穴砂水的局势下,阴宅如果当作阳宅来建,那么一块足以福荫后辈子孙的宝地,就会变成命案不断的凶煞之地,反过来也是如此,阳宅局上立了阴宅,本该护佑宅下代的龙气也会倒戈。
所以阴宅阳宅在结穴上各有不同的尺寸,但常家这个院子的布局却是将用以庇护后代的阴宅穴口设在阳宅之中,这样的布局除了高明更多的还是疯狂。
推门进去,里面的摆设还是和他们从十八盘墓穴中出来时一样。正对是张八仙桌,两把背靠太师椅摆在两侧,右边是道木质量屏风,上面的木雕花纹还依稀可见。只是西面的墙上开了个不方不圆似窗非窗的洞,雨丝飘进,浸的周边墙皮翻起,地上堆了几块碎砖,显见是刚开不久。
陈枫摇摇头,“他还真够狠的啊!”
卫飞不懂,“什么意思?”
陈枫说道:“梦魇与奈何桥黄泉路已经将常立整的半死不活了,这是宅主所居,西墙开窗,是为西游无阻,驾鹤在即,看来常大富也熬不了多久。”
转过屏风,便是那张大床,床板裂开处,洞口犹在,两个人对望一眼,同时苦笑出声,没想到最终还是要回到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葬群中来。可以肯定,九龙九凤十八盘剩下的那最后一盏龙灯,便会在这一个墓穴之中了。
“胖子,你可要先想好招了。”卫飞担心等下如何应付那十八盘中龙灯里的灵体,“别再弄的咱们还是象上次那样,差点出不来。”
陈枫摇了摇头,“不用了,九龙九凤十八盘借的便是这后山的玄武垂头局,此刻玄武都即将遁去,哪里还有足够的灵气,来使九龙灯的灯灵幻化成形。那间墓穴之中,是一定会还有盏龙灯的,但也最多只能是盏灯形了。”
后山顶上,行游最先清醒过来,“竟然天现玄武,这是为何?”
文子俊刚才在刹那间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但在大雨中又什么都看不见。千机术是以炼心为主,一般说来,修心即修性,是将神通前列,但千机术的修法却是重术法而轻神通,虽然千机术下局势之力并不弱于念力法力之威,但却不算是正规的道术。所以文子俊在有些方面反而不如打坐时观想《金瓶梅》的陈枫,陈枫虽然也是半瓶子醋,但至少有点酸味。
勉力收回心神,文子俊前后左右仔细的看过,千机术的诸般口诀闪电般的掠过脑海,忽然脸色一变,“是玄武遁!”
“玄武遁?”行游隐约有悟。玄武应该就是这条山脉的龙形,遁则为玄武龙气将散而泻。
“不错!”文子俊沉声说道:“这种局又叫做灵遁,四灵玄武、朱雀、青龙、白虎,我隐约记得千机术中似有记载,灵遁局是种牵引龙气惊遁的局势,但这个玄武遁里却好象包含了传闻里神通五决的方法,千机门专修千机,佛法神通,非我所长。”
“神通五决!”行游心中闪过陈枫卫飞的影子,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么大的动静,想必旗门传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置身事外吧,但是眼看着一道雷声中,山顶又有一处碎石裂开,又焦急起来,“怎么阻住它?”
文子俊刚要说话,忽然一声怪笑响了起来,“哈哈,阻不住了,千机门又当如何,这局布了六十年之久,满天神佛无能拦我。”
笑声中,陈枫卫飞刚进新开铺巷在常家老宅见到的那个老头现身出来。
进入暗道,拾阶而下,十几步后,便来到了那条往下斜伸而去的通道前,再往前则是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其他墓穴,顺着斜下,通道里与前面所见一样,但却足有百多米之长,直到两边的壁上都有青苔出现时,龙凤十八盘墓穴的陵门才出现在陈枫卫飞两人的面前。
陵门仍然也还是黑圈白圈纵横交错连接而成的《河图》的图形。此时卫飞已经知道如何看懂《河图》中,圆形之中的阴阳奇偶之数,以及其中的五行化合的干支方位。他伸手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那盏龙灯椒图的灯身,九龙灯中,他和陈枫杨冰先后遇到的是狻猊、薄牢、椒图以及趴蝮四盏。剩下的还有螭吻、赑屃、飸餮、睚眦与狴犴五盏。
按照九龙九凤十八盘墓穴的结构,杜言和那位通阴官夏师父,所遇到的最少也得是四盏,双方在墓穴中相遇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起过自己遇到是哪几盏,因此便无法判断这最后一盏龙灯,是九龙子的哪一个,也就没有办法在《河图》上定位,打开陵门了。
他正在琢磨着呢,却见陈枫直接上前,踩着八八六十四卦之中隶属于坎宫的水泽节卦,以及地水师卦的方位,站在陵门前,将《河图》最下放白一与黑六推移到了一起,陵门在“轧轧”的声中打了开来。
卫飞禁不住靠了一声,“我靠,胖子,你是怎么知道剩下的这一盏龙灯是什么的……”
陈枫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玄武垂头局,玄武遁,玄武是什么?”
卫飞恍然大悟,“妈的,没想到老子一世英雄,竟然栽在了只乌龟身上。”这个局既然是为玄武遁,那么剩下的一盏龙灯必定便是赑屃,因此只要将《河图》中北方位的一六合化水即可。
赑屃又名龟跌、霸下,形状便是只乌龟,但它长有牙齿。风水之中是只灵兽,各地用来镇宅的背上驮着石碑的,就是这位仁兄了。传说赑屃力大无穷,能背负山岳,于是撞塌了不少的大山,大禹治水的时候,将它收服,背山驮峰的出了汗马功劳,然后赑屃便经常驮着大禹赐给他,上面刻其功绩的石碑到处游玩,赑屃是龙的儿子,又是吉祥镇邪的灵兽,所以阴宅风水之中,是经常看见它的。
陵门打开,进入其中,陈枫和卫飞不禁都呆住了。只见这一个龙凤十八盘的墓穴,竟是个宽大无比的洞穴,地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数不清的万年灯,一眼看去宛如点点星空,只在正中央有只立起的乌龟雕像,大约磨盘,栩栩如生,闪闪的光亮里,看不出是何材料制成。
“果然是玄武遁。”陈枫嘿了一声。
“这个玄武遁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三十六、风水之分寸(下)
陈枫伸手一指,“你看,这只乌龟头伸向江水之处,前面油灯呈北斗七星状,此为七星指路。玄武虽然五行属水,却是这条山脉的龙形,江水自前横穿而过,玄武得喜神滋润,本是福旺宝地,但上有九龙九凤十八盘的龙灯灯灵幻形,消耗玄武之灵,下有七星指路,却将它引入江中,玄武入水,必将顺流遁走,无论何地,龙气消散,必为荒地,山蹦地裂,也是常事,比如地震,其实就是龙气震荡。”
卫飞仔细看了一下,果然乌龟像前的油灯看似很不规则,但它头伸出直对的那条线上,万年灯却是正好北斗七星的排列。
点了点头,卫飞忽然心头一跳,不由自主的顺着陈枫,说出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来,“你看这只乌龟头伸向前方江水,玄武五行属水,江水自前横穿而过,为玄武所喜,龙气只会越来越旺,玄武前布有七星指路,即使年月久远,有七星指引,玄武也可以从江水中吸取水气而保身。”
“你说什么?”陈枫一楞。
卫飞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我说了什么?”
陈枫若有所思,知道他又在通灵。神通运用无非是种玄之又玄的状态感觉,不管念力灵力法力都是种特殊的心理感受,所谓修炼就是使自己可以随时进入到这样的境界中来,修行之人在某一时某一刻都有一些很微妙的感觉,但这样的感觉只转瞬即逝,佛家有守空之说,就是这个意思。
蜷着背咳了一声,老头怪异的又笑了起来,“千机术,术数之宗。可是你们都已无法阻止我了,60年一个甲子,我就在等着这一天。”脸上挤出同样怪异的表情,抬头看向天上,大雨依然,就在这说话间,玄武形体似乎又低了一些。
文子俊沉默不语,老头忍不住狂笑起来,“不错,这就是玄武遁。啊,是了,我出山之时,师父好象说过千机术的灵遁,还说是什么不传之秘,可是他老人家绝想不到,我20岁那年,便已悟到千机灵遁。”收起笑声,他看了一眼行游,“你是什么人,竟然也知道梦魇?”不等行游回答,又说:“此刻玄武即将遁入江中,千机术就算号称千机,我也不信你真可以千机万变尽在一术之中……”忽然叹了口气,“风水格局千变万化,等你找到我所布之局,龙气泻遁,山水也已不存,你们还是走吧!”
文子俊高大的身影在风雨中屹立不动,“山塌江蹦,你也无处可去,究竟是何冤仇竟使你舍弃半生修行?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怔了怔,老头看看天上玄武逐渐变的模糊起来,脸上显出茫然之色,“玄武将遁,那已经不重要了,是吗?”
见这老头根本就不理会他和天松子的存在,行游心里一股无名火起,上前一步,掐决挥手,“哄”一声雷响,行游的身影在闪电中飘起,电光射在他身上,好象射在镜子上一样,又反弹回去,雷鸣里,越来越小的玄武像又重新聚现。
“什么?”老头不能置信的看着行游,“难道你竟然已炼成道家的元婴?”
行游一挥道袍,飘飘似仙,还没来得及说话,天空中的玄武像一闪再次慢慢的缩小回去。与此同时,山下的江水滚滚,急流汹涌,真正是像条翻腾的巨龙般。文子俊浓黑的眉毛也拧在了一起。
力量反震,行游踉跄一步,刚才他以天人合一,接引闪电,借势想聚龙气,但果然如老头所言,所发之力空无着落,反到是被震荡了一下。
似乎是眼看玄武遁已成定局,老头一下松懈起来,“这局耗了我60年的心血,为此虽然悟到了梦魇等奇术,可60年的光阴……”
听到他的口气中有着落寞,文子俊说,“灵遁布局是需累年,此时龙气将遁未走,还是有法可召,毕竟山形才是它本体。”
老头脸上肌肉一抖,似是笑了一下,“这是个阴阳双龙局,并非单纯的玄武遁,况且在催启局势发动时,我还用了五轮六道。”
“五轮六道!”文子俊动容。“连这你都能悟的,究竟你是何门派?”
“门派?我不知道,师父从来就没提起过。”老头思索着,“我只知道师父姓谢。”
“灵宝!”文子俊脱口而出,这一门创自宋代名师谢和卿。他是风水界少有的天才,理形两术均有独到的见地,给后人留下了《神宝》、《天宝》两经,提出了作穴落葬之道,应以明理推敲,而不该死守罗盘定位以及先例为主,算是首个倡导了哲学辨证,时至今日,仍然是风水数术界的奠基人之一。
老头机械的说:“我自幼拜师23载,师父常言,天下数术虽尽称千机,但寻龙点穴仍首在因果。”
雷声密布而沉闷,另一边上行游暗叹天威难敌,听得老头如此一说,“因果?布下这样祸及众生的局,你也配说因果!”
老头厉声说道:“正是因为因果,60年前师父忽然驱我下山,我视师为父,出山后才知道,乱世当道,战火连天,人人危而难居,生存下来只为口食,哼,什么因果?我由此立誓,凡对我不住者,我必加倍还之,即使常家在此地百年大户,我仍不惜布灵遁施梦魇,因果,我倒要看看这里的前因后果。”
行游也哼了声,“什么五轮六道,凡事自有定数,恐怕你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里还有旗门传人在吧?”
“奇门?”老头怔了怔,无所谓的说:“奇门遁甲三部都在千机中,管他呢,奇门的任何宗派都已无法可施。”
“旗门你都不知道?”行游大奇。
“竟然还是个五轮六道。”陈枫吸了一口气。
卫飞放弃了数清地上到底有多少盏灯的想法,“什么五轮六道?”
“简单说五轮六道就是个局中有局的局,前后连布,其中之妙在于神通五决,首先借势而布局,随后催局再生势,这个局少说也应该有了几十年。”
“布一个局要几十年?”卫飞心里刚刚对风水布局设阵生起的兴趣又消了点。
“五轮六道是种布局的手法,可大可小。”陈枫说,“有的五轮六道局甚至都可绵延影响千年。其中环环相扣,步步紧连,早已形成因果业力,所以时间越久的五轮六道局就越难化解。”
卫飞激灵了一下,“你是说……”
陈枫点点头,“是的,这就是借、催、掌、控、分神通五决的可惧之处。”
“分?”卫飞又燃起希望,“分寸,胖子你也说过神通五决你不太了解的,是不是这个分寸里有什么奥秘?”
陈枫叹口气,“问题是,一直以来,我虽然知道神通五决的口诀,可却没有施用之力,更不知道分寸的意义是什么。”他忽然紧紧的盯着卫飞,“你呢,你认为什么是分寸?”
“我?”卫飞被陈枫眼中发出的精光一逼,不觉后退一步,踏翻了一盏油灯。
“小心!”陈枫叫了一声,就在这声中,地室里似是荡过一阵旋风,地上点点密布的油灯呼呼的闪了闪,然后全部熄灭,中央五行土位的乌龟身上爆出青光,随之散裂开来,本是地室的地方有现出一道洞口。
“原来,这就是分寸!”陈枫心头也掠过一道灵悟,“分寸就是分寸,别无他意。”
满地的油灯瞬间全熄,地室内漆黑一片,惟有刚刚显出的洞口理泄出几丝微光。
“好歹我也是旗门传人,慧根应该没那么差吧!”陈枫掩饰不住的自得,“奈何桥黄泉路还有梦魇,很显然布局之人于风水奇门之道深有体研,再加上五轮六道,我几乎以为无法可破,可是五轮六道本是通玄的神通五决,我就说以风水数术入道,竟也能全悟五决?果然他在这里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破绽。
不错,无论五决还是五轮六道,都是局中局再有局,但在这个玄武遁里,他并没有真正知晓神通五决的第五决。此地油灯不下千盏,本应对应星像或者排列奇门九星八门,只是五轮六道局中有局,借局催势使局面环环相扣,从而开始形成因果业力,也构成了只有布局本人才分辨的五轮六道玄武遁,可他过于追求局中有局,竟然在此绝境上多布了一局,不要忘记了,还有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葬群局呢,嘿嘿,所谓神通第五决,即是掌控了全局后,还要把握分寸,多则为过,少则为缺,因果之间,无人可脱。“
卫飞伸头看向乌龟破裂后现出的洞口,常家的地室是以山势而建,这道洞口就顺势而下,两边的壁上每间隔数米便有盏油灯,隐约显出凹凸不平,似乎应该是条天然的石洞。“你是说如果以现在的布局几乎就是天衣无缝的,反而是这个洞却是画蛇添足,过了度数?”
陈枫一笑,“千盏油灯,错综复杂,除了他自己谁也无法辩识,可现在只要顺着这条通道追下去,最后的穴口必然就在尽头。”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三十七、五轮六道局(1)
“旗门!”文子俊的反应和老头全然相反,“旗门!果真存有旗门,难怪我刚才有所感应,那是一种奇怪的气息,我仿佛似曾相识……”拧在一起的眉毛略舒又紧。
眼见最懂数术的文子俊听到旗门传人后脸色一缓,又沉思起来,本就反复推敲神通五决无果的行游,心中又烦躁起来。
天空中云层形成的玄武像已经散去,但雨势依旧不停,乌云还是铺天盖地的似乎伸手可及,在雷声里,整个山头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一样。
那老头仍然分辨不出“奇”与“旗”的区别,冷笑一声,“不管什么门,先不说我布下的是个阴阳双龙局……”他看了一眼金光闪耀的裂缝下面,“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即使你们说的那个什么传人赶来,也没时间了。”
文子俊随着他也看向了那下面,那里金光依旧随时冲起似的,文子俊却是脸色一变,“五轮六道,局中有局,恐怕真正的穴口并不是在这里。”
老头干笑一声,“你终于看出这个玄武遁的穴位是另有奥秘了,可是就算你还能推算出穴口的所在,六十年的运转,因果轮回,循环不息,很多事相催相生,即便是我自己也无力回头。”
龙凤十八盘做后一座墓穴中,又开出的通道很是狭窄,只能容卫飞陈枫一前一后,脚下磕磕拌拌,洞内的空气却很清新,显然通风很好,奇怪的是这条地道弯弯曲曲,嵌在石壁上的油灯也很平稳,真让人无法想象,究竟是布局之人的功力,还是自有天意。
越往下走,越为潮湿,山势向下,便愈接近江边,地上也渐渐有了水潮。两边壁上油灯不断,昏黄中水流不知不觉已经淹到两人膝部。“游泳我可只会狗刨式。”卫飞跟在陈枫身后。
“我也不会游泳。看来这条通道还真应该是通往江底。”陈枫皱着眉头,这会水已经到了他的大腿。“不过还是不能停,一定要找到源头,否则龙气遁走,堵压在这里恐怕就真的永远出不去了。”
其实感受上,他和卫飞差不多,虽然自幼修行,但众多怪异之事在他看来不过是旗门典籍中的一条记载而已。究竟龙气遁走后将有什么变故,在脑中毫无形象的概念。
又往前行了数十米,好在水位一直停留在两人大腿根部,没有上涨。只是时令上清明刚过,还是初春,先前两人在幻境中没有觉得什么,这会阴冷潮湿,又半身浸在水中,陈枫有着一定的修炼基础还好一点,卫飞就冻的牙关紧咬。
“意守下丹田吧。气满自会游荡奇经八脉,我不是教过你龙游派的仙人睡吗,又是通灵之身,应该有点效果。”
仙人睡是龙游派的入门功法,具有筑基辅助之功,即在呼吸间配以简单的观想,其功用是通过全身的毛细孔吸取天地灵气,据说可在呼吸之中随时补充真气。
卫飞依言所为,吸气时观想灵气通过全身毛细孔进入体内,呼气时则吸入的灵气聚于下丹田,几个呼吸果然小腹里一点暖流升起,随即蔓延全身,上下暖洋洋一片,舒服至极,“毛细孔也能呼吸啊?”
“进入周天大定的胎息,其理就在与此,毛细孔都可出汗,为何不能通气?”陈枫说道,“仙人睡之秘还在于平躺而卧,周身平衡,真气充足之时甚至可以漂浮而起,比环阳宗的环阳睡更胜一筹……”
剩余的话被前方轰隆隆的奔流声淹没,地上的水流还是淹到两人大腿,可在来回间反复激荡,前方显出个圆形的洞口,一直木雕大如桌面的乌龟正飘在水面上,眼见就要出洞,纳入轰鸣的江水中。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三十八、五轮六道局(2)
行游一股火气升起,他阴神初成,阳神待炼,正是处在万魔炼心的阶段,极易受未尽的杂质干扰。道家的内丹修炼,经过聚气筑基后而成的丹,只是个药引,还需更进一步的炼养,以除去由世俗之念形成的阴气,才能显出纯阳之体。这一点与佛家进入四禅八定时的考验一样,种种欲望化做心魔阴神,惟有度过此点,才算是破劫而立。
“那么好吧!我先灭了你这祸首。”行游手第一次手伸出宽大的道袍,立掌劈下,密集的雨帘向两边分开,真空中形成一个箭头,长度正好跨越两人之间所在的距离。
老头根本避无可避,箭头击在他胸口,发出一声闷响,身体飞起来啪的摔在地上,然而片刻过后,老头恍若未觉的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行游一惊,以他目前的境界,立掌与否并无太大的区别,阴神阳神的不同在于,一个是彻悟天地之秘可化身万千同存天地,一个是得神通法力而独不能飞升之境,因此他动念之间无论元气法力,都可断江碎石,但这个知灵遁施梦魇却不知旗门的老头,仅仅瞬间便起而立。
哼了一声,行游脸上红光一闪又再转青,站在旁边的文子俊天松子都觉得他身上升起灼热之感。再看老头周围的雨滴仿佛被高温融化一样,“滋滋”声中,还有雾气闪现。老头身子晃了晃,但是脸色不变,又站稳于地。
行游却是脸色大变,道袍飞扬中踏前一步,正要出手,忽然空中响起一个虚渺阴森的声音来,“老杂毛,就算你用三味真火烧去他的五脏六腑也是没用的,我看你是被周天转晕了脑壳,竟然察觉不出他早已是行尸走肉。”
一条瘦长的身影,虚无飘渺的现身出来,大雨里这人的身影也更时隐时现,“他为这局布了六十年年,六十年前他不过是弱冠之龄,现在的他足有八十岁,只是仇恨使他勉存于世,之所以还能活下来,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六十年前就布下的结局。”
“别动。”通道内的陈枫拦住卫飞。乌龟像浮在水面上,两人的一点移动,水波荡漾,便使得乌龟像加速向前动了一动。然而就算两人不动,乌龟像却还是一点点的前移。
“真他妈是个天才。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布玄武遁。”陈枫由衷的说道,“于阳宅中设阴宅局,又在后山建亭做穴为引,中间辅以龙凤十八盘的墓穴为道,一旦这个乌龟游入江中,就会顺流遁走,龙气也将随之泻散,恐怕这座山头就会塌裂。”
卫飞这刻也是灵性启动,耳中响起一声脆彻天地的清啸,同时感应到地道内充满了如雨后微风般清新的灵气,眉心、胸口、小腹上中下三个丹田一热,眼前闪过兰色的光芒,随即一付画面出现在脑中,只见前方江水波涛汹涌,翻腾不息,早已淹过两边的堤岸,隐约中还可以看见老郭手拿步话机,焦急的指挥着来来往往抗洪的人群。
而江中则有一只大得难以形容的乌龟随着江水起伏,一头撞在桥上,“轰”的一声,长约千米横跨东西两岸的大桥从中断开,与此同时,天空中也爆起炸雷,整个山头都晃动起来。
卫飞浑身一震,“不好,我看见玄武遁走,已经入江,快拦住它。不然大桥就会被断掉的。”
陈枫稳住心神,“不行。这局是针对常家而立,非常家中人不能碰,况且这中间因为五轮六道又以形成因果。神通五决以分寸为度,既然布局之人在局中已经过度,那么……”
话没说完,卫飞忽然感到身后水波冲击有异,急忙横跨一步,转身一看,顺势飘过来的是一个已经昏迷了的老人,“常大富!”
卫飞的横移让乌龟又向前移,好在江水横流,洞内乌龟直冲,反而激的它后移,陈枫松口气,“你认识他?”
“常富集团的创始人常大富,就是常立的老爸。”
陈枫喜形于色,“竟然是他,太好了。果然是分寸之间的事。”伸手一搭常大富的脉门,“寒气冲击,已入脏腑。他的精气也早已失散,虽然还有点气息,可是醒过来的希望不大。”
也许真的是冥冥中的安排,夜里常大富与袁华文通了电话后,忽然感慨万千,不知不觉到了老宅,大雨一淋,迷迷惑糊仿佛被记忆诱惑一样,一进院子童年的点滴一生的经历全部轰然涌起,而随之带来的情感冲击根本就不是他被风寒浸湿了的心脏所能承受,在一种奇怪的力量支配下,无意识的到了地道中,终于就此昏迷顺流飘来。
也许是受刚刚在灵境中所见的景象影响,卫飞感受到了一种灾难临近的无助与焦急,“没有办法使他暂时醒转吗?”
陈枫摇摇头,“他这样子早在数月前,应该就被五轮六道玄武遁形成的因果业力所驱,全身精气神流失无几……”忽然象是想起什么,“通灵!这次全看你了。”
伸手抓起常大富的右手,陈枫在他无名指上咬了一口,含住血渍,左手一拉卫飞,右手在他眼前划了一道符,扑的将常大富的血喷在卫飞眉心,长长出了一口气,“如此频繁的通灵,是有伤精气,但现在是紧要关头,只能借你而假做常家人来破局了。”
卫飞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枫喷出的常大富鲜血已经落在他眉心,卫飞立刻一阵迷茫,眼神也直了起来。陈枫这次用了种强制性的手法,一方面卫飞在外界因素的刺激下不断通灵,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不足,依靠他自己根本无法再继续下去,另一方面,这条通道是玄武遁的穴口,通道内龙气震荡,灵气充盈,所以陈枫仍然强行让卫飞通灵,也不会对他有太大伤害。
五轮六道是风水布局中的上乘方术,其中主要是建立在神通五决上,陈枫此举,也可谓显出五决中“借”字决的妙处了。
陈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让卫飞慢慢接近乌龟像,通灵是种类似电视搜索节目信号的行为,接受器本身的性能才会决定结果。比如卫飞,陈枫回来后发生的一切,有些事放在从小修行的陈枫身上都觉得意外,但卫飞却都能轻易的接受面对并溶入其中,似乎天生就是道中之人,尤其是通灵后的他,灵性有自护之力,一不小心陈枫就会控制不住卫飞,而一旦清醒过来的卫飞,就不是陈枫现在的功力所能再次施术的了,毕竟通灵之通,关键还是人本身的灵性,否则即使遍通神佛的加持,但自己心窍不开,终究只是个地仙散仙的果位而已。
陈枫不断的变换着手势,他既要使卫飞处在与常大富通灵的状态下,又要控制卫飞不能完全融入常大富的意识,同时还要兼顾到通道内无处不在的灵气来补充卫飞严重透支的体力,这已经是他目前功力所能做到的极至。
卫飞刹那间感受到了一种苍老无力之感,如眼见落花流水却无能为力,常大富一生的经历闪电般快速而完整的掠过,就在这样恍惚的感觉里,卫飞机械缓慢的在狭窄的通道内划了小小的圈子。顺着已经涨红脸的陈枫的指挥,由北转东东又向南,如此最后在形成旋涡的水中央站定,伸手在眉间一点,然后按向乌龟。
世人提及五行,多以金、木、水、火、土为序,其实正确的排列应该是水、木、火、土、金,水为万物之母,受土石之克,因此顺五行延续之势的卫飞,在中央土位,是克制玄武遁的最好方法。
然而乌龟雕像并未受制,只是一沉之后,浮起来反而好象被人推了一把,竟然加速跃入江中。陈枫脸色由红转白,“怎么会这样?”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三十九、五轮六道(3)
此时卫飞忽然张开眼,“胖子,这件事应该和常大富父子无关。”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通灵,卫飞都会受到他自身灵性的反弹保护,陈枫强制和反补的手法只能让他短暂的陷入常大富的角色里,随之他就会自动的切除陈枫的施法,也在同时恢复,但他刚才却丝毫没有从常大富的意识里“看”到与玄武遁相关的信息。
其实他不知道,他这种现象已经不是单单的通灵了,如同在前面奈何桥黄泉路里出现的情况一样,那一次是卫飞在通灵中有出神,而这次则有了他心通的功用,因为通灵只是单纯的与灵界沟通,如此在刹那间可以尽知常大富的一切,实际上就是他心通的境界了,当然若以层次来论,他心通也是属于灵力阶段。只是他心通的高级层次是除了能探知他人的思想外,还可以控制别人的思想。
以卫飞现在的状态来言,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具备了慧眼通的基础,慧眼通是佛家五眼六通之一,其中包括了可以预测未来的预眼和能追知过去的追眼,以及立判真假的判眼,在刚才的过程里,卫飞完全可以总结出常家与玄武遁之间的缘由,但由于经验问题,他把握不住重点,绝大多数的景象在他看来,都是杂乱无章的。
佛家将神通术法依照表象,划分为五眼六通,之间的差别在于通和眼。通的广义是说得到神通的方法,一般来说分为报通、依通、修通。报通是前世福缘带来的,依通是为借周易四柱风水所显,修通则为通过苦修而得。
眼是神通层次高低的划分。自古以来修炼的门派多如牛毛,各种法术也是层出不穷,但究其根源,从功效上看,也都在五眼六通里,再细规之后,其实用五眼来代表更具贴切,因为在六通里,天耳他心都完全属于慧力的运用,所以还在慧眼之中。
以正统的佛道两家为例,道家修炼是聚气通周,运转大小周天,由后天返先天,而得纯阳之体,走的是性命双修。佛家有大乘小乘之分,但仍都是借助种种简单的观想进入空无之境,其中密宗是个特例,他的修炼方式和道家几乎相似,首先是点醒体内的明火,过程等同于道家的先天真气,随后通脉轮,而这个脉轮和小周天九穴并无太多差别,而密宗的三密相应,其实也就是通灵,只是密宗多了个灌顶,入门之初便由上师在体内埋下一棵种子,从而使得他们不需要象道家那样百日筑基。
但这些都是修炼方法上的区别,在本质上还是相同的,实际上到了明代时期,道家的修炼体系里已经引进了很多佛家的理论,比如空无。跳出佛道两门的门派见别,定力是两家都必修的。定是压制种种世俗欲望,而使心如古波。所谓定能生慧。这是任何神通产生的前提,同时也决定着什么样的定力状态会出什么样的神通。一般来说专修神通的门派在定境后会修念力,念力后是灵慧之力,而后才是法力,实际上如到了行游那个层次,动念间神通显现,就不需要自身的精气为源了。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乌龟像竟然跃入水中,陈枫已经没有心思来关注卫飞,在这个局里就算卫飞说的从因果上与常大富父子无关,但两人都是常家后人,从血脉上承接了常家,因果中也该有牵连。陈枫自信他借卫飞通灵破局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之一。
仿佛地震了一样,整个山头开始震动起来。“妈的,阴阳双龙局!原来真正的穴口并不止这一个。”陈枫狠狠的一拍手,“五轮六道都可以玩到这个地步。”
看看卫飞不解的眼光,陈枫略显尴尬,“五轮六道就是这样,其实我一直都在奇怪,单就一个奈何桥黄泉路,就已经够常家人受的了,再加上这个七星引路,那么上面的龙凤十八盘,就是奢侈的布局了,现在看来,他将是将穴口开在山顶那个亭子,和这里两处,中间有龙凤十八盘的墓穴贯通,唉……”他叹了口气,“看来咱们进入到龙凤十八盘墓穴中,也是他的算计了,用龙凤十八盘作为诱饵,借我们的手,打通了十八盘墓穴之间的各个通道。这样一来,双龙开双穴,玄武之灵必能从其中之一遁走。”
卫飞嘿了一声,没有说话。陈枫认真的说:“五轮六道的布局是借神通五决,在立意上却是取自六道轮回,但六道轮回是在固定的一个圈里循环,当它引入神通五决后,相生相克相催,如此也很有可能形成一个永远都解不完的局,破完一个的同时,又会牵动引发产生另外一个新的局。”
“血愿!”听到这人的一番话,天松子忽然想起了这个恐怖的词。他不禁低声叫了出来,行游、文子俊都是心里一紧,在这当口从某种意义上说,血愿甚至比目前的玄武遁更让他们在意。
文子俊内心生起一阵不安,但是看看张狂的老头,以及阴沉难测的那人,不知哪里不对,暗中推算似是个有惊无险局,但后势绵延无穷,竟然无法辩识结局。
看到他面色不定,行游又是一惊,“怎么了?”纵然老头所设的五轮六道玄武局发动起来会使这片山头塌陷,形成大凶死地,但相比较下佛道难消的血愿,是真正会危及到天下的,而且更可怕的是血愿与这个老头或者玄武遁有着什么关联。
文子俊皱起眉头,他本就浓眉大眼的,此刻看起来更是满面愁容,行游心中一动,这才想起文子俊忽然现身此处,恐怕为的也是血愿。
文子俊点点头又摇摇头,“千机术是奇门遁甲三部之首,虽然位列数术,但仍属道门,遇世有大劫也不敢避开。昨日我早起观花,见晨风微吹,竟有花落,花开叶落本属自然,但早春催花,花却不残,则为异像,因此得悟血杀之气现世,并伴有奇局。于是急赶而来……”口中如此说着,心里却在想着旗门。作为数术界统领的千机门,他也知道一个关于旗门的传说,只是这个传说与流传在世面上的零散说法不一样,所以在对旗门的态度上,文子俊持的是另一种。
他的话又让天松子惊叹一声,虽然不知道千机门所属何地,但想来不在周边,若说千里之遥也不为过,文子俊朝夕而至,显见其数术的功力。道家有“缩地成寸”的法术,奇门遁甲中通过推演也可以计算出时空的缝隙,踏足而跨时空之距,这是奇门遁甲的至高境界。
让行游动容的却是文子俊所言的“观花有感”,开口问道:“灵应?”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四十、五轮六道(4)
宋邵康节观雪中之梅而创《梅花易数》,与六爻形成两大易测的代表术。邵康节观雪赏梅时,见两雀争枝坠地,随心生感应而得泽火革卦,断来日晚有女游园折花,园丁不知而逐之,女惊失地伤股,《梅花易数》由此得名。
《梅花易数》的起卦方法多变灵活,有根据年月日时,也有依据八卦万物类像,断卦上主张体用生克为主,隐在两者之后的为后世传而不见的灵应术。行游此刻法力无边,却于运用之道知之甚少,各门中传存的术法技巧,他都求之若渴,这个灵应虽然出自数术,可也与神通五决、增益、息灾、勾招等术法齐名了。
文子俊的长相很是奇特,他身材高大,面相也显粗鲁,尤其双眉浓长,颧骨高耸,不言不笑之时,看上去愁容满面,似是常怀天下之忧,但偏偏眉宇中全是诚恳。他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了行游,“所以眼前这个玄武遁,我虽然知道是个局中局,局外局,但中有神通五决,我推算不出最终的结局,毕竟神通中事,定念灵慧法,我只知灵应,即便我知道五轮六道的来龙去脉,也只能到此了。”
克制住灵应的诱惑,行游看向后来的那人,知道就是与他过了一招的那个修长的人影,“阁下究竟是谁?”只见这人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在下姓阴,不过就只是个青乌先生而已。”
这时那老头指头掐动,声音里多了丝期待和兴奋,“午时一刻,午火受水克,大雨又助水势,山石为土,但春木旺盛,日令月建都不当,这局终于要结了。”
话音刚落,一声惊雷响起,山头剧烈的晃起来,电光也一道道劈下,行游暂时无暇理会那阴青乌,与天松子暗中提神,文子俊也紧盯着下面闪烁的金光。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起,那已经倒塌的麓山亭中心,随着一声霹雳,仿佛下有地雷炸开一样,一股力道从地底冲天而起,激得碎石乱瓦四散飞起,同时一道金光破土直立,势如长虹,划过天际,震天的雷声中难掩霸气十足的龙啸。
老头仰天狂笑,“玄武遁!哈哈!玄武遁!”尾音拖下来,已经分不清是哭是笑了,而他的身体也摇摇摆摆,面色瞬间灰白,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文子俊急冲上前,却忽然心中一动,踏步移向土飞瓦解的石亭边,但见那里裂开一个大坑,坑中光芒兀自闪耀,那下面青砖堆积的是一个墓穴,墓穴中残留的光芒四散激射,但仍有道道的光影,从墓穴中的一个通道里涌出。
这个时候,亭子的东方位置陈枫适时的出现了,“未必!春木旺盛,又生水克土。但五轮六道并非无懈可击,神通五决的成败与否仅在分寸之间。”
说话间,那道金色的龙气便如一闪即逝的流星般,在人的视线里留下道残影后消失不见,就连那下面墓穴中一直闪动的金光也似已熄灭。
“为什么?”老头尖历的叫了起来,声音中满是怨愤。
陈枫与文子俊对望了一眼,刚才两人所站的位置极有讲究,便都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
陈枫说道:“你乱了分寸。五轮六道本是难以化解的局,因为神通五决的借催掌控形成了因果业力,但同样因此,不管你与常家有什么怨恨,设下这天愤人怨的局势,就是过了分寸度数。数术风水虽然玄之又玄,但又怎比合天地之理的神通五决呢?”
