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医(耽美慎入) 作者:老草吃嫩牛(长期潜水乐悠悠推荐)

来源: 画眉深浅 2009-11-12 14:37:19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571065 bytes)
【乐医,童趣启蒙练习曲第七小节】。

  帝堂秋他们很小的时候,在长辈的指导下经常弹奏的曲子。帝堂秋停住了脚步,惊讶地和奉游儿对视,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为什么是启蒙曲?

  “你真的忘记了吗

  那房间后面的小池塘。

  暖暖的春风,

  可爱的小蝌蚪。

  绿色的水面,

  蜻蜓在舞蹈。

  童年记忆里的小池塘,

  就在家的后院……”

  鱼悦认真地弹奏着,这是他唯一从随家学到的音乐,他学了整整三个月,才断断续续地在屋里弹会,曲子是哥哥悄悄教的。

  “你真的看到了吗?

  屋檐下脆响的小风铃。

  徐徐的海风。

  糖罐子里的彩虹糖,

  酸酸甜甜味。

  蝴蝶飞飞在裙子上。

  就在家的后院……”

  奉游儿仰头看着已然全部黑下的天空:“糖球,回去后,一起,去钓鱼吧,去我们经常去的地方。”

  帝堂秋没有回答他,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街角,街角那处,一抹巨大的身影在街灯下。

  鱼悦也看到了它,他(它)们对视,眼睛一般般的明亮,鱼悦笑了下,有种发自内心的解脱感。是啊,原来,扼杀是错误的,是错的,从开始就错了。

  实验兽摆下脑袋,好奇地看着鱼悦,它喜欢他的音乐,这个人的音乐叫它感觉温暖,寻找了那么久的亲人,它好像又再次回到了和亲人们一起呆着的日子,它是最软弱的那个,总是被它们疼爱着,大家喜欢用它们最柔软的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着它的毛。

  “你……看到了吗?它在哭,实验兽在哭……”奉游儿惊讶地看着街角,实验兽很大,灯光还可以,他看到它的眼睛下有两条水冲的小溪。

  “为何……它如此哀伤?”帝堂秋张张嘴巴,也不知道在问谁。

  风依旧在吹,许多人都在哭泣,只是不知道,为何……如此……哀伤……



依依不舍

  鱼悦轻轻放下水琴,看着街角。实验兽呆坐了会,从回忆中惊醒的它,惊讶地看下四周。它看了鱼悦,看了榔头,甚至它看了站在角落的奉游儿和帝堂秋

  帝堂秋他们努力维持着姿态,一动不动,刚刚听琴的情绪完全被巨大的恐惧所替代。他们都深深的清楚,只要微微地带出任何一点敌意以及恐惧,那个家伙会瞬间把他们撕裂,绞成碎片。

  广场上,只有鱼悦没有带着任何恐惧地看着,甚至他在想,在某种程度上,他自己何尝不是一只野兽,人类和人鱼的血液组成的他比这里任何人都懂得实验兽的想法,他却不知道,对面那只实验兽在某种程度上和他何尝不是血亲。

  鱼悦慢慢站起来,帝堂秋他们吓了一条。接着心跳加剧。

  鱼悦很随意地伸着懒腰,榔头的心脏几乎要蹦了出来。

  实验兽从趴卧,转换成了站立,它没有再去看谁,它无视了三位惊吓过度的人儿,却把鱼悦当成了一员,当然关于一员却只是猜想,只是令人惊讶的是,它,没有袭击任何人。

  朝着天空呜咽了一下后,实验兽迅速离开了现场,它的跳动敏捷,落地却没有声音,它的速度快的几乎超过了时间,只是刹那,甚至比刹那还要短暂,它消失了。

  鱼悦伸手从裤子口袋拿出扁扁的酒壶,仰头一气喝完,深深地呼吸了下,包好水琴背好。

  “回家了。”鱼悦看着榔头笑笑说。

  “哦,好。”被惊吓了两个多小时的榔头习惯性地回答,却迈不出半步,他找不到自己的腿了。

  鱼悦无奈地摇头,弯腰慢慢拍打着榔头的大腿、小腿,直到他完全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知道吗?刚才,它向我迈了两步,大约有五米。”鱼悦笑眯眯地看着刚才实验兽离开的方向。

  榔头的腿针刺一般酸麻,他原地滚动了下,突然蹦了起来,大叫起来:“鱼悦,你疯了,你是疯子吗?妈的,妈的,妈的!你疯了吗……啊!我们都疯了……”

  他不停地踢着面前的水泥台子,接着抱着可怜的脚丫子躺在地面上无赖一般呼疼。

  鱼悦笑眯眯地蹲下,从榔头的裤子口袋摸出香烟,拿出一支帮榔头点好,放进这个可怜家伙的嘴巴里,他实在吓坏了。

  “你们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呢?”鱼悦笑眯眯地跟站在街角依旧无法动弹的两个倒霉孩子打招呼。

  啊,你好?说得多么轻松,就像清晨跑步,遇到熟人一般地打着招呼,刚才他们几乎死去,不是被实验兽杀死,是被自己活活吓死。奉游儿翻着白眼,无言以对。

  帝堂秋突然觉得很嫉妒,是的,非常的嫉妒,他这个骄傲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面前这个奇怪的年轻人身上遭遇着以前想象不到的打击。天分、境界,现在他连心境都输掉了,他甚至无法维持仅有的骄傲。才短短几天,这个奇怪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实验兽还可怕的家伙,又进步了,在众人绝望的时候,他再次推开了一扇门,一扇他帝堂秋今生今世也许也跨越不到的阶梯,耗费一生都无法摸到的境界。

  帝堂秋看着面前,这个真实的,甚至不带任何杀伤力的年轻人,他呆呆地回了一句干巴巴的,甚至有些尴尬的话:“呃。你好,这么晚……是啊,这么晚。”

  “我想,是有希望的。对吧?”鱼悦看着帝堂秋,语气很肯定。

  “是,我看到了,有的。”帝堂秋想到了什么,笑容慢慢挂起来。

  “如果你们不捣乱的话,也许,我们都能活下去对吗?”鱼悦回头看下榔头,真好,他不用失去他了。

  “即使我们都死了,你也死不了。”奉游儿插话,有些气哼哼的,接着,他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为什么这样说?”鱼悦很好奇地看着跌倒的奉游儿。

  帝堂秋看着奉游儿,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家伙从来不长大脑,鱼脑就够小了,他的脑袋估计连鱼脑都不如!他尴尬地咳嗽了两下:“是这样,乐灵岛的命令,竭尽全力,保证您的生命安全,直至您离开这里。”

  鱼悦笑了下,他的笑容带了很多意思。看着慢慢站起来拍打着自己身上尘土的榔头,鱼悦小声说:“乐灵岛?就是那个喜欢故弄玄虚,喜欢操纵乐医命运的无耻岛民住的乐灵岛吗?如果想离开,我随时可以离开,我不走,谁能带我走?也许在你们眼里,乐灵岛,它就像,就像……(鱼悦迟疑了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在我眼里,它什么都不是。”

  帝堂秋他们早就对乐灵岛心存不满,但是,他们很少在嘴巴里,甚至眼神里都不敢带出一丝一毫的不尊重,如今听这人这么无所谓的讥讽,就如讥讽街边好吃懒做的乞丐一般说着乐医们的圣地,他们格外惊讶,却不敢插话。

  “你们告诉你们的主子,我不是乐医,所以不归他们管,我开粽子店,给国家纳税,我遵守这个国家的制度,不是乐医岛的制度,虽然我是个市井小民,但我的鞋底很干净,我的脚今生,来生都不会踏上那块土地,我不是威胁,如果真的强迫我,我不介意鱼死网破。请你们就这样转达我的意思,那么……再见。”

  鱼悦搀扶着榔头慢慢离开了,奉游儿站了起来,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很大,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妈的,老子欣赏他。喂,糖球儿,别阻止老子,我要和他做朋友,做兄弟,最好的那种。”

  帝堂秋噗嗤乐了,他伸手打了下奉游儿的后脑勺:“闭嘴吧,口不择言的,给谁当老子?”

  鱼悦慢慢扶着榔头走着,榔头很久没有说话,当小楼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的时候,榔头突然问:“奶奶的仇不报了?”的

  鱼悦看着小楼门口的招牌,他凝视那里:“奶奶的那些肉肠,还有不少吧?”他这样回答。

  “恩,都没动呢,灿灿舍不得做。”榔头挣脱开他,活动手脚。

  “等这里恢复平静后,把粽子店的生意,慢慢做大,好不好?”鱼悦走到招牌前轻轻抚摸它。

  “好。”榔头这样回答,眼睛却把鱼悦从里到外,上下地打量个透,这个人他到底是怎么了?

  小楼的店门,缓缓打开,明灿灿站在那里,她看着晚归的家人说着鱼家奶奶以前经常说的话:“怎么这样晚?饭早就好了,开饭吧。”



厨房里关于生活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某要说又一对JQ出现了~~~~
BY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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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世界实现了平等。别的地方不清楚,最起码,在小店市这个地方,它是平等的。没有社会地位的高低,没有权利割开的等级,没有金钱撕开的裂缝。

  现在的六国饭店,没有服务员,没有工作者为这些乐医大人提供服务,当一个人没有追求了,于是他就什么都不怕了。现在,人们无所畏惧。

  距离小店市销毁日,还有三天。

  帝堂秋决定亲手做一顿饭,这也是逼不得已的。虽然在这之前他从来没做过,可是如果不亲自下厨,那意味着即使是实验兽不来,他们也会因为没有熟食吃而产生健康危机,其实这几天的危机是很多的:不会洗衣服,没人为他们换床单,为什么卫生间里的厕纸用完,那些厕纸没有自动变出来。她们甚至不知道哪条水管的水是可食用的,哪一条是用来清洗自己的。

  当簇拥在乐医身边的人离开后,这些人第一次发现,他们属于残废的一群。

  帝堂秋手里拿着两个鸡蛋,面前是烧红的油以及炽热的火焰,还有身后等待享用食物的饥寒交迫的人们……奉游儿等。

  叶杨坐在一边的橱柜上,叼着烟,帝堂秋鼓励他:“你可以随便做你想做的事情。”

  于是,叶杨决定,很随意的坐在橱柜上,吸着上司的香烟,命令上司为他做一顿饭。事实上,在这之前,叶杨一直劳心劳力地为大家服务,他很累。他是最后的大兵,最后的服务生了。

  为了感谢叶杨的不离不弃,大家决定报答他一下。

  帝堂秋看着自己保护得非常好的双手,在来小店市之前,每个星期,他必须为这双手付出高额的保险金,还有保养费等费用。

  “油要糊了。”叶杨提醒到,事实上,油已经糊了。

  帝堂秋回头,很认真地问:“怎么把它们平均地打开,搅拌成平均的糊状物?并且平均地摊成圆形,并且完整的拿出来。”他指他手里的那两个鸡蛋。

  “你还是把火先关了吧,我不想东西没吃到,先废气中毒死掉了!”随知闲很夸张地讥讽,事实上他早就想讥讽帝堂秋了,只是一直没这个机会也没这个胆子。

  帝堂秋也坐到了橱柜上,现在橱柜上有好几位看客了,帝堂秋,奉游儿,田葛,随知闲,随知暖,叶杨。

  叶杨丢下香烟头叹息:“你们之前是怎么生活的?我真想知道。”他承认,从刚才开始,他就彻底地看不起这些天之娇子或者天之骄女们了,这些人甚至不懂得人类最最基本的常识

  帝堂秋想了下,如何生活的?这个问题还真的不好说。他伸手从奉游儿的嘴巴上抢过吸了半根的香烟,奉游儿有些生气,怒视他,他怎么可以?

  “医器,暴虐症,学习,境界。全部了。我是说生活。”帝堂秋回答得十分简练,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学习医器,治疗暴虐症,努力提升境界这些都是乐医应该做的事情吧?我是说,除了这些你们是怎么生活的,我觉得你们什么都不会,这叫我很惊讶!我的意思,你们每天都在做什么?”叶杨好奇地看下左右一脸困惑的生活在社会顶峰的人们。

  随知闲看着灶台上的两个完整无缺的鸡蛋,犹豫了下:“话是没错了?我想想……早晨,乐盾会到院子来接我,如果我想在床上吃饭,他们会通知厨房,如果想去仲裁所吃,我会提前通知仲裁所那边,那边的小灶会准备好……”

  “对哦,我觉得知闲哥哥吃饭很挑剔,他喜欢吃翅尖,女孩子才吃那样的东西。”随知暖突然插话。

  “他一顿吃三十多对呢,我最多吃八个就可以了,虽然吃翅尖据说对手骨的发育很好,不过那只是传说而已吧?其实我喜欢早上来点凉的,可是营养师不许,我的医生也不允许,哎!”奉游儿叹息,

  叶杨更加困惑,他跳到地板上回头问:“我不是说早餐吃什么?我的意思,你们是怎么生活的?”

  面前几个聪慧人困惑地互相看了眼,怎么生活的?这是个奇怪的问题。

  “叶少校的意思?”显然,社会地位这个东西,创造了许多可理解或者无法理解的代沟。

  “这么说吧,好比我,在我进部队之前是这样的,除了应该做的事情,我每天会有许多活动,比如,我会和朋友去一些消遣的地方泡着,酒吧了,舞厅了,如果钱宽裕的话,我们甚至可以一起约定了去远行,我们会为了未来的生活多学几个学位,有时候我们会和初次见面的人约会,感觉好了会睡觉。我们每天都有许多应酬,同学了,同事了,旧友了,当然为了多赚钱,我们会去打工,我也形容不好,但是生活有许多方式对吧?其实以前我们一直很好奇,你们这些乐医是怎么生活的?”

  帝堂秋他们懂了,但是也只是懂了。他们互相对视,眼神里却是对叶杨所谓的生活毫不遮掩地流露出的羡慕。是吧,去酒吧消遣,或者去远行这些在普通人看来很平常的事情,在他们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也许级别低的乐医会有这样的生活,但是除了田葛,他们都没享受过。他们认为这样是享受,奢侈的享受。

  “没有休闲,就没有幸福,其实我们的生活是很丰富的,满足并不是需要去舞厅了或者去远行这些行为带来的,其实我们挺满足的,真的。”奉游儿的话多少有些勉强。

  田葛抿下嘴巴,笑笑:“其实,我想我知道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出身良好,出生后就可以拿到国家乐医补贴,这些补贴是天文数字,世家子弟从出生就可以用这些补贴为他们的奢侈生活付账,他们的时间很紧,几乎没有空档,学习,学习,学习。可以独当一面了,会在赞美声和尊重的眼神中过着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奢侈生活,一个月为国家服务六次,拿着天文数字的报酬,他们可以免费使用所有属于国家的设施,虽然他们根本不用,所有的人都必须匍匐在乐医的脚下等待救赎,所有的人都把生存下去的希望归纳在乐医身上,虽然大部分的乐医是谦和的,可是,高高在上的脾性是发自内心的骨性,这就是乐医了。其实这些人有时候算是寄生虫来的,我一直这样认为。”

  “哎,小甜甜,我们有工作好不好。”奉游儿无奈的还嘴,寄生虫?怎么就成了寄生虫了呢?