眼见金光回拢,那老头立直身体,缓慢的举起双手,似是要做一个手决,却半空半圆的僵在空中。
隐在陈枫背后的卫飞忽然上前一步,说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意志不坚,定力不纯。常家中人如此对你实是好意,你不知磨性,何来因果?”
那老头保持着姿势,没有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石亭倒塌的地方露出一个墓穴后,阴青乌的身影也不知隐在何处,而行游却在思索刚刚陈枫的那段话,心头起伏不定,似是对神通五决的“分寸”有所领悟,文子俊与陈枫紧守着各自站立的方位。
就在众人都以为大局已定时,没有任何的预兆,“嗡”的一声怒啸,文子俊所站麓山亭倒塌后显出的龙凤十八盘墓穴中,一道长虹惊天而起,冲向满天的黑云,仿佛受到这股龙气的冲击,空中一声雷响,一道电光,奇迹般的,随之云消雾散,整整下了一夜的暴雨骤然而止。后山顶上清风徐徐,午后的春日斜挂,在经历了一夜的风雨后,这座城市又恢复了正常。
龙气泻出之时,陈枫文子俊脸色急变,“不好!玄武遁。”但随后云开日出,山未蹦水直流,一切如旧。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心中各有盘算,脸色沉重而迷惑。
“出来!”行游的一声大喝将两人惊动,抬眼望去,只见行游的道袍又再鼓起,空地的积水呼的飚起,溅落在四周。
“谢六,你去吧!”空气中传来一个声音。老头的身体好象被双无形的手托住一样,慢慢的倒在地上,,滚了一滚,落入龙凤十八盘的墓穴之中。
“这样也好,此段因果以此了结,未尝不可。”声音再次响起,“玄武终究遁去,你心愿也可了了,只是旗门千机术,都不知道真正的因果吗?”
一条身影慢慢的出现在行游击打之地的旁边,是一个看起来儒雅清秀的老者,一袭青袍,风采照人。
“谢式灵宝?”文子俊陈枫异口同声的说道。随即又是脸色突变,再次失声,“原来是三龙大遁!”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四十一、缘起何处(1)
青衣老者微微一笑,其超然之态直避行游。而文子俊陈枫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当中,很显然,所谓的“三龙大遁”绝非寻常。
这个时候卫飞又站了出来,说道:“此中因果根本不为因果,强做因果,源头也在你身上。”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学足了陈枫不阴不阳的强调。
青衣老者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中,瞳孔缩了缩,脸上却是笑容不减,“你就是那传闻里超越佛道之外的旗门传人?”
卫飞嘿嘿了一声,不置可否的抖抖肩膀,“你也姓谢。而且就是他……”伸手一指已经悄然死去的,跌入到十八盘墓穴的牢头,“谢六的师父,若是依灵宝门的排辈,你当该是甘字辈。”
青衣老者的笑容里再次闪过一丝惊诧,随之轻笑一声,尽显潇洒飘逸,语音中也是豪爽脱俗,“不错!我便是灵宝谢式,号甘明。旗门果然不俗,令我期待万分。”
卫飞嘴角上扬,更显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谢六是个孤儿,自幼蒙你收养,他在门中算是属你第六个弟子,所以你为他起名谢六。以资历而言,谢六应是你门中最有天赋最具潜质的,可是你却忽然之间逐他下山。其时乱世当道,民不聊生,在山中成长的谢六无法适应战乱的年代,有时竟为杯水折腰,于是性情渐变,对人世只有爆反之心,他至死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当日逐他下山。”
“为什么呢?”谢甘明反问道。此时陈枫文子俊都在紧张的推算着三龙大遁,行游天松子的心神陷在谢甘明与卫飞的对话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谢甘明的身体悄悄移动了一下。
“我最初猜想,是因为你想将谢六培养成灵宝的下一代传人。”卫飞说道,“以谢六潜质过人的慧根,最能继承你的衣钵,然而玉不啄不成器,慧根愈好之人愈要入世修行,以磨其性。你让谢六提前出山,而不释其因,就是为了磨去他心性上的浮躁,然而却拔苗助长,谢六下山正值战乱时期,他空负一身风水绝学却无从施展,乱世当中,生存都不易,谁还将随时被炮火炸掉的空所放在心上?在此情景下,谢六巧遇常家大富出生……”
说到这里,卫飞忽然觉得脑中一阵眩晕。因通灵过多而产生的症状开始显现出来。这种消耗远比一场剧烈的运动付出的要多,其实某种层面上讲,通灵也是种静态的运动,只不过消耗的是由精气神形成的另一种能量。
略略调整,卫飞暗中用龙游派的仙人睡呼吸了几次,果然精神振作不少,真不知行游知道了会做何想,但是在卫飞的心中,那种触景生灵,立刻便有种种景象映现脑中的感觉,却似乎越来越远。
“常大富出生那日,谢六刚好由灵宝辗转至此,他一路艰辛,饱受风雨,遍尝人世沧桑,早已心性大变,又不解师门之举,那时他满心憎世,眼脑之中全是报复之意。”
谢甘明脸上笑容看上去不再那么自然随意,“为使他早日成才,我也许操之过急了,磨性磨性,便是要磨去他这些劣根,或者我该换个方法。”
这个磨性在各门派都普遍存在。一是由于门户观念,他们往往对新入门的弟子持一种观望的态度,长期不授其法以考验弟子的忠心与耐性;第二便是谢甘明所说的。修行说到底修的还是心性,因此佛家如禅宗等,都非常注重入世修行,在他们看来此为磨性的重要手段。
陈枫所在的旗门更是认为,为使心性清明,与其打坐时死守强绝意念,反而不如融入红尘,亲身经历声色情欲的磨练,有很多事惟有经历过,拥有过方能舍弃,当年释迦摩尼之所以可在菩提书下顿悟成佛,也与他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大有关系,贵为王子,权富与他自然如同云烟,人的欲望根源同在与此,愈是在意的也是最为缺少的。
卫飞忽然心中一动,但欲细细追究推敲,脑中便是一阵空白。掂量了一下,卫飞觉得谢甘明此话中前后不付,他不像陈枫那样有着一定的基础,知道谢门灵宝传世数百年,且被誉为风水之尊,这样的传承历史,肯定有着他独特的解惑答疑的方法,以谢甘明之风姿,因材施教不在话下。
“恐怕并非如此吧?”卫飞故意仿佛洞悉了什么一样,嘿嘿一笑,接着说道:“那日谢六饥渴交加,流浪于此。而这新开铺巷中的常家,适逢长子大富出生,千家同贺,常家也设善斋布施。”
卫飞的样子像是故做神秘,“你知道吗?常家在此地一直都是行善好施的人家,谢六前上讨水,却数盏之后,才有人奉上,且茶水里漂浮米糠,需吹水方能饮用。谢六自视衣衫破烂,以为常家鄙视于他,再加上被你逐出师门,以及乱世中的颠沛流离,谢六于是怨怒异常,因此穷六十年之久,布下了这个玄武遁。”
“这岂不更说明了常家前种此因,故收此果。”谢甘明似是对卫飞越来越感兴趣,口中说话,眼睛也紧盯着他。
卫飞却是愈加昏沉,他初时只是在老宅,那晚眼见老王头周身冒出青光,一时兴起,让陈枫教了他仙人睡的口诀,但从未认真的有过习练。刚才虽然依靠通灵的体质已经内外接通,呼吸间灵气入体,可毕竟只是初通,又不知如何运用,此刻再也无法维持灵态,脑海中捕捉到的,关于谢六的种种信息就此断掉,张张嘴,脑中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四十二、缘起何处(2)
“那是因为以谢六焦渴之极,热水下腹,必伤肠胃,在茶中洒入米糠,可在吹拂间使茶水凉却。”陈枫终于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也不知从所谓的三龙大遁里推算出了什么,“磨性本就该因人而异,以谢和卿前辈独创灵宝门的风采,更修前法,开风水之先,传世至今,恐怕不会执著于这样的陈规旧法,况且若是为灵宝的衣钵着想,你又怎么忍心让谢六如此在乱世中迷失本性?”
谢甘明蓦地抬起头来,“你又是谁?”
当谢六眼见玄武遁催而不发反复循环,早已心神枯竭再也支撑不下,无声无息的离世而去之时,谢甘明在一边暗中趁行游文子俊陈枫等人放松之际,成功的催动玄武遁,当时文子俊和陈枫一居土位,一居木位,对他形成夹围之势,他就以为两个人便是旗门和千机传人,但卫飞上来便是一付高手的模样,这会他反而分不清三个人真正的身份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陈枫自顾说道:“不管梦魇还是四灵玄武遁,这等玄术即便以谢六过人的天赋,也不能凭空得悟,除非他有十世修行的福缘。但是现在看来,他并没有十世修行积累的功德护佑。”不知不觉又习惯性的不阴不阳起来。
行游也想起一些来,说道:“不错,我先前还在疑惑,能施梦魇玄武遁的人,竟然不知道旗门的存在。”
陈枫说道:“那是因为谢六不过是个被人操纵的药引。以他如此的功力和见地,还不足以立下这个玄武遁,他的所做所为甚至每一步,都在一个早已设计好的局势算计中,根本就是有人利用他天生的慧根与灵性来催动这个三龙大遁局。”
言下之意是说,谢六自入灵宝门后,谢甘明就利用谢六深厚的慧根,在授艺时暗中点而不醒的指引谢六,渐渐领到悟梦魇玄武遁的术法,在谢六自以为自己应该是灵宝正宗传人的时候,谢甘明忽然逐他下山,令他种下心魔,从此沦落。
百年前,谢和卿忽然公开提出风水定局应该依据现实的山水走形来龙起脉,而不能死守罗盘定位和先人留下的例证,一改当时的风水核心理论,从而创立灵宝门,除开哲学辨证的引入,灵宝的另一大特征就是推沉出新,所以对待没门下可继承衣钵的弟子,谢式是没有理由用这样极端的方法逐其下山以磨其性的,天才之说,心性往往偏激,而且专于一项弱于全面。
“什么?”行游忍不住惊呼起来,“你是说,谢六之所以因为杯水而与常家结怨,竟然都是他的布局?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虽然在刚遇到陈枫的时候,因为神通五决而一时蒙蔽心神,竟然发出了龙游派的符令,要围抓陈枫。但他毕竟自幼修炼,百年道行,心质其实是很朴实的,所以无法接受谢甘明的举措。
谢甘明没有说话,负起双手,抬头望天。雨后初晴,天空湛蓝一片,中有浮云朵朵,周边绿荫成林,寂静中时光仿佛逆转,回到六十年前……
“辫龙之术,诀要有三,龙首龙腰龙尾,可分雌雄,以形以势……”年轻的谢六坐在一个山头上,一边嘟囔着一边将手中的石子,依照对面绵延的群山走势,摆成一个相似的脉络。
“山脉之尾去势有力,中间桥梁高拱,超于头脚,而龙头尖角挺起,却一泻而下,形成深谷,摆尾拱腰,该是条腾龙,只要在这里稍做布局,便可使它冲天而起。”
“六师弟,六师弟!该用饭了。”远处传来谢四师兄的呼唤。
“我这就来。”谢六应了一声,却没有动身。将一棵石子放在他摆出的的龙形前下方,那个方位实际是条陡壁,几乎呈九十度角直切山谷。而灵宝门便在山头上。“这样,灵宝就可以仰首飞跃了。”
谢六嘻嘻一笑,随即皱起眉头,“在龙首下方做局,即能支起龙头而完成腾飞之势,那么神龙飞天,若是在其腰腹牵引,岂不是可以泻去龙气……”
忽然一脸狂喜,“这难道就是师傅那天偶然提起的四灵遁的绝技?”强忍着兴奋仔细看了看对面,小心的抽去一棵石子,果然他搭起的龙脉一下便塌陷开来。
谢六大叫一声,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叫道:“四师兄,四师兄,我在这里。”
“我一猜你也在这儿呢!师傅昨天刚教了寻龙辨龙篇,你是不是又悟到什么?”
“恩!”重重的点点头,谢六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兴奋,“四师兄,我刚刚悟到了四灵遁,原来生克制化这四字决,竟然这么深奥,刚入门的时候师傅就讲五行生克……”
“呵呵,师傅不是常说大道至简么?”看着这个单纯灵气四溢的小师弟,谢四充满怜爱的摸摸他的头,“小六,我和你其他几位师兄一样,虽然是谢式的嫡传,可都比不上你的慧根,也许以后灵宝的振兴就全靠你了。”
谢六握紧拳头,用力一挥,认真的说道:“四师兄,我一定会努力的。”谢四拍着他的肩膀一笑。
与其他谢式弟子不同的是,灵宝门内只有谢六是个外来人,他是谢甘明捡来的孤儿,但这个除谢式嫡传五兄弟之外的小师弟,却是聪明乖巧,悟性非凡,深得大家的喜爱,他总是能领先众人一步,将灵宝术法进一步的提升,灵宝上下都将这个小师弟视为为了振兴门派的希望。
“小六,今天大师兄特地要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烧茄子。你三师兄还说要是你能有新悟,他就帮你抓只叫天雀,记得等会逗他一下。”
谢六开心的笑了起来,满心都是幸福之感。夕阳沉落,不远处灵宝门所在的山头炊烟飘起。
“啊!”的一声尖叫,谢六从昏昏沉沉中醒来,伸手抹去脑门上的汗水,他身上的那件粗白洋布衣杉已经破烂不堪。此时的他正无力的倚在新开铺的巷头。在经历过战乱、流亡、绝望之后,刚才的那个片段是他离开灵宝之后最快乐的记忆,惟有在这个梦里,他才能暂时压抑住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委屈和悲愤。
“为什么?”谢六闷吼一声。那一天他没有吃到烧茄子,三师兄也没有给他抓一只叫天雀,由山头回到灵宝,他只看见师傅谢甘明青色的背影,和一个被逐下山的师门严令。不光是他,灵宝众师兄谁都没有想到,谢甘明没有做任何解释,就连留给他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给,所以现在穿在他身上的,还是离山时的着装,虽然早已丝丝缕缕的,但仍能从上找出灵宝门的标志。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四十三、缘起何处(3)
谢六靠在墙角,看着一个个衣着光鲜的权贵车马走过,巷中依然传来鼓乐声,挣扎了一下,谢六勉强站了起来。
“滚开,他妈的,臭要饭的。”一个人掩着口鼻,面露厌恶之色骂了他一句,似乎还觉得不够,竟然过来踢了他一脚。谢六摇摇晃晃的还没站稳,又摔在地上,喘了口气,谢六习以为常的又再爬起。
“好走,好走!”常夫人怀抱刚刚满月的儿子在门口送走最后一位宾客。转头间看见面色蜡黄的谢六,“这位小哥,今日小儿满月有喜,近来喝一杯吧!”
谢六急忙说道:“不敢不敢,落魄之体,恐辱贵室,若夫人有心,只求杯水……”
“去先给这位小哥备杯茶水来。”常夫人吩咐仆人后,禁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谢六,“听小哥谈吐不凡,不似常人,又何至沦落至此?”
谢六舔舔干枯脱皮的嘴唇,嗓子眼里渴的几乎要冒出烟来,“不瞒夫人,我只是个风水师,虽然师出名门,但是这个世道……唉!”最后一声长叹,已经是哑着嗓音了。
“没想到先生竟是方外高人。”常夫人口中对他的称呼已由小哥转为先生,却似乎对他几乎虚脱的样子视而不见,又小声附在另一名仆人耳边轻声说几句,“那就恳请先生为小儿批示一番了。”
“夫人贵姓?”
“夫家姓常,小儿取名继业,是为子承父业,可使常家百年家业顺续下去。”
谢六看了看常夫人怀抱中熟睡的婴儿,说道:“我观常少爷骨骼清奇,绝非凡辈,然而术语有云清贫浊富,所谓铜臭,实为富气,常少相貌秀气,再取雅名,则反消运势。”
常夫人轻轻将婴儿换了个姿势抱住,“还请先生多赐几句。”
谢六沙哑着嗓子说道:“此巷布局,后有山前有水,显然是出自高人之手,住在这里非富即贵,但同样因为如此,一块福地却荫运了那么多的人家,其势必定渐弱,这局并非长久之局,尤其对后世毫无益处,只能使家主一时显赫。”他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推道出,自被离开灵宝门后,常夫人还是第一个对谢六如此和善的大户人家。只是不知为何,先前入院端水的仆人还是没有出来。
常夫人一楞,“先生是说这里不可久居?”她知道一些关于新开铺巷子的传闻,据说这是有奇人设计的风水宝地,城中略有地位之人,莫不以能在此地建宅为荣,现在谢六的话却使她不解起来。
“富有万金,然千人分之,所得也无所几……”说到这里谢六实在无法支撑下去,这才看见那个仆人手捧茶碗缓步走来。
抢一样的接过茶碗,谢六刚要痛饮一番,忽然发现茶水里竟然洒满了米糠,再看向常夫人,只见她正低头含笑的望着怀里的儿子,似乎对他刚刚做出的新开铺布局的论断没有放在心上。
端着发烫的茶碗,无奈之下,谢六只好不断的吹去浮在上面的米糠,再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
常夫人等他慢慢将一大碗水喝完,才问道:“好些了么?”
谢六一大碗水入腹,将嗓子眼的青烟浇灭,但却从心里冒出另外一股火来,常夫人这句问话连同此前的种种举动,在他眼里,全都是一种刻意的嘲弄和羞辱。
其实谢六不懂,像他这样饥渴交迫几近虚脱的身体,见到水必定会不顾一切的想痛快的喝个够,于是无论冷水还是热水都会伤及腹胃,常夫人在茶水里撒上米糠,正是要他吹拂米糠而降水温。
被逐师门颠沛流离的谢六哪里还能想到这些,又看到常夫人慈爱的笑脸,脑中升起一个恶毒的报复念头,“风水宝地?哼,既然你如此在意这个儿子,那么我就让你常家绝后,还要断绝这巷中的所有布局,永无翻身之日。”莫名逐门在乱世中随波的谢六,终于心魔高涨,由一个纯真的少年完全蜕变。
谢六问道:“不知夫人是否常感周身劳顿懒散无力?”
常夫人脸上首次露出惊讶之色,“正是。常家虽为此地大户,外有铺面内有宅院,但都无须我出面打点,可我却时常乏力昏沉,遍请良医,补品无数,依旧如此,莫非先生知道病因?”
谢六一笑,说道:“此正是巷中布局而至。在巷中常家居正位,因此福荫之气的流逝,会最先从常家人身上显出,我猜常老爷此刻也是深有腰疾。”
常夫人急忙将怀中的婴儿抱给旁边的奶妈,“好好照料少爷。”再向谢六一礼,“先生真乃神人,敢问如何破解?”
谢六接过先前的话题,说道:“大俗即大富,不若常少爷更名为大富,直名意简,此为……”
“常大富!”常夫人已经对谢六的简单推算信服,“呵呵,先生之意大概是人如其名吧!”
谢六自信的说道:“请夫人带我详观一下,或许更有妙法可用。”
常夫人欣喜之余不忘让仆人准备一桌酒菜来招待谢六,“有劳先生了,常家定有重谢。”
谢六心中冷笑一声,走进院子里。宽阔的天井里摆满了绸缎礼盒等礼品。只看了一眼,谢六就知道这是个四进官宅的布局。头进是天井客厅,二进是走廊,三进是主室,四进则是后花园以及家仆所居。
谢六在四进院落中走了一遍,心里升出一个疑问来,从布局设计上来看,常家大院中规中矩,院落推进层次分明,上下左右都合乎新开铺巷的整体布局。
然而蹊跷之处也在这里,因为四重院落的设计在风水中叫做官院,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在朝中官列上品的官员才会修建的结构。
风水一向讲究“风水宝地,惟有德者居之”,是说有些龙脉结穴之处虽然贵为极品,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其上修宅建墓的,还要看看你是否有那个福分缘分和足够的功德,否则反受其克。
同理,无论贫穷富贵都可以在阴宅上布下各种不同的强子旺孙的局势。但在阳宅的结构中,却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所谓商有贾院,而贵有官府。刚才常夫人言语中已经透露出常家在世代经商,却不知为何竟然设计了商贾大忌的官府局。
“请问夫人,常家府上可曾有人在朝居官?”
常夫人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据我所知常家世居此地,发家于前朝之中,百多年期间,一直经商持家,其贵也不过只是乡团而已。”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四十四、缘起何处(4)
证实了一个疑虑,谢六继续问道:“常家这片宅业是府上所传的吧,不知夫人是否有所改建过?”
“没有!”常夫人再次摇头,“我自十六嫁入常家,老爷常说这院子传了百多年之久,风雨无惧,一砖一瓦都不需修补呢!”
“哦”了一声,谢六忽然察觉到第三进主院中传来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那是他只有在灵宝门内时才有的气息,禁不住心头狂跳,脸上也潮红起来。
“先生是否已有定论?”常夫人同时也感觉到了谢六的反常,“先生旅途劳累,要不还是到前厅喝上几杯先解解乏?”
谢六摇头,迫不及待的跨步直接就往内宅院走去。三进主院是栋两层的木质小楼,眼见谢六似乎稍欠礼数的闯入内室,常夫人微微皱起眉头,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紧跟其后。
谢六全然没在意常夫人的脸色,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澎拜不息的心跳,说道:“夫人,这条巷子背靠山头,前有江流,而山顶平整,两边列峰,是个玄武隐而不发的局,若此局发动,非但常家受益,甚至整巷齐飞。”他此刻根本顾不得细想,远隔千山万水灵宝之外的地方,怎么会有灵宝门留下的一个布局,满心都是如何将这玄武局断掉,“嘿嘿”一声,竟充满了邪意,“布局施术很是简单,只需我为常府在后山顶上,玄武垂头之处,点一处穴,便可立起玄武龙头,即能使它活转过来。”激动之下,伸手在那张红木雕花的大床底下仗指一量,在几个方位上敲打一下后,站起身来,“我再请夫人见识一番……”
说话间,常夫人卧室内的那张大床慢慢的翻起,露出一个洞口来。
常夫人张口结舌,“这……这……”
谢六心中其实也是震惊不己,但却轻车熟路的拾阶而下。这种布局是灵宝门特有的手法,虽然以他现有的功力还不能单独布出,但蕴涵在其中的灵宝布局设阵的韵律,使他可以从微弱的记忆中辩识出,这是个阴阳双龙局,同时也叫做游龙入海局。
一般意义上的风水贵格,都是背山围水,但这条新开铺巷却独占先机,它背靠之山虽然绵长不够,可自成玄武垂头,面前江水奔流千里,正好补了玄武来势不足之短。
站在地室之中,常夫人怎么也想不到,她整日卧于其上的床铺下,竟然有着一条古怪的通道。但她不知道还有,如果顺着这条通道再往前一些,便会生出条岔道来。
谢六满意的看了一眼常夫人的反映,谢六略带摆显的说道:“至此夫人应该知道这是个玄武阴阳双龙入海局。”
常夫人终究大家出身,虽然震惊万分,但仪态不失,事实上谢六所露的也不过是三流术士都能做到的小术。通道内阴冷潮湿,不知是不适还是错觉,常夫人总觉得谢六身上也散发出一股森森的气息来,她迟疑了一下,“先生还是先休息些须再……”
谢六明显处在亢奋状态,想也不想的说:“多谢夫人,我流落乱世,蒙夫人照顾,点滴之水,也当倾力回报。就劳烦夫人略备食水以及油灯柳木。”
常夫人一怔,“油灯柳木?”
谢六带着点诡异的笑,“龙脉之气也如同人的气血运行,循天时而环,所谓吉日良辰,可遇难求。油灯我需千盏,柳木百斤,是我做法布局必用之物。”
以常家的财力油灯千盏柳木百斤自然不在话下,谢六说道:“在后山顶上点一处穴,而使玄武抬头,但毕竟是强行为之,所以我将在此布下七星指路局,玄武五行属水,江水自前横穿而过,为玄武所喜,龙气只会越来越旺,玄武前布有七星指路,即使年月久远,有七星指引,玄武也可以从江水中吸取水气而保身。”…………
“你说呢?”陈枫忽然满含深意的看向文子俊。文子俊左右看了看陈枫卫飞,犹豫间仍然回答,“风水向有三龙之说。左中右三大龙脉护佑华夏平顺。其左起贺兰阴山,入山西至太行,渡海为北龙;岷山趋关中,经终南下嵩山,终泰山东海为中龙;右则起新疆吐鲁番以西,走云南丽江,绕贵州经湖南,分四支,称为南龙。而此处遁走的正是南龙中的一条分支,虽然并非真正的三大龙气被遁,但干支相连,此地玄武遁走,固然会天灾大劫,而支撑天运亨通的三龙大脉龙气若是被抽,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
他这番话并不清晰,只是道出了风水布局小到斗室,大至国运,而三龙共存正是华夏子孙数千年文明传承发展的支撑点,现在三龙之中其中一龙的枝干上,已开始被遁走了一线,虽然还不知会有什么影响,但参天大树上枝叶脉络,却已经开始被人折断了一支。
陈枫一笑,却难掩眉宇间的忧色,显见他和文子俊自从谢甘明现身,知道这是个三龙大遁局后,两个人谁也没有推算出这个由玄武遁演变成的三龙大遁的局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因果以及由此带来的后果,毕竟这个局也太大了。但有一点是无须言语的,此局肯定会使现有的大局混乱起来。
场中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谢甘明背负双手,青衣飘飘的不知在想着什么,行游更被眼前突变的形式迷惑,在他百年的人生经历中,除了打坐存想修炼外,怎么也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环环相扣的布局,他也是个难得的异数,心思单纯的他终在龙门派首结元婴,从而神通无敌,但却也因同理,灵性未启,若以他目前的境界,换个人都会将这个三龙大遁、谢式灵宝与常家之间的缘由看个清楚,可他却空负搬山倒海之力,而无法可施。
而陈枫文子俊两人一出旗门,一出千机,一个传闻里超越佛道的异派,一个是代表了数术之尊的统领,可是虽然他们都看出了三龙大遁,却始终下不了结论,而另一个可以称为关键人物的卫飞,竟然已经疲惫不堪的陷入昏沉中。
谢甘明轻轻一笑,“一切自有因果,我之所为,天地共鉴,不如都随缘而去。”眼光逐一扫过众人,最后定在陈枫文子俊身上,“原来两位才是真正的高人之后,旗门!呵呵,旗开令至么?”
“什么?”陈枫的脸色一变,谢甘明最后一句话使他心头狂跳,作为旗门传人,他深知旗门的一切都是禁密,甚至包括“旗门”这两个字,但刚才谢甘明最后说的那四个字,却是他门内极为重要的一句口诀。
谢甘明脸上的笑容看来不知是意味深长还是神秘莫测,“千机不离二三五,万变皆在十后二归一,恩,血愿现世,而这因果也该到头了。”
这次是文子俊大吃一惊,谢甘明居然又将他千机门的心法随口道出。容不得他细想,谢甘明长笑,“那么,我就领教一下旗门秘法与千机万变吧!”随着他的笑声,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阵奇异的波动,在微风荡漾中,似可肉眼能见般,蔓延开来。
“小心!”文子俊沉声喝道,身形左进右退,前插后切,刹那间连换数个方位,在他的踏步中,他身后行游天松子所在的地方,忽然升起一片白雾,而陈枫卫飞那方却依旧斜阳正浓。
清晰的感应到一股几可撕开空间的力道无声的袭来,陈枫却只能暗中苦笑,贵为旗门传人,他的底细也只有卫飞知晓。他看得出文子俊的步法是千机万变中的十二神煞断,这是一种利用十二地支所属时位来定位的秘法。升起的白雾正是十二神煞断破局所产生的反应,而这边波澜不起,只代表了他丝毫无力抵抗谢甘明的进攻。
以场上的情形来看,恐怕无论文子俊还是行游都不会对他施以援手,一方面旗门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是谁都想看看的,另一方面除了卫飞谁也不知道他这个旗门传人,竟然是个打坐时满脑子琢磨《金瓶梅》的家伙。
况且,以谢甘明一派掌门的实力,就连谢六那样的水平都能略施手段,令他和卫飞以及不人不鬼的常立陷入奈何桥黄泉路的局势里,谢甘明身不动影不摇,勾手移脚就可以布下种种奇局来。
额头已经冒出冷汗,但就在这时,陈枫忽然发觉谢甘明所发出的力道竟然是像刀子一样,试图切断他和卫飞之间的距离,也就是说谢甘明的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他陈枫,而是因通灵密多过度消耗的卫飞。
虽然看不出来谢甘明的手法,但陈枫却能根据文子俊十二神煞断的身法步位,大致的判断出谢甘明布局的几丝痕迹来。俯身拉起卫飞,凝神细看文子俊的步法,一闭眼顺着他的势头猛冲过去,随即只觉身上一凉,仿若沉入水中,陈枫紧守心神,大步一跨,再睁开眼,两个人竟然在一步之间到了新开铺巷的入口处。
“好厉害的阵法!”陈枫这才有时间抹去脸上的冷汗。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四十五、九星法相(1)
“这是什么阵法?”卫飞也清醒过来,但精神还是有点委靡不振。
陈枫摇摇头,“不知道。”他倒是很少有这样干脆的时候。
“那他们几个呢?”
陈枫苦笑,“不知道。也许还在后山顶上,也许已经到了火星上也说不定。但无论在哪里,都还脱不开谢甘明的阵里。”
从谢六连番的身世经历来看,他流落至此从而推动玄武遁,最后演变成三龙大遁,在其背后应该有着复杂难测的背景,究竟谢六为什么会被谢甘明逐出灵宝?又究竟如何布下这个玄武遁竟用了六十年的时间,以谢六所观新开铺整体风水布局以及常家大院卧室下的通道,用六十年来催启这个局,明显的便是在等待着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是谢六的功力所限,但谢六布局的本身就是借机生巧,先有了新开铺的整体,和常家卧室下的通道,这才能使他布下后来的玄武遁。
卫飞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好玩的地步了,无奈精神颓废,犹如宿醉初醒,头疼欲裂,昏昏沉沉,更别说什么通灵追知了,饱餐一顿和恶补一觉才是他最需要的。
看看卫飞灰白的脸色,陈枫也觉得全身酸软,“去他妈的,休息一下再说。”陈枫用在入定时观想《金瓶梅》的精神安慰自己,“对付谢甘明这样的高手,必须要先保证自己的精力和状态。”
所谓十二神煞断中的十二,其实就是谢甘明所说“千机不离二三五,万变皆在十后二归一”的心法,“十后二归一”意即十二,这十二便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十二地支。分别代表了不同的生肖属相和时间方位。
数术学固然千变万化,但都在一、二、三、五、六、八、九、十、十二这几个数字的含盖之内,其中一二三是指道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宇宙演变论,五则为五行,八是卦数,九是变数,十是大成之数,而十二便是统结了阴阳五行的数字,十二地支分阴阳也纳五行,更将八卦方位属性尽在其中,因此千机万变的十二神煞断可谓是数术中独一无二的绝技。
文子俊还没来得及去看看旗门的陈枫怎么样了,眼前的雾气忽然散去,但更诡异的是他和行游天松子此刻所在之处,竟然是一片无山无水无木无石的空旷之野。
“这便是千机万变中的十二神煞断吧!”谢甘明清澈的嗓音响起,“果然不凡,竟能暗助旗门的陈枫跳出我这个九星齐飞阵,可是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在五行不继之下,还能再行十二神煞断?”
文子俊异常冷静,说道:“九星齐飞,那你为何不将八神也同时卸掉呢?”
谢甘明的声音在这片无边无际,似乎除了文子俊行游天松子三人外,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显得飘忽无踪,“比如建房,总需先立基而后起骨,也许九星齐飞对你千机万变而言不过尔尔,但你仍要破此阵后,方可知晓下一步,也许随后就是九星齐飞八神缺位阵,呵!游戏刚刚开始呢!”
“九星齐飞八神缺位阵,我一样不放在眼里。如果你想就此探出千机万变的根底,你会失望的,九星齐飞八神缺位二阵合一,我也有至少六种破阵之法。”文子俊沉稳自信的说道。
“是么?”谢甘明的声音似乎渐行渐远,“既然如此,你便先行破阵,出得来我自有交代。”
文子俊的脸色却不如刚刚的自信,本来就拧在一起的眉毛,更结成了疙瘩。
“怎么了?小子。”行游看到文子俊愁容满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文子俊长出了口气,说道:“灵宝谢式以风水立门,但他却偏偏舍其长不用,反而布下奇门遁甲的阵法来,这是为何?”无论九星齐飞还是八神缺位,或者二者合一,都是纯粹的奇门遁甲的阵法,而非风水中的局,谢甘明明知千机门是奇门遁甲三部之首,仍列阵却不布局,其意无非两点,一是以此迷惑文子俊,使他不敢放手去破阵,二是让他从千机门的角度自以为是的随意破阵,而在背后却另有其他的局或者阵。
行游点点头又摇摇头,谢甘明以千机门最拿手的数术阵法迎对文子俊,正是要文子俊犹豫不决,自乱心神。他只是无法接受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变幻莫测的心理变化,在他的心目中,为人若非大善便是大恶。
“啤酒啤酒。”陈枫跟在卫飞后又加了一句,“多拿几瓶。”他本来就不将这些修行的忌物放在心上。除了不抽烟,在酒量上陈枫与卫飞有得一拼。
现在两个人是在街心花园旁边的一个小饭店里。按照卫飞的意思是立刻赶回去大睡一觉。但被陈枫强行拉过来,他毕竟还是放不上后山顶上的局势。虽然两天一夜没有休息,又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经历,但都还年轻,正是精力旺盛之时,即便像卫飞因通灵耗去大量精力,可一旦兴奋起来,年轻人充足的神气便开始体现。
几瓶啤酒下肚,卫飞有点飘飘然了,至少在感觉上身体基本恢复到平时的正常状态,“胖子,你说这谢甘明到底想干什么?”
陈枫有些郁闷的喝下一杯酒,没好气的说道:“我比你还想知道呢,他明显就是冲着我和文子俊来的。”
卫飞说道:“这就奇怪了,天底下居然还有人敢找千机门的麻烦,尤其他是一个风水门派。你就不用说了,旗门就像现在的外星人一样,人人都知道,就是没见过,见了也是不如闻名,你的出现是对传说中美丽一面的残酷否定。”
陈枫阴笑一声,“我的出现是告戒人们,传说终究还是传说。”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四十六、九星法相(2)
卫飞大笑,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长叹一声,“这个谢六其实很可怜的,以我看,所有的疑问都在谢甘明身上,至少和灵宝门有关。”
“对!”陈枫点点,“好象你在通灵的时候依稀提到过新开铺中,常家的布局全都是出自灵宝门中?”
卫飞迷茫起来,“有吗?我有说过吗?”
“靠。”陈枫知道以卫飞那样的频繁通灵,还能捕捉到谢六与常家的因果已属不易,自然不能强求卫飞自己还记得整个过程,他回着当时卫飞说的话,忽然心中一动,“也许新开铺巷的建立也都是灵宝门的手笔呢!”