  “难道不是吗?医生和乐医一样救治人类,为什么乐医的福利高过医生千百倍?国家每年一半税收要付给你们,可是除了弹两手曲子,你们还会什么?”田葛振振有词,甚至有些尖酸刻薄。他完全忘记了,他也是乐医的一员。

  难得的时间空档,难得的寂静……

  “原来,我们只是寄生虫来的,呵……”随知暖叹息,田葛的一番话,颠覆了她对世界的整个认知。

  “如果,我们可以活下去,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会做什么?”打破尴尬的空气,叶杨岔开话题。

  “辞职,然后去流浪。不为任何人负责,不再坚守什么可笑的诺言。如果可以我想开个摩托制造工厂,生产自己设计的摩托车。每个月去四次酒吧,和不同的人上床,一个月四次。”帝堂秋充满憧憬地回答。

  大家惊怖地看着帝堂秋,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人的嘴巴里?

  “帝哥哥,为什么是摩托制造工厂?为什么只去四次酒吧?为什么一个月只和四个人睡觉?”随知暖天真地问,真的很天真。

  “他们总说骑摩托危险,医生说一个月四次是最健康的。”显然有些人其实也很健康,象牙塔里的愚蠢是相同的,即使在梦想方面也保持着天真的局限性。青蛙对世界的理解也只有井口那么大。

  大厨房的门缓缓地被推开,鱼悦和榔头走了进来,事实上,他们的补给这几天也没人去送了,于是他们来这边解决伙食问题。

  榔头打开橱柜,那里除了鸡蛋还有一些蔬菜和速冻食品。

  熟练地热油,鸡蛋在灶台边被平均地打开,平均地搅拌成糊状物,均匀地摊成圆形,榔头找到一些速冻腊肠,他把那些腊肠切成丁倒进锅子里和蔬菜丁搅拌成肉馅。

  鸡蛋肉卷很快做好,当热乎乎的食品出锅,奉游儿他们吸吸鼻子,随知闲小心地问:“你们,今天如何了?”

  鱼悦伸出指头:“三步,我们又接近它三步。”他的语气就如一个孩子发现游戏里的通关窍门一般欣喜。

  “然后呢?”帝堂秋非常想知道,虽然不抱什么希望,现在大家都知道,那东西圆滑得很,即使你接近它,一但不慎,它立刻跳入附近的海岸,你抓都抓不住。

  “消灭它。”榔头咬着鸡蛋卷肯定地回答,鱼悦倒是没多说什么。


  “你们吃饭了吗?”有人的肚子在轰鸣,鱼悦客气地问了句。

  只是片刻功夫,食物一扫而光,大家都饿坏了,就连刚刚振振有词的田葛,他也不怎么擅长厨艺,他大部分的时间也是学习学习,境界,境界。

  “我们还有三天,我想最后和那个东西碰一下,明天我们一起行动如何?”帝堂秋拿出最后一条干净的丝巾,优雅地擦着油汪汪的嘴角。

  “统计被感染的暴虐症患者,能压制的尽量暂时压制,你们的事情并不少,我们合作吧,那个怪物就交给我们。”鱼悦站起来,决定再做一些食物,明灿灿在家里很饿,而且,他也没吃饱。

  “鱼生,假设,我的意思是,假设我们都可以活着出去,你准备做些什么?”帝堂秋真的很好奇。

  鱼悦犹豫了一下,灵活地转动锅子里的鸡蛋饼:“找到放出实验兽的人,然后……杀了他。”他这样回答。

  解决了民生大计的人们离开了厨房,关于如何生活,什么是生活的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叶杨看着肮脏的灶台,没有清理过的厨具微微叹息,他一边叨咕,一边收拾着:

  “性欲,财富,权利是动力,自由,放荡,宪法,责任这是世界,美丽,强悍,富贵,贫穷,弱小,懒惰是脾性组织在一起这是生活,显然,他们并不清楚,其实,你们不是寄生虫,你们只是一群带了天生枷锁的可怜人,我是这样认为的,算了,算了。为你们的坦诚和真实最后帮你们一下吧,做我力所能及的,比如,洗碗,收拾灶台,帮帝生清洗内裤……”

  叶杨叨叨咕咕的啰嗦着心里想的话,帝堂秋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厨房,默默地听着


礼物

  距离小店市消失还有两天……

  帝堂秋双眼通红,甚至还有眼屎在眼眶的角落,从他诞生开始从未如此狼狈过,相对而言他又是幸运的,最起码有干净的内衣裤可以穿。

    “你可真臭。”帝堂秋捂着鼻子讥讽奉游儿。

  奉游儿毫不在意地低头在冰凉的水喉下冲洗着头发,只是简单地冲洗后,他像掉进水沟里挣扎爬出的野狗一般不停地摇动脑袋,把水珠抖擞得到处都是。

  “你去哪里?”奉游儿看着帝堂秋要外出的样子。

  “我去送一份礼物。”帝堂秋看下手里的一份厚厚的文件。文件的边缘有血渍的痕迹。

  “注意安全。”奉游儿看下他,难得的没有像之前一样说着非人类语言,他极为正常地叫自己的兄弟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帝堂秋笑了下。转身离开。

  鱼悦趴在床铺上,他努力地睁开疲惫的眼睛。他双目血红,感觉躯体成了别人的躯体,他累坏了,需要休息,可是面前这个不速之客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他不停地摇晃着自己。

  “你……到底要做什么?帝堂秋,如果真的空闲的话,去忙你自己的好不好?”鱼悦艰难地爬起来,靠着床铺后面的墙壁发牢骚。

  “礼物。”帝堂秋挥舞下手里的纸袋。

  “什么?”鱼悦没有听明白。

  帝堂秋左顾右盼着,他是第一次来鱼悦的卧室,他一眼看到附近的桌子上,竟然丢着几条现在见不到的香烟。啊,太奢侈了。他毫不客气地走过去拿了一条,夹在胳肢窝下面。

  “帝堂秋?”鱼悦困惑地叫了声。

  “恩?”帝堂秋好脾气地回答。

    “你是那个帝家的天之娇子,帝国最有前途的乐医,IQ高的不像话的聪明人?”鱼悦问他。

    “谢谢你夸奖我。不过?你想说什么?”帝堂秋困惑。

    “我,看到你没问我拿了我家的香烟。”鱼悦看下他的胳肢窝。

    “哦,其实我是来送礼物的。”帝堂秋岔开话题,脸色稍微红了下。很久了,很久没有人提醒他,他是那位从出生就被赞叹,被羡慕,被欣赏,被崇拜的帝堂秋了。

    “我不认为你会送什么好礼物来?说实话,自从你出现几乎没有任何好消息带给我,以及我们这个城市。”鱼悦站起来。抓起一边的衣服穿好。

    “见仁见智吧,这个,给你。”帝堂秋把纸袋递给鱼悦。

  鱼悦打开窗户,现在是上午九点,天空有些阴沉,海岸边的城市总是一阵雨,一阵晴的。鱼悦看下纸袋边缘的血渍,那些血渍还很新鲜,还是红色的。

    “昨天晚上,研究所的几位研究员,自杀了,用警卫的配枪。”帝堂秋看到鱼悦观察那几道血渍,张嘴解释。

  这几天,自杀的人很多,自杀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得了第一期的暴虐症,以前暴虐症的症状一般表现为,焦躁、自闭,最后导致发狂自爆。这次很奇怪,大量的人突然悲伤得无法掩饰,结果就是想方设法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距离小店市消失还有两天,小店市人口已经不到过去的三分之一。

  鱼悦小心地察看着那些文件,关于那些科学的词汇他不懂得,但是对于文件中经常出现的一个字眼他还是知道的:【基因突变】

    “这些东西代表什么?”鱼悦皱着眉头看着帝堂秋。

    “代表,代表那位灿灿小姐会成为我们乐医的天敌,如果研究出她突变的原因,可以找出突变基因的话,乐医就可以完全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要知道基因突变一般是少利多害性的。基因突变会产生不利的影响,被淘汰或是死亡,但有极少数会使物种增强适应性。大自然很奇妙不是吗?”帝堂秋扭头看下屋子外面。他说这番话时,神态异常的警惕。

  鱼悦呆立了一会,带着困惑问:“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觉得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你的神态和举止都告诉我,这件事情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帝堂秋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很久之后他终于抬头,带着一丝无法形容的艰涩的语调:“鱼悦先生,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明灿灿小姐都不可以活着,对于乐医来说她是一个比实验兽还可怕的存在,我的意思你明白吗?我考虑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是,我想,即使这个城市消失了,明灿灿小姐,她应该活下去,不单纯的是因为她是谁的朋友,说实话,我觉得,对,我觉得,老天爷是公平的,也许这个城市真的会消失,但是,明灿灿小姐好像是一份礼物,一份希望的礼物,我希望她能活下去。虽然这违背了我做人的原则。做这样对自己有害无益的事情?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也许……也许违背自己意愿的时候太多了吧。”

  明灿灿的基因产生了何种突变,这不是鱼悦所关心的问题,他也不懂,可是从帝堂秋的语气里鱼悦能想象得出这有多严重,就连他自己的内心都是疑惑的,虽然在家里饱受不公平的对待,可是他所接触的世界,乐医这个职业对他,对他们的意义是非凡的……鱼悦突然胡思乱想起来,如果,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乐医,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鱼悦突然想到立交桥下那位卖彩虹拖鞋的卖唱者,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乐医,没有暴虐症,那么乐医不外乎就是桥墩下的一位普通卖唱者,或者演奏者而已,就是这样。

    “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死亡了,所有的血液样本我都销毁了,后天当这个城市消失,我们也会消失,那么灿灿就更加安全了。”帝堂秋开口,他刚才一直在观察着鱼悦的表情,令他失望的是,鱼悦最后甚至露出一味无法分析的笑容。于是,帝堂秋很失望。

    “……谢谢,你准备怎么……我的意思是,不管这里消失不消失,灿灿都离开这里为好,最后从此消失,隐姓埋名。”鱼悦点头。

    “我在海边有条小艇,你和灿灿小姐商量下,下午四点,它会离开,对了,你问下灿灿小姐,她愿意为一个人生个孩子吗?”显然帝堂秋的思绪是烦乱的,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我哪里也不去,也不会为谁生个孩子。”明灿灿突然从门的一边走了出来,她双目通红,身体有些发抖,她害怕极了,一些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她不明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这件事情非常可怕就是了。榔头也悄悄从一边闪出来,从帝堂秋进屋,他就和灿灿觉得这个人的到来不会给大家带来任何好的消息,叫他们猜对了。果然……是非常不美好的消息,也许……是好的,但是,出于对家人的考虑,他们宁愿这种所谓的突变不发生。

    “你必须走。至于孩子……生不生的,随便你。”鱼悦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榔头和灿灿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世界上,许多事情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它发生了,很不幸地发生在你身上,那么,灿灿小姐,你就没权利剥夺人类这份最后的期望,你必须走,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安全的城市,去找一个你爱的人,去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份希望,我不懂它是不是礼物,可是,灿灿小姐,我或者你,都没权利确定你的死亡或者命运了,从这一刻开始。”

  帝堂秋看着浑身发抖的明灿灿,是啊,帝堂秋先生从来就是一个目的明确的人,即使在人生的最后两天,他都为自己算计好了退路。为明灿灿提供的精子是他帝堂秋的,也许,他真的要死了,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可是,他希望生命可以延续下去,他的后代能够成为人类最后的期望,多么有趣的事情,是啊,很有趣。

    “灿灿小姐,这里有一张卡,还有一个电话,出去后,你可以得到一笔足够你挥霍一辈子的钱,这个电话是一位医生的,你要相信他,当然你可以不打这个电话,也可以自己去找一个你喜欢的男人生孩子,但是我向你保证,这位医生会为你提供一份基因最完美的精子。这样你才能拥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孩子对吗?相信我,这是一份礼物,一份最好的礼物。”

  帝堂秋把一张卡还有一个纸条放进明灿灿的手里,明灿灿挣扎了两下,但是显然,帝堂秋比她执着。

    “那么我告辞了。”帝堂秋夹着香烟,转身欲走。

    “帝堂秋。”鱼悦叫住他。

    “还有……事?”帝堂秋看着鱼悦。

    “不管如何,谢谢你,最起码,你保护了我的家人,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鱼悦道谢。是啊,如果明灿灿的事情说出去,灿灿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任何乐医都不允许她活下去。

  “哦。”帝堂秋点点头。

  “还有,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你们这些人的,所以,作为交换,你们的命,这个城市的命运,我会帮你们延续,这是我的报答,我鱼悦的礼物。”鱼悦骄傲地抬头看着帝堂秋。



弱点

  这是一个人类的头盖骨,不是模型,我们无法从头盖骨的现下的形态去分析它是属于男人还是女人的,鱼悦是从医院的一间实验室里找到它,并携带着它来到六国酒店。

  此刻天色傍晚,榔头坐在鱼悦的身边,玩弄着一把形状奇怪的刀具,那把砍刀细长,宽最多两厘米,但是长度约有半米长,它的颜色呈现耀眼的银白,榔头舞动它的时候,它发着阴森的寒光。

    “咖啡,我煮的。”帝堂秋端着几杯咖啡来到他们面前。

  榔头把刀具放到一边,端起热乎乎的咖啡喝了一口,撇嘴:“好难喝。”

    “我觉得还是不错的,真的。”帝堂秋笑笑,端起另外一杯喝了口,很熟稔的样子坐在他们身边。

  “灿灿呢?”帝堂秋假装不经意地问。

  一直仔细观察头盖骨样子的鱼悦抬头和榔头对视。

  “她走了。”榔头回答。

    “这样啊,挺好,最起码,我已经没有机会反悔了。”帝堂秋笑嘻嘻地放松在座位上,一点也没有什么形象。

  酒店的一层是安静的,甚至这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死亡的腐臭味道。几个小时前,几个暴虐症患者冲到这里,被乐医毫不客气地绞杀了,小店市没有那么大的冷库存放三度焦躁症患者,再说,今天死和明天死还有区别吗?

  鱼悦把头盖骨翻个,从下颚的位置仔细观察着,他的手就像抚摸一件艺术品一般地抚摸着它的软颅、咽颅和膜颅。

    “你们说,哪个地方是最柔软的?”鱼悦突然开口问。

  榔头看着那个头骨下颚的空挡说:“下颚吧,最起码人类是这样的。”

  鱼悦沉吟,继续反复地看着,帝堂秋侧目:“那个东西差不多,不过它这里一向被保护得非常严密,除非你和它零距离接触,而且它允许你触摸它的下颚,很明显,它是实验兽,不是你们圈养的猫咪。”

  鱼悦把那个头盖骨小心地放在桌子中间,在咖啡凉透之前,他也需要一些热的东西。

  犹如惬意的夏日午后,人们从繁忙的工作中挣脱出来,在大街的一处拐角,他们相聚在一起下午茶。鱼悦和帝堂秋还有榔头就保持了这样的形态。

    “它在母体的时候,它的母亲每天都在抚摸着它,对它不停的重复她爱它,希望它健康地出生。”帝堂秋突然对着那个头盖骨说着奇怪的话。

    “接着,它出生了,人们围绕着它说着祝福的话,仔细地观察它是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榔头喝了一口咖啡接口。

    “它的父亲希望它能继承家业,可惜它没这个天分。”鱼悦难得地加入了这种冷笑里。

  帝堂秋奇怪的看了鱼悦一眼,接着继续他的幻想话题:“接着它上学了,学习还不错,它的理想是可以成为电视里拯救星球的大英雄。”

  “接着,慢慢长大,早恋、打架、离家出走,人生无数的第一次擦肩而过,它有野心,但是唯独忘记了最初的梦想,比如拯救这个星球。”榔头接话。

  “接着它死了,触觉,思维,感官全部消失,成为标本,它也许在生前绝对无法想到,死后的它会成为真正的大英雄。我在它身上找到了拯救这个城市的最后契机。”鱼悦笑了下。

  “看样子,我们应该为它干一杯,为我们的英雄。”榔头突然建议。

  “恩,为英雄。”鱼悦笑了下。

  三只咖啡杯连同一个头盖骨轻轻撞击了一下,接着……一饮而尽。

  鱼悦慢慢站起来:“我离开一会。”

  “哦,快去快回。”榔头再次拿起那把奇怪的武器擦拭,他要想办法驱使它更加锋利。

  “好的,我陪我们的英雄再喝一杯。”帝堂秋举下杯子。

  鱼悦轻轻按动电梯的楼层按键,九层是随伯禄他们休息的楼层,再按动之前,他很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按了。

  站在电梯里,鱼悦的脑海不停地在翻页,小院子,四色花,父亲的耳光,奶奶冰冷的目光,母亲的小心翼翼。恨吗?他觉得自己是不恨的,最起码以前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努力,为什么要不停挣扎?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被那个人拥抱着,就像拥抱哥哥一般,充满骄傲地对别人说:“这!是我的儿子。”

  电梯缓缓地停下,鱼悦站在电梯口,犹豫着,他的手触摸在按键上,犹豫着……

  假如死亡来临,假如它来临了,假如真的来临了,是否有遗憾?