卫飞一下子站立起来,大声说道:“不错。否则你怎么解释整体布局浑然如一的新开铺,竟然惟独在常家大院里留下一个可以布施玄武遁空间,而且还直通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穴群句?只是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
被他吓了一跳,陈枫急忙“嘘”了一声,将卫飞拉坐回椅子上,“小声点。”
“小饭店嘛,没什么人。”卫飞毫不在乎的在饭店不大的空间内扫视了一遍。忽然发现他身后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光头小男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可爱至极,正笑嘻嘻的看着他,大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卫飞忍不住伸手在他的光头上轻轻摸了摸,“你好啊!小朋友。”
“你也好呀,大哥哥。”光头小孩十分乖巧的回答。其实若以卫飞的年龄,绝对是叔叔级的。
卫飞喜爱的拍拍他的光头,转身对陈枫说道:“这孩子,真懂事。”陈枫微笑看着小孩的光头,心里若有所思,却又找不到头绪。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家里人呢?”卫飞实在又忍不住在他胖嘟嘟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光头小孩忽闪着大眼睛,圆圆的脸上竟似闪烁着一种神圣的微光。
“咳”陈枫被口中的啤酒呛住,心中也是狂跳起来,刚要张嘴,忽然感觉到门口传来一股如有实质的压力,力量之大之重竟然使他感觉扭头都很困难,勉强用眼角的余光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干瘦略显背驼的老头,正冷冷的紧盯着这边。
“大哥哥,你是不是姓李?”
卫飞一怔,“不,我姓卫。”
小光头表示怀疑的眨眨眼,歪着头想了想,“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呀?”样子很是逗人,引的卫飞直想把他抱在怀里。“好不好嘛?”小光头伸出小手抓住卫飞的衣服撒起娇来。
“好啊,你要哥哥帮你做什么?”卫飞一边随口答,一边对陈枫说,“胖子,你看这孩子……怎么了胖子?”
陈枫的脸上极其古怪,眉毛挑动,嘴角边肌肉也不断的扯动,似是要跟他说什么,又不好表达,显得非常可笑。
“谢谢你,大哥哥!”小光头忽然爬到椅子上,站起来很认真的伸出小手,按在卫飞的头顶,口里模糊不清的吐出几个音节来。
“你说什么?”卫飞没听清楚,“我怎么帮你?”
小光头跳下地,“大哥哥,我叫米拉日巴,你记住了。”然后轻快的走向门口,“巴桑,我们走吧!”
“米拉日巴!”卫飞这才发现小饭店的门口,还站着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袍的干瘦老头,“是藏族同胞啊?”
等到一老一少离开两个人出了小店,不在视线之中,陈枫迫不及待的拿起一瓶啤酒,咬开瓶盖,狂喝一通,还没说话,卫飞就问了,“胖子,刚刚你是不是抽筋了,干吗对我挤眉弄眼的?”
一听这话,陈枫忍不住又喝一气,几乎将整瓶酒喝光,“你也知道米拉日巴是藏族啊?”
卫飞说道:“不是藏族难道还是复姓不成?”
“我靠!”陈枫撞墙的心都有了,“那你知不知道米拉日巴是西藏密宗噶举派的一系?”
“密宗?噶举派?”卫飞直接就晕了,“你是说那小光头……”
“小光头?”陈枫连连苦笑,“卫先生,人家可是噶举派米拉日巴系的小活佛啊!”
密宗是藏传佛教的统称,与禅宗、天台、净土等宗并列为佛家的主要宗派之一。但它在教义理论与修炼方法上自成体系,由古至今,密宗都是神秘难知的,其中除了门派体系繁多外,其独特的修炼方法与神通功用,更是为奇。
米拉日巴是密宗噶举派中较为著名的一系。米拉日巴的原意是一个家族的名称,这个家族世代修行,同时以经商为生,该系的创始人米拉日巴幼时父母双亡,仅留米拉日巴和他的妹妹,托付在伯父家中,但他的伯父却趁此占有了米拉日巴的家产。米拉日巴由此生怨,修炼了一种非常厉害的咒术,将他伯父一家尽数杀死,这便是密宗史上“米拉日巴怨众事件。”
但在此后,米拉日巴醒悟到自己的杀戮行为,反悔之际,拜在密宗大师玛尔巴门下开始苦修,终成噶举派的一代宗师,同时也留下了米拉日巴直接的一系。也就是后人称做金刚勇猛专以降妖除魔为已任的一系。
陈枫说道:“密宗有显、明、黄、红等各派之分,但般禅和达赖活佛只是政治上的称谓原因,事实上各种不同的教派都有自己的活佛。”
“比如米拉日巴,那个小光头就是噶举派系中的活佛?”
陈枫点点头,“严格来说叫转世灵童更加贴切。”
“转世小活佛?”卫飞嘿嘿一声,“除了是个超级小可爱,没什么不一样的嘛!”
陈枫跟着他嘿嘿了一声,说道:“他之所以超级可爱,就是因为数世修行加持的灵气,而且看样子他的智识已经正在开启,到时候他那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的修炼体悟就会苏醒,其智如海深啊!”
卫飞摇了摇头,“靠!还有这么变态的修炼方法。”
陈枫说道:“这样的转世加持只能是各大派系中智识最高者才能进行的,密宗密法中倒是有一种追忆前世的方法,但也只能增加修行而已,与佛的境界自是不能相提并论,能被称做佛,其智其慧可想而知。”
“那个巴桑又是什么来头?”卫飞想起站在门口的那个批藏红色长袍,却还将两只手臂裸露在外的干瘦老头。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四十七、九星法相(3)
陈枫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护法一类的吧,但从身份上来说他还是苦修者。他刚才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我就几乎不能动了,此人的功力之高绝不在行游之下。”
卫飞又不懂了,“什么是苦修者?”
苦修也是密宗独有的修法之一,修行者常常会将自己置身于绝对的恶劣环境下,经受日晒雨淋,在藏域内,随便找一间小屋和一个石洞独坐一人,入定数年的,几乎随处可见。这些修行的人,就被称为苦修者,而由于修炼环境的恶劣,有些人在坐化多年后才会被人发现,杜言在进入到九龙九凤十八盘前,用来移动棺道里卢知府棺柩的那个“黄巾宫移魂殿”术法,最初就是用来安葬这些苦修者的。当年佛祖释迦摩尼在顿悟前也进行过苦修,终因那段自虐式的经历,留下了关节炎的病根,与84岁那年圆寂而去。
卫飞又靠了一声,“更变态了,佛祖也会死啊?”
陈枫无奈的笑了笑,“暂时跟你说不清这事,总之,那个老头是个变态级的高手。”
卫飞开始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了,“一个是噶举米拉日巴的转世小活佛,一个是苦修者出身的护法高手,这样变态的组合,那小光头还要我帮什么忙?我能帮他什么忙?另外以你所说密宗是藏传,没事他跑这干吗来了?”
陈枫苦笑,“所以我才想阻止你答应他啊!”
“还有!”卫飞接着问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就算他有所求,也该找你这个旗门传人,现在的我别说通灵了,我都怀疑前面的什么常立谢六的经历,好像都是在做梦一样,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真实。”
“所谓奇门遁甲,即是六甲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辅以丁奇、乙奇、丙奇三奇,而推阴遁阳遁十八局活盘,九星齐飞,这……却是要多大的布局?”天松子试探着问道。他是三山五岳的南岳衡山,也是道家正宗,像五行生克,易学奇门,虽然不是专修的功课,但道家的诸多学说都是建立在这些朴素的哲学立题之上的,因此多少有点了解。
文子俊轻轻摇头,依然是满腹心事的样子,“九星齐飞,并非是九星齐齐运转发动。”
提起数术,一般人想到的就是奇门遁甲,其实数术除开奇门遁甲外,还有风角、七政、元气、六日七分、逢占、日者、挺专、须臾九种,奇门遁甲只是位列第二。文子俊的千机万变即是将这十种方术九九归一后演纳而来的,这些都是千机门的秘密,极少外人得知。
而奇门遁甲也并非常人想的那样深奥,与周易六十四卦相似,奇门是为阴遁阳遁十八局活盘,在周易中卦分六爻,奇门的活盘则为上中下三层,上层是天盘列九星,中层是人盘开八门,下层是地盘定八神。九星也就是“九宫”,分别是天蓬贪狼星、天芮巨门星、天冲禄存星、天辅文曲星、天禽廉负、天心武曲……整个奇门遁甲便是以天地人三盘之间的对应关系来定局。而其中的关键之处在于不同的时辰内,奇门遁甲的活盘会产生不同的变化,起决定作用的就是九星的其中之一。
文子俊说道:“所以当九星之一启动后,随着节气时辰的变化,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所在的位置也会变化。八门是破阵的出路,九星仅动一星便牵扯到二十四节气,十二时辰变化等等的动数和变数,更使八门所在的方位变幻莫测。”
行游接着问道:“如果九星齐飞,那么找到八门的确切位置,岂不就是难如登天了?”
文子俊笑了一笑,说道:“不错,然而谢甘明的这个九星齐飞却并非如此,他是反其道而行之。”
天松子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他竟然在这个阵里根本没有布下九星?这还如何叫做奇门遁甲?”
文子俊咧了一下嘴角,也看不出是苦笑还是感叹,“谢甘明就是利用了我们这样的心理,不设九星的盘,他的九星齐飞中的飞,是飞走之意,而不是九星齐齐运转。大家都会认为已经超出了奇门的范畴,其实九星所指不过是讼、交、嫁、修、行等九种民事,九星齐飞他只是让我们不能从五行生克中找出八门的位置,毕竟在奇门遁甲里九星的功用就是定位和承先启后。”
“那还有八神呢?”天松子问道。
“九星以八神列位,九星齐飞后,八神也必缺位,不存在二阵合一。”文子俊说道。
“你不是说九星齐飞八神缺位你都不放在心上的吗?”行游烦躁起来,“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困在阵中?”
文子俊沉声说道:“当然不是。”
这一场数十年不遇的大雨对这个城市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南方本就多雨,江水又从中横跨,每逢春夏,防汛便是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但尽管有着充足的准备,这场罕见的大雨所带来的破坏性,仍然超出了江岸两堤所能承受的标准。
雨在午后不久便已停了,江水急流,时不时的有些杂物被冲上堤岸,留守在堤岸的人不得不一一打扫,这时,“啊!”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回事?”负责指挥这一路段防汛的老郭皱眉。由于这一带是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当玄武遁引发的大雨落下后,他必须返回协助进行指挥防汛。虽然同样忙了一夜,但他的精神依然不错。暴雨骤停后的空气异常清新,老郭的心情也是大好,超标的洪流基本上已经被控制住了。
“死……死尸!”又是一声尖叫。劳累了一夜的公安武警战士们已经暂时回去整修,这个时候留下来的人,基本都是各个街道办上的志愿干部,立刻就有几人围了上去。“郭政委,你来看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死者由头至脚多处磨损,全身上下有的地方完整无恙,有的地方却已录出森森白骨。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四十八、九星法相(4)
“不要害怕。”老郭想了想说道:“这么大的雨,可能是上游有人落入水中,被冲刷成这样的,恐怕还不止一个呢!”果然另一边惊叫声起,“这里还有一个。”
老郭让围上来的人散去,表情沉重起来,拿起电话通报了市局。他刚才话是这么说,死尸有是人坠江而亡,但作为一个老警察,他却知道这两具尸体绝对不是江水冲刷而至的。死尸上血肉不在的地方,别说是江水,就算刀子恐怕也刮不了这么干净。
这时,那个为了修炼柳灵郎,在卫飞身上下了柳灵郎两魂的独眼之人,正无神的走在西江岸边,那天晚上,在卫飞老宅中他被毁去柳灵郎,又见识到龙游派老王头的青云十三箭,他就知道自己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他习惯的半低着头,额角一缕长发遮住左眼,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江水还未完全的退去,江岸边的沿江风光带上,有一些忙着在被江水冲上来的杂物中翻找不停,靠拣垃圾为人的流浪人员。
独眼之人意识飘散的,忽然就撞到了一个正猫腰拿着破口袋的人身上。那流浪汉立刻破口大骂,“妈的,你抢什么抢?那边多的是……”抬起头,然后他看到了一生中最为恐怖的一幕,只见撞了他一下的这个人,头发灰白,前额上垂下来一缕,左眼睛萎缩成了一条细缝。而他眼眶以下的皮肉正在慢慢的消失,仿佛是一个冰雕的模型在高温之中,连水都没有滴下,直接就被蒸发了,很快便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但这独眼之人自己却好象没有丝毫的感觉,他看见一个衣着破烂的流浪汉,手里拎着个破蛇皮口袋,正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站在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忍不住一皱眉头,已经只剩下一付框架的嘴巴,上下开合,竟然还能从嗓子眼发出声音来,“你干什么?”
那捡破烂的流浪汉,恐惧的根本发不出声音,直接就昏到在地上,而等老郭等人赶到时,那独眼之人原本高大魁梧的身躯,已变的和从江水中冲上岸的死尸一样,身上数处的血肉像被人用刀刮过一样的干净,只留下骨骼,周围除了昏倒后还紧紧抓着装破烂的蛇皮袋子的一个流浪汉外,别无异处,一丝的血水都见不到。
小饭店中,陈枫和卫飞还在喝酒。
陈枫心里升着疑问,从许壮的柳灵郎到谢甘明为什么目标都是卫飞?他想了想,“我虽然修为浅薄,但毕竟还是旗门传人,他们自然是冲着你这样没有什么背景和基础的下手了,控制了你,我就不得不妥协于他们了。”
卫飞不服,“妈的,我还通灵了呢……”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喝了十三瓶,我七瓶你六瓶啊,靠!”回头叫服务员,“再来几瓶,今天我非让你趴下不可……”
他扭过去的头,却定格一样看着门口,脸上古怪之极,嘴里还嘿嘿怪笑一声。
陈枫跟着看去,小饭店门的门口站着一个略显发胖的中年妇女,头发几乎比百度的还短,要不是胸前鼓起,真不能让人相信是个女性。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表情木纳,只是怔怔的看着这个妇女,两个人站在门口欲进又退。随后,中年妇女冷冷的看了卫飞一眼,神情紧张的转身离去。男人呆立片刻后机械的跟在她背后。
“你笑什么?”陈枫虽然觉得迷惑,但没看出什么不对来,于是便问卫飞:“喝多了还是又通灵看见什么了?”他知道以卫飞的酒量七八瓶啤酒是不放在心上的,同时以卫飞的性格更不会讥笑别人的相貌,即便是中年妇女的长相实在是有点超俗脱群。
“通个屁灵啊!”卫飞其实已经有点过量了,极度的精神疲惫,当两瓶啤酒下肚后,他就有点晕了,“老子现在很怀疑通灵,我有过吗?”
“那你笑什么?”陈枫只好苦笑。
“你没看见那男的表情那么奇怪?”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卫飞一把拉过旁边的服务员,“你说,你刚刚看见没?”
服务员似乎习惯了卫飞这样酒醉闹事的人,伸手扒开卫飞的手,“我看见你笑人家不像个女人,气走我们的一个顾客。”
“胡说八道。”卫飞急了,“我是笑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服务员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什么男人?人家明明就一个人要来吃饭,上午她就来过,是一个人。”又对陈枫说道,“你这个朋友喝多了,别让他再喝了,否则我们这不知道会有多少顾客被他吓走,损失你陪啊?”
陈枫的酒一下子醒了,“你没看见那男的?”
那个服务员直接就开始轰他们两个了,“男什么男?我看你也高了,结帐走人,我是好脾气,我们老板最讨厌有人借酒闹事了。”
懒得和他再说,陈枫掏钱扔在桌子上,拉起卫飞就走。此时外面已是万家灯火,卫飞还不依不饶的,“胖子,我们再斗几瓶,我一定拿下你。”
走出街心花园,再次踏入新开铺巷中,被贯穿在巷中的冷风一吹,卫飞也清醒了一些,“怎么又来这儿了?”
也不管他似醉非醒的,陈枫急急问道:“刚刚我们在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门口有一男一女?”
“不是一男一女,因为我怀疑两个都是男的,嘿嘿!”卫飞又忍不住怪笑起来。
“那男的什么样?”陈枫追问道。
卫飞伸手一指,“就是这样了!”
在夜色中幽深的新开铺巷里,短发粗壮的中年妇女不知何时站在前方,冷冷的注视着两人,眼光如刀。
陈枫仔细看着她身边的男人,只见他和中年妇女一样的穿着打扮,都是罩了件宽大的上衣,衣摆直到膝盖处,傻楞楞的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的生气,僵尸一样。
“金刚法相!”陈枫终于确认出来,“真没想到这等神通术法竟然会被你这样运用。”
“你还知道什么?”中年妇女生硬的问。
陈枫说道:“当年禅宗六祖以《金刚经》顿悟,可是为什么正宗的佛法神通总是不正常的面世呢?”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四十九、念动之力(上)
中年妇女说话的语调缓慢干涩,似是有个经年累月的没有开过口一样,“我不是禅宗的,修的也不是《金刚经》。”
“我知道。”陈枫看着她身上那件直笼到膝盖的宽大上衣,那衣襟下摆丝丝缕缕的,象是被撕下去一部分,颜色也是灰不拉及的,但在格式上却和那伴在米拉日巴小活佛,身边的苦修者巴桑穿的红袍相差无几,那是一般只有藏传喇嘛才穿的法袍。在她之前,密宗噶举派的米拉日巴小活佛刚刚离去,中年妇女的出现多少与他得有点关联。禅宗自然是打十八棍乘二也和密宗扯不上。
但密宗虽是藏传,仍属佛家一宗,尽管它教义众多,宗派无数,《金刚经》是部超越宗教也包含了一切宗教性的经文,在密宗里的地位也很高重。
“是实相者,即非相……”陈枫停顿了一下,见中年妇女毫无反映,“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中年妇女摇头间,还充满警惕的看了一眼晕晕忽忽的卫飞。
陈枫一下子奇怪起来。刚才在小饭店门口他也看见了中年妇女身边的男人,开始他没有觉得什么不对,但此后他发现那个服务员竟然看不见木纳机械的男人,便立刻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一种缘自《金刚经》的神通大法“金刚法相”。
五眼六通只是佛家对种种神通术法一个层次上的概括,然而世间神通怎能只有区区五种,天眼慧眼法眼等固然神奇,实际上佛家诸多典籍中的随便一句话,都可以从中演悟出一种妙用无穷的法术。
比如“金刚法相”,就是出自《金刚经》中的“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佛家修炼说到底不过是“炼心”,随着对自身以及十方虚空的领悟,生理心理都会发生互变。这一点与道家刚刚相反,佛家主张由内及外,心境上的飞跃,带来生理上的改良;道家则是由命入性,首先聚气通周,从而使心理上得到渐悟。
但两者外在上的表现,都是神通的显现。“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逐一体悟后,身体气质上就会反映出来,或呈众生常态、或呈金刚勇猛、或呈菩萨慈悲。当然这些在《金刚经》中是否定的,“无所住而生其心”才是它的精髓,禅宗六祖慧能也正是在也一句中顿悟的。
以陈枫的推断,中年妇女身边的木纳男人,便是“金刚法相”中的众生相,倘若修炼到法相的地步,是可以随便将法相中的各相随便控制,众生相的特征便是集众生万相于一身,这样不论是万众瞩目,还是立于闹市,都平如常人,虽然真实的存在,但却被人视若无睹。
密宗里的金刚萨锤勇猛法,是为密宗护法之一,其理亦出于此,不管是禅宗的顿悟,还是净土宗的禅唱,密宗的脉轮,在入定时都会有轻、重、酸、麻、喜、猛、悲等八触十阴的体验,这些心理生理上的感触,几乎都可以演化不同的神通,好象轻,那是达摩一苇渡江的心法,当然这些在佛家都是心魔种种,也许只有陈枫的旗门才知道,神通无所不在这样的心法奥秘。
无风无山无水无边无际,就连几个人立身之处也是虚无缥缈的,天上地下时间方位都失去了应有的存在。文子俊行游天松子恍若云端,用以定位的八卦阴阳根本无从支立起。
行游斜眼瞪着文子俊,看样子文子俊要是再无行动,他就要一句“蠢材”骂出了。文子俊从外貌上看,浓眉大眼的纯属憨厚之人,怎么也看不出哪里能体现出心计出众的千机万变来。
“到底该当如何破阵?”行游压着性子问道。
文子俊轻垂眼帘,左手在太阳穴上揉撮,右手垂在体侧,五根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大腿根部,显见正在推算着破阵之法。
行游忍不住冷哼一声,不去理会文子俊,双目凝神远视,眼中似有金芒一闪,随即一怔,“怎会如此?”
文子俊睁开眼,“前辈开启天眼所见到的是否混沌一片?”
天眼是五眼六通里天眼通这个阶段的主要神通,有的门派也叫做开天目,大致可以分为内视、破障、灵视、千里四层。在道家的修炼体系中,当小周天基本可以自由运转时,就可以内视体内,观察真气运行以及五脏六腑间的变化;佛家就略快一些,一般进入初定后,也直接就到了破障的层次,在定态里周边事物尽可映入脑中,所谓破障便是指在一定范围内,可阅山石墙土之外,到了灵视也就是世人所说“阴阳眼”,能辨鬼神,而千里则为千里眼。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其实也不过是五眼六通之初的天眼通而已。
行游点点头,伸出右手食指凭空划了一个圈,空气中起了一阵涟漪,一个圆形镜壮的银白色光幕出现在半空之中,镜中所显之景,正是行游开天眼所见,银白色的光幕上,犹如一滴墨汁溶入水杯中一样,除了丝丝缕缕烟雾盘旋外,光幕上全是泼墨般的混沌。
“前辈真是功力通玄。”天松子由衷赞道,“我入三山五岳衡山宫至今,不过是破障初成,前辈竟可已圆光外显。”
圆光术也是一种常传的法术,其妙在于只用白纸一张或者清水一盆,便可以显示出远方的情景,以行游的境界自然知道那是故弄玄虚,破障也好千里也好,都是先生于脑,显于其外那是摆弄。
行游此举不过是让文子俊天松子看到他以天眼所观的结果,“你怎么看?”行游对天松子的马屁不为所动,以他所见,奇门遁甲再怎么奇特,不过是幻象,天眼破障足以找到这片无土无木无水无金无火五行全无的真相所在,但是他看到的只是混沌一片,破障并没有破去谢甘明这个阵里的障碍。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五十、念动之力(中)
“我推算的结果,与前辈所见一致。”文子俊沉声说道,“只是前辈的天眼却并非是破障而视。”
“你说什么?”行游身上的道袍呼的飘了一下,他浸百年的时光修行,此时虽然元婴已成,阴神显现,但却由于痴迷于神通术法,迟迟不能启动自身灵性而得纯阳之体,以致于初闻神通五决竟然发出龙游天符,但同样如此,他对这些天眼、慧眼、法眼一类的运用早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区区一个天眼破障他周天初通时便以运用自如了。
只是他如此高的修为全是因为心思单纯旁无杂质,独独少了悟性,无论佛道两家,追求的都是超越天地,翻江倒海的神通法力是修炼中必会出现的副产品,如同人一生当中的生老病死,不管你要不想要,它都会自然出现,但在这些自然生成的神通外,还有很多不可测知的方术数法,而这些恰恰是以行游天赋无法得知的。
没有注意到行游的脸色,文子俊沉吟着说道:“只因这片虚空根本便是漫无边际的,无障可碍,又何障可破?”
行游略一思索,便已知道文子俊的意思,他用天眼破障看到的混沌一片,实际上还只是他们所在之处的整体场景,这是一片无穷无尽的空间,他用的天眼破障之法并没有突破出来。
行游又是一阵狂燥,刚要说话,却看见文子俊似有上所悟的样子,毫不掩饰的说道:“你到底有什么方法?我却要看看千机万变究竟是何?”
文子俊一笑,依然支住太阳穴的左手翘起食中尾三指,垂下的右手也以同样的姿势斜立于身前,状似梨园舞台上绣花的女子,而他那一笑,落在行游天松子眼中居然也满是娇媚。
文子俊的手穿针引线般的左右交叉动了动,这是他千机万变中的“千针万线”法。千机门号称奇门三部之首,融十种方术为一身,但千机万变外,仍有许多神秘的术法存世,正如天下的神通也并非只有五眼六通一样,“千针万线”便是千机门中查别术别的绝技,千机万变虽然不能将天底下的阵势术理尽揽一怀,但却对于其机理机制的研究自有独到之处,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只是相貌粗鲁的文子俊做出这样的媚态,倘若被卫飞看见,不知道又是什么反应。
“五行幻龙。”文子俊恢复常态说出这样一句话,看看行游天松子不解的神色,“此处不是五行不在么?我有办法让五行重生。”
行游不禁动容,“五行幻龙”这种术法他并没有听说过,但重立五行在这片虚无的空间里,他自是知道其中意味着什么。五行重生,就可以将九星八门重现,破阵而出。
但让行游兴奋却不是这些,而是又可以看到一种神奇的术法,他的眼神变的狂热起来。
中年妇女没有说话,依然冷冷的看着陈枫卫飞,而她身边的木纳男人同样呆呆的站在那里。从理论上讲,他使常人视而不见的可能性还有很多,但是有一点,就是以这个木纳男人的样子来看,他自己是没这个能力的。反观中年妇女,她连“是相者,即非实相”这样的基本常识都不懂得,可这明明又是只有金刚法相才能出现的“表象”。想了半天,陈枫也没想起密宗诸法中有哪种法术可以达到金刚法相的效果。反倒是道家还有一些不出名的小门派精于此道。
心中难以决断,陈枫看了一眼卫飞,卫飞冲他耸耸肩膀,意思是他也不知道。陈枫知道他此刻身上灵力全无,虽然一早就教了他敬爱法和养神法,但卫飞从没放在心上,更别说认真的炼过,否则就算比这再密繁的通灵,卫飞也经受的起,而且会更上一层楼。
敬爱法?陈枫脑中一闪。他教给卫飞的敬爱法是经过旗门改良的,与原版的功效刚好相反,敬爱、勾招,禁足是密宗独有的神通,其中敬爱法大约有数十种之多,几乎不同派系或者被信奉的金刚菩萨都有自己的敬爱法,从一个方面也反映出密宗派系众多的特点。但这众多的敬爱法除了不同的菩萨名称,修炼方法大都一致,无非是借助三密相应,来提升自身的力量,让人一见便生敬爱之心,从而引得更多信徒,由此得名敬爱法。
但是不知为何到了旗门这里,整整反了过来,由受他人敬爱,变成了敬爱他人,非但如此,在肯定了对修炼灵力的作用后,旗门对密宗的原有修法很是不屑,认为它和迷惑心神的邪术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陈枫看了一眼中年妇女夸张的身躯,更加迷惑起来,在密宗里敬爱法既然可以让人貌如佛相,得敬爱无数,自然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使人不为所注,只是中年妇女的修为能悟到这一步吗?
卫飞不耐烦起来,“妈的,琢磨什么法相敬爱的,你以为都像你旗门分的那么清楚?”
“是了。”陈枫恍然,好象一条鱼,在一些人眼里,不管是红烧还是清炖,总之它就只是一条鱼而已。看中年妇女话都说不顺畅的样子,恐怕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金刚法相之类的,连陈枫自己都差点被金刚法相旗门反敬爱法给绕晕了。但是这个中年妇女又是用了什么方法呢?陈枫又好奇起来,竟然还有他旗门不知道的法术。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五十一、念动之力(下)
在这点上,佛家有个很著名的公案,大意是说有个僧人在云游时,发现前方光芒闪动,知道有高人潜修,于是前去拜访,对方是个居士,修的是六字大明咒,然而让他感到惊奇的却是,这个人的六字大明咒中有一个发音是错误的。僧人纠正了他以后继续云游,过了段时间,又经过这里,僧人想看看这个人在进行了正确的六字大明修炼的进展,没想到这个人不但没有提升,反而都失去了原有的灵光。这段公案非常有名,其间的玄机直指“法无定法”的佛家大乘口诀。陈枫自然是知道,世间万法,法无定法,万法归宗,可他竟然看不出木纳男人是怎么回事,因此他更想知道中年妇女的方法。
“你叫什么名字?”陈枫不再去想什么法相敬爱,试探着问道。他早已看出中年妇女明显是初入人世,少有与人交往的经验。
“卓玛。”这是个在藏域内非常普通的名字,中年妇女果然回答,“我叫卓玛。米拉日巴。”
陈枫心中一动,果然与先前的米拉日巴小活佛有关,装做不知道小光头一样,陈枫似无意的扫过她身边的木纳男人,“那么他叫什么?”
“你们真的看得见他?”卓玛神色慌张的将木纳男人护在身后,“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刚问完,陈枫就知道自己错了,卓玛在意的并不是米拉日巴的小活佛,而是她身边的这个男人。顾不得再说话,排山倒海的力道已经浪潮般的压来,四面八方像是成了真空一样,强而专猛几乎要将他压缩成一团。
陈枫想提醒卫飞也无法开口,勉强看去,只见卫飞似也被这股力道挤压的弯腰呕吐。“就这么完了?”陈枫跳出这个想法。强大怪异的力量,是他面对血愿以及在龙凤十八盘墓穴中,也没有感受到的。
就在这时,中年妇女卓玛忽然脸色大变,施加在卫飞陈枫身上的法决一收,猛然转身。陈枫顿时一轻,顺势望去,只能勉强看见墙角处一个穿着红色毛衣似是个女子的背影,一闪而逝。
陈枫心中一跳,这个人影似乎有些熟悉,但当前的情景容不得他再去细想,赶紧拉住卫飞片刻不停的向后山奔去,口中还说着:“失礼失礼!”他知道自己的言行触及到了卓玛的秘密。这是大忌,各门各派都有自己不同的禁忌,算起道上的规矩来,陈枫自知理亏。除了对卓玛恐怖的功力感到震惊外,陈枫没有觉得卓玛突然出手发难有什么不对。
卓玛心神不拧的看着拐角处,仿佛刚才那一击并非是她所发,直到陈枫卫飞远去才回过神来,盯着卫飞的背影,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寒光,停了停,慢慢跟着两个人向后山顶走去。
等到连她的背影也已消失,谢甘明不知从哪鬼魅般的冒出来,他凝思了一阵,禁不住摇摇头,“奇怪,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妈的,又是一个变态的高手。”走出新开铺巷快到后山顶上时,陈枫终于支撑不住,两腿一软坐在地上。
“怎么,那个卓玛也很厉害吗?”卫飞却好象没事一样。
一听这话,陈枫又腾的站了起来,“那么恐怖的念力你没感觉到?”
卫飞奇怪的反问道:“念什么力?除了相貌出众外,没看出她哪点象高手。”
“那你吐什么?”
卫飞一翻白眼,“废话,老子比你多喝了那么多。”
陈枫靠了一声,刚才卓玛发出的是一种纯粹的心能力量,也就是藏密的念力。它不同于道家的真气或者元气,而是一种专修的精神力量,所谓念即意念,所以佛家叫做念动之力,当定力有了一定的基础后,就可以进行念力的修炼。藏密中“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九印真言便是种专修念力的功法。
相比较其他各类的神通,念力可算是最为奇特的。陈枫记得旗门里有过详细的记载,每一个修行的人无论佛道,一入门首先开始的实际上就是念力,因为不管是通周天还是寂灭入定,起到决定作用的都是“心”,存想观想这都是在念力的概念之内,而到了顿悟的大乘阶段,神通随念而生,也还是念动之力,只是层次境界上的不同而已。
甚至念力在普通人身上也常有体现,只是上升不到神通的高度。俗语“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里不仅仅是心理承受问题,背后还有“千夫”的念动之力。旗门称为心力互变,这句口决陈枫似懂非懂,只是隐约想到如同有人陷身于精疲力尽的绝境,此时他最需要的是适量的食水,但往往某种情感或者情绪,却可以使他支撑到身体机能的极限。
除此外,旗门还有非常详细的念力的修炼方法,虽然没有当真的炼过,陈枫知道那比九印真言还要高出一个层次,而且此后,好象还有个极其变态的逆天反念法,据说是一切神通术法的总纲。可惜的是,在骨子里陈枫几乎和卫飞一样,所有需要投入时间和精力的功法,一概拒绝。
尽管如此,如同他和卫飞都能看见中年妇女卓玛身边的男人一样,也许真的是传闻里旗门超越佛道的超然地位,陈枫自身的确是周天未通,阴阳失调,丹田空虚,但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旗门到底有什么秘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他此时的眼光与见地,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
而卫飞是像刘姥姥一样,即使已经不能再通灵,但毕竟见识过大观园,眼光上也就高了一些。
陈枫这会儿已经知道,卫飞没有受到卓玛念力的冲击,一定是和在小饭店里,米拉日巴小活佛把手放在卫飞头上有关,现在想来那是藏密的灌顶大法,似乎小活佛早就知道卫飞有此遭遇,提前就利用灌顶的方式,给卫飞做了加持,可这样一来,卫飞与小活佛之间,究竟是谁在帮助谁呢?
陈枫第一次真正觉得为难起来,佛家不管哪个宗,都讲究因果结缘,卓玛还有小活佛身边的巴桑显露出的实力是可比行游的,而这竟然都与卫飞扯上了关系,没有因果米拉日巴是绝对不会给卫飞灌顶的,卫飞的存在究竟牵扯到了什么?陈枫心中一动。
但随后旗门传人的优越感立刻冲散了他的这种想法,传闻中旗门有着特殊的地位,虽然至今陈枫还不知道旗门特殊在哪里,但他宁愿相信,从柳灵郎开始,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旗门传人来的,与卫飞无关。血愿出世,玄武遁,再到谢甘明文子俊,陈枫忽然觉得这其中有一条线,可以将所有的事贯穿在内,“是什么呢?”陈枫喃喃自问。
卫飞却不管陈枫内心如何的变化,一抬头惊呼,“妈的,太神奇了。”
两个人已经不知不觉中走回到了后山顶山,却只见那已经倒塌的麓山亭竟然完好如初,丝毫没有曾经崩塌的痕迹。
走近亭子,陈枫心生感应,知道这就是他刚刚冲出来的谢甘明布下的阵势。
走近亭子,陈枫心生感应,知道这就是他刚刚冲出来的谢甘明布下的阵势。
卫飞也围着石亭转了一圈,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由于已是夜晚,远远望去,小小的石亭似乎依旧未变,但当靠近时,卫飞却觉得这座亭子竟然像是不存在一样,一楞之后,再仔细看看,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他越是仔细看,石亭便越是若隐若现的。正要问问陈枫,就看见陈枫和他一样绕亭一周,然后站在那里瞪大眼睛,“奇怪奇怪!”
“还以为又是幻觉呢。”卫飞说,“这应该就是谢甘明的阵吧?”
陈枫点点,“不过究竟是风水的局还是奇门的阵,还很难分辨。”
“局和阵有什么分别吗?”
“这个……”陈枫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风水之局和奇门之阵二者是互补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在理用上是两个不同的范围,但从层次上讲,奇门遁甲还是略高一些,毕竟它是时间空间全方位的,而风水只是单一的空间。
卫飞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不过他这时隐隐约约的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拍拍头问道:“现在怎么办?是回去睡觉,还是想办法帮他们出来?”一想到行游,他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他并不记恨行游伤过自己,只是实在讨厌行游一张嘴就是“蠢材”的样子。
“帮!”陈枫毫不犹豫,他也不喜欢行游,但谢甘明挑明了是冲他和文子俊来的,依照目前的情况看,谢甘明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秘密,很可能这个秘密会与旗门的历史有关,这固然是他想知道的,同时他也更想看看谢甘明到底有什么绝招。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判断出这是个风水局还是个奇门阵,或者是像奈何桥黄泉路那样局中有阵,阵中有局,再三思索,陈枫终于决定下来,“赌一把了,谢甘明毕竟出自以风水立门的灵宝,就算知道我和千机门的一些口诀,我猜他还是会惯性的依赖风水。”
卫飞立刻听出陈枫的话中之意,“哈哈,胖子,你们旗门又有什么风水上的秘诀?”
陈枫慎重起来,“不错,我的确知道一种据说是风水的至尊五行幻龙术。”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五十二、三界外(上)
“啊!我想起来,五行幻龙……”天松子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一本古旧的典籍上看到过记载,禁不住惊呼出来。
文子俊淡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我是想到谢甘明出身灵宝,为一门之长,自然该是一生精研风水,这个阵怎样的变换无方,也许他都会留有风水的痕迹,所想用五行幻龙来尝试一下。”他和陈枫的推论却是完全相同。
“可是……”天松子苦笑着叹了口气,五行幻龙据说是风水中的至尊秘法,它的口诀手法变化,浓缩了风水的所有精华,如同道家的修炼体系围绕着“内丹”一样,风水的核心是龙脉,而五行幻龙就是种随时随地可以将阴宅阳宅幻化成真龙脉穴的方法,难怪文子俊说能重生五行,然而这些在文子俊口中只不过还是“其实没有什么。”
这几天发生的事,对天松子的刺激实在不小,好歹他也是道家正宗三山五岳衡山宫的弟子,他来这里是感应到血愿的怨杀之气,但离开山门仅仅数百里,玄武遁、旗门、千机万变、五行幻龙一个个传说中的事物目不暇接的冒了出来,要不是他出身道家正宗,精神上几乎就要抵抗不住这种巨大的落差感。
“真的没什么,不过是五行生克而已。”看到天松子沮丧的脸色,文子俊知道他的感受,依旧一脸诚恳的说,“百千万数,起于零也终于零。”
天纵子茫然不解,“你说什么?”行游倒是脑中灵光忽闪,思索起来。
文子俊摇摇头,在他看来已经点的够明澈的了,不想再说下去,沉吟了一会,蹲下身来,伸出右手在地上五指曲曲折折的仗量了一番,其实就酸他蹲下来,在这片空间里也分不清天上地下,三个人立足之处一直都是如在半空,脚下同样是茫茫无边的一片。
想了想,文子俊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顺手撕成条状,抛在脚下,任由它飘落成形,确认了一下长度,文子俊右手五指不断的变化着形状,在纸条四方连点数点。天纵子行游都紧张的看着,这种传说中的奇术不是在此绝境中恐怕再无机会得见,只是文子俊右手五指变化的实在太快,而且看上去毫无规律,左手下垂也不知道怎样在做着配合,别说天松子了,以行游的眼力也只能勉强记住,可是毫无所解。
“五行幻龙!”文子俊一声大喝,似乎是他随手撕成的细长纸条,弯弯曲曲的突然一闪,刺眼的亮光令行游天松子禁不住闭上眼睛,再睁开说,奇迹出现,那缕纸条已经幻化成一条细长的龙形,麟角分明,摇首摆尾,大有一飞冲天之势。
龙气成形,文子俊的左手也伸了出来,两手眼花缭乱的变化着,穿针引线一样,随着他的手势,五行龙气慢慢粗大起来,终于一声雷鸣般的怒啸,跃升而起,浑身散发着金光,整条身躯似乎挤满了这片空间,相映之下,文子俊行游天松子三人便如蚂蚁一样的渺小。
天松子被震慑的脸色发白,行游在这样的奇景中也不禁全身真气翻腾,竟然不受控制的如有吸力疯狂的聚于下丹田,随后下会阴、上尾闾、命门、大椎、玉枕、百会、上丹田、膻中、下丹田,瞬间走了遍小周天。
行游一怔,自他得元婴一样,这般自然的运转周天是很正常的,但如此强烈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就这么一楞之间,下丹田真气再次汹涌而出,循着大周天的路线运转起来,如同当年金丹初成时的感觉,行游浑身一震,禁不住长啸一声,欣喜的发现自己竟然有纯阳飞升的迹象。
与行游的啸声相应,五行龙气也发出一声怒吼,刹那间远处传来轰鸣之声,三个人摇晃起来,闷雷似的声音中,空间里正在悄悄的发生的变化,山川河流土木金石的幻影在周边显现,这里将不再是空无飘渺的一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条巨龙忽然便如飘在空中的风筝被风吹散似的,瞬间消失不见了,与之相应的幻景也无踪影。
“怎么回事?”文子俊行游齐齐惊诧。
风水龙脉是山川精灵之气所化,所以又分阴龙阳龙,这里的阴阳专指山龙水龙,但无论如何,都是自然灵气,超越了普通意义上的五行分类。这实际又回到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起点上,宇宙之初是虚无,随后产生了混沌一片,而这个一又分化出阴阳两种相互排斥吸引互补的物质,阴阳结合后,产生出三,这个三也就是五种属性不同的物质,随后才生万物,因此上可以说世间万物莫出五行。
文子俊所使的五行幻龙,并不是常规的手法,而是自上至下的逆行,先将龙形祭出,再随龙气重生五行,无形中暗合了道家的修炼心法。道家心法可以提炼成一个字“逆”,所谓“顺为死,逆为生”,整个修炼过程都是逆行常人的一生,所以在道家修行的最后时期都有天劫。而文子俊的五行幻龙也激发了行游的感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忽然烟消云散了。
“至尊秘法?乖乖!”听到陈枫的话,卫飞立刻来了兴趣,“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从你嘴里吐出这么有分量的词来。”
谁知陈枫一咧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卫飞被他闪了一下,“妈的,那你干吗一脸的慎重样?”
陈枫说道:“那是因为一方面这个五行幻龙的确是风水中无上的心法,它的口诀应用是整个风水核心龙脉的全面分解,可以这么说,领悟了五行幻龙,风水一术就不在话下了。另一方面五行幻龙的口诀恰恰却是风水入门五行生克的基础,百千万数起于零也终于零……”
“什么意思?”前面的还能理解,最后一句卫飞就不懂了。
陈枫想了想,说道:“事物的运行发展即便再过复杂,也总有基本的规律可循,这些规律便如房之地基,顺势而上,万丈高楼也可寻至顶层。比如道家的太极图,那并不是个简单的门派标识,里面暗含了道家对宇宙基本规律的哲学认识。比如红黑两色和阴阳鱼中的两点,就是代表了阴阳对立平衡统一,但又互相补充抵消的规律。”
卫飞毕竟接受过现代的正规教育,“就是所谓的一分为二吧?”
“对!”陈枫点点头,“但也不完全是。太极图中间的S则代表了事物发展的规律是呈波浪形的,高潮低谷,如同日升月落,交替进行。”
卫飞有所感悟,出了会神,“还是说说五行幻龙吧!”
陈枫低头捡了块大的石块摆在地上,“好象数学,代分涵,再复杂也还是加减乘除。奇门风水也是这样,千变万化仍在阴阳五行生克之间。”随手又拿了几棵石子放在周边,“风水以龙脉为主,但很多地方由于环境或者人为因素,并不能形成完整的龙穴格局,而五行幻龙就可以调整到符合完美的龙脉。”
其实谢六在玄武遁中,用的七星引路也是五行幻龙的心法,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这也是五行幻龙的一个特点,山川河流土木金石,甚至身边随处可取的物品,都可以用来幻化龙脉。而于阳宅风水中,根本不用刻意遵循教义上的格局,只需在原有的布局上稍加改动,就可以形成一个旺局。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五十三、三界外(下)
陈枫叹了口气,“只是我虽然知道五行幻龙的心法,可里面复杂至极的手决却记不太清了。”边说边将石块周边依次放了树支土块,然后陈枫双手掐诀,“五行顺序,幻化龙气,起!”
“滋”的一声轻响,由树支土块围着的石块上空,居然出现一条弯弯曲曲的金色光亮来,“呵呵!”陈枫面露得意之色,“总算还能幻化出龙形来。”
卫飞大是惊奇,当然他如果看见文子俊所使的五行幻龙,还不知道会怎么耻笑陈枫。“有点手段啊!胖子,咦……”
只见那道金光头尾相交盘旋了一下,忽然冲向石亭,与此同时亭子周围也大放青光,“我靠,怎么回事?”
陈枫想了想,“可能是文子俊在里面用了什么破阵之法引发了震动吧,可是也不能使……”
石亭外青光闪耀,陈枫幻出的金色龙气仿佛被什么招唤一样,直直的钻进亭子内,卫飞耳中竟似能听见那道金色龙气发出的悲鸣,眼见龙气在亭子里左冲右撞,不自禁的走入石亭。
“别进去。”陈枫猛然醒悟过来,赶紧阻止他,谁知卫飞一脚踏进亭子里,竟然刹那间一步就到了亭子的另一面,好象亭子只是道幻影,并不真实存在一样。
卫飞猛的回过头来,看向陈枫,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龙凤十八盘墓葬群局!”
“他妈的,几乎忘了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葬群了。”陈枫哼了一声,“这条山脉的龙气已经遁走,空负龙形,所以我刚才幻化的龙气被它吸走。而山体下面早就被龙凤十八盘化成的十八盘墓葬穴给贯空了。”
他看了看依然发着青光的麓山亭,“我说为什么总是想不通,灵宝的这个布局,为什么竟然能舍得拿出九龙九凤十八盘这样的宝贝,来布这样一个本可不要,也能使玄武之灵遁去的,龙凤十八盘墓葬局来,原来竟然是个法阵。那么想来,阵的三个人应该就在下面龙凤十八盘的墓葬群中。”
“三龙大遁!”文子俊意识到了关键所在,“这里龙气遁走以后,但山形龙体仍在,难怪我五行幻出的龙气会消失不见,原来是认祖而去,不过……”他皱起眉头,“这里既然龙气全无,任何风水中的局在此都应该是无效的,况且五行不在,那么这究竟是个什么阵呢?”
“哼!”行游终于忍耐不住,以他的眼力自然知道五行幻龙的高明之处,但元神已成的他,却愈加的不服气起谢甘明来,“我就不信我看不透这个阵。”
盘膝而做后,行游放出元神,自觉两肾之间如同滚水,耳边有雷鸣之声,这是周天行至产大药的征兆,略做温养,行游双手掐起一个护身决,“轰”的一声,元神自头顶百会天门跃顶而出。
“元”字通“原”,所以也可以叫做原神。由于修炼体系和指导理论的不同,道家是炼成纯阳原神,而佛家则是直指本性,顿悟成佛,这个顿悟后的佛性,大概可以等同于“原”字的本意。修炼一途,各人有各人的感悟,对于没有达到的境界,任何猜测都是妄言。
行游原神腾空,刚出天门,眼前所见之景,是一片虚空,佛光闪耀,到处都是亭台楼阁,一眼看去,四面八方,金莲层叠,竟似到了极乐世界。行游心中不自禁的生起神圣安详之意,原神状态下的他竟然手舞足蹈起来,这样的意境实在是他百年之功所追求的。
由于行游的原神还不是纯阳体,所以无法外显,同样因为如此,他掐了个护身决,阴神出体还是有着一定的危险。但受到他阴神出窍所见到的情景感染,行游的本体也露出庄严宝相,所掐的护身决,不知不觉的左手莲花指竖在额下,右手上翘,变成了个普渡众生式。
这一自然的转变也让行游升起一丝警觉,心念一动件原神回到体内,无论原神出窍还是定态中有人接渡,如此幻境,会使人就此超度,坠入虚幻中,再无轮回的可能。
“前辈看到了什么?”行游一睁眼,就看见文子俊的脸。
“佛国净土的极乐世界。”行游略有失神的说,“法阵!这是个法阵!”
文子俊好象已经预料到了一样,“法阵!果然是个法阵啊!”
“法阵,是什么?”卫飞问。
陈枫缓缓说道:“所谓法阵,是已经超越了阴阳五行风水奇门的阵势,或者可以说,它是类似大神通法力幻化而成的阵,而且它的布阵之理,在风水奇门之外,往往还暗合了某种修行上的至理,所以叫做法阵。”
“是不是像那个金刚法相那样,是一种境界层次上的体现?”
陈枫点点头,他几乎要和文子俊一样的两眉拧在一起,这个谢甘明到底在干什么?三龙大遁后,居然连法阵都能布得出,而这些技法明显不在灵宝的能力范围内,三龙大遁后带来的危害,谢甘明不可能不知道由此带来的天劫,那根本不是谢六付出六十年光阴所能比代的,法阵则是不到法眼阶段绝难施展,就算当年灵宝宗师谢和卿绝代风华,能以风水入道,可法眼神通正规佛道传人也是少有修成的。真不知道谢甘明下一步还能拿出什么来。
有此才能,却不顾天劫硬施三龙大遁,这个谢甘明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还有一点,陈枫没说,三龙大遁固然会影响甚大,但世间独有他旗门可以挽救,联想到先前谢甘明一语挑破旗门和千机万变的心法,陈枫忽然有了一种想直接面对谢甘明的冲动。
念头一动,无巧不巧的谢甘明清澈的嗓音响起,“这的确便是个法阵,怎么,你不知道破阵之法么?若是如此,旗门当真令我失望。”
陈枫转过身来,谢甘明身着青袍的修长身躯悄然出现。从年龄上推算,谢六六十年布个玄武遁,他离开灵宝时大约十八九岁,身为谢六之师的谢甘明少说也该一百多岁了,此刻他负手而立,在夜色中看上去略显孤寂,正看着卫飞,“这个阵叫做三界外,以旗门之名,该不在话下的。”
卫飞冲他挤挤眼,伸手一指陈枫,没有说话。陈枫看着相貌上只是中年的谢甘明,“原来是三界外,我破不了。”
谢甘明一笑,“不在三界外阵中的人,的确不易破阵,惟有身在阵中方可,或者功力高我者,你不打算试试吗?”见陈枫摇头,他又一笑,“那么我可使阵中的文子俊听见你的声音,你要不要点悟他们一下?”
陈枫再次摇头,“破法阵,只有领悟了这个法阵的法境,我层次有限,即便领悟了也无力出手,而文子俊他们不能领悟,给他们说了也没用,法境法理只能个人感悟。”
谢甘明沉思,他似是想不通为什么陈枫一直不愿意出手,也并不在乎陈枫破去这个三界外的法阵,反而是更希望陈枫能举手间破掉。
陈枫嘿嘿一声,“你阵中所围三人,行游出自龙门派,元婴已结,五眼六通少说也有过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意境虽然玄妙,可毕竟只是幻境,并非真正的三界之外,他发起威来,破个幻阵还是有余。而且,我们已经知道,三界外法阵就在下面的龙凤十八盘墓葬群中。”
谢甘明没有否认,“以他的功力是可以硬破三界外,但此处龙气刚泻,充满了诸多未知的变数,三界外是我灵宝之秘结合奇门遁甲,佛相三十三重天以及九龙九凤十八盘九龙灯上的灵气所设,强冲之下,引发的变局,我也无法控制的。”
陈枫楞楞的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话。谢甘明似在叹息,“你旗门明明有旗开令至的心法,为何还要使这里再添灾乱呢?”他的声音很是真诚,让人无法想象三龙大遁和三界外的法阵根本就是出自他手。“更何况,旗门不是向以隐于佛道外,飘然旗幡身自居么?”
陈枫几乎被他惊傻了,什么“隐与佛道外,飘然旗幡身”,他听都没听过,憋了半天陈枫憋出一句话,“三龙大遁,那是要遭天谴的。”
谢甘明的声音里忽然显出一丝无奈,“我灵宝谢氏自立门以来,数百年磨难重重,犹胜天谴,再多一劫,也无不可。”
陈枫心中一动,看来这应该就是谢甘明背后的秘密了,“灵宝立宗,百多年后,仍可想象谢和卿前辈的睿智,磨难重重犹胜天谴,却是为何?”
“你不知道吗?”谢甘明的语气瞬间变得阴冷起来,“旗门以这种风范待我,似乎并无诚意,我谢氏一族百年磨难,全因你旗门而起,虽然另立灵宝门,但所受之屈,可说是为旗门承担……”
“什么?”陈枫失声叫起来,谢甘明的这番话用惊天动地来说毫不为过,“这……从何说起?”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五十四、旗门之秘(1)
陈枫心中跳动,思绪纷乱。他12岁那年搬家后,在父亲的逼压下开始修炼,虽然父亲一直禀承着上辈留下的传承,以旗门超越佛道为荣,但在陈枫的心里这是古老飘渺的,他打坐练功,却并不将父亲关于旗门如何如何的警句放在心上,同时他也真没发现旗门在哪里有特殊之处,各门各派的功法是都有记载,但这最多能成为旗门为何秘而不宣的理由,仅以此便称超越佛道,陈枫自己都觉得没有重量,况且他身处信息时代,身怀百年之长,在他眼里也无非议。
当然身为一个传闻中特殊门派的传人,陈枫还是知道在旧时通晓各派秘法的旗门的确是个大忌。只是千百年后,传到陈枫这一代时资料保存无几,有关于旗门的成立历史包括祖师等重要信息,只字片语都是极少,除了陈枫最感兴趣的秘术外,竟然连旗门的心法的总纲,也只有零散的几句,“旗开令至”就是其中的四个字,谢甘明“隐于佛道外,飘然旗幡身”他闻所未闻。
想到这里,陈枫躬身一礼,诚恳的说道:“谢前辈……”
谢甘明冷声打断他,“你才是我的前辈,这礼我受不起,难道灵宝数百年的磨难在旗门眼里仍无功过?”
陈枫一鞠到底,“千百年历史,世事多变,旗门至我竟然不知几代,而我更难知旗门与灵宝之间的恩怨,如今三龙大遁已成,法阵也立,还请前辈明告前因。”
谢甘明听得出陈枫话中的诚意,相由心生,他本身也是洒脱之人,其外在丰采正是内心的表露。负手望天,良久谢甘明长叹一声,他也看到陈枫体内阴阳失衡,丹田空虚,只在上丹田略有神光闪动,知道他所说的不假,旗门今非昔比,就他目前的修为根本还没入流。忽然心头升起阑珊之感,仿若夕阳下落叶满天,一时间意兴萧索,满腔的屈愤与豪情化做一声长叹。
“旗门,也已至此。修行之人总想远离红尘,大约真的与当今时令脱节太多,若再固守旧时观念,恐怕再难存世。”谢甘明落寞之意更浓,但话语中却有着当年灵宝宗师谢和卿创宗立派的魅力,且不论灵宝和旗门之间有着什么恩怨和是非,但就这般说放就放的决断,绝不是常人能为。
“你师承何人?”谢甘明几番叹息后,仿佛想通了什么,潇洒飘逸之态又再显现出来。
陈枫由衷的心下佩服,“家父陈君豪,是为上代旗门传人。”
“陈君豪?”谢甘明一怔,略做思索,随即释然,“想来天底下如我灵宝有相同遭遇的还有不少,只是你却还传承着旗门的名号,我看恐怕……”
这话又让陈枫心神浮动,他父亲陈君豪将旗门传给他时,几乎是以一种对待家传物品的态度,除了“不能泄露旗门传人的身份”外,没有多余的补充,很显然谢甘明这个灵宝掌门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旗门之秘。
谢甘明却是话题一转,“你看这新开铺布局如何?”
陈枫没有直接追问旗门的事,“此巷后依玄武,虽山势绵延不长,但前有江水包饶,可补龙气不余之力,而且又处在三大龙脉的分支上,倘若没有三龙大遁……”
一边旁观的卫飞忽然想起通灵时看到的谢六的遭遇,忍不住怪声怪气的插嘴,“你说的那套我都知道了,人家的意思是问你,有没有看出来,新开铺是灵宝的手法。”
谢甘明紧盯卫飞,“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卫飞一拍陈枫的肩膀,随口说道:“我是他学生。”他可没有那份心像陈枫那样对谢甘明恭恭敬敬的。
眼见谢甘明的脸色有所变化,陈枫赶紧解释,“他是我生平好友,身上曾被人下了柳灵郎的魂魄,我用鬼门十三针封住后,使他吸取了柳灵郎的灵气,所以偶有通灵之能。”
谢甘明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遍,没有再问下去,接着新开铺的话题说道:“新开铺的确是出自我灵宝之手,而且就是灵宝第二代弟子谢子民亲自规设,他是和卿祖师的亲传,布此局也是和卿祖师的授意,而玄武局成后,我灵宝每一代掌门都会留下秘令,要求下一代掌门弟子,必须来此就玄武局继续改动,常家大院的地室,那是我师祖的布局。”
陈枫是心又狂跳起来,这个新开铺玄武局原来竟然还是出自谢和卿,可是他为什么要一代代经数百年,将原本是个灵局的新开铺,改成遁局,那么他当初又为什么还要布下呢?或者他直接就可以布成泻龙气之局,他与常家也有恩怨,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前因后果?
谢甘明完全沉浸在回忆当中,“等我接掌灵宝时,常家大院的地室之中已经由我师傅另立了一道山洞,而我却必须在此基础上,再行布下一个局,便是你们所进入到的龙凤十八盘墓穴群了。并且我还要找到一名天赋过人的弟子,暗中点拨他悟到四灵遁,再逐其下山。唉!这个谢六,实在是我一众弟子里慧根深种的,不过……”
谢甘明略做停顿,继续说:“我接师门祖传严令,而师傅弥留之际没有留下我要如何要求下代掌门弟子的指示,于是我忍痛逐谢六下山后,四寻灵宝典籍,终于找到师祖和卿的手记一本,由此涉足奇门,也推断出谢六他与常家互有因果,此生该有此果报。而这一切更似都在我灵宝师祖算计之中,可此时,我仍然不知灵宝门历代相传围绕新开铺的祖训为何……”
陈枫还没说话,卫飞又阴声怪气的说:“那还不是因为要让玄武局生生不息,最后形成三龙大遁,这不明摆着的嘛!”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五十五、旗门之秘(2)
“不错,谢六离山后,我一直关注他的行踪,直到他立下玄武遁后,我才醒悟,原来这一切,最后都是要三龙大遁。”
卫飞懒洋洋的说道:“我就知道。”
谢甘明双目中精光闪耀,他再一次紧盯卫飞,“那你知不知道,为何灵宝师祖谢和卿不直接布阵?为何和卿祖师在远离灵宝的此地布下玄武局?为何灵宝祖训至我而止?为何又要布下三龙大遁?”
卫飞随口说道:“那是因为谢和卿是针对旗门而来,陈胖子和我祖居于此,那么旗门之根想来也是此地,百年前他在此布下玄武遁,一步步使三大龙气遁走,以我看灵宝门的目的是在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来试探旗门的深浅。”
这些话是他随口而出,没有细想,然而落在陈枫耳中,却如雷鸣,首先他知道天下间能阻止三龙大遁的只有旗门,他世居于此,正如卫飞所说,数百年前谢甘明立灵宝门后的第二代弟子在新开铺布玄武局,随后不断的改动,最后形成三龙大遁,之所以没有在那时直接布局,那是因为旗门在此,从谢甘明可以悟到梦魇、法阵这样的术法来看,他们恐怕也能推算出旗门也会一代代的衰败下去,而到了陈枫这里,第几代传人都不清楚了,但看家的本领应该还在,如此灵宝之意看样子还真是卫飞说的那样。
就在这时,谢甘明手指卫飞,一声长笑,“原来如此……”话没说完,突然大喝一声,“六合太阴太常君,三辰元是地私门,玉兔投泉坎宫中,贪狼并做子月日。”
陈枫一楞,这几句他都知道,“六合太阴太常君,三辰元是地私门”是出自奇门遁甲《烟波钓叟歌》中的口诀,后两句“玉兔投泉”也是奇门坎宫里一种借助北方云气的局数,贪狼即天蓬星,并做子月日,为雷电交夹更生水的口诀,聚这么多的水干什么?
陈枫正在想着,异变已起。只见卫飞和谢甘明之间忽然出现一道雾气般的水波,如同自九天飞降的瀑布遮在前面,随即水墙上好象被人用石块击掷一样,隐隐的有水花。
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但陈枫却觉得失聪了一样,耳中脑中一片空白,一股怪异莫明的强大力量,震得他几乎摔倒。而卫飞刹那间脸色煞黄,摇摇晃晃俯身在地。再看谢甘明,也是闷哼一声,连连后退,嘴角边溢出血丝,显然受到了重创。
陈枫看看卫飞又看看谢甘明,一时不知道这片刻发生了什么。“护住他。”谢甘明勉力站稳。
“念力。”陈枫醒悟过来,刚刚那道力量是卓玛和小活佛身边的巴桑发出过的念动之力。然而卫飞的样子让他顾不得多想,一把挽起卫飞,陈枫才发现卫飞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竟然瘦了一圈,非但脸上蜡黄一片,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同样的枯黄,情形如同刚开始被柳灵郎吸去灵气,只是他现在连身上的血肉似乎也被吸走,。
“还以为是我一时推断有误,没想到果然出现变局。”谢甘明青杉掩口,暗中吐出一口鲜血,刚刚他忽然察觉到一种奇怪的不同于真气的力量袭向卫飞,急切之下,他借用《烟波钓叟歌》中六合太阴以及三奇坎宫与天蓬水星的口诀,硬阻住这股异力,因为他所施的可谓水中之绝,水为五行之首,万物之母,再古怪的力量在“水”中也会受阻,但这股力量仍然让他一百多年的数术之力只能挡住一部分,自身也反震受伤。
这是种什么力道?谢甘明将沾有鲜血的袍袖背在身后,象他这般挪用五行的术法,在他看来,即便以行游阴神已成也无法轻视的。
斜对面,已经看不出究竟是十八盘哪一盏龙灯墓穴的陵道口,中年妇女卓玛悄然站在那里,平头短发,只是她身边的男人,此时已经变得神采飞扬,若非眼神中仍时有滞呆,便于常人无异。而卓玛似乎也未将谢甘明与陈枫放在心上,她正如头饿狼紧紧盯着陈枫怀里的卫飞。
“是你?”陈枫暗中搭住卫飞的脉门,觉得他脉相虽弱,但总算起伏有数,而且其中夹杂着他很熟悉的一种气息,似乎卫飞身上竟然凝聚着比他还要厚重的来自旗门的灵气。“奇怪!……”陈枫一皱眉头,难道是那块旗门的信玉所起的作用?
在血愿现身前,卫飞曾经从他身上抢走了一块旗门的信玉,当时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而那快信玉后来在血愿的压力下化成碎片,为此陈枫还被行游骂做蠢材,虽说信玉是护主之物,但陈枫毕竟通灵不如卫飞,机缘巧合下,旗门信玉上的灵气被卫飞吸取。
“果然是你!”谢甘明对于卓玛的出现似乎早有预料。“千算万算,终究人算不如天算。我谢门灵宝数百年的怒局,谁也想不到竟然会因为你的出现而产生变数。”
卓玛看了一眼,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陈枫也不太懂,但却注意到卓玛的眼光仍然如刀一样,在试图剥去卫飞身上的血肉,心头猛然一阵狂跳,“是无中生有!”
“此处新开铺是经由我灵宝二代掌门之手而成贵局,此后九龙九凤十八盘,七星引路,而至玄武遁,最后三龙大遁,步步皆在我灵宝掌控之内。”谢甘明转身问陈枫,“你可知为何?
不等陈枫回答,他自己摇头苦笑,又看向卓玛,“只可惜,一动而万变,你在巷中没有出手,现在则已经晚了。”
“什么晚了?”卓玛涩声问。
谢甘明仿佛感慨万千,“现在的局势变化我已不能控制,适才你在巷中忽然收手而止,便改变了我灵宝数百年为这所付出的一切,那么现在,我不想再继续下去,无论你是已何来此,你可以走了。”
陈枫第一次被冷汗湿透了后背。谢甘明还真是让他一惊再惊,听他之言,那是说新开铺从建立到现在,包括他和卫飞在小饭店中见到米日巴拉小活佛,然后在新开铺巷中与卓玛短暂的对立,都是在灵宝门这一有关三龙大遁的布局当中,只是不知怎么当时卓玛念力发动,又放过了他们,从而使得灵宝门几乎算计到毫厘之差的布局产生了变数,也就是说,刚才在巷中,陈枫和卫飞就应该倒在卓玛的念力之下。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五十六、旗门之秘 (3)
陈枫挽着卫飞的双手禁不住抖起来,无数的疑问和一闪而过的念头涌上心头。以风水立门的灵宝怎么会有这样延续百年严谨的布局?这样的布局背后的目的又是为着什么?最重要的是,那个穿红色毛衣女子的背影是谁,她阻止了刚才在新开铺中卓玛的念力,而让他和卫飞得以脱离,从而改变了整个谢氏灵宝的布局,而灵宝和旗门之间究竟有着什么关联?
谢甘明嘴角边又有血丝溢粗,“这便是念动之力吧,连我的五行之气都不能抵挡,陈枫,你这个旗门传人难道没有超越佛道的秘法吗?”
陈枫无奈的看着卓玛慢慢的靠近,“前辈取笑了。念力是由心而发,其诀要是定、坚、信、专,能阻止她的人除了米日巴拉小活佛身边的巴桑,或许只有行游了。”
“前辈?其实你的辈分在我之上呢!”谢甘明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但随即话题又是一转,“我知道,只是我已无力撤去三界外的法阵了。”他一挺身躯,似是含有深意的说,“护住卫飞。”双手并拢,复杂至极的变幻起手决来。
卓玛仍然紧紧锁住卫飞,一步步走向陈枫,平头短发粗壮的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强大的气势,直压的谢甘明手决做到一半,“哇”的吐出一血。
陈枫衡量一下,咬牙站了起来,“用无中生有这种佛法至上的神通,行此异端之举,你就不怕因果报应吗?”
卓玛脚步不停,却忍不住或头看了一眼完全变了模样的男人,“因果?那只会算到米日巴拉身上,与我无关。”
陈枫已隐约判断出卓玛的意图,“你不要再动。”他举手做势对着那个男人,“否则我立刻用四大天王弹琵琶震去他的魂魄。”
“无中生有”是佛家菩萨能使的大神通,在级别上是属于法眼通。道家也有类似的法术称为搬运,一般来说搬运在道家也算是极为上乘的法术了,但在层次上仍有很多划分,最擅长的莫过于三山五岳里的三山青城、龙虎、茅山,都是以符咒行之。民间流传最多的“五鬼搬运”,其实只是这三山里的正规道家法术的不完全版本。到了行游这个层次,翻江倒海也不是什么难事,那是大搬运了。而“无中生有”是成就菩萨果位时的神通,是虚空中由无生有,不似搬运只是将物品简单的移位。
陈枫推断卓玛身边的男人就是以念力而起的“无有生有”,也就是说这个人原本是不该存在的,但在卓玛超强的念力召唤下,这个男人不自觉的成形,并且是逐渐吸取了周边与他相对的人的血肉精气慢慢形成。
换句话说,这个男人是卓玛以念力观想召唤而出的,他的出现背后,则是许多人被其吸收血肉精气。而他也应该是卓玛的亲人,很有可能是在什么灾祸中丧生,这个卓玛不知用什么方法保留了他的魂魄,随后用念力起无中生有的佛法神通,为其再塑身躯,只是卓玛的念力显然运用不当,竟将原本是内有无上佛法的无中生有法,变成了似是而非。
“无中生有”顾名思义,是虚空中由无生有,作吗依念力行之,却在吸取他人的血肉精气,其实还在搬运之中,这一点是陈枫多虑了。
“四大天王弹琵琶?”卓玛知道这是与“神仙一把抓”并称为密宗两大护教法术的其之一。脚步一顿,看向陈枫,呼的一声,地上的石块泥土齐地而起,在空中翻滚扭曲,犹如一条恶龙,随时会发出雷霆一击。
陈枫身上再次被冷汗湿透,“四大天王弹琵琶”和“神仙一把抓”并列为密宗两大护教绝技,功用便是在无形中震慑魂魄,而“神仙一把抓”更是号称抓天抓地抓三界,都是密宗里降妖除魔的法门。即便是在旗门里,“神仙一把抓”也是进攻法术里极为重视的。只是陈枫是否有能力使出,除了卓玛外,恐怕不是个秘密。
卓玛的念力隐而待发,浮在空中的石块泥土,随时会击向陈枫,“好,只要你们把他交给我,我就不杀你们,数十年的苦功,我只差一步了。”
谢甘明哼了一声,“我更是数百年的布局呢,最后一步还不是因为你的出现,乱了全局。”
陈枫也只能苦笑,看看昏迷的卫飞,“妈的,为什么每次找的都是你,可倒霉的都是老子?”话是这么说,他当然不能把卫飞交给卓玛,他冲卓玛摇摇头,“你炼成这样,已经不知道伤害了多少人,难怪米日巴拉的活佛追你到这里。”
他知道念力的修法与运用其实都很简单,不过是定、坚、信、专,其中定为定力,坚为意坚,信为自信,专为专一。“意志坚定自信专一”是为念力的八字口诀,因为念力是纯粹的精神力量,缘自心能,发动之时,只需心念专一,将全部心神专注于自己的心愿即可,但同样因为如此,如果心志不坚,那么念力的大小便有起伏,陈枫只要扰乱卓玛的心神,她的念力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听到米日巴拉小活佛的名字,卓玛果然一震,以念力凝聚去来的石块泥土轰然掉地,“米日巴拉,米日巴拉,都是米日巴拉!”她生涩的汉语加上尖利的嗓音在空中回荡。“我要杀了你们……”散落在地上的杂物又聚起一团。
陈枫只能苦笑,弄巧成拙,他原以为提起米日巴拉小活佛会使卓玛心神大乱,无法再使念力,没想到竟然刺起她心头的隐痛。
神通运用固然有“神通五决”,但那只是技术层面上的,佛家讲“定能生慧:,道家行元神之功,但在运用时都必须进入到一种功态,这种功态因人而异,喜、怒、哀、乐、悲、恐、种种均可入神通。
神通说白了不过是人体还未发掘的潜力,它是人人都具备的,只不过每个人的潜质慧根不同而已。修行之修,按照佛家的说法,修是修正,行是行为思想,即是随时修正自己的思想言行,使之更接近真我本性。
“胖子。”陈枫耳边忽然隐约听见叫声,竟似卫飞的声音,急忙低头一看,卫飞的脸色略有好转,但仍然昏迷未醒。
谢甘明也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危机来临,他想了想,平静快速的说:“陈枫你知道么,灵宝原是旗门分支。”
陈枫被震惊的张张嘴,却发不出声,旗门与灵宝之间种种,他都想到了,就是没料到居然是这样的关系,只是既然如此,那灵宝从新开铺立巷至今百年布下逆天三龙大遁又是为何?
卓玛踏前,如山的劲道下谢甘明也无法开口再说下去。就在此时,整个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穴当中,忽然如树林中刮过的一道旋风般,到处都是怪啸之声,同时似有光芒闪了一闪,随即一声爆响,行游的身影如同流星坠地般,突然出现在卓玛念力控制之内,感受到一种怪异的力量,行游还没站稳,双目一瞪,“滚开!”
随着他的喝声,两股暗流相撞一样,无声无息的众人以墓穴为中心,泥土石屑围起旋涡,然后才发出一声巨响,如雷震耳。行游被反震的后退数步,但他却似没有在意,又在大喝,“陈枫卫飞何在?”