  鱼悦在挣扎着,有的,怎么能没有呢?

  终于,鱼悦迈出电梯,脚轻轻踏在楼层地毯上,随着身后电梯门缓缓关闭,他轻轻地叹息了下。

  酒店的九层,聚集了很多随家的乐医,这些人表情麻木,当鱼悦从电梯里出来,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鱼悦慢慢向前走着,人们闪到两边,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假如明天,我要死了,假如我真的死了,我有什么遗憾?

  这样的想法笼罩在鱼悦的脑海当中,不停地反复问着他自己。

  “假如明天我要死了,我有什么遗憾?没有见到月光,约定了的,不该丢弃下哥哥,我该对他说对不起的,我爱他们,他们可知道,因为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假如明天我要死了,我有什么遗憾,我的脊梁笔直却没有力量,我来到这里,到底……要寻求什么?”

  鱼悦的脚步停在随伯禄他们的房间门口,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房门。

  “……是您?鱼先生?”随知暖打开房门,却看到了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来,我来做一件事情。”鱼悦冲她笑笑,伸出手摸了下她的头顶。

  屋子里,随家三父子还有随知闲都在座,虽然无能为力,但是最后的时间,这家人期盼可以聚集在一起迎接最后的时间。当鱼悦走近房间,这几人都很诧异地站了起来。

  鱼悦缓缓地,有条不紊地走到随景深的面前,现在,他长得很高,比随景深要高上半头。鱼悦咽下吐沫,张张嘴巴:“我……希望,希望您可以拥抱我一下。”

  屋子里的人惊讶地互相看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鱼悦笑了下,显然,他的要求吓到他们了,他涩涩地笑了下:“相信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想得到一个父亲一般的拥抱。这样就是死了,也许我的遗憾会少一些。”

  随景深呆了下:“当然……好吧,孩子。”

  随景深伸出手拥抱了一下鱼悦,鱼悦没有动,他闭着眼睛,努力地感受着,在这之前他幻想过无数次,最起码,在童年的时候几乎每天他都在幻想着,幻想着得到一个这样的奢侈的拥抱。他感受着,努力感受,期盼这样的感觉能深深地镶嵌进他的骨髓,他的灵魂。

  随景深缓缓地放开鱼悦,鱼悦叹息了下,冲他微笑:“谢谢。”

  他看下周围惊讶的人们,他环视了一群,他始终在笑着……

  鱼悦来到门口,站在随知暖的面前,再次抚摸她的头顶:“要快乐地过完你的人生,假如你不快乐,就想下这个城市的经历,这样你会觉得生命不易,应当珍惜。”

  鱼悦说完伸手从袍子的口袋摸出一个画得非常精致的陶埙。

  “只是小玩意,别嫌弃,知暖是最可爱的女孩子,我祝你幸福。”鱼悦把陶埙放到随知暖的手心。

  随知暖迟疑地接过陶埙,那个陶埙很小,很精巧,上面没有一贯的人鱼图画,绿色的草坪上,一个快乐的女孩,坐在秋千上,两个少年开心地推着秋千。

  鱼悦慢慢向前走着,他的身后随知暖追出房间,随景深、随景致、随伯禄、随知闲也跟随其后。

  “鱼家哥哥,你说,我们会活下去吗?”随知暖抱着陶埙,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大声问。

  鱼悦缓缓回身,伸出手竖立起大拇指,他用大拇指指下自己:“会的,因为有我在。”

  火焰中,烈火燃烧的水琴赫然显现,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是的,没有什么值得遮掩的了。

  电梯门缓缓的关闭了,随景深突然仰天长啸:“不!不会……我不相信!"

  他向前跑,随伯禄一把抓住他:“你要,去哪里?景深?”

  随景深指着楼梯的方向:“爸,你看到了吗?你看到吗?”

  “看到了。”随伯禄挣扎着,艰难地说出那个答案。

  “他……他是,他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您看到了吗?他是我的吱吱,我丢了的吱吱!”随景深大叫着,挣扎着。

  “即使,是,他是吱吱又如何?”随伯禄反问。

  “我已经把他丢了一次,爸,我……”随景深张张嘴巴,突然想到什么,是啊,即使他是吱吱又如何?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其他意义吗?

    “我们乐医,从出生就背负着不该承担的东西,即使这样我们依旧是个人,我们也会犯错,有些错,我们能改过,有些发生了,就再也无法改过,不管他是谁,他是个乐医,他此刻要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不管他是你的什么,你都不能再去干扰他。”随伯禄看着儿子几欲崩溃的样子劝说。

  随景深挣扎了几下,终于放弃,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人们一团雾水的看着他,看着一向冷面无情的男人失态的嚎啕大哭。他的嘴巴絮絮叨叨地唠叨:“刚才……我没有好好抱抱他,我没有好好抱抱他……”

  随景深哭了一会,突然站起来,他抓住女儿的手:“知暖,快去……去抱抱你的哥哥,快去啊!”

  随知暖犹豫地看下四周,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转身向外跑。

  “不许去!”随伯禄大喊了一句,随知暖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下爷爷还有父亲,接着回身紧紧抱着那个陶埙快步向外跑去。

  鱼悦笑眯眯地走到大厅,许多人已经聚集在那里,当他从电梯走出,人们轻轻让开道路,没有人说话,大家默默地看着他穿越人群来到榔头面前。

  榔头站起来,伸伸懒腰,他抓起桌子上的一瓶不知道谁送来的酒递给鱼悦:“小店市,最后的美酒。”

    “要一起喝吗?”鱼悦接过酒瓶看了下商标。

  “不了,医生叫我戒酒。”榔头抓起桌子上的利刃挎在腰带上。

  鱼悦打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一气喝完……顺手把空瓶子往墙壁上一丢,酒瓶撞击在坚硬的墙壁上应声而碎,残余的红酒液体犹如鲜血慢慢地流淌下来。

  “走了!”鱼悦招呼。

  榔头笑眯眯地点头,接着,那两个人一起慢慢走出了小店市的最后堡垒,六国酒店外,小店市的最后活下来的人们聚在外面,不约而同地。

  夕阳下,长长的两道身影慢慢走着。

  “哥!哥哥……!”一声少女的,撕心裂肺的呼唤发自他们身后,随知暖挣扎着,帝堂秋紧紧拥抱着她,在这个时候,什么人都不能阻拦英雄的脚步,时间不允许,感情上更加不能为那个人增添负担。

  “哥!!!!!!!!”随知暖大叫着,期盼哥哥可以回头看她一眼。

  “那是我的妹妹。”

  “是啊。”

  “她很漂亮对吗?”

  “恩!非常漂亮。”

  “她会健康地走完她的一生。”

  “绝对会。”

  “那是我的妹妹。”

  “我看到了。”

  “其实,我该好好地抱抱她。”

  “为什么,不回去抱一下她呢?我可以等你。”

  “……抱了,心!会增加负担。”

  “如果你想,我可以等你。”

    “……不了……”

  “那是我的妹妹。”

  “是,她非常漂亮,会有许多人追求她,她会健康快乐地过完一生,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个如此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善良的哥哥……”


魅惑全城

  这是一个气压很低的日子,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温度大约15到27度,从早上开始这种沉闷的气压就笼罩在小店市上空,要下雨了,海面那边吹来的风带来这样的信息。

  鱼悦看下遥远的海岸,他站在很高的地方,久久凝视那边。

  “站那么高,摔坏了,我不送你去医院。”榔头扬手招呼。

  鱼悦蹦下来,站到他的面前,他们互相看着。

  这里是,小店市的最大的广场,以前每天下午五点,广场中间的音乐喷泉会伴随的美妙的音乐喷射很久。广场那边的草坪上,许多父母带着孩子和家人会在那里喂白色的和平鸽。广场的小贩会在傍晚贩卖彩色的棉花糖,或者彩色的气球,这里曾经是表现幸福的一个角落。

  “多么柔软的风啊。”榔头迎着风赞叹。

  鱼悦没有回答榔头的话,他径直走到早就摆放在这里的水琴前面,他轻轻抚摸着那一排排属于月光发丝做成的琴弦,手指过处,音声由低到高。

  “准备好了吗?”鱼悦问榔头。

  榔头从一边的口袋里拿出一对耳塞,他看着那对耳塞,犹豫了下:“小老板,拥抱一下吧。”他这样说。

  夕阳下,两个身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榔头轻轻在鱼悦的耳朵边说:“我一生总是在懊悔,有许多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了,唯独,唯独认识你,我从未懊悔过。很高兴,很幸运,认识了你。”


  逐渐阴暗的天空,并不丑陋,最后一抹阳光挣扎着放射光芒,它没有昨天的炽热此刻简单纯净。它从乌云中射来最后的温暖,那种温暖浸透人心。

  鱼悦一只手扶着水琴,犹如一位演奏家一般,冲着四周优雅鞠躬,广场四周窜天的杨树被风吹拂得树叶哗啦啦作响,犹如成千上万的掌声响成一片。

  “真是遗憾,不能听你的演奏,可以告诉我,是一首什么曲子吗?它的名?”榔头仰头问鱼悦。

  “没有,没有名字,这……这是一支给这个世界爱的曲。”鱼悦回答。

  “是吗?”榔头笑了下,用耳塞阻隔了最后的声音。

  鱼悦缓缓坐下,没有遮盖的燃烧着火焰的水琴之手拨响一个琴弦……

  广场不远处的大楼顶,方真也在仰头看着天空,他伸出手,想触摸天空,但天空是遥不可及的,他只好静静的观望。一阵由远而近的音乐缓缓响起,那种由浅而深带不去的寂寞,缓慢地,缓慢地传了过来……这是一支什么样子的曲子?在方真过去的日子里,他从未听过,它近似魅惑,却又像一支单纯的童谣,它是如此纯粹,如此动听,那种寂寞……寂寞得心都要碎了啊……可是当心欲碎之前,按捺不住的幸福却从世界的每个角落缓缓渗透出来。

  方真站在楼顶,看着远处的那个身影,那个全心全意演奏的身影。

  他……是谁?

  “方舟,叫大家把耳朵堵起来。”方真突然回头大声说。

  此刻,楼顶的一干下属,神情已经完全迷乱,他们都盘膝坐在那里,脸色痴迷,思觉已经逃脱了这个现实世界。

  方真叹息了下,绕过身边那个蓝色的手提冰箱,他撕破衣服,把布条卷成一团塞进方舟的耳朵,方舟依旧一脸困惑,他只好狠狠地打他耳光,直到打得他口鼻出血,终于恢复了神智。

  “我……这是怎么了?”方舟擦拭了下嘴角的鲜血,看着面前方真的嘴巴一张一合,他什么也听不到。

  “是魅惑,那个人在魅惑全城,不,他在魅惑整个的世界。”方真这样回答。

  春天,冰雪消融,绿芽从雪地里艰难的伸出生命之色,这是鱼悦要说的,夏日的水塘边,芦苇被风摇动,它任性地挺拔着,流逝的光阴告诉我们,总有我们无法忘记的事情……

  这是鱼悦要说的,想要告诉这个世界的……

  我们都有纯真的年代啊,在春天,生命激情的荡漾青春,在炽热的夏季我们挥汗奋斗着,当秋天来临金黄色带给我们结果,好的结果或者坏的结果,当冬天来临,我们躺在温暖的壁炉边,木材在烧烧,它们噼啪作响,我们反思,我们的人生可有遗憾,一种又一种的声音陪伴我们一路走来,要谢谢它们,谢谢它们如影随形……

  这是鱼悦的音乐,鱼悦的魅惑之音……

  那只实验兽又来了,如约而至,鱼悦看着它,他们眼神交流,没有任何敌意。实验兽的脚步慢慢地走在广场的水泥地上,它越来越近,它喜欢这样的声音,这些声音这几天一直伴随着它,它告诉它,即使没有亲人在身边,你也不是寂寞的,即使只有你一个人,你还是温暖的。

  实验兽慢慢走到鱼悦不远处卧下,它专注地听着,忘记一切悲伤……

  水琴拨开一切坚强,空灵美妙的声音一波又一波地传来,温暖的属于月光的蓝色发丝在根根吟唱着,乐声从遥远的天空传来,它忽而把你带入天空,忽而把你带入美丽的海洋,它是如此俏皮,犹如邻居家的可爱顽童,又如睿智长者,这个城市跟随着鱼悦的音乐在飞翔,穿越海洋来到大峡谷,它来到平原,你看到万马奔腾,流畅的音符闪烁着生命的光环……

  一个小时过去了……

  鱼悦在演奏着。

  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四个小时……鱼悦一直在演奏着。全情演出,不惜余力……

  气压依旧持续的低沉着,但是雨水被音乐魅惑久久不愿意下来……

  鱼悦忘记了自己是鱼悦,他的眼神看着远方,他好像又来到那个岩石上,他凝望,思绪在飞扬着,编制着,幻想着,远处一艘又一艘的海船鸣着笛儿,在偶尔不经意见,它们可曾见过那个人,约定好了的,当寻找到可以变成人类的方法,就来接自己的。这么久了,月光,你可好?你可安全?你可思念着我……

  我啊,我很好啊,在这个城市,我活得很幸福,获得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幸福啊,真想和你分享,分享着一切的美妙,只有你,只有你……

  夜色的精灵,闪着透明的羽翼,慢慢飘飞,它带走了今夜看不到的星星,这已然被魅惑的城市啊,也许我会死去,也许我会死亡,但是,不要害怕,送你一份礼物,我这一条海洋里畅游的鱼儿,告诉你们美好的音符。

  世界很大,人很多,每天都在发生着很多故事,这些故事犹如绚丽斑斓的梦儿啊,忘记了?别怕,在我魅惑的音声中,假如得到救赎当然是好的,假如没有,就由我的音符为你们带来一场昂长的甜美的梦乡,我们在睡梦中慢慢走向死亡……

  整整一夜过去了,天色渐渐大亮,小店市没有回答今日的阳光,全城依旧在魅惑当中……此刻,距离小店市覆灭,还有十四个小时。

  榔头很紧张地抚摸着那柄凶器,凶器寒冷的钢铁已经被他内心的焦躁和炽热浇灌得有了温度,他每一个小时向前走一步,十个小时过去了,他一共走了十步。在这里他已经能感受到了实验兽那炽热的呼吸。

  实验兽迷茫地看着逐渐接近的榔头,没有攻击,它已然被魅惑,或者逐渐被魅惑,或者他压根懒得管这个渺小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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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真和方舟也在接近,逐渐地接近,方舟几次想冲出去,方真都拉住了他,时候未到……还未到……当那个人攻击之后,才是他们真正攻击的时候,方真从来都是最冷静的指挥者。

  从来没有一首象这样的歌,它的旋律如此美妙,如此干净,它单纯美好得不像这个世界上应该有的东西,微风是双手,世界是琴弦,若即若离的情感,若即若离的温暖,音乐连贯着,连接着……

  “吼!!!!!!!!!!!”