陈枫下意识的看看卫飞,刚要回答,谢甘明的声音先起,“大变凶局,陈枫,是血愿。”
“到底什么回事?”陈枫看见行游出现,高悬的心不禁一松,谢甘明一声血愿立刻让他绷紧了神经,再抬头时,只见众人所在之处,已经不是刚才龙凤十八盘正中的那个墓穴了。
似乎还是在龙凤十八盘的墓葬之中,但四周却空旷无比,仿佛本来是一个个通过墓道连接起来的,龙凤十八盘的墓葬群,全被打通成了一巨大的洞穴。卓玛和她的男人充满敌意的看着行游,行游则略略喘息。文子俊与衡山宫的天松子盘膝而坐,各掐手决在入定当中。
而在他们中间,包括百度在内的五名僧人围坐分别占据五行方位,梵唱不息,一道暗红色的雾影左冲右撞,始终无法突出五个人的合围。同时一股可夺人魂魄的怨杀之气,在百度五人的梵唱之音下隐隐透出。
谢甘明居然还有心冲着正怒冲冲瞪他的行游一笑,“我知你刚才定是强行破阵而出,这阵名为三界外,虽是幻化而成,但毕竟也还是法阵,因此格局全变,再不是我所能预知的了。”
行游哼了一声,他知道法阵内含天地至理,暗合天地变化的规律,强行破之肯定会引发变化原有的局势,但他在文子俊千机万变也无法可施的情况下,终于忍耐不住,全力一击破了个缺口出来,但没想到的是却造成现在这个局面,他指着百度和被围在中间的红色物影,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谢甘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这个龙凤十八盘的墓葬群,是我新手布成的,此乃五轮六道局中的一个环节。但虽称为龙凤十八盘,在其中的却真正只有九盏龙灯,相对也该有十八座墓穴,却因固然只有龙灯九盏,但却必须阴阳相对,以补凤灯不在之失。”
常富集团西城花园工地上挖掘的墓葬,也是在他的布局之中,那里置了一盏龙灯,所以龙凤十八盘墓葬局,实际却只有十六座墓穴。分置了七盏龙灯,因为有一盏龙灯被置放在了,常家老宅下的七星引路局中。
空下来的一个墓穴,就是谢甘明“三界外”法阵所要用的最中间的一座。还空了下来的一座,则是他为防止出现异变而留,而当整个布局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中时,却不想竟出现了个血愿至煞的凶物,所以为了不使这个意外,谢甘明便干脆将血愿与宏愿寺百度,以及而后赶来援助百度的宏愿寺四僧,给转移到了龙凤十八盘的那个墓穴之中。只是想不到,最后竟会如此。
局面突变,百度口中梵唱,心有感应,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个五人组成的伏魔阵也根本不能炼化血愿,只是能在血愿复苏前暂时压制住,因此普通人是无法看见他们的,可忽然间一下子这么多人出现,势必会影响到他们,当然百度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谢甘明布下的三界外而造成的系列变数。
就在他心神微动间,五方伏魔阵中的暗红色雾影一仰首,在场中人齐齐升起恐惧之感,眼看就要从百度这边突围而出。
“陈枫!”谢甘明叫道,“九九之变!”
陈枫心领神会,伸手一指卓玛,“行游前辈……”
行游深吸一口气,凝聚全身百年功力的右手立掌直岁卓玛劈下,他自然知道谢甘明和陈枫的意思,九为至阳之数,九九必然阳极而变阴,也就是说此时的局面处在随时可以产生两极分化的变数,那么行游的出手很有可能会使局面再次变化,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只要能避开血愿,无论什么样的变化都是可以接受的。
卓玛的念力似乎到了随心而欲的地步,她身无所动,只是双眉一扬,轰的一声,心念之力与行游发出的元气相撞,整个山头仿佛都晃了一晃,落在陈枫的耳中,果然局面大变。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五十七、玄之又玄(1)
陈枫在刹那间心头恍惚,一阵莫名的激动掠过,仿若眨眼之时,上天下地坐过山车般忽高忽低了一番。
这种玄妙的感觉一闪而逝,陈枫还没守住,只看见百度师兄弟五人合围当中的暗红色雾影再次仰首向天,无声的震慑令得陈枫耳中又一次空白起来,暗啸声中,雾影好象能分辨出众人里只有三山五岳衡山宫的天松子功力最低一样,呼的一声飘过心神涣散的百度,直扑向天松子。
天松子身边的文子俊心生感应,他们两个人在行游强行破法阵的时候都知道,随后而生的不确定变化。破法阵必须先明法理,行游以百年修为破阵,而后的变化无人可知,天松子功力稍低,只有入定以档,文子俊也别无他法,千机万变亦难测天理,但他毕竟是奇门遁甲三部之首,无须将自己的六识全掩进大定中。
人形的雾影扑面而来,文子俊清晰的看见暗红色的雾气在来回的激荡回旋,中间夹杂着使他恐慌无比的怨愤萧杀之气,他所学的千机万变心法重在数术之变,反而不如天松子。
就在已经无法抵抗暗红色雾影的一瞬,文子俊忽然内心一动,几乎是本能的双手交叉眼花缭乱的一连串手决掐出,然后他的身体不可思意的忽然就不见了。
雾影一顿,随即冲向仍盘膝而坐尚在定中的天松子。“不好!”陈枫暗呼一声。果然雾影一散一收,原本只是暗红色的影子,变得更加浓重起来,天松子则在雾影过后僵硬而又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依然还保持着双盘掐决的姿势,但任谁都看得出,恐怕是活不成了。
“我佛慈悲!”百度师兄弟五人齐声宣诵。
在经历了数百乃至上千年的历史传承后,尤其是现代社会的观念冲击,这些古老的门派也受到影响,矛盾冲突不再那么强烈,这大概也是灵宝谢甘明布局数百年,却忽然放弃以对陈枫一样,那么长的时间过去,还在为旧时固有的门派传统耿耿于怀,恐怕真的会如谢甘明所说的那样,再无发展的可能。在这样一个信息爆破的时代,任何过去足以刀兵相见的理由都会淡化,本该有着强烈矛盾冲突的两方,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原因也在于此。
比如百度,他是宏愿寺里代代相传专悟血愿的人选。自从在那个传说中血愿被暂时消除以后,宏愿寺的人每隔一代便会从门下弟子里挑选出资质上乘的进行专门的训练,一是为了能在血愿复生时有人可以有效的抵制它,另一方面是希望能悟出血愿立下的因果。
但就在这一代代的传承里,有关于血愿的恐怖与血腥也在慢慢消退,再加上世间万变最难猜测的就是人心,血愿之愿虽然无非“欲望”二字,但想找到它的动念之处,比之当初佛祖释迦摩尼菩提树下顿悟还难。
他心通宏愿寺是有不少高僧具备这样的神通,但一旦用这种神通来测知血愿时,总会被无边的血腥怨杀感染,没能感知到不说,反而是有几人就此入魔,毁去了道行。
所以对于现在的百度来说,也是刚刚意识到血愿的厉害之处,他和其他四位师兄弟组成五方伏魔阵,这个阵是他宏愿寺吸取道家五行之说演变而来,立阵之本是为五行,但雾影根本无法可制,全力一击下,它便会如同烟雾般的消散,可没有实质的雾影带来的伤害却是胜过有形的,天松子便是例子。
过了天松子的舞影,直冲向陈枫,此刻它似已有了部分神识。陈枫无疑比天松子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他只是见识超人,于性于命都没有真正下过功夫。修炼有“性命双修”之说,简单说,其中“性”为专修神通,在理上穷究,佛家大乘顿悟之法,所谓“明心见性”这个性字可见一斑。所以佛家常讲修来生,而道家初时重命,即在自身上下工夫,逆人一生反道而行,他的整个修炼体系全是建立在如何由朝至暮的天道规律,返还先天之境,这也是佛道的不同之一。
人一出生,便要生老病死。佛家从理入手,“一花一叶一菩提,三千大世界”,已断绝烦恼彻悟天地之理,“性”字可解人之本性。详细说来,佛家的修炼之法有三。一是小乘,以净土宗为代表,这一宗专念“阿弥陀佛”,大意是为诚心感化佛陀,而得佛陀接引。实际上也是借专一而入静,最后生定生慧。
二是大乘,以禅宗为代表,其修炼讲究“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断的专悟和寻找真我的本性,世间万物都可以做为参禅之本。三是藏传的密宗,有点类似道家的修炼体系,以修脉轮和明火为主,道家说通大小周天,而密宗则是开发九大脉轮,与道家小周天九大穴位异曲同工。但最后还是要归于息万念,使心定之。
道家的修炼在初期与佛家刚刚相反,他们在理论上不如佛家重视,认为仙人也是由凡人过度来的,基本上禀承了中华传统的思想,凡人经过苦修改造也能成仙。他的本体是以阴阳五行与中医经络穴脉为主,人有三宝“精气神”,三者之间可以互化。先由下丹田开始,使“气”聚集,而后这股“气”从小腹脐下开始,下会阴、上尾闾、命门、大椎、玉枕、白会、再下上丹田、中丹田,回归下丹田,为一个小周天。经过这么一个过程,这股真气开始有了质的变化,也就是“炼精化气”。随后就要行驶大周天,将全身上下的经络全部开通,以使“气”更加的精纯,这个时候这股行遍大小周天的“气”就开始叫做“药”。在适当的时候火候上炼化温养“药”,就能生出最后的“原神”,原神又分阴神阳神,阴神不能显现,但五眼六通的神通至少十有八九,阳神可化分身万千,等于佛的级别,自此便使自己返还先天,所以道家修炼常有天谴,这是道家修炼上的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每当他们到了一定阶段,总会有特定的考验出现。
行游大喝一声,腰背略弯,双手剑指齐伸。他是原神已成,虽然还不是纯阳之体,但离大乘之境亦不远,诸多神通早已在身,五眼六通里以可知前生后世的宿命通为上,这个行游自然不到,但还是能隐约预知出这场血愿之灾最后会应在陈枫卫飞身上。
行游的精纯元气与雾影相撞,双方不相上下,行游的百年修为被雾影所化,雾影诡异的聚散同样被行游阻住。
飘荡间,雾影飘向卓玛。根本不用提醒,任谁都能感受到雾影上传来的血腥怨气。卓玛尖叫一声,念力发出却忽然如长桥断踏般半路而泻,念力本就是纯粹的精神力量,以行游百年的功力,都不能抵挡血愿,更何况卓玛,念力给人的印象主要是在进攻上,而且显然卓玛不知道如何来回防自己。
其实念力该是所有神通力量的源头,是最纯正的力量,但密宗由于所在的特殊地理以及文化环境,它修炼的目的多是虹化、通灵、敬爱、增益、消灾、勾招这几大神通。虹化是密宗独有的,而其他通灵敬爱也都是为了积聚足够的元素,达到最后时刻的化成彩虹一道,最多留下几棵舍利子。关于这点,比去道家所谓的“羽化成仙”来,密宗的“虹化”在历史记录上却常有出现,而且不止是代表宗派传人的上师什么的,往往很多乡野居士仅得灌顶的也能虹化。如果卓玛在此后能有正确的理论指导,以她的念力,虹化也是早晚的事。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五十八、玄之又玄(2)
卓玛凝聚念力,忽然心神间生起一股莫名的血腥恐怖,,原本足以催山裂石的念力,竟然不能阻止雾影一停,卓玛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这种无法言说的怨恨她根本无法抵挡。
眼看卓玛即将被雾影笼罩,也会同天松子一样,然而就在此时,她身边的男人忽然向前一冲,拦在卓玛面前。
“不!”卓玛惨呼,可就一瞬间,已经变得与常人无异的男人,在被暗红色的雾气掩盖后,再出现已经是死气沉沉,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像死去的天松子那样全身僵硬,只是很诡异的忽然就变成一付皮包骨头的骨架。
呼呼的啸声中,卓玛情急之下,顿时将雾影上无比令人胆寒的血腥怨恨之气忘记,一心之想护住男人的心愿全力发出,念力便如疾风暴雨般的,吹得雾影即将消散。
但在刹那间看到那男人并未死去,只是将她用念力吸取别人精血而重塑的肉体消去大半时,卓玛心中蓦的一松。这个男人果真便如陈枫所推断的差不多,是她将一缕生魂生生留住后,再用念力强行重生。但卓玛毕竟不懂“无中生有”的无上神通,只好以强大的念力为其逐渐的吸取别人的精血,过程虽慢,也能有效,只是肉体可塑,可灵性难生,但这点不足之处,却偏偏令男人躲过了血愿,正是因为男人尚无灵性,所以不惧雾影的怨杀之气,他根本就感应不到。
这种乍惊乍喜的心情巨变,使得卓玛在大喜过后再次感应到不可抵挡的血杀怨恨,两种极度的情绪冲击,卓玛聚集的念力瞬间瓦解,她自己也禁不住激荡中吐出一口鲜血。像她生长在那样一个万众朝佛的藏密之地,怎么可能想象到人世间会有如此夺人心魄撼天动地的怨气,即便是她自己,对米日巴拉活佛满心的怨愤,也只有自己想办法。
卓玛昏迷过去,倒是她身边形如古尸的男人固执呆板的守在她身边。
“胖子。”此情此景陈枫也在感叹,却在耳中再次听见奇怪而又熟悉的叫声,可左右看了看,卫飞还是躺在他怀里。
雾影冲击几番无果,飘飘悠悠的,竟然又冲向百度师兄弟五人的五方伏魔阵。看样子,他似乎神智尚未启动,在卓玛、行游处突破不得,此刻也回头再向百度。
其实在众人眼中这道雾影是否就是血愿也还不能确定,甚至就连血愿是否真的存在,也都是个传说。只是个传说实在血腥恐怖,容不得人忽视,再加上雾影离散发出的哪种怨杀没,让人不得不郑重对待。
这些也是百度的想法,因此当他看到雾影又返向五方伏魔阵时,心中一喜,没有注意到暗红色雾影上的颜色,再冲过天松子和卓玛的男人后,已经变得更贴近血的颜色。
百度对其他四位师兄弟略一额首,四人会意,紧守住地形,闪开一个空挡,刚好让雾影突进,随即立刻合围,诵经梵唱声起。
但谁也没有想到,雾影一进入到五方伏魔阵中,百度师兄弟五人原本是让人听来顿觉心生荒谬的声音忽然一塞,反倒是雾影一收一缩,立刻如有实质,几乎就要浓缩成一团。
“穷业感应精境总!”百度急诵一声,这是十方三世佛的大慈菩萨发愿咒,也是他终一生苦修的咒。这个咒内含阿弥陀佛的威力和功德,能与阿弥陀佛有感即通,并能凝聚向佛之恩的毕生精进之力。
百度的一生都在悟血愿,他最清楚当雾影转化成人形后所带来的后果。但就在这瞬间,当百度“穷业感应精境总”七字咒出后,他立刻被一股巨力抛起,人事不醒。
行游暗中提起所有的先天元气,先天元气是保持元神的动力,这一全力提取下,元神立刻似有若无,捉多更能救急的神通反而施展不出。他也是被震住了,雾影一入百度师兄弟五人的五方伏魔阵,不知怎么一旋,除了百度喊出一声十方三世佛的大慈发愿咒,其余四人如同天松子一样,立刻周身僵硬四下飞落,而暗红色的雾影却已口鼻初现。
“六丁六甲,阴阳化!”行游先天真气终于发出,几近纯阳的力道激荡而出,所谓纯阳,那是道家所言生二三的一之境界。
这股可比真我本性之力,果然使得雾影一阻,但停顿间,忽然隐约响起“哈哈”满含怨愤得意的笑声来,眼见得雾影扭曲成一道红光直扑行游。
行游吐出一口鲜血,这一下对决他如此全力使用元气,本是修炼的大忌,若非元神尚有一点灵明,就已经被雾影里不可比拟的血杀占据,其实这是他大意疏忽,以他的境界,还有很多玄妙的神通能暂时阻止或者避开雾影,但修道之人向以元气为重,自以为元气是元神之本,却不知天地之间,惟有那些玄之又玄的玄妙理境才是宇宙根本。
众人耳中响起一声长啸,不同的是这次啸声不是隐隐来自虚幻飘渺,而是真切的飘荡在耳边,口鼻手脚都已成形的雾影依旧扑向行游。行游长叹一声,双手变换,他是准备舍弃肉体以保元神了。看样子,这血愿如果真的复生,绝对会比传说中的的更加可怖。
心跳突然之间加速,砰砰猛跳数下,仿若置身于深水当中,呼吸急促……卫飞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了稚气的笑脸,正是米日巴拉小活佛。
“发生了什么事?陈枫呢?……啊,是你救了我?”卫飞看看米日巴拉可爱的小光头,忽然想起前面发生的事,虽然具体的他还不知道,但总能猜出是卓玛暗中对他下了手。
“不是他,是我救了你。”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卫飞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可不知为何,正是因为他的普通,却让卫飞隐约想起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你……我……他……”卫飞脑子有点模糊,指指中年男人又指指米日巴拉。
中年男人一笑,“他只是个虚象,是他留在你身上一点精神烙印而已。”
“咕咕……”卫飞嗓子眼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声音。过好半天才知道四周打量一下。只见云雾缭绕里远处有山峦重叠,亭台楼阁时隐时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清香,闻起来特别的安神定心,放眼望去,竟不知今夕何夕。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五十九、玄之又玄(3)
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卫飞静下心来,转首看向身边的中年男人,面貌平凡普通的男人悠闲的端坐在草地上,嘴角边叼着一根草支,看上去平凡至极,却又让人觉得卓而不凡。
忽然卫飞脑子里“嗡”的一声,“是也非也,亦是亦非,纳诸家而越百门,然旗开令至,为飘然旗幡身……”几句话跳上心头,虽然不知所解,但又似有所悟。
卫飞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把弄到这里来?”
中年男人悠闲的说,“是你自己要来的,这里本就是你的家。”
“我的家?”说来也怪,卫飞听了这话,恍惚间,迷糊中,云雾缭绕的四方,他好象能尽手眼底一般,正前方是一片古色古香雕栏刻花的宫殿,古朴高雅,远处山峰高低不平,身围五彩祥云的麒麟发出一声清啸,似仙乐齐鸣,钢柔并济,阴阳互存,漫天花瓣飘舞,异香扑鼻而来。
卫飞楞了一阵,分不清梦幻现实,宿醉未醒一般,忽然间问道,“你是谁?”
“呵呵!”中年男人笑了起来,“你终究还是未曾醒来,我曾以为千百年来你只会逃避,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在他的笑声里,卫飞又是一阵恍惚,只觉得刚刚带给他震惊的中年男人在刹那间隐于云雾中,看不清道不明,在做梦吗?卫飞不由的问自己。
中年男人的话让他再次一震,“其实我就是你,是你忘记了千年的回忆。”
“千年啊,真是够长的。”卫飞无意识的跟了一句。他这会基本上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在陈枫的灌输中,他对于神鬼之说早已经可以平静的接受,只是他先前所遭遇的事大都是和风水因果有过,这般“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玄之又玄的东西,他还是无法理解,尽管陈枫完全可以透彻的解释给他,但作为陈枫自己来说,一方面他也不是很能接受如此玄妙的事,另一方面他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经历。
“他妈的。”卫飞忍不住脱口骂出,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一抬眼,卫飞看见米日巴拉小活佛小光头依旧笑嘻嘻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那是他留在你身上的精神烙印,只是个虚影而已。”
卫飞想起在小饭店里,小光头米日巴拉曾经在他答应了帮忙后,一脸严肃的跳上椅子,伸手在他头上,口中还念念有词。
“不错,那叫做灌顶,是密宗独有的传功密法。”中年男人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似乎灌顶在他看来不过如此,“他把含有他印记的烙印注入你体内,在适当的时机,这点精神印记,足以保住你的性命。”说到这里,中年男人忽然展颜,“都说密宗重法而轻理,其实这个小光头还是深明因果的。”他居然也和卫飞一样,将米日巴拉的小活佛喊做小光头。
卫飞哦了一声,“这么说,刚才就是卓玛攻击我,于是小光头先前留在我身上的精神烙印救了我?”
“不。”中年男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是我救了你。灌顶在密宗里是上师指引弟子的大法,初入门的弟子都必须由上师通过灌顶在体内种下一棵种子,而这棵种子就是含有上师一生修炼所积累的经验感悟的精神烙印,有了这粒种子,弟子在修炼种就可以事半功倍,在慢慢消化了上师的体验后,少了很多弯路。”
卫飞脑种灵光一闪,“如果人体是一部电脑,那上师灌顶便是张压缩的程序,而这个程序里包含了上师乃至更多前一辈忍修行的经验,后世弟子在这道程序的指引下,等于时刻能有前辈的指导,他所做的只是一步步解开这道程序?”
“电脑?”中年男人一楞,随即笑了起来,“呵呵,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颖,不过人体的确是部生物仪器……”停了一下,中年男人似乎在组织合适的语言来解释这个“人体生物仪器”,“如同你说的电脑一样,人体是个生物仪器,上面既有发射装置,也有接受装置,以灌顶为例,小光头留在你伸上的精神烙印,便是类似电波信号一样,他的印记本身并没什么,关键是你这个接收器转换和放大信号的功能如何。”
卫飞精神大振,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现代物理学说来解释如此玄妙的事,而且居然有理有据,又是在这样以个虚无缥缈的所在,说这些话的更是一个所谓存在于千年时空外的人。
“这么说通灵便是怎样调整自己的波长,从而对应相同频率的信息,好比搜索电视节目一样?”
“大致便是如此了。”中年男人点点头,“只因你部知道小光头曾在你身上留下他米日巴拉活佛的印记,所以卓玛以念力吸取你精血时,小光头的精神烙印仅仅只能保住你最后一点灵明未失。”
“如此说来,小光头本就是冲着卓玛来的。他留在我身上的印记也是为了防备她。但是我却未能将他灌下的力量完全发挥。”卫飞有点疑惑,“可是我也是通过灵的啊!”
中年男人说道:“神通术法其实以念力最为接近真我本性,所谓法术,比如呼风唤雨行云布雾,终究只是法的境界,不过是仙佛引渡有缘之人的幻术。”
“魔由心生,境由心造。”卫飞脑中不自禁的闪出这八个字。
中年男人一笑,他的话几乎字字如金,便如扫去乌云的阳光一般,处处道破了修行路途上的迷障,但他的人无论怎么看上去,仍然平凡异常,似乎卫飞闭眼睁眼的刹那,就想不起他的模样来。
但此时,卫飞偏偏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血愿初现时,他从陈枫那里强拿和一块旗门信玉破裂后,曾经看见的那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是你?”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继续说,“是以引渡凡人,必先显露神迹,于有意无意间点醒斯人,其实此中变化,不过是你自己幻化二来,所谓三十年山水之变,变的只是以颗心。”
他所说的三十年山水之变,是一段著名的佛家公案,有个僧人言说自己的参禅之路,以山水为物,初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而后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最后方悟得山仍是山,水依旧为水。
中年男人说:“人心向来不古,便如静水,一点涟漪足可震荡,圈圈开来,已心动处,其实谓道,点滴之墨,可污全水,你道何意?”
卫飞楞了半天,忽然问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么?”
中年男人所述之理,换做行游或者陈枫任何一人,都会知道由此带来的震撼,拿将会影响和颠覆一些所谓的真理。而卫飞突如其来的这一句问话,瞬时让人产生哭笑不得的感觉。
中年男人居然认真答道:“可有可无,你让它有它便有,你让它无时它便无,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卫飞只觉得天旋地转,无数难以清理的画面不断的塞入脑中,“怎么回事?”卫飞强行抗住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中年男人暗自摇摇头,收回缓缓下压的手决。立刻卫飞便觉得如同电影里倒放的镜头,刚才诸般强加上来的信息,纷纷倒飞而处,“呼”的出了一口气。
中年男人轻叹一声,换了个话题,“米日巴拉以活佛的名义,加于你身的灌顶,可你并非密宗弟子,不知道他施给的烙印,但他毕竟是正宗的藏传佛密,也幸好你有通灵的能力,自动消化了他种下的力量,否则我也不能救你。”
卫飞摇摇头,抛去难以理解的玄念,听中年男人这么一说,忍不住伸手摸摸小光头,“是不是他早就知道我会有这样的遭遇?”
中年男人看着卫飞的手掠过小光头的虚影,“他自然知道,否则何以担当活佛之名,这个卓玛生性愚鲁,但正因如此,她的念力之强,可谓少见,须知念力根本,就是一往无后的心愿。”说到这里,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是了,你们之间自有因果呢……”
中年男人一挥手,一直笑嘻嘻坐在那里的米日巴拉虚影化做一道白光缩进卫飞体内,“原来这印记还没有到它起作用的时候,不日之后,它才能真正的救你性命,那时,你要好生利用。”
卫飞眼睁睁的看着小光头的影象缩入他的神通,又听中年男人不明不白的说道,忽然间想起陈枫来,这么一动念,眼前的景色突变,犹如先前忽然置身在这片虚无缥缈的幻境般,没有半分预兆的,卫飞发现陈枫行游百度等人就在不远处。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六十、玄之又玄(4)
此时卓玛刚刚昏倒,由暗红色雾气组成的影子冲进百度的五方伏魔阵,将几人放倒后,又于行游对了一次后,卫飞惊奇的看见行游身上原本底蕴厚实的白光,已经变得朦胧闪烁。血色的雾影人形的轮廓初具。
卫飞胆战心惊,忍不住脱口叫道:“胖子!胖子!”陈枫背对着他,好象听见了他的呼声一样,回头看了一眼,但却对卫飞和中年男人的存在视若无睹,一转头随即又低头看向怀里所抱之人。
“他看不见我们。”中年男人微笑。
卫飞觉得很好玩,又叫了一声“胖子!”果然陈枫又东张西望了一阵,“你这个死胖子。”卫飞大笑。
忽然眼前如同电视镜头切换,卫飞看见三山五岳衡山宫天松子僵硬的尸体,而后便是行游一连串复杂至级的手决,他身上薄弱的白光也终于消失。
“这个老杂毛是昏头了,居然用元气硬撼一个没有理智的东西。”中年男人不屑的说。
卫飞对行游本无好感,但也知道当场中人功力最高的非他莫属,不由得担心起来。
“万事皆有因果,况且这本就是一桩因果引起的公案。”中年男人冷笑,“这帮秃驴从一开始就以强行压制毁灭血愿,根本忘记了由因果而生的,只能化解引消,居然还以地藏王门人自居……”
卫飞不知为何,对中年男人这句秃驴觉得很兴奋,这个中年男人的言行与他很是相似,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和中年男人都对宏愿寺有了成见,至少卫飞是这么认为的。“那这个血愿到底是这么回事?”
中年男人盯着卫飞看了一会,“你想知道吗?”
卫飞略显紧张的点点头,且不说血愿的危险,这等免与典籍记载之外的奇事,恐怕千百年来只此一回,而潜在的丝丝缕缕又指向这一起和旗门有着些许关联,相传修道中的一个传说即将揭开,任何人都不能坦然处之。
中年男人在微胖的陈枫飘逸的行游相称下,实在普通的让人忽视,卫飞甚至觉得这么多人看不见他俩,都是因为他的平凡之相,只是中年男人的每一句话都不普通,卫飞简直怀疑他在考验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卫飞忽然和想看到陈枫或者行游见到中年男人之后的反映。
正在胡思乱想,卫飞听见中年男人说道:“你会知道的,等到血愿真正复生的那天……”
场中的情况又变,行游做完一系列手决后,身上的白光全部聚集在他头上,隐约形成一个三寸大小的童子模样,行游的本体却老态尽现,瞬间脸上皱纹满是,连眉毛都长了一截,搭垂在耳边。
卫飞的心也随着提到了嗓子眼,没有注意到中年男人的后几句话,“你说什么?真正复生的那天?难道现在……”
“现在血愿尚不会复苏,倘若有日血愿的因果得悟,那才是它重生之日,这一天或许会应在……”见卫飞没有反映,中年男人摇摇头,“万物得以显形存世,必不脱阴阳,这血愿因果而生,也在阴阳之内,既生于斯,或为阴或为阳,亦必有天生相克之物。”
他话音未落,暗红色的血影突然一顿,仰天怒吼声中,血色不段的流失,雾影由浓变淡,扭曲数次后,竟然忽然不见了。
“我靠!”卫飞听见陈枫和他同时发处一声。谁也想不到眼看无人能敌的血影就这样可以说是平淡无奇的不见了,卫飞心中升起荒谬的感觉,仿佛聚全身的力气击出的一拳却打在空气中,一颗心飘飘荡荡的很是难受,“怎么回事?”卫飞满是疑惑的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笑而不答,伸手指向陈枫的前面。卫飞这才注意到陈枫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脑子里刚闪过看看这是谁的念头,眼前的景象立刻转换到陈枫的正面,随后卫飞就看到了陈枫怀抱里的自己,“啊!”一声尖叫响起。
陈枫正盯着血影消失的地方出神,忽然昏在怀里的卫飞发出一声大叫,屁股上被人刺了一刀似的,以冲天之势猛窜而起。
陈枫的心思一直都在场上形式中,没有留意到怀里卫飞的变化,其实以他的眼力是能发现卫飞身上的变化,此刻再看摸着头发楞的卫飞,马上便察觉到卫飞不但已恢复,而且额头上神光流转,天门处一道白光愈显清晰。
陈枫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天门洞开与中脉贯通的标志。天门位于头顶百会处,是元神出入的关口,而中脉是指百会和下丹田之间的管状脉络,是元神出壳的通道,一般来说这两个地方炼成,是通灵大成的前提。很显然刚才卫飞又通灵了,并且还到了常人梦寐以求的上师阶段。
上师这个词源自密宗,事实上在修道一行,自古就有前缘后世,是说凡人入道,那是前缘注定的,此生该当注定有引渡之人,这个引渡人就是所谓的“仙缘”,在过去想入修道之列是很难找到明师指点,这里面讲究一个缘分,真正有道之人都是到了一定时候,自己出来选徒弟,而徒弟想找到大德之人的指点,那是难上加难,入了仙道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在尘世中设馆授徒?所以都是得道之人在寻找有上佳根器的传人。
正因为如此,在旗门中就有了一个秘法,那便是在通灵中寻找自己的引渡之人,入道的都有因果仙缘,这仙缘未必就是亲自遇上仙人,也可以在灵界中觅到上师。
只是这种方法是旗门秘不外传的,别说卫飞没有炼过,他听都不应听过,可现在却为什么有此际遇呢?
卫飞自地上一跃而起,心神还在中年男人那里,拍拍头刚要说话,忽然发现无从说起,中年男人所说所做的一切,都如他的平凡一样,让卫飞不知如何开口。
陈枫卫飞两个人都还没有说话时,一番对话映入大家的耳中。
“清阳师叔,这是什么法术?”一个声音说道。
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回答:“这便是我衡山宫正宗五雷心法的第四层,哼,都说三山五岳,其实这五雷心法我衡山哪里比龙虎山差了。”
“清阳师叔,我听说我们衡山的五雷心法到了第五重就可以独劈另途,得元神真身?”
“那是自然,天风子你要记住,我衡山宫若是论起道法来,绝不在龙虎山与青诚山下,什么血愿因果,还不是在我一击之下踪影全无……”
听到这里,卫飞实在忍不住了,“嘿嘿”一乐笑出声来。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六十一、招魂引路(1)
一老一少两个道士从墓穴口跳了下来,年龄见长被称为清阳师叔的那人,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冷冷的瞪了卫飞一眼,卫飞忍住乐,就算他不知道五雷心法是什么厉害的功夫,但他对行游的实力却是一清二楚,从陈枫的一贯态度上也可以看出,在现代这个社会,能修到行游这个层次的恐怕百年来难出其二,再加上有关于血愿的那个变态传说,衡山宫清阳的那番话,用狂妄来形容显然很不合适,只能说是可笑。
“天松子师兄!”年少的道人天风子抱住天松子大叫,“你怎么了?”
清阳目光扫过,便已知道天松子周身上下精血都已不在,幸亏衡山宫也是道家正宗,否则这一身尸骨也难留存,“他死了。”
天风子的声音哽咽,“师叔,怎么会这样?”他在衡山宫里与天松子是同辈的师兄弟,私交感情甚好,同时也是天字辈弟子中的佼佼者。而清阳则是衡山宫第三代弟子,在衡山宫是以“玄黄清天”排辈的,前面两位都是长老级别的,唯一出来担事的也就是偶尔露面的掌门宫主清灵,因此上衡山宫里掌权的真正就是清阳几人。
这个清阳也是清字辈中将衡山宫五雷心法首个炼至第四重的,其天赋可比龙门派的行游。其实在道中,衡山宫于三山五岳里名声最低,但衡山宫的道术的确另树一支,只是在历代少有可载入史册的代表性人物,纵然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五雷法,那也是天师一脉的功法。
行游闭目调息,他刚才大动元气,此刻虚弱仿若婴儿,细若游丝的一股真气在经脉中游走,却在忽然间脑中出现一片明悟,这与他之前的心绪有关,所谓知阴守阳,当他视弱珍宝的元气处于弱势时,另一面的慧反而升了起来,一点彻悟中,行游竟然定去。
文子俊紧缩双眉,沉默不语,千机万变位列数术之首,自然不是虚传,他早以在刹那心有感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只是他性格一向如此,从面色上也看不出他预知到了什么。
反到是陈枫自从卫飞一跃而起后,仿佛胸有成竹一样,面带微笑,看戏一般的望着清阳。
清阳喝住哭泣的天风子,“人死难以复生,这是前缘注定,况且修道之人,为阻血愿也是功德一件,轮回后自有他的果报,这点都不懂!”
“是!”天风子老老实实的站起来,一边还不住的擦着眼泪。
“血愿逆天,天松子师侄定会因此更近仙道……”清阳一顿,逐一看过行游还有昏迷中的百度师兄弟,忽然话锋一转,“然而正因如此,有人即便得天独厚,空负千古绝学,你……”他伸手一指文子俊,“血愿与天为敌,与道为敌,三界中无论神人都该携手灭之,可是你身为千机万变的传人,却在危难之际,舍天松子师侄空遁,此举是否济世修道所为?”
“千机万变虽然是奇门三部之首,但仍属数术之列,非比道法仙术。”文子俊诚恳的说道,“我之所能无非方术,只是心智上的变化,怎比衡山宫的五雷心法,我避之血愿,是本能也是本门心法使然。”
清阳冷笑一声,“你是在向我炫耀奇门心法之妙吗?我自然知道千机门的千机万变可推测阴阳交替时空变换,可也用不着在我衡山宫弟子身上来体验。”
文子俊听了这话竟然一笑,转眼看向陈枫,刚巧陈枫也冲他一笑,两个人之间仿佛达成了什么默契一样。
“这么说道长在行游前辈破法阵之际便已隐身在就近了?”文子俊暗中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以道长所言五雷心法的造诣,为何不早些现身击退血愿呢?”
行游强破“三界外”的法阵,镇通了整个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穴,而百度师兄弟围困血愿的五方伏魔阵中,便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使得血愿显出其恐怖之处,无奈下谢甘明指示陈枫,借行游攻击卓玛,从而引发九九之变,这个变数也将卫飞送入到一个玄妙之境,陈枫并不知道卫飞的际遇,也不知道九九之变后,空间环境究竟如何变化,但清阳既知文子俊以千机万变突然消失在天松子身前的情况,那么至少可以判断这个清阳与天风子是早在当场不远了。
“啊!”天风子下意识的看向清阳,清阳瞪了他一眼,说道:“血愿之威,世人皆知,要想避退它,自要寻找一个契机,我这也是为大局着想,况且我又怎知千机门的弟子竟会在危机前只保自身呢?”
卫飞嘿嘿了一声,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虽然刚才的遭遇依旧如梦如幻,但中年男人许多使他震惊的奇妙之论,仍然在新头盘旋,“请问道长,衡山宫五雷心法比之龙门行游的元神出游何高何低?”
清阳一楞,不知道卫飞是什么意思,一旁的天风子忍不住回答,“我衡山宫的五雷心法与寻常道家的天心五雷更高一途,倘若五雷合一,该不在元婴的成就之下,清阳师叔就已到了第四层……”
“哦!原来只是第四层啊!”卫飞阴阳怪气的说,“要是五雷合一,还不一下就轰的血愿烟消云散了。”
清阳脸色一变,“凭你也敢小瞧我衡山宫的道术……”
“他不是小瞧衡山宫的道术。”陈枫居然也搭腔说,“他是看不上衡山宫某些人的修为。”然后他又居然问文子俊,“你说呢?”
而文子俊更居然点点头。
“哈哈!”清阳忽然大笑起来,“看来旗门果然与千机门联手一气了,难怪宫主清灵师兄提前出关,说天松子师侄有大劫在临,没想到旗门和千机门原来……”他历喝一声,“你们几个必须跟我回到衡山,面见我掌门宫主。”
话说到这儿,卫飞看看陈枫文子俊的表情,也明白过来,“我靠,绕了这么一圈,你还是要我们去衡山啊!胖子,你俩是不是早知道了。”
陈枫半死不活的劲又上来了,“还用说吗,旗门是什么号召力。”
文子俊一笑,“自从清阳道长现身,我确已推测出血愿忽然消退的原因,以及清阳道长的目的,只是虽然奇门遁甲是以预测于世,但实际无论六爻还是梅花易数,都只能单测一事,明前因知后果那是宿命的神通,因此去了衡山后怎样,我就无法测知了,所以我建议还是不去的好。”
“去不去由不得你们。”清阳又看看行游和百度,看样子他是想在这几人醒来前,强行带走陈枫文子俊与卫飞。
清阳手上法决变换,陈枫无视随着他这些手决而引起的丝丝缕缕的电光,“衡山宫五雷心法以五脏五行五神为基,肾为水肝为木心为火胃为土肺为金,五脏间各有其神,衡山宫的五雷法便是逐一唤醒这五脏之神,继而合一,达精气神三花聚顶,不知清阳道长已炼至四层的五雷心法,还缺了哪一个呢?”
清阳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停下手决。在道家的修炼体系中,五脏之间确实各有司职的神位,五神对应五行的颜色,与天师派的五雷不同之处是,衡山宫是将五神在头顶合一,从而形成金丹大道所炼的原神。而原神本就是五行之气逆化为阴阳最后归为纯阳。衡山宫的五雷心法的确是独树一帜,但它却要先行逐一的唤醒五脏之神,清阳达到四层,距离五神合一还差了一个档次,修道不比其他,讲究的就是个百尺杆头更进一步,这一步的艰难比之百尺杆头还要更难。
清阳犹豫了一下,“果然是旗门传人,连我衡山宫的五雷心法也都知晓……”收起手决,他是衡山宫五雷心法的正传弟子,知道这五雷在五脏五行未全炼前,每使一次都必将伤害到五脏之间的平衡,五雷心法是以肾水为本,生肝木而支心火,撑胃土援肺金,五性缺一五雷不纯。
“哼,就算我不用五雷心法也有取你之道。”话是这么说,清阳还真不敢贸然使用五雷法了,他早就隐身在此,虽然始终没见到陈枫出手,但文子俊那招穿破时空的遁术,他修道以来还是初见,反观陈枫周身经脉不通,可头顶上慧光环绕,旁边的卫飞更是灵光四溢,都是性功到了一定程度的标志,衡山宫由于在三山五岳中的排名地位,这些年来狠下工夫精研道术,在很多方面确有建树,道家修炼讲究性命双修,性指神通命指本体。清阳无法确认五行缺一的五雷法,传闻中旗门的陈枫有什么妙招破之。
清阳阴沉着脸,忽然一咬牙,手腕一抖,一面淡灰色时隐时现飘飘荡荡的三角小旗自他的衣袖中飞出,浮在陈枫文子俊卫飞三人头上。同时他手上也多了一个杯口大的铜铃,“衡山宫的法术可并不止五雷法。”
旗幡一出,卫飞与文子俊立刻便有种自高处坠落的感觉,一颗心忽忽悠悠无从着落,头脑中也是一阵眩晕。
陈枫却没事一样,饶有兴趣的盯着头顶上的小旗,“这便是招魂幡吧?那么你手中的该是引路铃了。”
清阳得意的一笑,“你知道就好,我衡山宫能列于三山五岳,所依靠的绝非五岳名胜……”
“是么?”陈枫伸手一抓,那面小旗就这么被他随随便便的抓在手里。“据我所知招魂幡内有十数道符咒,可使人心生幻觉,被引路铃摄去魂魄……”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六十二、招魂引路(2)
那面小旗的确是叫做招魂幡,和他手中的铜铃引路玲一样,是清阳秘炼的法宝。这种法术是他从衡山宫《灵虚玉芨》里自己悟出来的,原本是叫做“招魂引路法”,但口诀只有仅仅几句,衡山本是名起自传说中八仙中的曹国舅,相传那是曹国舅得传《灵虚玉芨》升仙之处。八仙各有其宝,象吕洞宾的剑,韩湘子的萧,蓝采和的花蓝等,清阳便因此动了以物代术的心思,其实关于法宝,他也是听过却从为见过,似乎这万一只是野史传闻中出现,而无论佛道的正传经典都是少有提及,但清阳却动拼西凑竟不知从哪得来的一些方法,居然真的给他炼成了招魂幡引路铃。
陈枫端详着手中的小旗,被他抓在手上后,便现出了本形。由棺木打磨出来薄似透明的旗身,旗杆是尸骨所刻,“制作工艺上倒也有几分相似,只是棺木纸还差些火候,须知真正棺木打磨的纸张,尸气浸透,入手阴冷无比,不过上面的12道符却很齐全。”
陈枫侃侃而谈,“引路铃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一般大小的铜铃都可使用,关键在于引路铃的节奏,大概你还不知道,招魂引路的法术实是出自湘西的赶尸术,你能从中悟得也算是少有的机遇。”
清阳完全惊呆了,“怎么可能,这是我炼制的法宝啊!”
“法宝?”陈枫笑了一下,“你知道什么叫做法宝吗?佛家讲三皈依,佛、法、僧中,佛为觉悟,法为正知正规,僧为六根清静,此之为自性三宝,觉宝是佛,法宝是正,僧宝是净,正规正定是为法宝。你这面招魂幡上虽然十二道符齐全,可怎比一正念之力?就算你再加十二道符,也不如知法之宝,无法何来宝?知法便得宝,此宝即为法!”
清阳头脑一片混乱,喃喃自语,“法宝……法术……”
陈枫说:“仙怪小说里常有各种威力非常的法宝,其实法宝不过是被修行者本身同化了的器物而已,正所谓万物皆有灵,也许灵性的大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助增法宝之力,但最终还是使用者的功力所决,只因那法宝是在那人同一水平中炼制的,否则即便法器中含有再高的法力灵气,你也无法使用,衡山宫自称长于道术,清阳道长应该知道相同的一道符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效用?”
“是!”清阳下意识的点点头,“那是为何?”
“法宝也是如此,断无可能你得到前辈师长的法器,便能达到他们的境界,那上面纵有万千法力,可能取多少,还在个人修为,若欲取千斤之重,就要有千斤之力,但若有了千斤之力,还需宝物相助么?好似释迦摩尼,世人皆知他在菩提树下静坐七日顿悟,都以为菩提树是为一宝,但谁又知道成佛的关键只在释迦,无论他端做在什么树下,也是他立誓的愿力而为,这菩提实因释迦而成名,却成就佛祖如来。”
清阳满脑子还是法宝,“这么说,我只须真正悟透招魂引路,这旗与铃并不重要……”
陈枫摇头,“并非尽然如此,真正经过高手转炼的法器,在特定条件人的手中,的确可以行使所谓法宝的所用,比如湘西的赶尸术……”
说到这里,文子俊忽然插口,“陈道友……”
“怎么了?”陈枫对他很有好感,以他所学之杂和对千机术的了解,他总觉得这千机门说不定和他有着什么关联,再加上文子俊那付忠厚的外表,原本也是让人易生亲近。
“这个……”文子俊欲言又止,“此时此地尚不适坐坛论禅……”
陈枫想了想,不禁笑了,百度师兄弟昏迷未醒,血愿归向不明,而灵宝的谢甘明也不知身在何处,他将那面招魂幡顺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招魂幡炼制不易,只是你终日携带于身,恐怕会有很多无谓的麻烦,我劝你还是别再轻易使用……或者干脆由我替你保管好了”
说到这里陈枫一惊,再次看向文子俊,文子俊冲他点点头苦笑了一下。原来文子俊刚刚的话另有他意,各个门派在种种高科技文明的冲击下,几乎被现代人所遗忘,但这些门派并没有消失,只是隐于世外,其中固然有谢甘明这样的洒脱之人,更多的仍是固守传统,否则以谢甘明的通达仍然不惜用谢六来布下玄武遁。
由于身处的社会背景不同,陈枫的第一个以旗门传人身份现身的,在他眼里自然不存在什么门派之见,也不在乎什么秘传技能,所以“法宝之说”“招魂引路”这些被其他人视为不传之秘的东西,不过是旗门众多杂说中的一支。
而文子俊身怀千机万变术,心思就慎密多了,旗门自古只在传闻中不敢名目问世,恐怕就是因为他无所不知,天下各门在他那里毫无秘密可言,自为道中公敌,占据霸首的门派想将旗门收归,以绝其密外泻,还可以更多的掌握其他人的秘密,小的门派更想从旗门那里获得强大的力量。
文子俊早就将千机万变浸于心髓,连行游都惊诧于他的灵应之术,天地万物风吹草动都会使他心生感应,刚才他看到陈枫数语间便将“法宝”全盘否定,又提出佛家皈依的自性三宝,才是真正的法宝,且不说这是妙论还是缪论,文子俊忽然眉毛一跳,嘴角边显出丝微笑来,“想来陈兄一定知道湘西的凤凰派了?”
陈枫一怔,他自然是知道湘西凤凰派。湘西地处偏远,可谓是穷山恶水,凤凰之名也是近几年因为沈从文笔下的边城而成为旅游名地。但在道中,边城小镇还不足以代替凤凰二字,湘西能名留天下,实是因为凤凰派。
陈枫说的湘西赶尸术,并不是凤凰派赖以成名的原由。操控尸体行动甚至到自主的地步,以法术见长的各门派都有法可施,即便是换做卓玛,也能以超强的念力做到,其他门派或以符以咒都能为之,但偏偏凤凰派均不在此列,大家都知道赶尸术,可谁也不知道他赶尸的法决。这也正是凤凰派的名声所在,旗门与千机门的神秘,至少大家都还知道他们的神秘在哪里,但对凤凰派却无人可知。
因此像凤凰这样边远的门派,在世人眼里远比旗门更具有危险性,他们大都隐于蛮荒之地,真正的神秘无比,他们的生活信仰甚至饮食起居,都是外人无法想象的,谁也不能猜测到他们有什么禁忌,又或者掌握了什么神鬼难测的力量。而这些神秘门派又大都属于那些隐于世外的世族人家,一般都有着外人无法理解的规矩,尤其是那些少数民族的部落。
凤凰派便在苗人聚居的湘西,苗人善于用蛊,但凤凰派却未有传闻,他们留传于世的法述,也就是赶尸术,但仅此一项,已足以让人难以琢磨。
陈枫楞了半天,不管他思想多么现代,但总归是旗门这样一个有着千年传承的弟子,深知所谓的道上的规矩,有时候仅仅因为言语中的冲撞就可能发生冲突,更别说触犯了别人的禁忌。
但以陈枫的性子自然不怕惹事生非,他在内心深处甚至期待更有刺激性的遭遇,但陈枫性格里沉稳的一面,也提醒他自己有多深的水平,纵然这段时间接连不断的际遇使他更多激活了过去未曾留意的旗门有关于各方面的知识。但这并不能实际增加他的修为,拿灵力来说,他都不如卫飞。
“不知文兄的意思是?”陈枫试探着问。旗门里也有千机万变的自立,只是他自知怎比文子俊的功力,虽然刚才文子俊没有点明,但以文子俊的身份,这几句话已能让陈枫心生警惕了。
文子俊沉吟片刻,看看行游与百度,忽然一笑,“山水有相逢,陈兄,我们很快便会再见的……”说完这句话就此扬长而去。
陈枫苦笑一声,他原本就没期望文子俊能给他什么提示,只是没想到他也能走的如此潇洒,“天机不可泄露”以及“缘分未到”,这样的话在陈枫心里自然不足道,但换文子俊就不一样了,陈枫早知道文子俊的性情也是如此。
文子俊越走越远,清阳也冷哼一声,“天风子我们走。”挥手飞出一张符纸,落在天松子身上,“噗”的一声轻响后,化做清烟。天风子低头合掌默诵经文,然后紧随清阳而去。
此时的行游仍然内守神识,头顶白光闪烁,显见元气已经恢复,而且底部隐有五彩光华,竟然因此即将踏上纯阳之体。一旁边百度的手指与眼皮都动了动,他也醒转过来,但还不能动弹,他的四位师兄弟都是在血愿的冲击下失去了性命。
看着清阳天风子与文子俊先后离去,卫飞想起一事来,“血愿究竟是怎么不见的,不会真的是衡山五雷法驱走的吧?”刚才与中年男人接触的情景也他脑中愈加模糊,卫飞甚至开始怀疑那连梦都不是。
“应该不是。”陈枫自文子俊的背影上收回目光,“五雷法充其量不过是雷法而已,只是刚猛,衡山纵有创新,估计也是在自身修为上,还不能威胁到血愿。”
卫飞也懒得去想,反正他所知有限,“不管怎么说总有个什么能压制血愿了。”
陈枫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另有古怪。”说完这句话,他的心忽然猛跳了一下,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涌了上来。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六十三、三世舍利
清阳文子俊都离去后,卫飞长嘘了口气,“都走了。”
陈枫看了看行游和百度,“还有两个呢,我们也走。他们醒过来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紧跟着叹口气,“看了旗门传人的身份还真不是能随便冠的,难怪我老子会代代相传不能轻易泄露。”
在他所遇见的这些人中,除了文字俊虽然也显出惊诧,但没有明显的表露出“不怀好意”,另外的行游百度都曾直接的对旗门产生了“好感”,等到了清阳这儿,则赤裸裸的上升到了对立的局面,至此陈枫不禁想起了他从未放在心上的旗门戒律,“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泄露自己旗门传人的身份。”
卫飞也大发感慨,“妈的,你们这个旗门到底有什么秘密啊?行游百度清阳都盯着不放。”
陈枫苦笑,“此后不久,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会出动,别忘了,行游曾发才出了天符。”
卫飞严肃起来,“旗门再现的消息已经无法隐藏了,接下来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的探究到旗门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让它引得大家重视,否则你就算不是过街老鼠,也是超级宠物,人人欲得而快之。”他也叹口气,“妈的,关键是老子卫飞之名也和你旗门传人划上了等号,都在一根线上栓着。”
陈枫忍不住就想哈哈大笑,但骨子里却忽然生出一股傲气来,“我这个正宗的旗门传人都不知道旗门奇在何处,料想其他门派也是捕风捉影,我倒希望来找茬的越多越好,这样反而更能让我把握住关键所在,不过……”他想了想,“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灵宝的谢甘明。”
卫飞点点头,先前谢甘明居然道出灵宝就是旗门的分支,当时陈枫就被震惊的张口结舌,只是随后血愿呈威,没来得及推敲思考。百年前曾为风水之尊的灵宝,竟然是旗门的分支,这背后究竟有着什么秘密?而旗门的身上又还有多少这样的秘密呢?陈枫已经不愿意去想了,反正这探究的过程就充满了刺激和趣味。
“你知道灵宝门在哪里?怎么找到谢甘明呢?九九之变都不知道把他变哪儿去了。”卫飞提出了他的疑问。
陈枫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坏笑,卫飞禁不住后退一步,“妈的,你打什么主意呢?不要过来……我警告你。”
陈枫很干脆的吐出五个字,“柳枝寻水法!”
卫飞略做迟疑,陈枫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柳枝寻水,旗门秘传的灵力八法之一,据说……”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据说用来寻找古人留下的宝藏那是万无一失的。”
卫飞果然精神一振,“嘿嘿,灵力这完意……不过寻水和探宝又与柳枝是什么关系?”
陈枫四周看了看,顺手从一棵柳树上折下段柳枝,扔在卫飞手上,“平心静气,直入空灵。”随后上前连指如风的在以卫飞为中心的地上,点点标下幅简易地图。
卫飞脑中全是谢甘明的样子,“他在哪里?”的念头刚刚生起,手中低垂的柳枝条忽然如有声明般的昂起,刷的点在陈枫画下的地图上,位置直指的竟然就是湘西之地。
“就是这里了。”陈枫猛的想起文子俊离去前的话,不禁喃喃说道:“湘西、赶尸,凤凰派……”忽然也是一笑,“呵呵,那里无论如何应该总比血愿好玩一些吧!”
柳枝寻水法其实并不复杂,就档次而言,还不够让陈枫重视,当然也就不是什么旗门秘传的,它是脱胎于风水中的一种小法,有点类似罗盘定磁场,只是罗盘上指南针的功用自古便已不是秘密了,而手持一根柔软的柳枝,便能觅到地底深处的水源,这其中的心法口诀可谓神奇,柳枝本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因此上柳枝寻水法在各种法术里还是占有一定地位的。
但此中奥秘在旗门陈枫的眼中却没什么高深之处了。旗门认为万物皆有灵,何况动植物呢,在民间常有“柳枝打鬼,越打越小”的俗语,其关键就在于如何将自身灵性与柳枝合而为一,倘若按照卫飞在那玄之又玄的玄境中和中年男人人体生物仪器之说,在人这个主体处理器的指挥下,手里所持是否柳枝便不再重要了。
一些灵气较重和慧跟深厚的普通人如果知道其中的心法也能做到,陈枫本人更不在话下,但他当然不讳舍弃身边卫飞这个灵力十足的人。事实上柳枝寻水在现今的科学理论下,神秘的光环也被揭开,时下流行的笔仙碟仙什么的,都与柳枝寻水的原理相似,万物固然有灵,但寻常可见的笔碟子等物的灵气还不足以提升到仙的地步,起作用的还是自己本身的灵性使然。换句话说,你请的并非仙神,而是自己的灵性。等到柳枝寻水传到西方,册更演变成了水晶球、铅锤链这些大家耳熟能详的巫术。陈枫所说用来探知古人宝藏却也不是随口乱说,但在旗门中确有数种灵力运用的秘法,柳枝寻水是无论如何不能列于其中的。
柳枝虽然指向湘西,但何以确定灵宝门的更具体位置?陈枫对此不以为然,灵宝曾独领风水一时,所在之处绝非凡间,湘西之地山水连绵,灵宝门所在随处可存。况且按照谢甘明所说旗门和灵宝有着一脉的渊源,靠近了自然他会有多感应。
大的方向确定后,自有线索可寻,卫飞刚要说话,行游忽然睁开眼睛,同时百度也醒了过来。
看看陈枫又看看卫飞,行游心头不禁生出感慨。最初他是接到师侄老王头血愿现身的符报才下山的,一心苦修神通的他又遇上了连在传闻里都虚无缥缈的旗门传人,随后他便陷身到灵宝谢甘明布下的“三界外”法阵,强破法阵后又与血愿硬憾了一场,重伤下进入大定。
可是由于平时过于追求神通,功力高绝却心境不坚,难以进入五蕴皆空的空灵大定,但正因为如此,让他在恍恍惚惚中听见陈枫一番“皈依三宝”的怪论,离开心头一阵明悟,竟然让他慧光生成,这是陪炼元婴的阶段,距离“胎足念动朝元”进而“虚空破碎”的境界又近了一步。
道家的金丹大道说起来也不复杂,《道藏》中数以万计的典籍也都大同小异,若以《性命法决》里千峰老人的话说,也不过区区十六步,所谓“一心禅、二侯时、十字街、七返丹、八脉路……”条条道道详细无比,但除了那些传说中家喻户晓的神仙外,数百年来,还真没听说有什么人炼成金丹,又经过温养炼药而到达白雪黄芽,再能生出慧光,最后虚空破碎飞升的。当然也许由于岁月变迁时代更换,大德高功之人均隐于世外,“慧而不用”是这帮老家伙的行事标准,想一想也是,就算有人到了行游这个层次,也不能像明星闹绯闻一样,唯恐天下无人不知,“老子结丹了,老子也成婴了……”功力再高,也是消耗越少越好,因此上,真正到了玄妙境界,究竟是如何,此刻的行游也是不敢妄言的,他咳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道袍一拂,消失不见。
看到行游无声的离去,百度也松了口气,他冲陈枫施了一礼,“百度有幸得闻施主三宝之说,修为也是精进不少……”
陈枫盯着他,“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百度倒也干脆,合十说道:“百度资质有限,虽然专悟血愿可却参得不多,原以为五方伏魔阵可以炼化血愿,却不料……”他宣了声佛号,“几位师兄弟想必再世修行时会功德大增……唉!”叹了口气,“其实下山之时,我有请携法宝一件,这法宝却并不是普通之物,乃是我宏愿寺镇寺之宝,你道是何法宝?”
陈枫几乎不加思索的,“难道是三世舍利?”
百度点头称是,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忽然就四方异香扑鼻,霞光异彩自虚空中出现,绕地上四位百度师兄弟的尸体一周,立刻四具尸体上发出丝丝的声响,同时升起颜色不一或青或白或黄的雾气,显示出四人生前不同的修行层次,随后一闪,化成一棵看上去无甚光亮但晶莹润泽的珠子。
百度手捧那棵珠子,面色虔诚,宏愿寺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至今九华山上仍保存着不灭的肉身,但这肉身却是转世而来的,三世舍利便是据说为地藏王菩萨的第三世圆寂火化后留下的,由于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从而得万民信戴,功与德都深到了极点,因此圆寂火化后留下的舍利子上面,则传承加持了地藏王菩萨三世修行渡化众生万鬼的功德,的确是宏愿寺的压箱宝物。
“自传说中血愿与天下同道那一战后,我宏愿寺存世的法宝仅此三世舍利。”百度双手一合,紧紧贴在一起,那棵光华闪烁的舍利也不知被他收在了何处,“实不相瞒,这千年来宏愿寺虽然最重神通,但那是地藏王菩萨渡化地狱恶鬼之需,于法宝之说,我门中向有秘诀,却正是施主适才曾言的佛、法、僧自性皈依三宝,佛之觉悟、法之正见、僧之清静,地藏王菩萨在十八层地狱中无杖无钵,便是凭此三宝渡化万鬼,佛法神通尽在其中……”
百度再次弯腰,“此之心法确是我宏愿寺地藏王菩萨顿悟之法,上下相传已过千年,世间有旗门包罗万象超金丹越大乘之说,百度以宏愿寺地藏王之名起誓,还请施主择日光临宏愿寺,共商对付血愿的大计。三宝之理固是出自宏愿寺,但佛法存世毕竟还是为渡化更多有缘之人,百度此约千百诚心。”
这番话当真无懈可击,陈枫也异常认真的沉吟了片刻,郑重应答,“旗门陈枫定会如期敬拜九华。”
百度脸上无喜无怒,古井不波,他看了卫飞一眼,“如此百度暂返九华,血愿此次忽然消退,恐怕另有古怪。只是这位卫施主灵气环绕,却只是本元之能,用之过多,必将伤及魂府,三世舍利或许……”
百度话还没说完,听出他话中意思的卫飞早就眼都红了,“好啊,好啊……”
陈枫站在他身后,猛抬脚暗中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正正经经的对百度说,“他非我道中之人,能偶然得见道理,已是几世的福分,这灵力在身于他难说祸福,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呵呵!”百度一笑,似乎没看卫飞的挤眉弄眼,“灵力至此,卫施主似乎不是偶然得之……可惜可惜……或许旗门中有更高的心法吧!……”
“且慢!”陈枫话出,百度的身影已经不见,他的最后那句话却让陈枫有些惊疑不定。但百度既也已走,他想了想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不管怎么说,这一个灵宝门所布的风水龙脉飞遁之局,总算是告一段落。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在那湘西之地,又会有什么样的经历在等着他们呢?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六十四、还有一局(1)
百度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卫飞却还在惋惜着那没有能到手的,九华山宏愿寺三世舍利。其实舍利子固然神奇,但真正佛法有成又具备大功德,而且专修了某种特别心法的人,圆寂后留下舍利子的也不在少数,不过百度自愿拿出来的可是九华山地藏王菩萨的三世设立。陕西扶风县法门寺中,有一枚佛祖释枷摩尼的佛骨舍利,据说是目前世上仅存的四枚之一,克林顿访华之时,曾去过陕西,但也只能到兵马俑去转上一圈,而“无缘”得见这枚佛骨舍利的真品。
不过卫飞惋惜归惋惜,地藏王菩萨的三世舍利,如此珍贵,百度仍然有意将舍利交给另人,由此可见他们或者说陈枫的旗门,一定有着对百度来说,在某方面意义上是超过了三世舍利的秘密,否则再有佛法缘分,作为九华山宏愿寺的镇寺之宝,百度也不会平白无故的送出去,哪怕只是暂时的借用,况且,在佛家之中,向来讲究的是有前因则有后果,而有此果,也定有前因。
陈枫担心的却是卫飞,百度临走前的那句话,似乎是在暗示卫飞的通灵之能中藏有什么隐患。虽然在传说中旗门拥有着,可以超越道家金丹与佛家大乘的心法,但至少到现在陈枫所知的种种,更多的还是在佛道医儒武五大流派之中。卫飞仅仅是因为柳灵郎的三魂入体,便从此开始通灵,而且比专修灵力之人的层次还要高,在陈枫眼中看来,也不过是机缘而已,尤其是后面先后经历过血愿龙凤十八盘,以及“奈何桥黄泉路”和玄武遁这样的刺激,通灵的境界比突飞猛进,那才叫怪呢!
但卫飞如此的灵力高涨,且从医院出来后,便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不管是自行通灵,还是被激启动,时不时的就要消耗灵力,而且卫飞在那幻境中与平凡中年男人的际遇后,天门与中脉贯通之像,这虽然意味着他的通灵更上一层,但同时也说明卫飞必将因此付出更多的灵力。所以陈枫不由得担心起卫飞来,毕竟卫飞的通灵起点虽高,但却没有修炼过,他所消耗的一直都是自己本身的精元之力。
这个布局实在可谓是错综复杂处心积虑,环环相扣并且利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因素,其中每一步的变化都是在算计之中。从常富集团西城花园项目工地上,挖掘出了几座古墓,然后龙凤十八盘中饕餮龙灯,被流入道上开始,这个精心策划数百年之久的布局,便真正启动了。
龙凤十八盘的饕餮龙灯,引起了两广和两楚道上人的窥探,两广道上重金请来了中南第一高手毒眼神断杜言,和风水一门通阴官夏师父,两楚道上的人也不甘这个古墓群被两广道独占,也请来了一位神秘的人物阴青乌,再加上陈枫卫飞杨冰,都进入到了十八盘墓葬群中。
三方人在十八盘墓葬群,仅陈枫卫飞杨冰和夏师父杜言罗建阳照了一面,并无直接的交流和对抗,但这并不关键,重要是陈枫是旗门传人,夏师父则是阴宅通阴官,而那位神秘的阴青乌虽仍不知来历,但可想而知也是位高手。三方都有识别九龙九凤十八盘,以及激发龙灯吸取龙脉之气幻化灵体的能力。
于是后山玄武垂头局龙脉结穴处的灵气,便被龙凤十八盘龙灯的灵体所吸,再加上龙凤十八盘墓穴也被贯通,而新开铺巷子中常家老宅的主室下面,早已被灵宝门的谢六,布下了七星引路局,玄武垂头的龙脉之气,已是非泻不可,无法再行挽回的了。
即便是如此,灵宝门还是又设置了“奈何桥黄泉路”和“梦魇”的奇门阵法,假借谢六因杯水而生怨之心,虚虚实实,更是将个阴阳双龙局,用“五轮六道”的手法,开阴阳双穴口,合旗门陈枫、千机万变文子俊和龙游派行游,也是无法阻拦,最后终于形成了三龙大遁。
只是其中谁都没有想到的却是,早在新开铺巷子初建之时,灵宝门便已经开始布局设计了,一代代的补充完善,自谢和卿起,最终便是谢甘明的惊天一局。现在想来,陈枫的回乡,血愿的复生,龙凤十八盘出现所引起的变化,乃至藏密米拉日巴小活佛与卓玛,所有的一切看似巧合无关,其实都在灵宝门的计算之中。
而其中唯一的差错,便是陈枫卫飞在小饭店中看到了卓玛身边的那个男人,随后卓玛便将两人堵在了新开铺巷子中,当时的情景很是危急,面对着卓玛的念力,陈枫也是无计可施,可在紧急之时,卓玛却不知为何,忽然收起念力,放过了他们。但就是这么一变,却造成了灵宝门谢甘明也无法控制的局面,不得己“九九之变”,却又引出了血愿。
后来血愿的消失,肯定是另有隐情,陈枫也是有所察觉,不过现在对他来说,似乎最重要的是旗门的秘密,数百年前一代名师谢和卿和他所创建的灵宝门,竟然是旗门的分支,那么谢和卿想必也应该是那时旗门的弟子了?这实在是让人震撼不己,谢和卿在风水数术中乃是一代宗师的身份,以其绝代风华创立了灵宝门。
陈枫无法想像在旗门里究竟隐藏了什么,而这些都是他这个旗门传人闻所未闻的,回去问他的父亲,肯定是没有任何答案。他父亲所知的一点都不比他多,这十多年来,陈枫的修炼方法,基本就是自己翻阅那些古旧的典籍,有些方面甚至比他的父亲领悟的还要深。因此要想追查到旗门的历史,唯有找到谢甘明,灵宝一门的起始中,很有可能就是旗门历史断层的时候。只不过陈枫自知,以他现在的修为,充其量只能算是刚刚入门而已,所以一定要让卫飞履行他好朋友的责任。
虚实相间的龙凤十八盘墓穴,在被陈枫卫飞杨冰与夏师父杜言等人打通后,随后谢甘明的“三界外”法阵布在其中,又被行游以阴神之身强行破去时,给震成一个巨大的洞穴,整个后山头中间已经形空。残壁断墙间,依稀可见各种墓穴布局的痕迹,壁画墓雕还有各种已经破碎的陶瓷瓦罐,而那头“牛眠地穴”的青石牛雕,也不知被掩埋在了何处。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六十五、还有一局(2)
“这谢氏灵宝也下功夫了。”卫飞忍不住心中感叹,“如果是从灵宝门创派就开始的话,这个局差不多也有近千年了,嘿,希望他和你旗门之间,可别是一个老掉牙的江湖故事,为了争夺什么掌门地位,师兄弟之间大打出手,结果谢氏败而愤走,另立山头。看看,人家为了布这个局,连秦始皇陵的护陵之宝,九龙九凤十八盘都舍得拿出来,哪怕是有天谴临身,也要启动三龙大遁,为的就是掂量掂量你的深浅,按说以谢和卿和灵宝的地位,早已超越了你旗门的声望啊,莫非当年谢和卿出走旗门,是为了什么旗门的秘传心法?这也是老套了。”
陈枫无话可说,不过这种情况在旧时门派之中,却也是常见的事情,能让一个优秀到自己可以创派立宗的弟子反出师门,又穷数百年之久布下这么一个局,无非脱不了权势与力量,卫飞一来势面对谢甘明时说的就有道理。谢氏灵宝的此番举动,如果真是为了逼出旗门传人的底线,那就有可能便是一个传统而毫无新意的江湖恩怨。陈枫也不希望如此,这会让他少了很多继续探知下去的动力,一段凄凉的爱情故事也比这个值得期待,无论爱与恨,总能让人感动一下,尽管爱情的故事,有时候也是那么的俗套。
“对了,胖子,咱们和杨冰从常家老院子的地道内,跑出龙凤十八盘的墓穴后,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再下来,前后相隔的时间不过一天。”卫飞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龙凤十八盘灯,我记得咱们带出了一盏椒图灯,好像被那蒲牢追赶的时候,在一个墓穴中,有三个人也下到了十八盘墓穴中,可是随后咱们利用椒图灯封住通道,便出了十八盘墓穴,但是现在你看,那龙凤十八盘的龙灯,都还在不在了?”
上方的洞穴大开,光线投入,卫飞目光闪动,是不是秦始皇陵的护陵之宝并不重要,关键是那油灯点燃后,九龙灯幻化出的灵体,任何人对此奇景都会失去免疫力的。“还有……”卫飞心中又生起疑问来,“胖子,我记得你说过,九龙九凤十八盘之间互有感应,十八盘不会远离分隔的,有其一必有其他十七盏,这也是灵宝谢氏能成功引诱布下十八盘墓穴局的主要原因。”
卫飞说道:“似乎就咱们而言,所遇到的便只有九龙灯,为什么不见九凤灯呢?还有至少一盏龙灯现在杨冰那儿,其他的九龙灯又怎么说?会不会因此又都聚到一起?”
陈枫笑了起来,“他妈的,就记得你家的杨冰。我告诉你,龙凤十八盘是不可分离久远的。但灵宝门既能使出奈何桥黄泉路以及三界外法阵这样的阵法,分解开龙凤十八盘也不是什么难事。还记得在蒲牢出来前,那几间有死尸的墓室吗?当时我便察觉到,那几间墓室所在和对应的方位,很是不符合龙凤十八盘整体布局的感觉,尤其是相对应之处都有九龙灯的出现。这个局里是根本不会有九凤灯出现的,因为那种墓穴的手法便叫做虚龙引凤局,它们的作用便是来吊住九龙灯。谢甘明真的是手段非凡,如此关键的一个布局,竟然也只是一间普通无奇的墓室样子,实在无法从中认出丝毫凤灯的影子,在灵宝门中肯定也还会有一个类似的布局,用来控制那九盏凤灯。”
卫飞摇了摇头,“如此看来,这十八盘灯好像也不怎么样啊,还秦始皇陵的护陵之宝呢!”
陈枫说道:“不能这样来评判的,秦始皇陵的布局没进去过,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布局,当然就很难推测龙凤十八盘在其中的具体作用。不过既然十八盘的凤灯应该在灵宝门谢甘明的手中,那么九龙灯他也不会舍弃的。”
说到这里,陈枫的眼中猛得一亮,转头看向卫飞,正好卫飞也是向他看来,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大叫“杨冰!”他们三个人从十八盘墓穴中跑出来之后,不知道在其后十八盘墓穴中又都发生了什么。但三个人之所以能出得了十八盘墓穴,靠的便是杨冰身上的那盏椒图灯,事后椒图灯虽然卫飞拿了去,但杨冰临走前还是又——要了回去,她是警察,而九龙灯椒图是文物,于情于理她都要把椒图灯带走的。
因此,如果此时此刻椒图灯还在杨冰那里的话,由于十八盘灯之间的特殊感应,谢甘明为了九龙灯一定会找上杨冰的。倘若还赶得及,他们应该可以在杨冰那里找到谢甘明的。但兴奋之余,卫飞却还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在十八盘墓穴中曾经见到的夏师父杜言罗建阳,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龙凤十八盘的,如果他们也逃出了十八盘墓穴群,必然也会追着那盏椒图灯的,杨冰现在似乎有点危险。
此刻的杨冰的确还没有把十八盘的椒图灯交上去,她不知道怎么来汇报自己和卫飞陈枫在那十八盘墓穴中的遭遇。市局针对两广道上的文物走私团伙做了周密的安排,但由于一贯以来对古墓群和文物的保护政策,除非是墓葬已经被无意中挖到,或是被盗墓者打开的情况下,文物部门通常不会主动的开采挖掘,即使是早已知道年代和方位的古墓。
现在杨冰自己的经历,证实了专家所推论的古墓群的存在,但这个古墓群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古墓群,而是一个杨冰无法理解的,风水布局上的特殊墓葬群。市局的在对两广道上的走私团伙紧密监视,但她却是亲身进入到了其中。风水布局的十八盘灯,还有那些诡异的情景,杨冰已大概的知道陈枫是某个古老门派的传人,和盗墓者没有关系,可是他们却进入到了古墓中,她如何写这份报告上去?