  “吼!!!!!!!!!!!!!!!”

  巨大的悲鸣,穿透一切,琴弦突然断裂,鱼悦从自己的节奏里清醒,他何尝不是被魅惑的那个,犹如被重拳撞击了心肺,他觉得五脏都撕扯着疼痛着,他慢慢蹲下缓缓抬头……

  实验兽的下巴插着那把利刃,利刃上的血槽哗啦啦地放着血红的鲜血,实验兽的眼睛怒视着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榔头倒在十几米远的一片草地上,生死未知。

  “我知道你怪我,但是,很抱歉,你不能活下去……”鱼悦猛地蹦起来,用尽最后的力量,他在高空中使用了舞道旋飞……

  裸露在下颚的半米长的利器,终于完全的被鱼悦踢进了实验兽的脑袋里,从下至上,这个世界没有东西是完美的,即使实验兽也是一样。

  它挣扎着,不甘愿的挣扎,它不敢相信,它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一起生存在,在这个美丽的世界……

  它倒下了,带起大片的尘土,最后的气息在它的肚子忽上忽下地急促喘息着,鱼悦也在喘气,如今他力气用尽,但是,可以说,他是成功的,不管是实验兽或者是他此刻都是不堪一击的。

  “结束……了吗?”鱼悦喘息着问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并没有!”有人在鱼悦的耳边说着这三个字,这人的声音很熟悉,甚至他的味道都是熟悉的。

  鱼悦缓缓低下头,一把闪着寒光挂着鲜血的利刃穿胸而过,就像实验兽的最后挣扎,鱼悦也缓缓倒了下去

  “真遗憾,你是我见到的最厉害,最完美无缺的乐者,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真是遗憾。”方真遗憾地拔出匕首,跨过这个他认为很优秀的乐医缓缓走到实验兽面前。

  方真的眼睛看着实验兽,实验兽的双目并没有闭合起来,它怒视他:“嘿,别怕,你不会死,你会以另外一种形态生存下去。相信我,那将是一个全新的样子,你会喜欢的……”

  音乐终于停顿,天空按捺不住了,积压了一整夜的雨水终于哗啦啦地流泻下来。

  方舟举起特殊的锯子,要为实验兽开颅,方真拿起一个注射器,他也会从实验兽最柔软的地方为这个大家伙打一针,打一种溶血针,这样,实验兽的血液在一个小时之内不会凝固有利于移植。

  一切都犹如计划一般,有条不紊的进行,包括这场大雨都会是湮灭证据的好东西。

  这个时候,广场的那边,一声久违的,带着呜咽的声音慢慢传来。

  “哥……是你吗?”

  方真手里的注射器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回头,大雨瓢泼中,一张苍白纯洁的脸,带着一丝苦笑看着他,那张脸上因为虚弱不堪而再也无法遮盖的红痣,在雨水的冲刷下鲜艳如血……




雨后

  如果还能哭的出来,

  说明还不够哀伤……

  “不……”方真的紧紧的搂着鱼悦,他的一只手放置在他的胸口,他企图阻挡他亲手铸出的伤痕里流出的血。

  “哥……能看到你,多么幸运……以为再也,再也看不到哥了……”鱼悦挣扎着伸手想为哥哥抹去脸上的雨水,他想再看清楚一些。可惜一昼夜的演奏,他的胳膊已经完全的失去了知觉,于是……只好无奈的看着那些雨水滑落。

  “不……”方真挣扎着,已经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出内心的感受。只是在嘴里不停的说着不……

  “不怪你啊……哥,你并不知道是我对吗……哥哥的怀抱……还是……如此的温暖,我……一定是做了好事了,一定是……不然怎么能看到哥哥呢,如果还能看到他,即使死了,也开心了,真是遗憾呢……”鱼悦是开心的,他笑着。

  “不……”方真仰天大喊,瓢泼大雨浇灌在他的脸上,冲刷着,冲刷着。

  方舟呆立着,无言以对,老天爷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他认为是这样的,他茫然四顾,远处,环奉和阿绿被雨水淋了个清醒,他们奔跑过来,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环奉从已经不知作何反应的方舟手里夺过锯子,阿绿和助手们打开遮盖雨水的布,摘去实验兽大脑的手术再次进行了下去。

  雨水浇灌在方真的脸上,雨水代替了泪水,整个城市为自己哭泣着。

  “你并不知道……是我……对吗?”鱼悦视线开始模糊,但他依旧低语着。

  “不……不……”方真拼命摇头,他吻着弟弟的额头,他搓着他冰凉的脸颊试图叫他热起来,他托着他血淋淋的身体来到一处遮盖物下,他四处看着,带着求救的目光,这是我的弟弟,全世界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我却亲手杀了他。

  那把染血的匕首,被丢在附近,方真摇晃着站起来,他想拿起它杀死自己,除了这样,他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他挣扎着,可惜那双早就失去知觉的手却抓的那么有力,他无法挣脱……


  “哥……一起……回家吧,看四色花,在春天到来之前,哥……一起……回家。”鱼悦的思绪开始模糊,音调回归童年。

  “好……一起回家,回家……看四色花,看吧,春天要来了呢,吱吱,不要睡,不许睡。”方真胡言乱语,抱着鱼悦要离开。

  方舟默默的走到方真和鱼悦身边,他伸手狠狠击打了毫无防备的方真的脑干。方真回头看着他,一脸不甘的缓缓闭起眼睛。

  方舟默默的蹲下,摸下鱼悦那张脸,他脱去外衣,从里面衬衣的边角撕下几条长长的布条,他把那些布条连接成长带子,他半扶起鱼悦一圈一圈的帮他裹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一边绑一边说:

  “你要活下去,活下去……如果你死了,这个人也无法活下去,所以,睁开眼睛(他拍打鱼悦的脸颊),努力的为了这个人,这个可怜的人活下去。”

  原本逐渐放大的瞳孔突然有了精神,鱼悦已经无法说出任何的话来了,但是他的眼神却分外的坚强,是的,如果他死了,哥哥会一辈子懊悔,不!他会杀死自己。他要活下去……

  方舟把布条裹好,抱着鱼悦来到雨水刷不到的地方:“什么也不要说,如果你能活下去,千万不要说他的下落,如果你想他平安的话。”他捏着着鱼悦的下巴大声喊着,也不管他听进去了没有,他说完弯腰抱起方真想离开,可是却发现他带不走他。

  那兄弟两人的手,紧紧地的,紧紧的握在一起,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分隔开他们。

  方舟无奈的弯腰,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用力的掰着,可是……他分不开他们……

  “如果你想他活下去,如果你想保护他,就必须放开手,如果你还抓着他,他会比你先死去……”方舟看着那双倔强的眼睛哀求。远处有人群的吵杂声正在接近,他们必须离开了……

  手指无力的慢慢的,慢慢的松开,鱼悦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方舟贴过耳朵。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鱼悦用尽全力:“告诉哥哥,等着我,我去接他……去接他……”

  世界宁静了,鱼悦什么也无法听到,他靠着墙壁,看着远方,后来,他看到实验兽的尸体爆炸了,碎片四分五裂,那个人,带走了哥哥,他想拉住他。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

  雨水下的好大啊,地上汇集了许多条干净的河流,那些河流汇集在一起流向大海……

  再后来……他看到了奔跑中的随景深……奔跑中的帝堂秋……奔跑中的妹妹……

  再后来……好像再次回到了……大海……在湛蓝的海水中……他又成了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

  雨还在下!

  这是一个大雨连绵的天气,天气预报说,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过云雨,可是,为什么它会下的如此委屈和不甘,吴岚三军联合总部发言人,以及吴岚乐医国家仲裁所发言人于今日下午六点四十分宣布,吴岚警报解除,在平安度过一个月观察期之后,小店市将会全面解封。

  小店市中心医院,两台手术紧张的进行中,人们守候在此处,关于那个所谓的全面解封的好消息,没有人去关注它,谁会去关注它呢?

  海面下,方舟紧紧的握着方真的手,他不知道这个人清醒后,会怎么对待他,可是他不后悔,他确定这个世界也没有力量把自己和面前这个人分开,长风需要这个人,他……比长风还重要……他是自己唯一的执念,他是他的原罪。

  环奉和阿绿带着工作人员在做一台手术,昏迷的小豆心脏在坚强的跳动着,显示器上,它的跳动是如此有力,实验兽受伤的大脑被切割去三分之二。阿绿小心的捧着那个脑体看着环奉:“我们……可以活下去了,对吗?”

  “是……”环奉这样回答。

  谁也阻止不了此刻的罪恶,谁也无法驱散海底起伏的黑色激流……

  世界还在哗啦啦的响着, 雨水冲刷着,属于小店市的悲哀命运将会伴随着这场雨水成为过去……也许……

  “他们挽救了我们对吗?他们是英雄对吗?”一位年龄不大的乐医看着手术室的灯光说。

  “谁会稀罕做这样的英雄。”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难不死的人们各有感慨。

  一架军用飞机缓缓停泊在医院的草坪上,它带来了吴岚最强的外科救护小组。那些一直在外围的人们总算是舍得进来了。是不是太迟了……

  “抱歉,我们来晚了,我带来……带来了这个国家最好的医生。”一位经常在电视里出现的皇室成员信誓旦旦的指着那些救援人员对随景深说。

  随景深没有看他,他懒得看这个人,他唯一担心的是手术中的那两个孩子,他祈祷着,请上天给他个机会,如果可以,他拿自己的生命去换也是可以的。他不祈求原谅,如果那个孩子可以活下来,即使恨他一辈子都是可以的。

  手术仍然在进行着,那盏亮着的灯光告诉他们,时间还很漫长,那里面的人心脏还在顽强的跳动着。

  一个又一个完整的,不差分毫的小时过去。

  终于灯熄灭了……人们紧张的站起,聚拢过去,为鱼悦做手术的那些医生慢慢走出来,他们看下外面这些焦急的人,很想为自己辩解一下,的确,他们真的尽力了,但是,生命是奇妙的东西,它脆弱无比……

  知暖失声痛哭,紧紧握着那个陶埙,那是哥哥唯一留下的东西。如果那个人死去,这个小小陶埙,会成为唯一的可怜的记忆。

  奉游儿一拳打在墙壁上,满手鲜血却不知道疼……

  田葛面无表情的看着墙壁上的血点,大脑麻木的无法思考,不该这样的,谁做的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相信,那样的人,会这样死去。”帝堂秋喃喃的说,他不相信。所有的人都不相信。

  医院的门缓缓的被推开,当大门推开的刹那,那天突然晴朗了,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雨水一般……一道灿烂的阳光顽强的从乌云后照射在大地上,颜色是温暖的光之色。

  他慢慢的走着,人群闪到两边,他的存在感如此强烈,谁也无法忽略他,即使在这个悲伤的时刻……

  他很美,美丽的就如毫无瑕疵的月色,他的头发很长,是碧蓝碧蓝的最华美的蓝宝石一般的颜色,它自然地曲卷着挂着雨水滴答着在地面拖出长长的水渍。

  他很美,犹如海里的精灵一般,没有人能不看他,没有人能抵挡住他蓝色眼睛的魅惑……他的美丽令任何物种都自惭形秽。

  他穿着一件奇怪的袍子,袍子是白色的,已经湿了,紧紧地贴伏在他身上,显然这个人的里面什么都没穿。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脚,脚踝的弧度很美,皮肤洁白。

  “你是谁?”帝堂秋站起来问他。

  “月光。”他这样回答。

  “来做什么?”帝堂秋迟疑了下问到。

  “我能救他……”月光笑了下,转头温柔的看着灯光熄灭的方向。

  “我走了很远的路,我和他一直有个梦想,假如可以,我们就在大海边,盖一所不大的房子,然后一生一世生活在一起,我来了,吱吱……我来接你。”

  月光喃喃的说着,脚步坚定的慢慢走近手术室,那扇门再次关闭了,接着,人们看到了来自手术室的七色光,那些光线如此耀眼美丽,那些色彩粒子在空气里快乐的漂浮着,接着汇成彩虹……

  乌云被驱散,刹那间,海面那边露出红彤彤的云色,一道不知道从那里来的漂亮的彩虹跨越将要推倒的坝子,太阳的光芒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照射进这个城市。不知道谁第一个跑了出来。接着有了第二个……

  人们相互扶持着,仰着期盼的颈子,阳光告诉他们,这一刻开始,你们可以继续自在的呼吸,或者哭泣……

  “看,彩虹……很漂亮是吗?”劫后余生的一位孕妇摸着将要临盆的肚子,她为那个小生命介绍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无数的白鸽,被人从坝子那边放了出来,那些鸽子振翅高飞着,带着无数的期盼,无数的愿望,向着天边自由的……那个属于我们心的那个幸福的方向。

  【乐医第一部完结】




乐医 第二部(VIP)作者:老草吃嫩牛

这个故事,
它不存在过去。
也不存在现在,
它是存在于一个奇怪世界的故事。
它是讲述一个,关于音乐与爱的故事!


每一次弹奏
都极尽完美的技艺
每一次心的雕琢
都如履薄冰般探寻
不是每把风音都能唤出心的共鸣。
不是每具水琴都能畅弹出生的歌谣。
一切光环都被隔绝在他的人生之外,
乐道并不遥远。
再走十年而已。
这是一个乐者的世界,崭新的世界


  

第二部:【商一诺】




  生命绵延

  生命是连续不断的死亡与复活。生命飞逝,肉体与灵魂象流水似的过去。岁月镌刻在老去的树身上。整个有形的世界都在消耗,更新。

  --------罗曼罗兰

  那场事故就像一场梦,活下来的人都这么想。海边的小店市恢复了平静,大战后三个月,这个伤痕累累的都市再次敞开了它的大门。

  上天是公平的,虽然过去的旅游热点在短时间内再也无法恢复,可是小店市似乎成了探险家的乐园,中心区一些残骸成了外来人口必去参观之处,人们拿鲜花供奉那条伤逝的街区。对于迟来的关爱,小店市人保持着豁达的态度,不问,也不会去看。

  初春的清晨,海边的小店市并没有四色花开放,这里四季长春。随知暖穿着一件粉蓝色的小套裙,扎着两条羊角辫子,朴素得就像邻家的小姑娘,她骑着一辆八成新的脚踏车,慢悠悠地在沿海路上溜达。

  没有人能看出来这位小姑娘是被人所崇敬的乐医大人,但是大家都是微笑着看着她,甚至感谢她为个城市带来一份随意的清新。

  “大婶,我要十斤鱼干。”随知暖支好单车,还未进店甜甜的声音就从店外传了进来。

  鱼干店的小弟,脸色涨红地从柜台下取出早就放好的鱼干,有些腼腆地悄悄看着随知暖。

  是啊,正是青春朦胧的年龄,这样干净温暖的姑娘,在任何地方都会吸引少年们的眼球。

  从一个粉红色的镶嵌着小珍珠的贝壳钱包里,随手抓出几张卷成一团的钞票放在柜台上——随知暖没有什么物价观念,每次她都是叫鱼干小弟自己拿。

  “四个亚塔,谢谢惠顾。”

  “恩。我还要买一些海苔。”

  “在右面那个柜台上,我去帮您拿。”

  “哦。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随知暖站在柜台前,认真地看着那些海苔的成分说明书。这些吃的都是给月光买的,虽然她做不了什么,可是她可以帮着跑跑腿,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即使这样她也是满足的。

  整整三十大包的海苔,卖鱼干的小弟一边打包装一边悄悄地继续窥视这位美人,卖鱼干的大婶捂着嘴巴偷偷地笑着。

  “这些东西,吃多了会上火,而且给猫咪喂这么昂贵的鱼干太可惜了,如果可以,我愿意为您介绍一些好的牌子,要便宜得多……”天地良心,这位鱼干弟弟是好心。

  随知暖尴尬地笑下,提起袋子小声说:“不是猫咪吃的,是人吃的。”

  依旧是沿海路的常青绿树,随知暖仰头看着树叶缝隙里透出来的无数道光芒,她深深地呼吸,呢哝说:“真是好气啊。”

  少女骑着单车,车轮快速地旋转,就像一阵清风一般,她吹进了小店市在沿海路尽头的一家小型的疗养院。从钢铁雕花栏杆向里看去,这里的风景真的很漂亮,大块的草坪,精致的花圃,高大的楠木,清澈的人工水池。但是假如你想走进去详细窥视下这里美妙的风景,一些穿着军装的大兵会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悄悄站出来,礼貌地劝阻你——这里是军事区谢绝参观。

  知暖把单车还给门卫伯伯,提着两只并不轻的大袋子向里走。她谢绝了工作人员的帮忙,只要和那个人有关系,她愿意做任何事情,即使用她那双珍贵的乐医之手亲自下厨切蔬菜,也是可以的。

  一艘满载而归的海船拉着长长的汽笛,随知暖的目光很温暖地落在草坪上的一个逗猫人的身上。

  这是一位青年,他坐在轮椅上,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因为坐在那里,我们看不到他的身高,可是阳光下的侧脸,我们可以看到一副非常漂亮的风景画,弧度恰好的耳朵,尖尖的下巴,睫毛长长的,眼神温柔柔的,除了这些,他的笑容却恶趣味了些。

  一只黑白相间的混种小土猫趴伏在草坪上,猫儿的眼神专注地盯着青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挑战声,青年悄悄伸出打了石膏的脚,轻微地颤抖,猫儿一个激灵猛地跃起,那只颤动的脚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围腿的毛毯,猫儿不忿地咬着可怜的毛毯,眼神里全是不甘。

  “榔头哥,你又欺负花花了。”少女的语调里多少带了一些嗔怪。那场大战后,榔头昏迷了一个月才清醒,脑内的淤血,五根肋骨粉碎性断裂,四肢断了三个,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无法活下去,可是,三个月后,这人好好的在这里欺负可怜的猫咪。这只从街边捡来的可怜流浪猫,几乎成了寂寞养伤的榔头的玩具。

  “这只猫太笨了,以前家里养的那只,会开冰箱,这只什么也不会。以后它大了可怎么泡妞啊?”榔头尴尬地笑了两声,给自己找开脱理由。

  知暖笑了下,举起海苔袋子:“吱吱哥哥呢?”

  榔头露出一些奇怪的表情,他看下疗养院崖口的那个方向:“老地方。”

  知暖把袋子放到榔头腿上,推着他向那个方向走,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鱼悦坐在轮椅上,他的伤势并不轻,至今也无法长时间站立,不过他倒是并不在意。能和面前这个人在一起,是太美好的事情了。鱼悦拿着一把梳子小心地梳理着面前的这把美丽之极的蓝色长发,他的语调低沉且温柔:“过几天,我们一起回小楼看看,好不好?”

  长发的主人微微地点头,眼神望着遥远的海面若有所思。

  “哥。”随知暖推着榔头慢慢来到他们面前。

  鱼悦扭头冲他们笑了下,继续手里的工作。他把头发轻轻地扎成一个简单的三股子麻花辫,一些掉下来的头发,他放进随身的个布包包里。知暖很懂事地捡了一些白色的干净的石子递给哥哥,鱼悦把那些石子放进袋子扎好口,丢进了崖下的大海中。

  “好了。这样就不会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挂住头发了。”鱼悦拍拍面前这人的肩膀。

  月光缓缓站起来,伸手抓过背后那条长长的辫子仔细研究,他总是跑得很快,于是他那长长的头发,不是挂到灌木上,就是缠绕在奇怪的家具上。他喜欢这条辫子。

  “我买了许多月光喜欢的小鱼干。海盐最多的那种。”随知暖抓起并不轻的袋子放到草坪上。

  月光非常难得赏了她个大大的笑容,空气瞬间停止了,因为这个人的笑容。

  “知暖总是为他这么费心。”鱼悦客气地道谢。

  随知暖的脸色带了一些不甘愿的表情。这么久了,哥哥的心还没对她敞开,他的眼睛里除了这个月光,还有这个到处使坏的榔头,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人,即使对自己的亲生妹妹他也客气非常,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大战后,鱼悦被送到这家小小的疗养院,所有的人都来劝解他、探望他,可是,他很冷淡地谢绝了一切的所谓的好意。他要做鱼悦,他愿意继续在这里生活,至于其他的,家族也好,父母也好,甚至倾童痛哭流涕的哀求,他都不看一眼。随知暖有时候觉得这个哥哥真的狠心肠得很,可是他们又不能说什么,毕竟,一场大难过去,能找到、能活下来都是万幸的事情,大家怎么再敢提过分的要求。

  月光抓着一个包装袋,鱼干的香味早就被闻到了,可是,直到现在,他都学不会开包装。于是,他拿着包装袋使劲拍了几下,密封的空气被生生地挤压了出来,鱼干撒了一地,月光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太可爱了。”这是所有人几乎同时冒出来的想法。

  “沾了泥土,脏了,我再给你开一袋。”鱼悦有些啼笑皆非地抓住那只要在地上捡东西吃的手。看样子月光即使有了腿,能够在陆地上和人一样地生活还是任重道远的事情。

  一包半斤的鱼干,只是瞬间的事情,月光仰起头,把打开的袋子倾倒下去。他甚至都没咀嚼……

  虽然是天天看,榔头还是很震惊地拍拍手:“好……厉害!”他还能说什么。

  关于月光,所有人的除了鱼悦,大家都对他的来历好奇。从外貌上看去,这个人有些像外国人,可是把所有的人种算在内,这样的发色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他从不说话,当然,他不是哑巴,他只和鱼悦说话,不说话的时候他们用眼神交流,只是很小的细节或者微小的动作,他们就能明白对方要什么。

  三个月了,所有的人都在猜想他的来历,他有时候就像影子,会突然消失个几天,过几天他又会湿漉漉地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隐约着,有些人也猜想这个人不是人类,可是这个答案实在太匪夷所思。鱼悦把他保护得很好,他的方式很简单,几乎寸步不离,任何人都无法把他们其中一个拉开独处,剩下的就更加不用说。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榔头微微抬头,声音的来源是鱼悦的手腕。

  “那是什么?”知暖好奇地看着鱼悦裸露的胳膊,他的胳膊上戴着两只类似于女人戴的玉镯子一样的东西。说是镯子,这两只东西比镯子大得多,看材质,好像是蓝色的宝石什么的,剔透得很,蓝汪汪的两只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漂亮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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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号

  大限

  痛苦世界的门关上了,斗争已经结束。走出了战场,他望着燃烧的荆棘在黑夜中熄灭了。荆棘的火光替他照着路的时候,他自以为差不多到了山顶。可是从那时起,他又走了多少的路,而山顶并不见得更近,现在他才知道,即使永远走下去,也到不了那里。

  -----------------罗曼罗兰

  鱼悦举起手镯,两只东西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他笑笑:“恩,他怕找不到我,所以给我带这个。”

  “呀,真漂亮。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是宝石?”没有女人能拒绝这么美丽的首饰。

  鱼悦笑笑摇头:“恩,是记号,我去任何地方他都能找到我的记号。”

  榔头咳嗽了两声,带着一丝调侃:“嘿,月光,你看,知暖每天都给你买鱼干,还有我啊,每天到处给你找好吃的,这么好的记号也送我们一个呗。”

  月光不懂,带着疑问看看鱼悦,他不会和别人交流。鱼悦抓起他的手,无声地张了几下口型,月光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转身向卧室跑去。

  “他去哪?”榔头看着月光的背影问。

  鱼悦把袖子放下,挡住那两只镯子:“恩,他喜欢你们,所以也送你们礼物。”

  “啊……真是难得,他终于承认我们了,三个月了,可真不容易啊!”他这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三个月了,一开始,月光连眼角都吝啬给任何人呢。

  “我听着榔头哥哥这话怎么酸溜溜的。”知暖捂着嘴巴笑。

  榔头尴尬地把头扭到一边,原来他以为这个世界,最起码在这个地方,除了他没有人能够懂得鱼悦,现在看来,他有一种拳头打到棉花里的感觉。鱼悦离他的世界依旧很远,很遥远。

  “哥,妈妈说,希望你能回去过乐神节。”知暖看着鱼悦高兴,小心地提了一句。

  鱼悦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眼神看着月光消失的方向,带着一些担心的语调说:“是不是又碰倒了什么,怎么还不回来?”

  榔头看小丫头有些尴尬、大眼睛里有些水渍要溢出的样子,他拍拍她的脑袋:“去看看。”

  知暖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草:“恩。”

  看着小丫头快速离开的背影,榔头慢慢说:“何必呢。只是叫你回个家而已,我那个水性杨花的妈和我还不是相处愉快吗?经历了那么多,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鱼悦调整了下轮椅的角度,弯腰把榔头掉在地上的毯子轻轻捡起。他的伤势和榔头不同,榔头至今不能弯腰。

  毛毯带来的暖和叫榔头舒服了许多,鱼悦直起腰:“从离开那里,世界就不同了……我不想回去被利用,我一个人无所谓,加上你,加上月光,我赔不起,任何一个我都赔不起。”

  榔头的眼神流露出一些温柔的颜色:“你在担心我?像以前一样?”

  “恩,像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加担心。”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榔头松了一口气。最近他总是在做梦,梦见那个人带着这个人无声无息地从生命里消失,接着永远找不到了……

  “伸出手。”鱼悦笑眯眯地看着全然放松的榔头。

  “啊?”榔头不明白。

  鱼悦小心地从轮椅一边的包包里拿出另外两只一模一样的蓝色镯子,他帮榔头小心地带好:“这啊,并不是任何宝石,是一个人的思念。很久以前,月光的家非常非常的大,亲人们住得很远,没有电话,没有任何联络工具,后来,月光的祖先从海底很深的地方,找到了这种矿石,他们管它叫“亲人的记号”,这样不管相隔多远,那怕是几万里,他们都能感觉到亲人的存在。”

  榔头伸出胳膊,觉得自己带着这样女气的东西略微有些尴尬的味道,但是对于这对记号的意义,他又觉得感动非常。当那对东西碰撞,一种好奇妙的感觉从心里迸发出来,鱼悦就在不远处,而月光,马上就要到了,好奇怪,他没看到月光,但是他就是知道他在那里。

  “不要给知暖看到。”鱼悦突然开口。

  “哦。”榔头一脸喜色地放下袖子。真的很高兴。

  月光提着一只缝制得很简陋的鱼皮袋子来到大家面前,知暖好奇地看着那个袋子,那是一整张奇怪的鱼皮叠起来的简陋口袋,好像原始人一样的感觉,她这样想。

  月光把口袋倾斜,伴随着叮叮当当的碰撞,草坪上真是乱七八糟顿时堆放了无数的物品。

  奇怪的会发亮的鱼骨头,发光的小石头,好古老的发光首饰,几个彩色小壶子,还有——成堆的大颗大颗的宝石,有雕琢过的,有镶嵌在首饰上的,乍眼看去,就像打开了宝藏的箱子一般耀眼。这些东西有着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都会发光。

  鱼悦笑了下看着知暖:“月光喜欢收集颜色鲜艳的东西,发亮的东西,你挑吧。”

  女孩子啊,哪个见了宝石不开心呢?知暖赞叹了一会,跪坐在草坪上,拿起一个绿得耀眼的绿宝石对着阳光眯了眼睛叹息:“这么大,是真的吗?”

  月光露出很骄傲的神情点点头,又笑眯眯地抓了一些绿色的东西放进知暖手里——他把别人对东西的爱好划分得和他相同,喜欢绿色就都是绿色。人鱼有时候在细节上并不是很聪慧的物种。陆地和海洋的区别大概就是这样吧。

  “明天,这个城市为了纪念解封一百日,搞了个盛大的安葬仪式。奶奶和肥龙还有小豆妈的灵位会被供奉到纪念馆。”榔头悄悄对鱼悦说。

  鱼悦扭头看着玩得很兴奋知暖,阳光下,她不停地发出悦耳的笑声,这是活着,活着的一种现象。

  “小豆有消息吗?”鱼悦小声问。

  榔头摇头,小豆妈被认定为暴虐症一期,抑郁投海,所有的人都不认为小豆会幸免于难。但是他和鱼悦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孩子,他还活着。

  “去,一定要去的,亲人安葬,我们怎么可以不去呢!”鱼悦推动了下轮椅,机械的卡卡声,慢慢地,逐渐地消失在疗养院的走道上。

  鱼悦心情不好,月光立刻感觉到了,他抬起头带着一丝责怪看着榔头,榔头摊开双手:“月光,不关我的事情,真的。只是……明天他的亲人要下葬,任是谁都不会开心的吧?”

  月光想了下,坐在那里摆弄他的收藏,并没有跟随过去安慰。

  “月光,不去陪哥哥吗?他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我没关系的,不用陪我。”随知暖小心地问着。

  月光摇头,很久之后,他竟然第一次开口对除了鱼悦以外的人说话:“他……长大了。”

  是啊,鱼悦长大了,他应该自己去面对悲伤,面对挑战,每一条人鱼都是独立成长的,当新的生命出生,父母把孩子丢进最艰苦的海域,最后活下来的,会无所畏惧,这是人鱼定律,这也是月光对鱼悦的教养方式。在人鱼漫长的生命历程中,其实死亡没有孤独来得可怕,所以,月光不会去管他,他长大了。

  随知暖拿起一粒很小的发着亮光的小白石头对月光说:“我喜欢它,送给我吧,假如夜里回家,我会用它照路。”

  月光笑笑,点点头。

  “不管哥哥回不回去,明天,我想回家,直到乐神节结束,我再回来。父母已经没有哥哥了,他们和家里的恩怨是他们的事情,所以呢,我要去收拾行礼。”随知暖握着小石头一溜小跑着离开。

  “是个好姑娘对吗?”榔头叹息了下

  月光点头。

  “可惜,我没办法帮到他。”

  月光带着安慰的眼神看着榔头。

  榔头苦笑着摇头:“我没难过,真的,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咿?我能感觉得到你想说什么?我们在交谈吗?”