杨冰很矛盾,看着放在眼前桌子上的椒图灯,心神不凝,陈枫和卫飞她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写在报告中?而且十八盘墓穴中的经历,也颠覆了她此前对一些事物的看法,陛犴那刺鼻的血腥味,与紧追着他们的恐怖,以杨冰现有的学识,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六十六、还有一局(3)
脑中略有混乱,杨冰不自禁的伸手一抚椒图灯,忽然间心生警兆,侧身一矮,躲在了桌子下面,伸手将椒图灯拿下,再一滚,便到了墙角里。她所住的是所里宿舍楼的四楼,上下都是所里的同事和家属,平常情况下,一般外人是很难进来的。
但杨冰丝毫不敢大意,她清晰的感应到,就在刚才那一瞬,她被一股阴湿尖利的气息给锁住了身形,此刻从客厅翻滚到墙角,那种感觉还是没有消失,杨冰知道,她被人盯上了。
杨冰看了看手中的椒图灯,很明显对方是冲着椒图灯而来的。她此前办过不少的案子,其中不乏有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要说是对方行凶报复,似乎还轮不到她名上。尤其是那种无形的阴森的气息,竟然便带有一丝和卫飞陈枫在十八盘墓穴群中的感觉。
目光缓缓扫视,她这是套三十多平米的一居室宿舍,空间有限,一目了然,客厅内不可能藏有人,卫生间和厨房是封闭的,只有卧室里的阳台。那是唯一对方可以潜入室内的通道了。
尽管那股锁住她的气息,很难确定确切的方位,但就这么大的空间,对方只能是藏在卧室中,杨冰有些愤怒,对方实在是太嚣张了,她是警察,这里是派出所的宿舍楼,竟然也敢当作是无人的古墓,有胆摸进来。
杨冰干脆站起身来,轻轻走到卧室门口,猛得拉开门,同时一侧身,防止对方突然发起的攻击。但出乎她医疗的却是,卧室里没有人,她不放心的检查了一遍门窗,完好无损,没人潜入的痕迹,随后又将客厅大门卫生间厨房全都看了一番,的确是没有人。
但那股依然还能感应到被锁住的感觉,又从何而来呢?杨冰疑惑起来,莫非是从那龙凤十八盘的墓穴中出来之后,自己的神经还在紧张之中所起的幻觉?杨冰不禁又向那盏扁鼓形的椒图灯看了一眼,却忽然一惊,只见那椒图灯上,不知为何,竟然亮起一层薄薄的青铜色光芒来。
杨冰的心头跳动,龙凤十八盘墓穴中魂魄被吸进椒图灯内的情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便在这时,耳中“呼”的仿佛刮起了一阵风声,椒图灯上跟着青铜色的光芒蓦地里一盛,将杨冰包裹在其中,椒图灯也是一振,贴在了她胸口。
不过杨冰自己却没有感觉,此刻的她正如同站立在漫天的黄沙之中,耳是呼呼的风响,眼中是黄沙蔽天,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从她心里滋生出来,而这恐慌无影无踪,有来无去,杨冰只知道恐惧,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反正不是那满眼满耳的风沙。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异常的奇诡,她的身体斜靠在沙发上,胸前的椒图灯上,发出一层淡淡的青铜色光芒,从头到脚的笼罩着她。
同一时刻,在楼顶的天台上,有一条阴冷瘦长的人影,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隐匿在暗影中。这人面色蜡黄,仿佛久病未愈一般,相貌间还算端正,只是了无生气,也看不出有丝毫的表情。只见他一道长眉,忽然抖了一抖,他本来是左腿横盘在地上,右膝直立,两只脚心相对,双手扣在一起的,眉毛抖动间,身形突得长身而起,便仿佛是条彩带被人抽动飘起似的。
这人的身形闪到天台的边沿之上,双目凝神,但见这栋楼与另一栋楼之间,形成了并肩之势,前面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却正好形成了前墙,那正是杨冰所在的派出所。左侧开了一个圆弧形的小区门,一条巷道从小区门前横穿而过,竟自成了一个“官”字格局。
而这时,一道细细的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金光,绕着这两栋宿舍楼和前面的地基,犹如条火龙般,快速的向着这栋楼蔓延而来。这人的身形晃动回到了暗影里,轻哼了一声,“这丫头好硬的命格,想不到此处竟有一个天成的官字局护佑着她,而那盏椒图灯似乎并不排斥于她,灵气也自护体。公门自有正气在,却不知情字一关呢?”
由地而生的金光,从杨冰宿舍的地板上,直冲而起,水波一样荡过杨冰的身体。杨冰猛得一振,清醒过来,脑中迷茫了一阵,这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急忙又在宿舍内搜查了一遍,再次确定无人后,却又迷惑不解起来,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忽然会生起那样莫名的恐慌感。杨冰的脸上有些发热,身为警察,却有这样的恐慌感,让她无法原谅自己。就算是和卫飞陈枫一起在十八盘墓穴群中,面对着九龙灯的灵体,虽然惊慌,但也不至于如此。
刚想到卫飞,杨冰的心突然又是一跳,刹那间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心驰神迷之中,一颗心飘飘悠悠的没有了着落,酸甜苦辣等诸般感受更是填充在胸间,卫飞的身影飘飘渺渺的夹杂在其中,一时间,悲欢离合,患得患失,不由得痴了起来。
“砰砰”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但杨冰却完全是充耳不闻,“砰”的门外又响了一声,随后便再没有了动静。
楼顶天台上,那瘦长的黄脸之人,表情僵硬的脸上,在嘴角边挤出了一丝生硬的笑容来,只听他喃喃说道:“椒图龙灯果然灵性超常,只不过如封似闭能护住那丫头的身体,却又怎能抵挡我阴……”突然住口不语,转头瞪向那登上天台的楼阁处。
楼阁很是普通,一般的楼顶天台都会有一样一座,用来遮挡雨水。此时在楼阁内隐隐的,似乎站了一条人影在那里,不动也不出声。
先前那瘦长之人默默的看着楼阁的出口处,脸上仍是毫无表情,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说道:“在下阴青乌,乃是堪舆青乌子一脉,不知阁下是方神圣?”
这人正是两楚道上,针对两广道请来的杜言夏师父,而请的神秘高手阴青乌。“青乌”二字是大有来历的,风水在被称为堪舆之外,还有个别号叫做青乌术。青乌就是青乌子,又称为青乌先生,相传此人乃是汉代人,精通地理阴阳之术,但可惜的却是并未留史其名,晋代郭璞曾被后世尊为风水数术的祖师,但郭璞自己却说,“青乌子先生之说,简而严,约而当,诚后世阴阳之祖书也。”这中间究竟如何,已不可而知,实际上在青乌子所留的《青乌先生葬经》之前,还有一部《黄帝宅经》存世。但不管怎么说,青乌子在风水堪舆之中的地位超然,他这一脉也是和阴宅风水通阴官夏师父一般的,极为神秘。
阴青乌也是为了龙凤十八盘而来的,但在龙凤十八盘墓穴之中,两楚道上的人贪心不足,妄图搬空那间有“牛眠地”墓室之中的墓葬品,却误拿了狻猊龙灯,从而引发了其他的九龙灯,阴青乌自号为青乌先生,便也发现了十八盘墓穴群,其实是一个布局,察觉到危险后,竟然先陈枫卫飞杨冰夏师父杜言罗建阳离去。而且他似乎还知道一些整个布局之中的其他秘密,此前行游和天松子所见的那瘦长身影,便都是阴青乌了,只是不知他当时现身却又是为了什么。
楼阁内终于有人回话,“原来是堪舆一派门下?”声音轻柔,竟是个女人,而且语气中颇有怀疑之意,“堪舆一门只精风水阴阳之术,看来阴先生的修为已经入道了,不然为何竟能察觉到我呢?”
阴青乌眼中光芒一闪,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阁下莫非是修道中人不成?”他的语气也是听不出有什么波动,但一团若有若无的白色光团,仿若莲花一般,无声无息的飘向了楼阁口。
楼阁内忽然传出“嗤”的一声轻笑,随即那朵莲花般的白光,化做星星点点,四下飞散,阴青乌目光闪动间,但见一条红色的背影闪了闪,又隐在楼阁里。
此时,下面宿舍内的杨冰神情恍恍惚惚,面上两条泪痕,嘴角边却有着一丝微笑。在她的感受中,已然是经历了生离死别,但对“情”字一关,却是愈加的痴迷,不知什么时候起,满脑的幻象,都变成了卫飞的影子,忽而浅笑,忽而低吟,忘却了光阴。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六十七、还有一局(4)
“阴先生,好一朵灵莲啊!”楼阁内那女子说道,“此处为楼顶天台,不接地气,堪舆术辨阴阳五行,可是如果无法结局布阵,却不知阴先生的这朵灵莲,是因何而开的呢?”她的声音只是轻柔,听不出年龄来,但却能让人感觉到她有些在刻意的改变了声线。
阴青乌嘿嘿的笑了起来,阴冷的气势突得如同剑一般凛冽,整个人外观也变得迷幻起来,蒙蒙胧胧的,外涨的气势之中,竟然又有一种异常的空灵在内,极度的矛盾的感觉,几可让人生出胸闷吐血的重压之感,“我还以为此地除了行游和谢甘明之外,就再无能让我当在眼中的人物了,没想到非但有一位高手,且还是个巾帼英雄。”
楼阁内停了一会儿,才传出一声叹息,“亦正亦邪,灵魔相融,阴先生好高的修为,却又何必以堪舆师示人呢?”
阴青乌身上越发的有一种奇异到妖异的气势透出,他微微摇摇头说道:“我的确是传承了一些青乌子的风水术,也不算是盗用了青乌先生的名号,真人面前便不需再做遮掩,我所修的确是他法,却但不知道友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其实早已神识外放,但到了那楼道的入口处,便如溪流入海,再无半点踪迹,也就无法知道那女子的确切讯息,干脆便以道友相称。
楼阁内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那女子再次轻声一笑,“阴先生,我的来历说了你也不信,象我这样的人或许遍地都是,不过阴先生,你的心法虽然很怪异,但对我却没有太大的用处,杨冰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我一直都想不通那所谓的龙凤十八盘灯中,藏有什么秘密,阴先生想要,直接从那小丫头手上拿都便是,又何必对这么个小丫头施展攻心之术?这未免会让人对阴先生生出轻视之心来。”
阴青乌更加无法判断楼阁内那女子的身份来历,从她的话中可以知道,她并没有认出阴青乌的真正出身渊源,但她却又处处能窥破阴青乌的用意,而且似乎也不在乎阴青乌对她出手。
“阴先生便请就此收手如何?”那女子似乎又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是笑,还是在掩饰着什么。
但随着她的话音落地,突然间楼顶天台上,恍如狂风倒卷,阴青乌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只听那女子的声音说道:“阴先生,你不用反复的试探于我,我始终没有出手,那是因为我所长的便是守护,守护我所要承受的使命中,必须要保护的那个人,不妨告诉你阴先生,我所修的心法便叫做水云间。你的心法可以随意的控制杨冰,可是我若是要护住她,阴先生,你该知道什么石沉入海是什么意思吧!”
宿舍内的杨冰在这片刻的工夫里,已经经历了狂喜狂悲,大起大落,只觉得红尘只是过往一梦,沧海桑田,可她偏偏却难以放弃,她仿佛便站在千丈的悬崖上,一步跨出去,便是天高云淡,但背后也有着执著的牵挂。就在这个时候,杨冰的身体忽然又是一振,满头大汗的发现,自己站在阳台上,竟然便要纵身跳将下去。
杨冰的心中“腾”的生起一股火来,她之所以选择警察这个职业,那便是在性子里有一种强势的自信,但刚才先是不可思议的生出莫名的恐惧之情,现在居然又生出心灰意冷之念,她若不是心中还有些挂念,就已经从阳台上跳了下去,杨冰的脸红了一下,她无法放下的那一丝,留住她脚步的是卫飞的身影。
但是杨冰知道自己遇上了,她在十八盘墓穴中差不多的奇异的事情,她的职业不允许她的心绪发生如此不受控制的突然转变,那便是只有一种可能,她被人用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方法,在控制着心绪。杨冰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但骨性之中的自傲,却使得她的那点怒火越烧越旺,尽管有些奇怪的事,她不得不去承认和面对,但杨冰不相信凭自己的信念会再失控下去。
愤怒慢慢的消退下去,杨冰彻底的冷静下来,甚至冷静的自己都有些意外。不用她如何的分析,那个看不见的敌人,肯定便是为了那盏椒图灯,脑中不由得闪过了她和卫飞陈枫从卢知府的墓碑前,然后又从麓山亭中跌下的情景,随后杨冰的思绪和记忆便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就停留在了那一瞬,她的心蓦地沉了一沉,忽然就失去了知觉。
楼顶上,阴青乌稳住后退的身形,“好一个水云间,如水一般包容,如云一般缥缈,我竟不知是出自何门何派的绝学。”刚才他趁着那女子说话的时候,又一道无形的劲气悄悄的攻向了那女子,却不料想竟引来那女子迅猛的反击。他面无表情的口中,呵呵干笑了两声,“实在是想不到这小小的弹丸之地,也有那么多有趣的事,那十八盘灯不要也罢。”他一转身,飘飘的便如只纸鸢般,直接就从天台上掠了出去,楼阁内露出了那红色背影的那女子,也立即闪身不见。
这个时候,刚刚冲到杨冰宿舍门口的卫飞,突然脚步一顿,同时伸手拉住了陈枫。宿舍的门紧闭着,但房间内却传出了丝丝的龙凤十八盘龙灯的气息,“胖子,椒图灯的灵体好像刚才发动了。”
陈枫点点头,通灵方面他不能和卫飞相比,但也能感应得到,“不止有椒图龙灯发动的气息,而且还有一种很古怪的波动,有一些佛家的禅定之意,却又透出些阴气在内,这是怎么回事?”椒图灯发动还可以理解为,谢甘明出手收取时所为,但这种似佛非佛的气息,灵宝门和谢甘明似乎还不曾显露过。虽然谢甘明布下过“三界外”,但那是含有佛家至理的法阵,不似这般气息正邪难辨,难道是在十八盘墓穴中擦肩而过的那三个人不成?
陈枫隐约觉得应该不是,这种气息太过古怪了。卫飞的感受更加的直观些,他凑近陈枫小声的说道:“是很古怪,我几乎忍不住就想靠近去,觉得那里面有东西非常吸引我,可是又觉得危险,陷进去就出不来了。”他对于道门中的各种修炼体系,还是一无所知的,只能用这样的感官语言来描述自己灵力上的感受。
陈枫却忽然一动,卫飞说得很简单,但他却仿佛自己也有过类似的体验,可一时之间却偏偏想不起来,无奈的摇摇头,他似乎已经不止一回这样了,明明在脑海中有相关的资料记忆,却因为自己所知太杂,需要时无法从混乱中抽取出来。
他正思索间,卫飞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侧身一撞,“砰”的一声,破门而入。只见杨冰正躺在沙发上,不醒人事,卧室的门窗大开着,窗帘在风中猎猎做响,房间内并无其他的人,那盏椒图灯也不知了去向。
“杨冰!”卫飞抢过去,将杨冰抱在怀里,感觉她体温正常,胸口起伏,呼吸平稳,却就是叫不醒她,正要去问陈枫,忽然内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杨冰没有什么危险,但他却不知怎地,不想去面对杨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松开手,又将杨冰放在了沙发上。
进入到房间内,陈枫心中那隐约闪现的念头,更加的清晰起来,看到卫飞把杨冰又放下,他一怔却没有多想,伸手一搭杨冰的脉门,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中阴身之境!”
五个字刚出口,陈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急跃而起,直冲门口,只见一个红色的背影一闪而逝。这一次陈枫记得很清楚,那道红色的背影,他曾经见过。就是在他和卫飞被卓玛在新开铺巷子中攻击时,卓玛忽然收起念力后,同样是有个红色的背影。也就是说,这个红色的背影,就是让谢甘明和灵宝门所有的布局,最后不得不“九九之变”的起因。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六十八、还有一局(5)
重新回到杨冰的房间内,却见卫飞独坐一边,杨冰躺在沙发上,陈枫又再奇怪,怎么看起来他好像并不怎么担心杨冰似的。只听卫飞问道:“刚才你说的中阴身之境是什么?”
陈枫神色不由得一端。中阴身是佛家修炼上的一个术语,佛家除开禅宗有“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的法门外,其他各宗修法各异,但归根结底,也无非便是以禅定为主。所谓的四禅八定,便是指在禅定中依次递进的八个层次,直到最后的非想非非想处定,其间会经历心理与生理的互相转变,比如在初禅中,最先便会在入定中出现动、痒、冷、暖、轻、重、涩、滑的八触,进入到三禅四禅后,还会出现心理上的喜、怒、哀、乐、勇、猛、慈悲等等,到了这一步,佛家各层次的果位便会体现出来,但如果就此沉迷在一境之中,便会形如入魔,比如悟到了“喜”字境时,便终日喜悦不可自禁,悟到“勇”字一境,便生金刚勇猛。
在种种之境中,虽然有相应的神通显现,但其实都只是心魔,是世间种种相的幻象,不可着相,《愣伽经》中都属于五十中阴魔之一,中阴又叫中蕴、中有,就是五阴和五蕴的意思。所谓阴和蕴,是指色、受、想、行、识五种。在中阴身中的诸般感应都为阴魔,需要用大智慧的慧力才能斩断的。
而据陈枫所知,世间却有一个门派,叫做阴魔宗,是由北宋年间的一位奇人阴无极所创。此人原也是佛家弟子,却结实了一位当时所谓邪道上的女子,两个人纠缠不清,结果他非但被邪道追杀,也被师门驱逐。阴无极一怒之下,甘入中阴身之境,竟成了一代阴魔。阴魔宗所修炼的心法,便是专修中阴身的五十中阴魔,他们所擅长的术法,也是以中阴境中的阴魔力,来控制别人的心神,使人的精神失控到极端状态,阴魔宗心法便会吸食,伴随着这种情绪挥发出的精气神,这也是为什么阴青乌不直接从杨冰手上抢走椒图灯的原因。
现在陈枫已经可以肯定阴青乌就是阴魔宗中的人。他也推测出,在十八盘墓穴中,最后关头,血愿忽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恐怕就是和阴青乌有关,血愿的怨杀之气,也是七情六欲之一,因此对阴魔宗心法来说,有着无以伦比的吸引力,血愿应该就是感应到了阴魔心法的威胁,这是阴魔宗心法的特点,任何极端情绪上的波动,对他们来说都是可以补充的力量。
这时,杨冰忽然动了一下,卫飞正要伸手扶她起来,忽然心中又生出那种不愿意直面杨冰的怪异感觉,只见杨冰慢慢的睁开眼睛,但双眼无神,表情麻木,空洞的望着前方。卫飞又坐了下来,看向陈枫,“胖子,杨冰她没有什么事吧?”
“不会有什么事的。阴魔宗心法诱发了她的某种情绪,精气有所流失,休息一下就好了。”陈枫想了想,“不过最好还是送到医院里好些,她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而且医院里也方便。”
卫飞控制着想避开杨冰的古怪念头,将木头人似的杨冰抱下楼,打了个车。去医院的路上,卫飞给谢丽打了个电话,请她来临时看护一下杨冰。按照陈枫所说,杨冰只需要休息几天,补充一下营养,因此便没有通知杨冰的家人。
最近的医院是医科大附属医院,的士在环线上行驶着,道两边一栋栋的楼盘正在拔地而起,一个新的西城区已然初具雏形。杨冰又闭上了眼,似乎昏睡了过去,卫飞将她抱在怀红,心头竟慢慢的有了些惶恐不安的感觉来。
的士在医院门口停下,远远的谢丽已经迎了上来,“杨冰她怎么了?”卫飞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含糊的说道:“大概是办案子劳累过度,不过陈枫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事,休息休息就好了,所以怕她家里人担心,就麻烦丽姐了。”
谢丽“哦”了一声,没有多问,领先向医院里走去。陈枫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动,谢丽穿了件红色的毛衣,这背影看上去居然有点眼熟,很象是杨冰宿舍楼中一闪而过的那个。陈枫暗自摇了摇头,那能惊退拥有恐怖念力的卓玛,和阴魔宗的绝顶高手,怎么可能会是谢丽呢?不过谢丽刚才的反应却还是有点奇怪的,卫飞无意中说陈枫已经给杨冰检查过了,谢丽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惊诧,似乎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办完各种手续,安排了病房,医生给杨冰检查之后,也是说劳累过度,没有其他的异状。此时天色已晚,卫飞和陈枫到外面吃了饭,又给谢丽带了些。杨冰正在输液,偶然睁开眼,但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即便是眼光扫过了卫飞陈枫和谢丽,也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从卫飞被行游打伤住院出院,遇见了刘晓红,之后来到新开铺巷子,卫飞和陈枫便没有休息过,由后山顶的麓山亭下到十八盘墓穴之中,跑出来又陷身到“奈何桥黄泉路”里,直到玄武遁和谢甘明出现。两个人虽然年轻,但也经不起如此连番的折腾,幸好陈枫有修炼的底子,而卫飞也有灵力在身,否则已经趴下了,但这时两个人都有些撑不住了,早早的便在病房内其他几张空床上睡了过去。
“杨冰,你醒了?”卫飞惊喜的叫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冰已经起身靠在了床头上,脸色苍白中略带一点红晕,她用手支着额头,“我怎么会在医院里?”卫飞走过去,倒了杯水给她,“感觉怎么样?先喝杯水吧!”
杨冰慢慢的侧起身子,突然一伸手抓住了卫飞的手腕,另一只手亮出手铐,“咔嚓”一声铐住了卫飞的双手。卫飞大吃一惊,“杨冰,你干什么?”杨冰冷笑一声,“卫飞,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我要将你绳之于法。”
卫飞急忙摇头辩解,“不,不,我没有,我没有……”但越是焦急,越是不知道说什么,忽然之间便睁开眼醒了过来,原来这是一个梦。
卫飞喘了口气,扭头向杨冰看去,突然心中狂跳。只见陈枫和谢丽都是和衣躺在了旁边的空床上,杨冰也依旧昏沉着,外面的灯光从门窗的玻璃中投射进来,病房中却不知何时多了几条人影。正在杨冰的病床上搜寻着什么。
卫飞一惊一怒,猛得跳起,大喝了一声,“住手,你们是什么?”进来的共有三人其中一人在房内搜索,剩下的两人便盯着卫飞陈枫和谢丽。卫飞一出声,那两人立刻便默不做声的扑了过来,手中寒光闪闪,一人直刺卫飞的胸口,另一人扑向了刚刚惊醒的陈枫。
实体版第一部:风生水起 六十九、还有一局(6)
正当龙天他们带着公主准备出行的时候,忽然有兽人来报,“伯爵大人,我们发现了有一支大约8万人的队伍,进入我们汗特拉格省,并朝着蓝迪亚斯城的方向过来,按照他们的脚程,他们将会在两天后到达蓝迪亚斯城。”
汇报这事情的人是鸢矢,龙天一早就吩咐他在外人面前,不要暴露他们拥有鹞眼,如此有军事价值的东西,如果被人知道了,势必会引起别人的争抢,而且,得不到的人往往会走极端,不会让这东西落入别人的手里。
“公主殿下你看!”龙天一付非常遗憾的样子。
“是谁敢不经军部的批准,就擅自带兵进入别人的领地?这是谋反!”拉挈裴听了这个消息,却是非常的生气。
“公主,我看我们需要去制止他们了!”康达克他们自然知道是谁派兵进来,而他们来这里的一个目的,也就是为了这事情。而奥但子爵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龙天只要每个月贡献出4万斤钢铁,也就把他们给卖了。
“哼!他们竟然敢败坏本公主的雅兴,本公主一定得狠狠的教训他们一顿!”秀舫公主气呼呼的说道。
8万的军队,看起来是非常的壮观的,奥但子爵他们一众贵族,看着这支由佣兵跟两个省份的战士组成的队伍,不禁心花怒放,这样庞大的队伍,绝对可以把那些兽人赶回去!而且他们也已经派人把汗特拉格省兽人暴乱的消息传到了帝都挈斐明,不日帝国将会派出大军开进,而从此以后,蓝迪亚斯城又将回到自己的怀抱了。
“奥但子爵,你真的确信帝国会派军队到这里来围剿兽人吗?”跟奥但子爵他们同行的是那两个省份的领主,其中一个显得有些肥胖的有些担忧的问道。
他们的领地虽然也叫一个省份,但是那土地的面积却比汗特拉格省小上几倍,他们那里的土地虽然要比汗特拉格省的土地肥沃,但是他们那里却没有什么矿产,单靠那些税收,就算把税率提得再高,也得不到几个金币,所以他们特别的眼红汗特拉格省的矿产。
但奥但子爵他们把汗特拉格省经营得滴水不落,他们根本无法插手,这次终于有了机会了。然而,他在得偿夙愿的同时,也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无故开着军队进入别的省份,那可是造反的死罪啊!
所以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奥但子爵,如果帝国准备出兵汗特拉格省,那他们两个省份的兵源,自然要开进汗特拉格省,那样,自己也就无事了。
“领主阁下,这个你且放心,我们保证帝国一定会出兵的,没有任何一个贵族可以允许一个平民出身的伯爵,如此的对待一群贵族。帝国也不会让汗特拉格省的兽人逍遥的。”奥但子爵非常有信心的说道。
“报!!!”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传令兵骑着马急冲而来。
“什么事情!”正在想着心事的两个领主,吓了一大跳。
“报,军队的前面出现了一队人马,他们朝着我们冲过来,他们称他们之中有一个公主,他们要领主大人你们立即过去拜见公主。”那个传令兵快速的说道。
“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冒充公主!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那两个领主大声的喝道,他们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公主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那个传令兵下去了。
“两位大人真是英明!那所谓的公主,一定是兽人弄出来的鬼把戏,他们竟然敢在两位大人的面前卖弄,简直是找死啊!”奥但子爵给他们两个拍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屁。
“哈哈,奥但子爵,听说你们给那个伯爵建的伯爵府,精美绝伦,不知道我们两个,有没有福分也拥有一座那样的府邸。”那个胖的领主,跟着奥但子爵怪笑着。
奥但子爵的脸立即一沉,但马上又展开了笑容,他说道:“那是应该的,两位大人给我们蓝迪亚斯城的贵族找回了公道,我们自然会感激不尽。而两位大人辛苦操劳,也应该住上一座那样的府邸了。”
“哈哈,那我们就先谢过奥但子爵阁下了。”那两位领主自然知道奥但子爵在肚子里诽谤他们,但他们不在乎,只要能得到自己的利益,他们才不管这些呢?
接着他们开始谈论汗特拉格省的兽人的情况,还有各种的应付方法。然而,没有多久,那个传令兵又回来了,他高声喊道:“两位领主大人,我们派上去抓他们的士兵全部被他们杀死了。”
“什么!他们竟然拒捕!”那两个领主吃惊的喊了起来。
“他们杀了我们的人之后,并给了我们这个东西,并说如果领主你们不立即滚过去,便后果自负。”说着那个传令兵把手里的一块玉佩,传递了上去。
“快,立即迎接公主!”当看到了那个传令兵手里的玉佩之后,那两个领主终于色变,他们当然认得,那玉佩是皇家的信物。
“奥但子爵阁下,你最好也跟我们一起过去吧!”在准备过去的时候,一个领主对着奥但子爵说道。
“啊,是!”奥但子爵有些失魂落魄了,一个公主出现在这里,那意味着什么?他的心理已经升起了不妙的感觉了。
实体版第二部:凤鸣山 一、世族之争(1)
“好辣!”卫飞吸了口气,扯出张餐巾纸抹去头上的汗水。
“你不是喜欢吃辣吗?”陈枫眼睛望着窗外。
“喜欢吃辣和能承受辣的程度是两种概念,你看什么呢?”
这是湘西边城小镇的一座临江酒楼。小镇很小江面也不宽,仅容当地独有的竹排并行而过。江水清澈见底,礁石在水下呈现出不同的折射,使人不由得为江面上相对而行的两列竹排担忧。
从酒楼的位置看下去,靠左的竹排上是两名头缠彩巾的汉子,一人站在排尾,另一人手持长篙。右边的竹排上则是一个中年人。
江水从高至低由左向右的流去,因此显得诡异的是,处于下游左边的竹排居然在无人支撑的情况下逆流而上,眼看就要与顺流而下的右排相撞。
卫飞不解的刚要说话,陈枫举去手中的酒杯冲前侧点了点。只见那边同样临江靠窗的桌子前,分别坐了两人,也是一左一右,桌上菜未动筷,酒却耗了不少,两人的装扮也与江面上两支竹排的双方相对一样。
默对片刻,右边那人忽然笑嘻嘻的将面前瓷制的仿古酒壶向前推了推,“庄兄,我们足有10年未见面了吧?来来,我们不醉不休。”
对面冷哼一声,“原来还只是10年,我倒希望与你永不相见。”说话间也举起酒杯,伸手一碰。
随着一声轻响,江面上的两支竹排忽然同时启动。猛的撞在一起,冲击力使得竹排立刻四分五裂,碗口粗的竹子,有的横飞有的交叉顺流下去。排上之人似乎都对这突然的一撞早有准备,落入水中后各自游去。
当的一声后,两只杯中酒水飞溅,昂头喝下两个人都没有去看江上的竹排。
过了一会,右边那人又先叹了口气,“庄兄,你还是10年前的性子。”
“你也没变。”
右边那人语气中满是感叹,“自少时至今,你我总是明争暗斗,最后一次相见是在10年前的此处吧?”
“我还以为10年过后,时间可以改变一些,没想到10年后还是在这座酒楼相遇……”庄兄淡淡说道。
“10年里我的确已经淡忘了曾经的争执,可是……”右边那人语气一转,“连你我间都能停息10年,你却为何连续杀我门下弟子?”
庄兄大吃一惊,呼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他与对方自少年时便已相识,数十年来亦敌亦友,关系很是奇妙复杂,两人各属不同的门派,明争暗斗从未停过,两派之间也是素有恩怨,但两人彼此之间的较量一向直来直去,这句“连续杀我门下弟子”的指责实在太重。
庄兄迅速平静下来,“孙溪,杀你门下弟子用得着我亲自出手么?”
孙溪看了他一会,忽然又是嘻嘻一笑,他整个人圆圆胖胖的,又是副笑面佛的模样,“坐下,作下,庄兄,其实我也是不大相信以你的身份,会对我门中的普通弟子下手,只是……”
他伸手拿起面前的筷子,又顺手小头朝上搭在盘子上,“呼”的一声,旁边一桌无人边的长凳立了起来,仿佛上边有根肉眼无法看见的隐形细线提拉起一样,立起的长凳居然摇摇摆摆的显出挑衅之势。
庄兄的脸上露出一丝怅然与不自觉的笑意,他重又坐下,也拿起筷子搭在面前,边上的另一条长凳也立了起来,点点晃晃,与孙溪的那一条相应对立。
卫飞兴趣大起,“这是什么法术?”以他现在的境界自然是能看出江面上的竹排相撞与这两条长凳都是庄兄与孙溪搞出来的。而且两人举手投足间,既无符咒发出也无手决,法术再玄再妙,也不过是借用符咒又或者直接启动自身的能量,但卫飞没有感应到一点灵力真气的波动,要知道他此刻的通灵之力已经有些火候,虽然他自己还是稀里糊涂,在见识上更不能相比陈枫,但在潜在意识中也许有些是陈枫也无法知晓的。
两条长凳随着头缠彩巾的庄兄和孙溪手中筷子的指指点点,惊人如两条长蛇互斗一般,你撞我躲,我闪你进。
“我怎么就感应不到什么波动?”
陈枫小声解释,“区区五行小术而已,牵引五行之力罢了。金木水火土随处遍布,是天底下万物组成最基本的东西,你没有可以的修过,自然不易感应,再说你的通灵不过是灵性与灵界两层,这种感应气机的小术,往往也只有入门的小法术更比你这通灵来的有效。”想了想,挑了种最简单的望气感机的口诀教给了卫飞。
卫飞运转口诀,略一眯眼,顿时眼前一亮,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出来,只见四周物事器具上果然都是光芒萦绕,各依五行,水色发黑,木色发青,火色发赤,土色发黄,金色发白。那两条相撞不止的长凳上更是青光闪闪,比其他木质物品上不知深厚了多少。两条普通的长凳上有如此厚重的木气,很显然那是人为的结果。
等转眼看到陈枫时,卫飞发现陈枫头上也有彩光呈竖状向上延伸,最底一层白色,往上依次为红黄蓝,最上则是蒙胧又时隐时现的浅紫色。而那庄兄与孙溪头上呈现出相同的颜色,都是白红黄,依稀有蓝色闪动。看样子这种光应该是修炼层次上的一种表现。
卫飞恍然,难怪陈枫说光气非“开眼”不能看见,果然还真不是普通人能看的。
此时,两条长凳跌跌撞撞的慢慢向陈枫卫飞坐的这边移来。陈枫眉头一皱,楼上用餐的人就他和庄孙两桌,服务员上完菜肴酒水就不知去向了,难道这庄兄孙溪是演了一场戏,其实还是冲着他陈枫来的?
正在犹豫,两条长凳又是一撞后,有意无意翘起来的两头相抵,歪撞向他们的桌子。
陈枫不屑的撇瞥嘴角,“五行牵引,哼……”含糊不清嘀咕吐了几个听不清的口诀,抄起汤盘里的一个不锈钢的钢勺,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实体版第二部:凤鸣山 二、世族之争(2)
与此同时,孙溪猛的一伸手,将手里的筷子扔出窗外,而那两条长凳却仍然紧紧相顶,既没有撞过来,也没有如陈枫所想,五行金克木,他钢勺一敲就该立即分开的。
陈枫与那位庄兄都是一惊,只听孙溪质问道:“庄兄,五行牵引不足为奇……”他这指指已经飘落到江面上的筷子,又指指顶成箭头的长凳,“这该是你独门的法术吧?”
庄兄哼了一声,“我独门的法术,你孙溪不也是使得出么?”他的性子与孙溪恰恰相反,孙溪明显就是个精滑的商人模样,而他则是沉闷稳重。
孙溪笑嘻嘻的,“你我交往数十年,彼此间早已互相了解,我凤凰派的东西在你那里相信也不是秘密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色也是沉重起来,“庄兄,月余来我门中弟子相继横死八人,凤凰自古隐于湘西,足不出湘,除了与庄兄缠斗百年外,再无树敌……”
“百年的缠斗,你我十年前不就有了协议吗?”庄兄打断孙溪。
孙溪又喝了一杯,“十年中,你我的确相安无事,可是庄兄,我门下连死的八名弟子,皆死因不明,但尸体上却明显有着某种神秘的物体气息,天下间除了庄兄的法术,还有什么能无伤无病无声无息的置人于死地?”
庄兄刚要说话,孙溪摆摆手,“庄兄,我孙溪绝对不相信以你的身份会对我凤凰门下普通的弟子出手,但是庄兄,以孙某人的为人,你难道会以为孙溪为了权利争斗,假冒庄兄而栽赃吗?”
庄兄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你虽然浮滑,却也不至卑鄙。”
“庄兄……”孙溪郑重说道:“凤凰近年来名声大振,已成为一景,故而实力有所进步,与那山中之物的寻找和挖掘更是近了一步,此等情况下,孙溪无论怎么说,恐怕都改变不了门主的想法……”
这下子庄兄面色大变,再也坐不住了,腾的站了起来,一股奇异莫名的气息如风吹火势一样暴涨而出。
卫飞还在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应着四周的五行之色,忽然间几乎可以令他古怪别扭到自杀的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能量突冲上来,灵性已通的他,立刻本能的生出反抗,纯正的灵力弹簧似的反弹。
长凳吧唧落地,恢复成原状,庄兄扫了一眼卫飞。冷笑一声,“孙溪,帮手你都请了,还假惺惺的做什么?好!此事庄圣一人承担,与我蛊神门上下无关,人是我杀的,有本事你孙溪现在就把我杀了。”
孙溪诧异的被呛了一口,“庄兄,庄兄,我的意思是在事情还没恶化前,赶紧找到真相,避免好不容易停息了十年的两门之斗又再重启……庄兄……”在他的呼声中,庄圣铁青着脸头也不回的下楼而去。
“唉!”孙溪一声长叹,连连干了数杯,口中喃喃自语,“要不是你这个臭脾气,哪能争斗数十年啊,我这次私自与你相约,已是大大触犯了门规,我哪有请什么帮手,几十年的争斗,胜负难分,我有动用外力么?”
忽然一抬头,孙溪的眼中射出冷光,在陈枫卫飞身上打了转,又笑嘻嘻起来,“两位小哥,看来也是同道中人,在下孙溪,湘西凤凰派嫡传弟子,专事外联公关,由此西去不远,便是凤凰县城,那是闻名天下的旅游名地,但凤凰之名并不在此,凤凰之真正所在另有其地,孙溪就以凤凰之名请两位至凤凰一观如何?”
“原来果真是凤凰派!”陈枫脸上显出诚恐之色,“在下陈枫……”
还没等他想好什么说辞,孙溪已经盯着卫飞,“哦!原来是道家弟子,凤凰有幸……”这次是真的恭敬的施了一礼。
“什么道家弟子?”陈枫暗中不解,却见卫飞周身上下的毛细孔真气出入,正是他教给卫飞的龙门派的“仙人睡”的法门。陈枫一乐,也不解释,这也是误打误中,卫飞虽然在柳灵郎附身后通灵,并且直达与灵界沟通的境界,但卫飞所知的修炼法决,还就是一时兴起的学了龙门派的这个“仙人睡”,那也是在看了老郭身泛青光后觉得好玩。
一座山峰在左绕右弯下忽然拔地而起。说它拔地而起是因为湘西虽然山势连绵不断,但象这座如此雄伟和有气势的山峰很是少见,并且在周围丘陵似的小山包映照下,很奇怪的融于其中,不到近处,毫不显眼。
“这座山叫做凤鸣山,我凤凰派在湘西便世代隐于此处。”比陈枫还胖的孙溪介绍着,“相传远古时期,此山曾有彩凤栖居,凤鸣之声响彻百里,因此得名。”
“却不知贵派凤凰是否也与此有关?”陈枫边说边观察着,随后惊奇的发现,凤鸣山独立于一群馒头般的小山包中,而能藏拙,竟然没有丝毫的阵法布置,完全是天然生成。心中不禁感叹造物之神奇。
孙溪“呵呵”一笑,指着略靠近山腰处一片有着浓厚湘西色彩的建筑,“两位大概想象不到,那里便是我凤凰派的枢心所在了。”
陈枫暗中皱皱眉,世族门派大都隐于世外,这点不足为奇,但以凤凰派在道上的名气,居然将整个门派的核心定在半山腰,从风水上说,一门之基空悬,上不接天灵下不连地气,是风水大忌,“不对……”陈枫立刻又察觉到半山腰上隐藏着一股强大无匹的灵气,但在这股灵七的背后,白色光芒隐隐透射出血色来,“血流成河之象……”陈枫极度震惊之下,几乎喊出声,“这……怎么可能?”他摇摇头,也许是眼花了吧,同样有着千年传统的凤凰派,怎么可能会对风水如此的贫乏,而除了战争在现代还有什么可血流成河?
实体版第二部:凤鸣山 三、世族之争(3)
“果然是灵山绣水,妙啊……妙……”卫飞也看出了凤鸣山的异常之处,两个妙字出口,就再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句。
“凤鸣山之妙远非如此呢!”孙溪拍拍卫飞的肩头,带领着两人越过一条小溪。这条小溪正处在直奔凤鸣山中央的右侧,明显是为了切断左侧的通往山峰后方的道路。
“请!”孙溪这话可是对卫飞说的。
陈枫哑然,看样子孙溪还真把卫飞当成了道家的正宗弟子,这倒不是说孙溪分辨不出真伪,主要是因为凤凰派世代隐居,与人交往太少,只是在近几年才开始对外有了联络,他们门中的修炼法门自成体系,就连旗门的陈枫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孙溪能识别出是道家一脉已是不错了。
至于陈枫,十几年的修炼他事实上周天都没通,他感兴趣的只是那些旗门里有关各门派希奇古怪的法术,阴阳五行、风水周易、道法禅理,几乎均有涉猎,只待一步步的磨练体悟,说不定哪天就悟通了什么理,慢慢的积累起来,实际上个渐悟的过程,他头上隐约闪现的紫光,已经体现出他将来的成就,关键在于他是否用心了。
常人身上的光只在亮与不亮,按照旗门的划分标准,白光是进入修炼以后的颜色,红色则代表已经进入到天眼层次了,黄光是灵光也是慧光,蓝光就是法力通行,紫光预示“紫气东来”的大乘境界。在修炼中,境界是种很玄的东西,有时候你几十年的苦修,反而不如他人瞬间的顿悟,“理通法自明”,理上到了这个境界,那么你其他的也上升到了这个境界,同时在这个境界里应该具备的功力,胜过旁人苦修一生,所以修炼最讲究的便是“慧根”与“悟性”,于是就有人可一念之间成佛,也有人却终生无成。
与寻常湘西村寨不同的是,凤凰派虽然也都是木头的吊角楼,但以山势高低而建减,青石铺就的石阶肃整厚重,建筑的整体风格也各以其不同的功用等级,呈现出极其汉化的风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处。如果不是孙溪的介绍,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在修道界神秘无比的凤凰派所在,上下无人防守,邻里间烟雾飘飘,犬叫牛鸣此起彼落,活脱脱一个湘西普通常见的村寨。
陈枫的眉头是越皱越紧,自从踏入寨子后,山腰处那股沛然的灵气更加清晰,但纵观凤凰上下的布局,很显然与这股灵气无关,也就是说这是凤鸣山独有的,并不是凤凰派布局衍生的,恐怕凤凰派千年来甘心隐于深山之中,就与这股灵气有关。
这些陈枫当然是放在心里的,他还不至于愚蠢到去问孙溪。他和卫飞在酒楼上遇见孙溪和庄圣的私约,目前根据情况推断,大概可以知道凤凰的孙溪和庄圣的蛊神之间已经明争暗斗很久,双方互有胜负,10年前凤凰和蛊神门达成了停战的协议,但就在近期凤凰门下8名普通弟子忽然不明死亡,使人不得不怀疑蛊神门的庄圣,可与庄圣斗了几十年的孙溪却首先不相信是庄圣下的手,于是私下里约了他。正好被陈枫卫飞撞上,此时两人孙溪说是约请,但多少有点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的意思,谁叫他们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这还是孙溪看到庄圣将他俩当做了自己的帮手,而卫飞身上的灵力纯正又是“道家正宗弟子”份上,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来。
将两人安排进一栋木楼后,孙溪笑嘻嘻的一抱拳,“两位在此略做休息,我还需面见门主,稍后再来。”走到门口又笑嘻嘻的回过头来,“凤凰不大,总归有了千年,倘若无人陪同,两位千万不要随便走动,以免产生无谓的误会,而且……”他忽然奇怪的看了陈枫一眼,“而且寨子中有很多千年前留下的布置,其中有些我都……唔,这位陈枫兄弟,你……”
陈枫一惊,急忙收起还在暗中推算半山腰那股灵气的手决,“啊,我只是卫飞的兄弟,跟着他学些吐呐存想的基础,却难有所成,惭愧惭愧!”
孙溪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门。下了楼顺着石阶往上走去,这条石阶也是除了外形汉化风格的木楼外,与其他湘西小镇最明显的区别。一般的湘西村寨都是弯弯延伸的青石台阶,要么破裂要么长满青苔,唯有凤凰派却是如中原名山大川直直的宽大的青石板,虽然不似汉白玉的豪华,却极有气势。两边的吊角楼分别依山势而建,但并不凌乱,隐隐还可以从中分辨出不同的等级。
踏步而上,不时的两侧有人冲着孙溪问候,大多都平和自然,“孙公,回来了啊?”或者“孙公,有劳了。”也有些年轻人毫不掩饰自动的羡慕与不服,“孙公,有没有抽空去趟桃花江啊,那里的美女天下闻名。”这话引来一阵大笑。
孙溪一一笑嘻嘻的点头回礼,走到上层最近山腰的一座看来气势恢弘无比的木楼前,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他是近代凤凰派弟子中最为精明的一个,所以被委以重任,任职凤凰派与外界的沟通联络,而他也不负重望,将凤凰之名逐渐的响与天下,使之门派实力大增,派中人联想外界的公关之名,称他为孙公,其中固然有戏说的,更多的还是尊重。
凤凰派与蛊神门十年前的停战协议,也是他的功劳,那个庄圣与他一样,是蛊神门专事对外的人选,于是两个人也因此争斗不息,却也同样的猩猩相息,最后终于讲和,这是两个人共同的努力,但此次在凤凰派门下八名弟子先后死去,且死因直指庄圣的独门法术,他私下里约见庄圣,要是被门主察觉,孙溪摇摇头,“后果难测啊……”
木楼大厅门口至后壁两侧并列了五张椅子,实际距离并不是很远,但进入其中,便会发现这中间仿佛隔着千万丈,一股无匹的气势从上而下的压了过来。
虽然无数次的出入其中,孙溪仍然难敌那种无言的压力,恭身低头的站在那里。
“这么说,杀人者另有其人?”缥缈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全是木质的大厅,竟然产生出仿佛千丈洞穴内的回音。
孙溪头也不敢抬,“以弟子之见,当是如此,10年前与蛊神门停战之约,庄圣功不在弟子之下啊……”
上面哼了一声,“你这么说,是本门误会了蛊神门不成?难道那八名弟子之死另有原因?我问你,除开蛊神门,凤凰何来他敌,难道是你孙溪这几年在外招惹的?”
孙溪的冷汗都出来了,这顶帽子太重了,三个他也戴不起,“弟子并无此意,门主英明,也许蛊神门10年前的妥协,就是为了今日的决裂。”
“不错,想那蛊神门与凤凰缠斗了这么久,哪能如此收手,本门与十位长老商讨后,都认为这是蛊神门的缓兵之计。他们也是用了10年之久来换取平稳的发展,这一次,便不再隐忍,直接挑上我凤凰门前了。”
大厅内两侧椅子上看不出年龄的十人纷纷点头。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门主的语气一缓,“这几年正是由于你的奔波,凤凰的实力大增,眼看在山中的挖掘比蛊神门更进了许多,经10位长老推敲,那件灵物出世之日,就应在这两三天之内……”门主叹了口气,“我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眼看守了千年的宝物就要破土而出,自然容不得蛊神门再来折腾,孙公,我提升你为凤凰的护法圣使,仅次10大长老,专事应对蛊神门。”
实体版第二部:凤鸣山 四、世族之争(4)
“多谢门主。”孙溪心里明镜似的告退而出,他这几年的劳顿,的确使凤凰的经济实力大大提高,因而也在山中的挖掘进度加快,而这恐怕也正是凤凰派门主认定就是庄圣的原因,两门之间为了山中的灵物斗了千年,好不容易停息了,大家各有10年的调整期,自认为远胜蛊神门的凤凰,此时不动还等何时?
“庄兄,兄弟无能啊!”违心就着门主的话接下去的孙溪暗叹一声。
还没走到门口,突听得身后又传来凤凰门主的声音,“孙圣使,你带了两个年轻人到门中?”
孙溪一顿,他这次出去私会蛊神门的庄圣,根本便没想过能瞒得住凤凰门主,但他觉得自己并非是出于私心,只是想弄清楚事实的真相,以免和蛊神门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十年之约,提前开战,这对于目前的凤凰派来说并不有利。
“门主,那……那两个年轻人,弟子担心他们会泄露凤鸣山的秘密,只好将他们带了回来。不过,以弟子看他们乃是正统道门的传人,想必该懂得道上的规矩。”孙溪确实圆滑,凤凰门主不提他私约庄圣,他便只说陈枫卫飞。这两个人的出现,是在意料之外,湘西这一块向来少有修道中来此,哪里想到正当他和庄圣相约之时,以来便是两个。
不得己之下,孙溪只好将陈枫卫飞带回凤鸣山中,也正如陈枫所推想的那样,他和卫飞出现的太突兀,太不合时机了。孙溪心中揣揣不安,他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当此异常时期带了两个修道中人回来,却也等于是自埋了一棵炸弹。须知,在凤凰派这样一个隐忍了千年的部落式门派中,其中所传承下来的门规,绝对是外人难以想像的。
凤凰门主沉吟不语,孙溪也不敢动。过了片刻,才听得凤凰门主说道:“孙圣使,这两个年轻人此时此刻现身,很有些不明之处……孙圣使……”
孙溪急忙一躬身,“弟子明白,门主请放心,弟子会查明这两人的来意与出身。”凤凰门主没有把话说明,但他却知道凤凰门主的意思,陈枫和卫飞的来历,即便是凤凰门主也无法看透,而且这两个人的出现,对凤凰派来说,也难以断定会出现什么样的影响。
孙溪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世间修道的门派多如牛毛,凤凰门主估不出陈枫卫飞的来历出身,那是正常,但以凤凰门主的修为,竟然推论不出陈枫卫飞此时出现在凤鸣山中,所能引发的后果,这便已经足够让孙溪震惊的了,身为凤凰派中人,他自然是知道,凤凰派所擅长的术法是什么。
房间不大不小,靠窗一张竹床,中间八仙桌边各自一把竹椅,摆设的简单干净。
“这是有了千年门派的会客之处吗?”卫飞看了看四周。
陈枫的眼睛却盯着挂在墙上的几件衣服,“这好像应该是孙溪的私人场所吧!”他还真猜对了,凤凰上下简直就是个普通的村落,门主好比村长,刚才那个大厅就是村委会,平时无事时便各自以家为主,这也是长期封闭的特征,少于外界往来,也就没有所谓的接待地,这里就是孙溪自己的家。
卫飞摸出根烟点上,“胖子,有没有觉得这座凤鸣山有点古怪?”
陈枫点点头,“你也发现了?除了天然形成的地势外,半山腰处还有一股灵气,我想大概就是凤凰和蛊神门争斗的原因吧!”
卫飞得意的大笑,“我当然看出来了,我可是道家正传的弟子啊!”
陈枫说道:“那个蛊神门据说是始创于湘西苗族,但以我所知,它实际上该是苗人玩蛊的老祖宗了。”
蛊是苗疆所特有的,其法是将几种毒虫放在一起,互相咬斗,最后不死的就是蛊。此物具有灵性,又与炼制者的本命元气相连,中蛊者无可解救,除非蛊主自己。
“都说炼蛊之法为苗族之秘,其实也过是集五种毒物暗合五行而已,最后生存的毒虫必是金木水火土的一种。”陈枫说,“所以解蛊之法往往出人意料。就说狗头蛊吧,炼制的时候是把一条狗除了头,全部埋在地下,让它只能看见食物而吃不到,最后饿死的时候,把它的欲念和恨意收集起来,这种蛊下在人身上,歹毒无比,然而要破就往厕所里一去即可……”
陈枫说的兴起,卫飞听的过瘾,“不过都是阴阳五行间的克化,蛊神门却将此发挥到了极点,天地间万物生化制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说到底,蛊神门的神秘便是他的各种术法的配方。”
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孙溪早已悄然的站在门外,陈枫的这番话让他点头不止,他与庄圣因为历史传承,几十年的争斗彼此间对对方的技法都互有了解,庄圣的蛊神门果然便是精研天地间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而后配方,使其产生法术之妙。在那酒楼上面,之所以陈枫用五行之力的钢勺没有破开那对长凳,便是他借用庄圣的蛊神配方,在长凳上抹了特殊的药物。
“呵呵!”孙溪笑着推开门,“两位久候了,我堂客已经煮了饭菜,请请……”
堂客是湖南方言老婆的意思,孙溪妻子的厨艺还不是一般的好,直吃的卫飞大声叫好。
“湘菜多辣,两位觉得如何?”孙溪又再笑嘻嘻的举杯。
“好吃,好吃!”卫飞额头上汗如雨下,仍举筷不止。
“陈兄,你对这凤鸣山……决定怎样?”孙溪忽然有意无意的问。
陈枫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了又想,“浑然天成。”
“仅此而已吗?”孙溪不动生色的继续问道。
实体版第二部:凤鸣山 五、世族之争(5)
“这个吗……”陈枫犹豫不决,“山曰凤鸣,自是宝地,否则贵派也不会在此传承千年了。”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想起半山腰间那股灵气,以及隐藏在其中的血光。
孙溪大口干了一杯,心中念头急转,“不瞒两位说,凤凰派在识人断事方面,颇有些独到之处,但可笑孙某却看不出二位究竟是道家何宗的弟子,又因何此时驾临湘西凤凰?”
话只需要说到这个份上即可,不必要完全的挑明,孙溪相信在他和庄圣的对话中,陈枫卫飞已经能猜测出凤凰派的内部,以及与蛊神门之间,正处在一种微妙的情况下。这一点上,从陈枫卫飞很干脆的就跟着他来到凤鸣山,便可以看出。
不过,孙溪虽然问的直接,但语气之间却似酒桌闲聊一般,在那小镇的临江酒楼上,若不是他和庄圣临时演法,根本就不知道陈枫和卫飞也是修道中人,而此时连凤凰门主也对陈枫卫飞难以推论,足见这两人肯定有着一定的背景。
卫飞嘿嘿笑了一声,自己举碗喝酒,在这方面他的经验是零,陈枫回来以前,他脑子里的江湖只存在于武侠小说之中。
陈枫与孙溪碰了一下,“旗门,我们两个都是旗门的弟子。”桌子上菜肴升腾起热气,孙溪紧皱眉头,很显然他并没有听说过旗门。陈枫笑了笑,“孙公,旗门不过也就是如同帮会一般,三教九流都纳入其中,所修行上也是乱七八糟的,你看我这位兄弟,他其实并非是道家传人,只是曾修炼了一些道家的心法而已。”
这时,孙溪的堂客又端上一大盘腊肉,带有烟火熏过的香味扑鼻而来,陈枫似是忍不住的,又喝了两碗酒,眯起了眼睛。肉是湘字土家特熏的腊肉,酒也是自家酿制的,口感绵淳,从喝第一晚起,便会有微微的醉意,但接下来无论怎么喝,却都不会上头。
“呵呵,至于我,相信孙公早就看出来了,浑身上下真气不纯,经脉未通。”陈枫夹起一块腊肉,细细的品嚼着。孙溪将他和卫飞误认为道门的弟子,本来正合他的心意,但当来到凤鸣山中之后,所看到的风水格局,隐隐竟是血流成河的迹象之时,他便另有了打算。
龙凤十八盘墓穴引出的灵宝门“玄武遁”布局事后,陈枫决定和卫飞追寻着灵宝门谢甘明来探察旗门的秘密,两个人听从了谢丽的劝告,趁着杨冰失忆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离开了医院,准备就此赶往湘西,两个人在医院里还遇见了罗建阳,在龙凤十八盘的墓穴中,他的运气还真够不错,不知道怎地竟然也给逃了出来,只不过已经惊吓过度,精神失常了。
杨冰的失忆是在阴无极的阴魔力和她自己的心智愿力之下造成到处,有谢丽的照顾,卫飞也就放下心来,但谢丽身怀“水云间”心法一事,却使得旗门的历史,更加错综复杂和神秘莫测。灵宝门谢甘明所引发的“三龙大遁”,目前还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但有一点可以想象的出,以灵宝门如此几乎算无遗策的手段,这一局是否就此结束了那?这是谁也不能肯定的。
湘西凤凰派是以赶尸术闻名道界的,但是它太过神秘,即便是唯一外传的赶尸术,道门中人也都不知其中的奥妙究竟为何,因此湘西向来便少有道门中人出现,而当陈枫得知他们下一步将去湘西时,又从先前千机万变文子俊的欲言又止中看出,此一行,恐怕多多少少会和凤凰派扯上些关联。
只是没想到刚一入湘西,便恰好卷入了凤凰派和蛊神门停战十年后,再起纠葛,孙溪私约庄圣。而凤凰派术法的神秘,即使是旗门中也少有记载,所以陈枫前思后想,最后还是决定直接说出旗门来,以免更深的被牵扯到凤凰派和蛊神门的争斗之中,至于有关于旗门的一些传说,如果凤凰派和蛊神门中也有所耳闻,那么正好,他们正在追寻一切旗门的讯息。
“旗门?”孙溪皱皱眉,想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印象,他放下酒杯,长长叹了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想来陈兄弟一定感应到了半山腰中间的灵气?”
他自己说出了,陈枫也就点点头,‘这股灵气喷薄欲发,但却似受到惊扰般跳动不安……“想了想,还是不好说出他看到的血光,依据他自己的理解,那是血流成河的征兆,这也太有点让人不能接受了,连他自己都无法肯定,但还是暗中点了点。
“陈兄弟前面说的不错。山曰凤鸣,自为宝地。那股灵气便是我凤凰派守了千年的宝物。”孙溪咬咬牙,索性毫不掩饰,“门中代代相传,凤鸣山上古时期果有神凤现身,凤凰本是仙灵,所以这凤鸣山上便留下了神凤的仙气,而这股仙气慢慢滋养,自有了灵性,凤凰派千余年来,一直守在此处,不断的推算寻觅,终于在几十年前找到了它的确切位置,由于正是处在这凤鸣山的山心中央,凤凰派的人力财力有限,几十年的工夫,才于这几日接近那神凤留下的宝物,守了千年,即将面世。”
说到这里,孙溪的语气里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滋味。“山为凤鸣,我凤凰派之名也是因此而来的啊!或者说神凤临凡,生我凤凰,并为凤凰留下了这仙宝,纵然凤凰为此付出了千年的光阴。”
卫飞不解的问,“既然早知道凤鸣山中有宝,又是神凤所留,几近千年你们才找到,修道的门派,神灵之物的灵气怎么也该气势冲天的吧?”
实体版第二部:凤鸣山 六、世族之争(6)
“如若真是灵物,面世之日是讲究机缘的,所谓天机注定。”陈枫说道,“这其中应该是和蛊神门有关了。”
孙溪赞许的点点头,“湘西向来蛮荒,实不相瞒,凤凰最初的立身之本,竟是运尸。湘人外出,客死他乡,更不愿埋骨异处,都想人认祖归宗,奈何湘西古时山水恶劣,交通不便,于是凤凰派便用了些许法术,倘若有处湘人死亡人数足够一运,便驱使尸体走那荒僻之所返乡。这也是湘西赶尸术与所谓僵尸的由来。”
看了一身陈枫,孙溪继续说,“凤凰的术法,唉……只是旁门方术,按说也能尽早觅得神凤灵物,但因凤鸣山另一侧是一个苗人部落,不知何时,那里出了个蛊神门,也自认为这这山中孕育了千年的宝物是上仓赐于他们的。凤凰在此守了千年,自然不愿意将宝物让于他人,而苗人顽化,难以说教,因此惟有武力争斗,这一斗足足持续了百年。”
剩下的不言而喻,蛊神门与凤凰派的缠斗到了这一代,便落在了分别以孙溪和庄圣为代表的身上,天地灵物本就无主,难说这神凤的遗宝便是凤凰派的。于是10年前,孙溪和庄圣共同造就了停止争斗的协议,互相许诺双方各自挖掘寻找,先得者为主。只是10年后,不知道为什么,凤凰门下的弟子不断的死去,这才又掀起现在的风波。
“孙公坦诚相见,有什么我们能使力的地方,请孙公直言。”孙溪将和蛊神门之间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陈枫却是一脸的苦相,孙溪说的越多越详细,便代表着他和卫飞在其中将卷得越深,更无法抽身而出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孙溪把这么绝密的事都告诉了他们,肯定是有所要求的。
“爽快!”孙溪果然直接提出他的意愿,“我只求陈兄弟以旗门之能来阻止凤凰派与蛊神门之间的无谓争斗。同时……”他嘿嘿一笑,“最好是让那神凤之宝回归凤凰派。”
说完这句话,他一眨不眨的直视着陈枫,他毕竟还是凤凰派的弟子,利益上自然是偏向凤凰。凤凰派一直隐蔽在湘西凤鸣山中,作为修道界的一脉,虽然门中自有道门的传承,但毕竟已有千年的历史了,莫说是旗门,即便是佛道之中的主流的门派,恐怕他们也未必认得齐全。但不管陈枫卫飞是什么门派,总之,就连凤凰门主也对这两个人那捏不定。
因此,孙溪对这一点很是有些头疼,人是他带回凤鸣山的,又是在和庄圣私自约会时,这样的两个人于此非常时期,留在凤鸣山中,始终是让人放心不下。孙溪便打起了这样一个主意。凤凰门主虽然也无法肯定陈枫和卫飞,但孙溪却并未报太多的希望,两个人都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象是身怀高深绝技之人,出身来历古怪,并不代表着修为也是如此。不过孙溪也没有因此轻视了他们,修为的高低同样并不能证明见识的深浅。
“我将尽力而为。”陈枫想了想,脸色有点不自然,“成与不成是两说的,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是件功德,但我能力有限,这事还需周详一下。”
身体夹杂在一种不知是什么的物质中,难以动弹,四周茫茫不可见物,身体上的触感倒是肉忽忽的,仿佛是身在堆肉山里似的,直让卫飞心生懒散,但在无形中却有着莫名的肃杀之气,使他不自禁的颤抖,那是种王者之杀,君临天下的杀气,蓬松懒散与煞气,奇妙古怪的融合在一起,卫飞竟然产生了臣服之心。
就在此时,“伢呀,伢呀!”湘西独有的方言大叫起来,卫飞猛的惊醒,下意识的去摸头上,但却没有冷汗,这个梦古怪是古怪,但并不让他害怕。
睁开眼躺在床上,卫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外边的呼声更加凌厉,这才清醒过来,爬到窗口看去。只见中间青石阶的对面木楼下,一名年约60的老者正俯身抱着具看不清模样的尸体,“满伢子,满伢子,怎么会这样啊……”
旁观人数越来越多,孙溪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伸指在尸体上掠了下,随后脸色沉了下来。
“孙公,满伢子是怎么死的?”旁边有人紧张又充满期待的问。
孙溪阴沉着脸没有说话。那人立刻大呼一声,“算上满伢子这是第九个了,肯定又是蛊神门干的,容不得他们这样放肆,我们杀过去!”
“杀过去!”“杀到蛊神门!”“凤凰派永远都是凤鸣山的主人!”
聚集起来的人群响应,登时便有几十人杀气腾腾的就要冲出寨子。
“站住!”孙溪历喝一声,“是谁告诉你们满伢子和其他八位凤凰弟子的死,都是蛊神门干的?门主和十大长老都还未发话,你们居然想结党滋事,还有没有门规?”
先前领头那人说道:“孙公,凤凰派中已经连死八人,满伢子是第九个,连我等都看得出来,这分明是蛊神门的法术所为。”
孙溪说道:“修道之途浩如星海,蛊神凤凰都不过是其中一粒,天下奇法妙术灵异之景,又岂是我凤凰派所能尽知的?便如这山中的灵物……”
那人却是脸色一变,“孙公,你这话是何意?想我凤凰派乃神凤之后,所修之法更是仙决,他蛊神门不过是玩弄些药物蛇虫的九流下术,莫非孙公以为,凤凰派上下除了门主与十大长老,就你一人可列高手之位吗?我也是四长老的弟子呢!”
孙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人提高声音,“10年前与蛊神门的不断争斗里,我胡成武大小也数百战,亲眼目睹那么多的同门手足倒在蛊神门毒恶的药功下,今日满伢子又再遇难,诸位同门,凤凰派守护了千年的宝物就要出世,蛊神门能逃脱了关系吗?”
此话倒也合情合理,而且这群人还有不少曾在10年前参与过凤凰与蛊神的争斗,联想起最近九名凤凰弟子的死状,更是纷纷响应。
“还有……”胡成武冷笑,“凤凰弟子千余年来,无不以神凤后人自居,故老相传,得神凤灵物,便可称霸天下,孙公却在言外之意,声称凤凰的术法不过如此……”
孙溪暗叹,“故步自封,井底之蛙,亏你还说是千余年的门派,可何曾出了个能独步天下的高手前辈呢,方术终究只是方术,非为正道,非为正道啊!也就难怪将振兴门派的希望就空寄在神凤灵物上了……”
还没等他开口,胡成武接下来的话几乎气的他吐血,“孙公明显执意的偏向庄圣,这却使我忆起10年前,凤凰与蛊神忽然停战,本门弟子固然伤亡惨重,蛊神门也难以再自保,当时以我之见,只需更进一步,便可灭了蛊神满门,可是孙公你却……”
实体版第二部:凤鸣山 七、神凤灵物(上)
孙溪几乎要发狂了,10年前的停战是经过门主和十大长老商议过做下的决定,其时凤凰派确有能力血洗蛊神门,但如此一战后,就算蛊神门从此在人间消失,但凤凰派更是元气大伤,别说10年,就是百年也再有能挖掘山腹里的神凤灵物。相衡之下,这才有了10年之约,蛊神门在凤凰眼里就是土著,除了与凤凰的斗乱,从无外交,人财物都比不上千年历史的凤凰派,现在的事实也证明了山腹之中凤凰派的挖掘距离宝物所在已经仅有数仗,蛊神门却还差着数十之远。
但是这些机密之事,孙溪又怎能当众出口呢,普通弟子只是知道山有神凤的灵物,但这灵物的挖掘却是密中之秘。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群情激愤,以他之威,还不足以压服众人。
卫飞趴在窗口上,很有点幸灾乐祸,“胖子,看看,内讧啊。”
陈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人家门内的事,你兴奋什么?”
胡成武一棵更重磅的炸弹轰了出来,“由于门内连逢噩耗,人心大乱,因此忽略了一条最为重要的线索。”
看到众人齐齐注视过来,他冷笑一声,“那就是依我观察,凤凰门下死去的九名弟子,都是在这方圆十丈之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的眼光全都齐刷刷的描向孙溪,没错,只隔了青石阶,对面就是孙溪的家室。此刻的客房中还有着陈枫卫飞两人。
“我靠,真有这么巧?”卫飞难以相信。
陈枫饶有兴趣的盯着下面,“他敢这么说,恐怕就是真的。”
“可我觉得这个孙溪还不至于干出这样的事来。”卫飞疑问,“虽然他看起也是和你一样的胖。”
“心宽才体胖!”陈枫说,“难道唯有奸商才能胖起来。”
玩笑了一句,卫飞问道,“这个人的死,你看出什么没?”
陈枫摇摇头,套用了一句孙溪的话,“世间奇法妙术灵异之景,又怎是我旗门所能尽知的。”
“妈的!”卫飞也跟着胡成武想到,哪有那么巧的,九个人都死在方圆十丈内,原因不名的都
“他门里的事,我们能避就避,不到了实在推脱不了的时候,绝不插手。”陈枫提醒卫飞,“这是两个世族之间的争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谁是谁非哪还说的清?”
以两个人的关系,卫飞当然听得出陈枫的话外之音,看出满伢子是怎么死的并不难,但是没必要介入两个大族间的争斗,尤其是其中又有所谓的神凤灵物这样敏感的东西,一个不对,你的动机就会被人怀疑,“那你刚才为什么还答应孙溪帮他?”
“不答应行吗?”陈枫笑的象个狐狸,“谁叫我们运气那么好,赶上了他和庄圣的私约,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说好听点是他约我们来的凤凰,不好听就是不来也得来,也许消除蛊神和凤凰之战,是他的真实意愿,但旗门又怎么样?凭你我的身份还真能像苏秦那样做说客?”
卫飞接口,“所以他一方面是戒备突然到来的我们,另一方面是试探,能帮到他更好,帮不到也不能让我们产生威胁。”
“只是胖子……”卫飞不怀好意的接着问道,“你对这凤鸣山所谓的千年神凤留下的灵物真的不感兴趣?”
“天地之宝,有德者居之。尤其是灵宝,那是自己认主的。”
卫飞哈哈一笑,“胖子,你说这宝是何宝呢?这样值得人家守了千年的东西,你旗门不能没有记载吧?”
“也许有吧,我哪能记这么多。”陈枫皱起眉头,“恐怕……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就在孙溪眉头抖动,强自控制自己的清晰时候,人群的后面忽然听得有人轻声说道:“小武哥,是你么?你怎么又在与人争吵了?”
这声音纤细柔弱,还略带着一丝沙哑,但不知为何嘈杂的人群中,却忽然一顿静了下来,只见随着声音,从后面慢慢的走出一个少女来,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头上披了件月白色的纱巾,全身也是裹在一件同样颜色的长袍之中。
“小容,你出来做什么?”胡成武一见这少女,气势一敛,快步迎了上去,搀住了那少女。
名字叫做小容的少女,仿佛很自然的伸手挽住了胡成武的胳膊,“我刚刚吃了药,睡不着,听见你和孙叔叔在争吵,就出来看看,小武哥,寨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胡成武在小容的头顶上轻抚了一下,神情中满是怜爱,便仿佛充满慈爱的父兄一般,“孙公刚从外面回来,我们正在听他说些外面发生的新鲜事呢,声音大了吵到你了。”
那少女小容的脸色有些绯红,“孙叔叔,这次你又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事?”
孙溪微微一笑,“有趣的事倒没有,不过孙叔叔却给你带了些好玩的物事回来,等会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他这会竟变得和胡成武一样,绝口不提方才两人之间所发生的冲突。
陈枫和卫飞在上面看得奇怪,自从那少女小容一出现,胡成武迎了上去以后,立刻便有几名凤凰派的弟子,横身一拦,遮住了那尚还抱着自己儿子尸体的老者。而那老者虽然兀自老泪纵横,却也不再声张。
这个小容似乎对凤凰派中的事务并不知晓,而一众凤凰派的弟子,也都有意在隐瞒着她,对着少女,众人俱都有种怜爱的意思。
“谢谢孙叔叔了。”小容的声音很轻,她仿佛也已经习惯这样的宠爱,身形立在一群粗壮的汉子当中,便如漫山的荒草里,盛开着一朵山花般,
胡成武皱了皱眉,说道:“小容,你吃了药是要静修的,不可以随便出来走动。”
小容的脸色愈加的有些潮红,“是你们在外面太吵了。小武哥,那七星茶我初喝时,一会儿就能静下心来,现在喝得多了,可是反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胡成武说道:“这就对了。”他拍了拍小容的肩膀,“说明你现在身体越来越好,再用几副七星茶,就无须要喝它了。”
孙溪也叮嘱了小容几句,众人相继散去,那老者也夹杂在人群中无声的离去。胡成武却在临走前有意无意的盯了孙溪一眼,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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