  月光露出一丝笑意,指下榔头的袖子,榔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呢。

  有些事情虽然过去了,那些无法磨灭的伤,也许一生都无法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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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葬日

  一场来自莫名的意外伤害,小店市失去了元气,十三万人口,幸存不到五万,那种悲伤是笔墨难以估量的,这个城市伤到无法哭泣。

  事故后,来自社会各界对政府、对吴岚皇家的斥责一直在持续着,一百天了,全世界的新闻媒体依旧汇集在此。小店人没有参与进去,不是不想问,只是,问了,那些亲人还会回来吗?发生的事情可以不发生吗?不能,所以,小店人不说话,默默地不发一言地诉说着自己的愤慨。

  大清早的,鱼悦和榔头换了白色的衣衫,扎了绿丝带,原本想带月光一起去,可是从清晨开始,月光的情绪就异常的悲伤。人鱼,是敏感的动物,这满城笼罩的无声的泪,叫他发自内心地难受,所以他悄悄脱了衣衫躲进了海底最深,最深的地方。

  小店市的街道,今日洗得异常干净,昨夜又是一夜雨。上天和人像商量好了一般,虽然无法表达,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最起码要保持这里的洁净,据说死者的亡魂喜欢到干净的地方。

  田葛轻轻抬起腕表看下时间,如今他已经正式成为国家乐医仲裁所的精英机构成员之一,级别距离帝堂秋不相上下,可是,他至今未去报到,虽然那边一直在催着他。为什么要留着这里,田葛有自己理由。

  罗宽和刘君是田葛唯二的乐盾,跟随他是在四个月之前,那之后,这两人一直跟随在田葛身边。有时候他们也觉得自己的乐医大人脾气古怪,话不多,满肚子心事,不过,这不能怪他,经历了那场大战,许多人的人格都逆转了,就像小店市人,解禁后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抢购粮食,囤积日用品。对个世界惶恐,对这个世界不安,这种气氛到今天还在,就在大家周围。

  田葛没有穿乐医的袍子,罗宽他们也没有穿军方的制服,他们穿着很普通的白色衬衣,就像这个城市的一位普通人。

  “出来了。”田葛突然开口。

  疗养所的门缓缓打开,鱼悦和榔头坐在轮椅上,两位穿了便衣的军官缓缓推着他们出来。

  “我们来吧。”罗宽接过轮椅,他们是原本在这里的人,后来的人,怎么能插进来呢。这次的葬礼,他们期盼能在一起。

  罗宽和刘君小心地推着轮椅,这些人没有借助任何的交通工具,喧闹的机械声,在今日,这在个都市不允许存在。

  “身体还好吧。”田葛慢慢跟随着,小声地问鱼悦。

  鱼悦没有说话,微微地点头,榔头却冲田葛笑了下:“有心了,说实话,我们都很满足,能活下来……哦。医生说拆了石膏下个月我就能练习走路了。”

  “恩,如果可以,我想一起住进疗养所,可以吗?鱼先生?”田葛再次提出要求,在这之前他被拒绝了不下二十次。

  “国家仲裁所比我们更加需要你吧?”鱼悦觉得有些冷,把手缩进毯子。初春大雨后的天气,并不温暖。

  “他们和我没关系,如果可以,请允许我跟随。”田葛扬下手,刘君他们停下脚步,田葛仔细地帮鱼悦他们裹好毯子,检查衣服扣子。

  “田葛,每天问一句,你自己也不腻?”榔头调侃。

  “恩,不觉得腻,直到你们允许,我依旧会每天问一次。”田葛侧身让出道路,大家继续进发。

  小店市的街道,行人逐渐增多,每个人的衣服都款式相同,不是白色的袍子,就是白色的上衣深蓝裤子,每个人的胳膊上都挽了绿丝带。

  街道两边,每相隔一公里,会有一些小店市人免费送给路人一个黄色和白色相交的小花环。那些花环是大家亲手编织,只是心意,仅仅能做的唯一事情。没有人哭,不知道怎么哭,倒是外来的悼念者被种无形的悲伤感染得热泪盈眶,泪如雨下。

  最后之战的广场失去了原来的样子,广场中心的喷泉被推倒,整个广场的地板被镶嵌了白色的汉白玉地砖,一块巨大的没有形状的黑色岩石上刻满名讳,一块凹形的长石上按照吴岚传统燃烧着九盏长明灯。

  巨大的岩石后,是灵骨塔,殉难者有尸体留下的话,会寄放供奉在这里,如果没有,也会有照片被寄放在这里。

  送葬的队伍越来越长,人们行进得很慢,大家安心等候着,只是等候着那个时间,当那个时间来临,他们愿意在殉难者的碑灵前虔诚地鞠躬。

  队伍行进得异常缓慢,人们没有抱怨,鱼悦他们五人没有交谈,各怀心事。一些人走了,就在他们身边,一个又一个地消失了,剩下的他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悼念一下,他们觉得浅薄却又无能为力。

  汽车的轰鸣声?

  鱼悦他们回头看去,本来很有次序的悼念队伍,向一边缩了一下,一百多辆灵车缓慢地从远处开来。

  榔头他们的心被紧紧地抓了一下,很疼很疼。

  鱼悦没有抬头,那些车上的沉重的负担,深深压在他的身上,如今他有许多力气,感悟了许多。要是,要是能早点去做那件事,也许会少死些人,他内疚过无数次。

  灵车缓慢地开走,鱼悦终于抬起头,行人的脚步依旧没有动弹,因为打量过去的灵车后是主持次国葬的国家副总统还有皇室成员,吴瑞蓦亲王殿下。吴岚皇室在九百年前,支持错了对象,从此走下权利的神坛成为摆设,但是即使如此,吴岚最有钱的财阀依旧是皇室,吴岚三分一之的产业依旧紧紧握在皇室手里。

  国葬的礼仪很大,很讲究,能够主持国葬的,必须是一个国家的总统、亲王这样级别的人才可以,但是在吴岚,亲王和副总统一起出现在国葬仪式上。能看得出,这些人最近面临的压力并不小,执政党干了最愚蠢的事情,危难的时候抛弃民众,甚至有些人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当事情结束,总要有人负责。据说已经有专门的团体秘密调查此事,现任大总统已经被秘密囚禁成为这次事故的直接责任人。

  这次吴岚王室做事做得异常的漂亮,小店市的最后物质是王室亲手买单,在他们看来也许那些都是权力斗争,但是在小店市,对于小店人,那些物质的确挽救了无数生命。面对吴岚国民对皇室的好感增加,执政党上个月被迫下台,这次来主持葬礼的副总统瑥卢石,是欣纬党的第一总书记,他有希望成为下任大总统。

  一位工作人员,小跑步来到吴瑞蓦亲王面前,他恭敬地弯腰,小声地说了几句话,那位工作人员小心地看了鱼悦他们这个方向几眼,亲王顺着目光看过来,一边轻轻点头。

  人群缓缓分开,亲王吴瑞蓦,还有副总统瑥卢石慢慢走到鱼悦和榔头面前。

  “先生们,请允许我们为你们推车。”副总统这样说。

  鱼悦没有说话,只是不悦地看着一边,榔头淡淡地回答:“尊敬的大总统阁下,我们只是失去了亲人的普通人,请不要打搅我们的缅怀时间,允许我们正常的和大家一样的对我们的亲人表达我们的哀思。”

  政客笑了下,站起来,冲榔头和鱼悦鞠躬,转身离开。他不会怪这些人,新的执政党上台,首先要讨好的就是乐医组织,可惜这个国家的乐医对执政党显然不抱任何希望了。没关系,他有时间,切可以慢慢来。

  人群继续缓缓前行,榔头撇了一眼在路边悄悄照相的几位记者,几个属于仲裁所埋伏着人毫不客气的缴了他们的照相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政客的这场政治秀怎么唱和他们没关系,不要拖乐医们进去就好。

  “几个月前,我还是街边的小流氓,国家对我们这些底子不干净的人收取百分之三百的国家安全税。几个月后,大总统说,请允许他为我们推车。”榔头叹息了下,有些事情还真叫他无言以对,甚至个一星期前,他的老妈兴奋地告诉他,魍礁头成为国家正当的商业集团,甚至十年内免税,全部集团的黑底莫名其妙地被洗白。要感谢吗?没必要的。讨好他的执政党被讨伐,这份人情榔头并不准备还,也没人可以还,他榔头还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个平常的人,骨子里他还认为自己是个小混混,就是这样。

  广场的上空,悲哀的长笛响得分外刺耳,鱼悦伸出手拍拍榔头,他知道他难过,为这世界,为这该死的莫名其妙的世界。

  鱼悦他们耐心地跟随着人群,午饭都没吃,一直等到下午三点,才轮到他们得以在灵位前敬献了个浅薄的花圈,走了下鞠躬这个形式。

  “要进灵骨塔吗?”田葛把轮椅推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问,今日,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灵骨塔,不过那些规矩是给普通人定的。

  榔头点点头,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慢慢地向那个方向走,两位守在门口的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罗宽走了过去,从怀里取出他的军官证。

  “敬礼!”士兵一声大喝,举起钢枪执意,榔头吓了一大跳,他眨巴下眼睛,以前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敬礼方式,他是谁,他依旧觉得自己是个小混混。

  榔头迟疑了下,慢慢向前推了几下轮椅,又倒转回来问那位士兵:“带烟了吗?”

  士兵呆了下,田葛从口袋掏出一包没开封的香烟赶紧递过去。

  榔头尴尬地笑了下,举起香烟:“啊,我有了。”

  鱼悦看下榔头的轮椅,看下上下忙乱的田葛,眼神闪了闪。

  灵骨塔,鱼家奶奶她们的灵位和死去的乐医们安放在特殊的地方,四位身材高大英俊的士兵会常年守候在这里,对于外面的人来说也许这是一份无上的荣耀,对于鱼悦来所,这些只是形式。他无法想象,每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寄托自己的哀思。

  “其实不必来这里的,这里大部分放着的只是照片,有时候,他们在我们的心里,是最值得怀念的记忆。您说是吗?”田葛慢慢推着鱼悦步入乐医们的纪念堂。

  鱼悦四下看着,脑子里浮现这样的话:“这里是金钱堆积的表象,这里没有悲哀,只剩下荣耀。”

  “您,再也不会来了,对吗?”田葛弯腰,递给鱼悦一个打火机。

  鱼悦缓缓点燃鱼家奶奶照片前的那盏明灯:“也许。”

  田葛没有说话,拿起鱼悦放下的打火机,到屋子的角落,为死去的乐盾们点灯,一盏又一盏,他的思绪一直在那条肮脏的下水道还有这个广场翻飞着。当一盏盏灯光照耀起来,屋子里亮堂了许多,鱼悦抬头看着那一张张似乎还鲜活着的脸,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露着笑脸。

  原本,他只想来祭拜一下鱼家奶奶,可是,他想,他应该把这些人面前的每一盏灯光点燃,他坐在这里自由地呼吸,第一次觉得可以呼吸也是好的。

  广场的那边,儿童的清唱缓缓地响起,鱼悦的眼泪突然无法抑制:“田葛,去,打开窗户,请把那些歌声放进来。”他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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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葛信奉的东西

  田葛悄悄地把腿向后收了收,他非常尴尬,异常地尴尬。因为,本来很严肃的办公室的地毯上,有个人在爬来爬去,田葛悄悄斜眼看下鱼悦,鱼悦面无表情,只是眼球跟随着月光在转来转去。

  “咳!”田葛举起手握成拳轻轻咳嗽了下。

  鱼悦冲他笑笑,推动轮椅来到一边的沙发前,推了下沙发。一只带着惊恐表情的猫咪赫然露了出来。

  鱼家有猫,名叫花花,不知道这只猫儿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大家住进这里开始,这只猫儿就肆无忌惮地四处讨吃。也许是小楼的记忆留在了大家的心底,鱼悦他们并不讨厌这只猫儿,甚至有了吃的也会和猫儿分享,于是这只最少有七八个名字的猫儿就住进了疗养院。

  开始,猫儿最喜欢找月光,也许是月光是人和鱼的集合体吧,第一次猫儿看到么大一条鱼的心情,可想而知。

  至于后来,猫儿看到月光就立刻炸了毛一般转身就跑,看样子,吞掉体积比自己大许多倍的鱼只是梦想来的。显然猫咪发现了这个残酷的事情,不过当它发现后,它已经沦为了月光的玩具。

  田葛还是没有说话,他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那只可怜的猫儿,月光不会抱猫,他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脑袋摇晃,猫儿惨叫挣脱,再被抓回来,再惨叫,挣脱,再被抓回来。

  鱼悦叹息了下,弯腰从月光手里接过可怜的猫儿放在膝盖,伸出手安慰几下,然后缓缓地摸它的脖子下面:“要这样,这样它就会和你玩了。”

  月光脑袋微微歪斜,一脸兴奋地不停点头,接着继续老样子玩猫。鱼悦无奈了,只好不去看他们。

  “其实,昨天我想了很久,田先生,你有大好的前程,跟着我,也许什么都得不到。”鱼悦推着轮椅来到田葛面前,帮他倒水,手背上水琴纹身的颜色还是那么鲜艳。

  “没有你,我早就死了,第一次您从常青林救了我开始,有些东西就割舍不开。说实话(他无奈地笑了下),我不怎么适合权利斗争,我是个本分的乐医,我只想好好地,努力研究乐医这个职业。以前,乐医只是我赚钱,养活妹妹的工具,但是,您为了打开了一扇门,我希望可以在您这里得到更多的指导,即使您不指导我,我也希望能跟随着您。我不想隐瞒,现在的吴岚,各种力量都渗透在里面,我不想卷进去,您这里是最干净的、最好的容身之处,所以,请允许我跟随,我再次的请求您。”田葛很认真地回答鱼悦的问题,从个人到权利中心,他不想隐瞒,尤其是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

  鱼悦思考着,思考了很久,田葛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就像期盼得到工作的求职者。

  “如你所愿,我和榔头这几天也感觉到了各种奇怪的怪圈在我们周围徘徊,我和他都不是擅于处理这些问题的人。看看我这里,现在还有随家的人控制着,可是,未来我想从这里断出去,我不想我的私密每天成为文件而摆放在谁的桌子上。按道理,每个乐医身边都有属于自己的圈子,家族那边我是不会回去的,可是有些事情我却不得不要借助一些力量,所以我和你不单纯是跟随的问题。当然我也很感谢你的跟随,可是把你推到外面去为我们遮风挡雨,实在也是对不住你的。即使这样也可以吗?”鱼悦看着田葛说。

  田葛站起来,向边上挪动了下,那只可怜的猫儿飞快地从他刚才坐的地方跳到窗户上一溜烟地跑了,接着,那个美丽的人竟然也跳上了沙发……还有窗户……一溜烟地追了过去。

  鱼悦低声笑了一会,月光对有绒毛的动物特别感兴趣,包括树上的飞鸟他都会看很久,他可以支配许多动物的思维,可是他偏不那么做,他就是喜欢很直接地抓过那些可怜的动物观察,对了,还有树上的毛虫,排队的蚂蚁,电视里的儿童节目,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每天都像冒险一样。

  “我……我自己,坦白说,我也不是很会应酬那些事情,内部的,我都会帮您处理,关于乐医方面的。但是和政府还有地方还有一些权利机构交集,我有个很好的人选。”田葛犹豫了会为鱼悦推荐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鱼悦问。

  “萧克羌,原来小店市乐医仲裁所所长的公子。”田葛低声说。

  “是他?”鱼悦看着田葛表示惊讶。

  是的,真的很惊讶,知道黑锅这个词汇吗?每次事故发生后,总要给国民一些可怜的出气筒,萧促严在最后的时候显然站错了队伍,他先后安排大量的官员家眷秘密离开小店市,原本这也没什么,偏偏他签署的通行者里,竟然有两位暴虐症患者,当小店市事情结束后,为了给国民一些交代,萧促严就成为乐医中的唯一炮灰。除了被撤职之外,他还被判决了重刑,萧促严作为一位受人尊重的乐医,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小店市解封第一个月,萧促严就奇怪地死于狱中,对外的解释是心肌梗塞,作为一个年纪不小,一直身居高位的乐医大人,得到这样的处分,受了刺激突然死亡人们都很理解。可是萧促严到底怎么死的,这底下是否有着暗流?这些都是个谜。

  小店市解封第二个月。吴岚乐医仲裁所,国家军部,政治机构大量表彰在这次小店封市后的有功人员,原本众叛亲离的萧克羌却意外地得到了提升的奖励,而且是连升三级。这算不算是仲裁所对萧促严的死亡的一种变相补偿呢?没人知道,但是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萧克羌在接到嘉奖令的第一天就提出辞呈,退出了乐医仲裁所

  “那个人,我见过,他的事情,知暖说过,你确定他适合?”鱼悦问道。

  “没有比他更加合适的人选了,他出生的环境和我不同,对于我们都不愿意面对的世界,他比我们适合。而且,他父亲的死亡,一直是他无法面对的,说实话,先生想建立自己的力量,一定有您的目的,萧克羌也是,还有我,我也是。”田葛站起来,侧身站到一边。  

  那只可怜的猫儿刷的一下蹦进来,在屋子里慌乱地转了几圈后一头扎进了沙发下,接着月光跳了进来……

  鱼悦无奈地抓住月光缓冲的身体:“别欺负它了,去找榔头,他叫人买了小鱼干。”

  月光的脸上露出一副,我又不是孩子的表情,但是,脚却拐了弯,这一次是从门走出去的。

  田葛好奇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关于那个人的传说很多,可是现在没有人敢来触摸他的边角。月光是鱼悦的逆鳞,鱼悦的力量所有的人都见过,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说他是活着的实验兽也不为过。

  “那位先生愿意来吗?他现在……毕竟他现在的处境以及心情都是很糟糕的,在这个时候,我觉得并不合适吧?”鱼悦很理解,他不愿意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田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先生,难道您还不明白吗?我们愿意躲避在您这里,是因为您的周围,也许是乐医界的最后一片净土了,其实我今天来,也是带了萧克羌的请求以及忠诚来的,所以,请允许我们的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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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看世界的角度

  随知暖回到疗养所,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时间过得很快,对小店市好奇的人群淡了很多,榔头的石膏全部拆除了,他现在慢慢地可以在花园遛弯。这个小小的疗养院,现在还多了两个人,一位叫萧克羌,是熟人,另外一位是田葛。每个乐医身边都有追随者,一个强大乐医的启动,需要许多力量,乐医每次到各地进行治疗,如何安排行程、吃、住、如何合理的安排休息时间、如何避免和外面的人长时间接触,乐医认为,长时间做世俗的事情会破坏乐感,因为现实的诱惑有时候是很多的。乐医的生活单纯、干净,而干净是成为乐医的最基本要求,最起码官面上是这么解释的。
  
  随知暖带了许多礼物,她甚至从白水城抱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海豚绒毛娃娃回来,她认为月光送了她礼物,她就必须还回去,最起码,倾童对她的教养是这样的。
  
  月光啼笑皆非地看着那个毛绒海豚,说实话,虽然他有时候很幼稚,那是因为他对这个世界很好奇,可是骨子里他确是活了千年以上的老妖精,不过他还是笑嘻嘻地接过毛绒玩具,对知暖的懂事表示感谢。
  
  清晨,月光慢慢从海底睁开眼睛,现在他还是无法适应陆地上的气压,就像当初鱼悦很久之后才能在海底短暂的生存一般。刚开始和鱼悦一起生活的时候,那个孩子很坚强地适应着月光的节奏,可是每当海面有强大的暴风雨的时候,月光可以躲避进深海,那个孩子却不得不在海面挣扎。当鱼悦可以在海水里慢慢提取氧气的时候,一些陆地人的海底病慢慢在他身上显露了出来。
  
  虽然鱼悦什么都不说,可是月光一直想找出两人可以共同生活的平衡点,后来他们流浪到人鱼的原住地,人鱼城。月光在一副古老的石刻上找到一些记载,在很久远的过去,人鱼能从一种叫【恚石】的矿物质里提取出一种物质,这种物质是异常珍贵的,除了能提高人鱼的力量之外,还可以改变他的身体组织,比如一双可以在陆地行走的双腿,这就是月光不得不和鱼悦分开的原因。
  
  月光摆动尾巴,慢慢从海底来到一处隐秘之地,他拿起准备好的袍子披到自己身上,那条大尾巴已经变成两条修长的腿,月光拿起鱼悦准备好的干毛巾缓缓地擦拭着腿上的水珠。现在他可以保持这样的形态大约十四个小时,为了挽救鱼悦的生命,月光使用了好不容易得到的【恚石】的力量。看着脖子下悬挂的那块越来越小的【恚石】,月光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鱼悦这个消息,虽然他清楚,即使自己变回人鱼,鱼悦会毫不顾忌地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可是,自己就够孤独的了,作为最后的人鱼,他明白寂寞是什么样子的感觉。这么小的【恚石】,根本不能从本质上彻底改变什么,看样子,他必须再去寻找第二块【恚石】了,在不久的将来。
  
  月光缓缓走过暗道,爬上崖头,那只本来在阳光下酣睡的猫儿,惨叫一声转身就跑。月光心情不好,没去追它,他只是小心地跳过花墙来到鱼悦的卧室。卧室里,鱼悦还在睡觉,那一刀伤害了他的心脏,虽然他逐渐的在恢复,可是那只是表面的伤口,月光知道,孩子的心里有许多条看不到的伤,但是几个月前的最狠的一刀,是短时间无法好的。
  
  脱去潮湿的外袍,月光钻进鱼悦温暖的被窝,他搂着他,就像小时候一样,鱼悦打了个寒战,恩……月光……有点凉。
  
  “回来……了?”鱼悦翻身,把被子向上拉,他知道月光不怕冷,可是他下意识地想温暖他。
  
  “恩。”月光哼了一下,眨巴下眼睛,他湿漉漉的头发把可怜的床铺硬是整成了个湿窝窝。

  鱼悦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喜欢和月光这样腻在一起。

  “今天我想带你去新地方,我以前工作的游乐场,你一定会喜欢的。”鱼悦唠叨着。这些日子,为了叫月光适应陆地上的生活,他从不同的角度引导着他。
  
  “有鱼吗?”月光好奇地问。
  
  “恩,有船,会旋转的海盗船,巨大、刺激。”鱼悦慢慢地扶着床站立起来,打开柜子找出他要穿和月光要穿的衣服。
  
  几分钟后,月光乖乖地坐在茶几边,鱼悦拿着一个很大号的吹风机处理他湿漉漉的头发。
  
  “你应该刷牙后,再吃这些零食,零食对牙齿不好。”鱼悦很温柔地嘱咐。
  
  “人鱼不刷牙。”月光觉得刷牙很不可思议,但是牙膏还是很美味的,虽然鱼悦不许他吃。

  “在大海里,有海盐帮你清理牙齿,陆地上不行,而且陆地上有许多有害的物质。所以要保持洁净。”鱼悦耐心地解释着。
  
  吃完一顿可口的早餐后,鱼悦拿着一本儿童识字一个一个地教着月光。是的,月光不识字,他只认识属于人鱼的文字,就连鱼悦他本身的文化水平也只是停留在少年时期,虽然他是一位力量强大的乐医。
  
  榔头从训练室头臭汗地跑到早餐桌,和那只讨吃的猫咪一样要了一块面包跑掉——他一听要去游乐场头都大。

  对于榔头的逃避,鱼悦只是笑着摇头,是的,那个家伙真的多少对月光有些吃醋,都不知道为什么。好吧,在情商上,月光和鱼悦都属于笨蛋级别,绝无贬低的意思。
  
  萧克羌准备好车子,这几天他非常忙,按照鱼悦的意思,他正在整理一些档案,雇佣人手是目前要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可是,拒绝政府支持的鱼悦能够拿出那么多钱吗?如果接受了随家的经济资源,那么未来会束手束脚,所以不管是政府的,还是乐医仲裁所的,都不能接受。可是,现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伤员都不能去接工作,庞大的开支怎么办?出门三件事,钱是第一位,萧克羌这位新上任的管家受了难为。
  
  前些日子一直用的是鱼悦私人的存款,现在看着那本马上要见底的存折,萧克羌准备把自己的钱也拿出来。再坚持一段时间,鱼先生只要能接受工作,只要一件就够这个家奢侈地活好几年的了!萧克羌叹息了下,敲敲鱼悦的房门。
  
  “有心事?”鱼悦看着萧克羌若有所思的脸问。
  
  萧克羌咳嗽了下:“不,并没有。”
  
  一边玩皮带扣的月光指着萧克羌很认真地:“有,心跳得很快。”
 
  现在,月光愿意和萧克羌还有田葛说话了,因为他感觉不到敌意。
  
  萧克羌一脸郁闷,他看着月光,他是测谎机吗?
  
  “我们刚刚相处,我不喜欢隐瞒。”鱼悦认真地。
  
  “其实也没什么,田葛先生,他下午回去乐医仲裁所接A级任务,现在他的级别够的,您别担心,我们只是有些小小的短暂的经济问题。”萧克羌努力解释。
  
  “啊,几十万的华塔就没了?”鱼悦无比震惊,要知道那可是几十万的华塔啊!
  
  萧克羌苦笑:“您拒绝各方面的经济支持,所以上个月开始,这里的租金、人员薪水,还有吃穿住行必须您自己付账,所以钱花得很快。”
  
  “钱?”月光好奇地看着萧克羌。
  
  “恩,就是货币,用来换取日用品的东西。”鱼悦解释。
  
  月光乖乖地坐到一边,很认真地思考。鱼悦遇到了难处,他要从人类的角度去思考,这样就可以帮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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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想不到的解决方式

  鱼悦坐在沙发上发呆,萧克羌没有打搅他,他是个很实在的人,假如鱼悦连这些问题都解决不了,那么未来还有什么可依靠的?父亲的死亡之谜,还有这满城的冤魂,他们都要讨个公道,他们要的公道绝对不是简单的政府和仲裁所给出的浅薄的交代能解决的。萧克羌看着鱼悦,等待答案。

  鱼悦的眼睛在家里的角落转来转去,眼睛突然放到了月光丢弃在屋子角落的那个鱼皮袋子上,说实话,他对钱也没概念,以前和月光在大海里流浪的时候,他们见过无数的历史堆积的沉船,还有宝石的矿脉。两个没有金钱观念的人都把那些东西当成冒险路上的一处景观而已,他们甚至做着拿贝壳换酒这样可怜的初级生意,一做还做了很多年。对于他们来说,钱,够用就成,再无其他的作用了。

  鱼悦慢慢地走到鱼皮袋子前,他伸手在里面摸了几下,接着他走到萧克羌面前摊开手,几颗硕大的宝石露了出来:“帮我去打听下,这个东西能换多少钱。我以前看广告,好像值不少的。”
  
  萧克羌有些郁闷,这么大的宝石,就这么随意地放在屋子的角落?他不知道宝石的价值,他母亲去世的早,家里也没女人,但是这么大的宝石,怎么看上去都和假的差不多。
  
  “那么,我去约见一些珠宝商,先鉴定一下吧。”萧克羌接过宝石转身出去了。
  
  鱼悦还是带着月光出去溜达,他现在每天都会陪他出去玩,比如介绍那些房子的作用,人类如何成长,去哪里学习知识,去哪里生活,这些都是他迫不及待要告诉月光的。他害怕,万一这个人独自出去,就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者遇到其他的意外的情况。
  
  傍晚,鱼悦和月光从游乐场慢慢溜达着回疗养院,现在鱼悦还有榔头依旧离不开医生。
  
  回来的路上,月光趴在宠物店的玻璃上,很伤心地看着被禁锢的动物们,拖都拖不走,鱼悦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给月光解释清楚,即使他们为这些动物赎身,被禁锢了这么久的它们,也无法独立生存下去。它们已经失去了原始的兽性。
  
  一路上,月光再也没有开口,有些东西他知道,有些他一辈子也许都无法想清楚。
  
  回到疗养院,萧克羌带着一脸的不明情绪告诉鱼悦,那几颗宝石,都是原始的未加雕琢的珍贵宝石,不但珍稀,而且最小的也有几十克拉。他不敢相信,随意丢弃在屋子角落的那个大鱼皮袋子里,竟然放着这样的东西。鱼悦的房间没有锁,他几次冲动的想进去一窥究竟,但是很快他放弃了这样的念头,他不敢看。
  
  “可以卖了吗?”鱼悦问萧克羌。
  
  “当然,他们愿意出最高的价格收购。”萧克羌回答。
  
  “可以卖多少钱?”鱼悦问。
  
  萧克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见的那个珠宝商对他说,价值连城,这个词汇很暧昧,但是显然今后他们都不必为钱担心了。
  
  “那就卖了吧,注意保密,你做主吧。如果不够还有很多的。”鱼悦说的是大实话,他和月光身后有强大的海洋资源支撑着。
 
  萧克羌点头,转身出去,临出门的时候,他斜眼看到月光正把几把亮晶晶的喝咖啡的搅拌勺丢进大口袋,他终于明白以前丢的那些东西去哪里了。萧克羌一头冷汗地离开了屋子。
  
  鱼悦坐在床铺上,拽过月光那个大口袋倒出里面的东西,最近月光收集了许多宝物,银质调羹、铜床上拧下来的发亮床柱头、花园里铺鱼池底部的圆石头,当然这里也有几十个很大的彩色宝石,打磨过的,还有月光从海底矿床上顺手捡的原石,还有海底沉船上找出来的几个发亮的首饰。只要是闪亮的东西,月光会拿来玩,不喜欢了他就丢弃掉。
  
  鱼悦把那些宝石和看上去值钱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找出来,月光好奇地看着他:“你要玩?”
  
  “恩,这些能换钱。”鱼悦实话实说。
  
  月光点点头:“给你,还有很多。”
  
  鱼悦笑了下摇头:“足够了。”他对金钱的欲望依旧是够用就好。
  
  午夜,鱼悦陪着月光看完最后一集关于沙漠里的动物的故事节目,他摊开被子睡觉。月光就像他小时候一样,唱着无声的歌一直陪他进入深眠才悄然离开。
  
  人鱼的睡眠时间很少,他们没有所谓的白天或者黎明的时间观念,在海底的深处是不存在光线的,每一天都是黑夜。
  
  月光拖着他的大鱼皮袋子,来到海底一处岩洞的深处,他把从厨房和各处角落收集来的大把的汤勺,还有漂亮的闪亮的东西摆在一个平台上。他玩弄着这些玩具打发时间,说实话他并不看好陆地上的这些物品,上个星期拿来的一些闪光的物品,在海水的腐蚀下,已经不再闪光了。
  
  月光在岩洞里转悠了一会,摆动尾巴,慢慢溜达出去,他总能找到好玩的东西,打发自己漫长的岁月。
  
  鱼悦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国王,他带着皇冠,拿着权杖,电视广告中的啦啦女郎穿着比基尼,正在皇宫跳舞。于是他一身冷汗地坐起来,茫然四顾。
  
  月光正在看电视,电视里,一群穿得很少的啦啦女郎正在卖化妆品,他对化妆品漂亮的小瓶子异常感兴趣,一会他会求鱼悦给他找几个收集。
  
  “这是什么?”鱼悦一脸郁闷地从头上抓下一顶皇冠一样的东西,他的周围叮叮当当地放满了以前沉船上见到的那些东西,成堆首饰、大盘子,还有一根镶嵌了宝石的国王权杖。
 
  “可以换钱的东西。你说的。”月光回头应付了一句,继续看他的广告。
 
  鱼悦呻吟了一声,打开被子站在地上无奈地摇头:“月光,我们不需要这么多。够了。”
  
  “要是我走了,你再需要怎么办?深海去不了。”月光声随意地回答。
  
  空气突然冷了下来,鱼悦看着月光,带着一丝害怕,甚至颤抖的声音问:“你要走?要去那里?”
  
  月光慢慢回头,他张张嘴巴,人鱼不是会婉转说话的物种:“这个石头消失,我必须回到大海里。那个时候腿就没了。
  
  鱼悦快步走到月光面前,板着他的肩膀晃动两下:“我不明白,不是说永远要一起生活吗?我不明白?”
  
  月光张张嘴巴,他的词汇很少,情急之下他说了很长的一串人鱼的语言,鱼悦咽下吐沫:“别着急,我也不着急,月光也不急,人鱼的话我不懂,你慢慢说,慢慢说。”
  
  月光组织了半天,用手摸下鱼悦胸口:“吱吱,不能死,所以用了【恚石】,没有了【恚石】我就会变回人鱼,所以,必须离开,去更遥远的地方寻找更大的【恚石】,这样就可以永远不用分开了。”
  
  鱼悦看着那颗比大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黑色石头,他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有黄豆那么大的,它在逐渐变小,月光的意思他明白了,他们又要分开了。
  
  “我和你一起走好吗?去过从前的日子。”鱼悦把头埋在月光蓬松的头发里喃喃地说。
  
  “回不去了啊,吱吱,你要找哥哥,你说的,在那个长风里找,月光只牵挂吱吱一个人就够了,可是吱吱需要牵挂许多人,所以,回不去了啊。”月光说着实话。他不懂得怎么去哄别人。
  
  鱼悦没有回答,他像小时候一样趴在月光的身上贪婪地吸着他的味道。
  
  “抱歉!我看门开着,真是抱歉!”推门进来的田葛小声惊叫了下,关起门转身离开。两个大男人拥抱在一起,还是这么早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虽然各国对同性结婚都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在乐医的世界,为了后代,乐医界是非常正常的。
  
  鱼悦慢慢抬头,眼眶红红的,他耻笑自己一般擦下眼角:“抱歉,我又不勇敢了,我们,我们今天还是出去,去看这个世界,我还没给你介绍完呢。”
  
  月光微微摇头,摸着鱼悦的脑袋:“下一次,下一次再看,再回来,我们就不用分开了,然后永远在一起。和榔头还有花花(他没把别人算在内,月光只算了那只猫)一起生活。那个时候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好……”鱼悦点点头,但是眼睛却再次蓄满了泪水,这个世界他只在两个人面前肆无忌惮的流着泪水,一个是哥哥,一个是月光。
  
  几个小时后,萧克羌看着面前一桌子金光灿烂的东西,再次受到了惊吓,鱼悦的眼神里却没有任何高兴或者其他的神色:“这些东西,先卖一半吧,剩下的保存好。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卖了。以后不用准备车子了,暂时我不想出门。”
  
  疗养院每日中午聚餐的时间,田葛一言不发地埋头吃着东西,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鱼悦和月光。萧克羌依旧没从那些黄白之物带来的震撼中警醒。随知暖倒是很惬意,她依旧很执着地和月光说话,虽然她说一百句月光未必回答一句。榔头坐在一边看着鱼悦吃东西。
  
  “你有心事?”榔头放下手里的餐具,他是这个院子第二个能听到鱼悦心情的人。
  
  鱼悦苦笑着点头:“恩,有一些。”
  
  “钱的问题,您不必担心,今后,可以这样说,从今以后我们都不必为钱担心了。”萧克羌劝说。
  
  “我发誓,我什么也没看到,真的,我只是不小心开得门&*……&%……&5”田葛的声音越来越低。
  
  “为什么,哥哥怎么了?告诉我,也许我能帮想办法啊?哥?”随知暖一脸关心地问。
  
  “有事,出来,闷着,永远解决不了。”榔头看着鱼悦说。
  
  月光笑了,很安心地笑,他摸着鱼悦的手:“他们担心你,看到了吗?你不会寂寞的。对吧?”
  
  鱼悦努力作出笑的样子:“恩,是啊,有了许多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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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潮涌动的白水城

  白水城,随家,倾童站在吱吱住的小院子里,看着院子里那张已经被岁月腐朽得破烂的藤椅。自从两个孩子消失,她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午在吱吱的院子里,下午在知意的院子里来回走着。有人说她神经不正常了,当然她自己也清楚,现在她是不正常的,没有安定的药物,她无法完整地睡一个觉。

  “倾童,天凉了,跟我回前面吧。”随家最老的女人,随老太太招呼大媳妇。这些年,她的内疚并不比倾童少,她看着倾童一头乌发变成了花白,她看着这位白水城著名的美人贵妇,变成了不修边幅的唠叨女人。
  
  倾童总是和每个人叙说着,先是自我检讨,接着就述说她有多么的想孩子,多么的后悔。开始大家还会耐心的听,可是到了后来人们害怕了她的述说,甚至她的丈夫,那位现在的随氏族长,都不敢见她,见了会难过,难过也就罢了,面对没完没了的唠叨、倾述,谁都无法长时间地保持沉默。终于有一天,倾童的娘家亲戚告诉倾童,随景深在外面有了小老婆,虽然那个女人一辈子都无法走进随家,可是倾童知道,除了知暖她一无所有了。
  
  随知暖从有记忆开始,母亲就如此不幸,她自己不幸,也喜欢把周围的人搅拌得悲悲切切,她见不得开心,即使在家里人难得的聚会上她也总是说着丧气话,跌凉的酸言。
  
  她的母亲总是爱说:“我自己家都家破人亡了,妻离子散了,我还在乎什么呢?我还在乎什么呢?……”
  
  事实上,母亲是在乎的,她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人们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有时候她会在别人夸奖家中的孩子的时候要提醒:“比起我的知意,比起我的吱吱,差得远了,哎呀,我的吱吱,哎呀,我的知意啊。”
  
  随知暖在别人的嘴巴里模糊地得知一些母亲的过去,妈妈出身于老式的乐医世家,虽然没有随家这么庞大,但是母亲受过这个国家最高等的教育,她以前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雍容华贵。云倾童,云四小姐,曾经是白水城多么漂亮的一道风景线,当年随景深为了追求倾童,曾经买断过这个国家所有的玉兰花儿。
  
  现在,倾童变成了这样,随家有苦难言,父母有苦难言。虽然乐灵岛不断的悄悄的补偿着这个家,可是,失去了孩子的妈妈,失去了全世界。后来随景深外面有了人,随知暖完全没有意见,母亲已经很悲哀了,她觉得最起码父亲应该快乐。这是随知暖的想法。
  
  所以,当吱吱出现,随知暖是多么地希望,哥哥可以回到家里,回到妈妈身边安慰一下她。
  
  没有人告诉这位姑娘,当年,她的母亲是多么残忍地对待她的小哥哥,她的父亲又是怎么斩断亲情的。人们善于把美好的事情告诉她,至于坏的,大家都不会去提及。所以知暖有时候是模糊的知道一些端倪,却又无法理解。
  
  随家老太伸手帮云倾童收拾了下纷乱的头发:“仲裁所那边又来人了,这一次带着岛主的亲笔信,岛主希望你们做父母的能够劝下吱吱,毕竟去乐灵岛进修才是乐医的正途。”
  
  倾童冷笑了下:“他们封印了吱吱,他们自己去说,再说了,随知之早就死了,那个人现在叫鱼悦(她语调突然升高)。妈,您说,这个世界有不是的父母吗?我们那不是都为了孩子好吗?那个时候你们老打那个孩子,哪一次不是我去哄的,对吧?现在,大家都来找我,啊哈,找我有用吗?那个孩子根本不在乎我们,他连名字都改了,如果跪下可以纠正,我去跪下好了,你们不就是想我这么做吗?是吧妈,是不是,您怎么不去找您儿子呢?您去找他啊,他和他的小老婆过得那么好,何必来找我这个可怜人,我家破人亡……”
  
  随家老太尴尬地向后走了几步,转身离去,倾童在她后面哈哈大笑起来。
  
  随家祠堂,随家老太缓缓推开门,正在屋子里转圈的随伯禄立马回头问:“倾童怎么说?”
  
  “她疯了,您不知道吗?您能和疯子讲出道理来吗?”随家老太一脸负气地坐下。
  
  随家的头头脑脑现在都坐在祠堂里,随景致想了下看着一脸麻木的随景深:“大哥,不然您再去一趟?”
  
  随景深苦笑:“那个孩子,从清醒后,除了知暖就再也不和我们接触了,原本我以为在六国酒店那一抱他是原谅我了,可是,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而已,他对我客气得很,也生分得很。我好歹是做父亲的,这样没脸的事情,我不愿意再做了。”
  
  “那孩子,身体恢复得如何了?”随伯禄问随景致。
  
  “恩,好多了,知暖昨天电话,说已经到处溜达了。”随景致回答。
  
  “军方怎么说?当时刺伤知之的凶手可有线索?”随伯禄问随景深。
  
  “那场雨太大,什么痕迹也没留下。知之肯定隐瞒了什么,可是他不说,我们怎么问。”随景深摊手再次一脸无奈。
  
  “爸,我听说,国外的一些乐医机构想招募知之,条件开得很可怕,他一个人的待遇超过随家所有乐医的总和。您看不然我们再去一次,万一知之去国外,我们跟吴岚各方面都无法交代。”随景致提醒着。
  
  “他叫鱼悦,和随家没关系,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随景深负气地回答。
  
  随家老太一直没有插话,她很少干涉这家里的事情,尤其是男人说话的时候,随家依旧保持着旧式传统,男外女内的习俗,不过今天她倒是很想插一句了。
  
  “我觉得,那孩子不会去国外的,他没答应这个家,也没答应乐灵岛,我想他有他的想法。这么多年,发生了些什么,他一直隐藏在那里,我们都不知道。暂时叫知暖跟着,有事了我们再想办法,小孩子嘛,总是爱负气的,我们逐渐、逐渐地多关心一下,时间久了,他也就暖过来了。他爸,你说对吧?”
  
  随伯禄看下妻子,无奈地点点头。他真想告诉她,那个逐渐,也许会是一辈子啊!现在的鱼悦哪里是当年由着这个家的人搓圆搓扁的孩子。他是就像高飞的雄鹰,甚至他像个小神,他带着冷笑俯视你们,就那样俯视着。
  
  “景深,要是没事了,多陪陪妻子,幸福的家,孩子才想回来。万一知之那孩子回来了,爹不是爹,妈不是妈的,我想他呆都不想呆的。”随老太劝儿子。
  
  随景深没说话,怎么回来,后路早没了。外室的孩子今年都八岁了,连个正经八百的姓氏都没,这个家哪个孩子不受家族正统教育,自己那个孩子却送到外面开的乐医基础学校学习。这个世界没公平,他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家里的一位老仆小心地敲敲门:“先生,太太,钬家的那位老祖宗在外面客厅呢,带了好些礼物来。”
  
  随伯禄抬头问:“他一人吗?”
  
  老仆回答:“不是,还有一位叫四季啥的女士跟着,看打扮好像是乐灵岛那边的人,您看?”
  
  随伯禄无奈地叹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找他来有什么用?鱼悦不开口,不爱受乐灵岛控制,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国内国外那么多势力盯着,轻不得,重不得的,他能怎么办?他能得罪谁?他大力地跺了下脚转身出去。的
  
  随景致站起来呵呵笑了几声,转身吩咐厨房:“把家里拿手的小点心多做些,明儿我出远门,去小店看我侄子去,臭小子,怎么倔成这个样子?”
  
  鱼悦轻轻弹击着面前的这两张名片,【吴岚国家安全局第五课 周挽歌。李思】,他缓缓站起来,打开窗帘,疗养所外,两个等候了三个月的人依旧在那里。那两人很怪,一个总是盘膝端坐在张一报纸上,眼睛都懒得睁开,一个总是仰头看着疗养所门口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他们也不说话,也不进来打搅,从第一次送进名片来,他们就默默等候在那里,三个月了。
  
  萧克羌整理着桌面,刚才月光把这里搞得很混乱。他一边整理一边说:“第五课的人并不好惹,他们算……吴岚的秘密事件调查机构,据说权利是很大的,不过新的执政党对他们似乎不感冒,不见也没什么。当然,就是有新上台的政党的支持,也不必理会。不过我听说,实验兽的案子好像第五课接管了。”
  
  “他们,很有耐心。”鱼悦眼睛看着那个盘膝端坐的人,这人最多二十七八岁,看长相也算眉清目秀,但是属于这个年纪的跳脱、飞扬在这人身上完全看不到。另外那个三四十岁,一张大众脸,毫无特色,如果不是那套面料不错的西装,他和乡下种地的农夫是没区别的,因为他有张常年暴晒的黑面堂。
  
  “是,您还是不准备见他们吗?”萧克羌把书本推回书架。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义务对谁进行交代。”鱼悦摇头,伸手把名片弹进一边的垃圾桶。
  
  萧克羌笑了下,很小心地提醒鱼悦,有时候鱼悦完全不懂得如何和别人相处的:“ 有些人,鼻子象猎犬一样灵敏,第五课就是如此,一旦被咬上了,就无法挣脱,越不见,他越觉得您会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您看,他们老在那里也不是事情。”
  
  “恩?”鱼悦惊讶地恩了一声。萧克羌停下忙乱的手,也走过去,疗养所门口,随景致下了车和那个中年人打着哈哈,很是亲昵的样子。他们说了一会话,随景致对士兵大声说了几句什么,拉着那两人进了院子。
  
  “你这个亲戚很会做人。”萧克羌无奈地摇头。
  
  鱼悦没有表情,推开房门:“我去午睡,有事情,下午再说。”
  
  “恩,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萧克羌点点头。
  
  鱼悦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窗户外,榔头在教月光玩一种掌上游戏机,他挺有耐心的,就是教着教着变成他自己在玩。鱼悦笑着摇摇头,他拉起被子,蒙住头,脑海里翻着这半年来的事情。
  
  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虽然他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可是那个雨天的记忆,不停地在他大脑里翻江倒海。还有小豆至今下落不明,一同失踪的还有灿灿,月光的问题,还有他答应奶奶要去找她的孙子。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很明显,现在的他并不自由,遮掩月光的存在已经用去了他全部的力量,有些事情他甚至不敢往更加深层的地方想,一旦想起,浑身就莫名其妙地寒战。
  
  “你在不安?”月光拉起鱼悦的被子,担心地看着他。没有人能比他更加清楚鱼悦的细微变化。
  
  鱼悦摇头,调整了下姿势躺在月光的腿上,就像小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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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仰之刃

  随景致和那个叫李思的探长似乎有很多年的交情了,据说小时候还同班。鱼悦倒是理解随景致为什么会大包大揽地带着他们来见自己。自己这位小叔叔倒是属于性情中人,小时候,自己也多受他的照顾,鱼悦对他并不讨厌,甚至在随家,随景致属于鱼悦愿意相处的一位。
  
  “吃吃看,看下和你小时候吃的味道可有不同?”随景致把编制漂亮的藤篮放在鱼悦面前,露出讨好的样子说。
  
  鱼悦笑了下,拿起一块缓缓放进嘴巴里,他咀嚼了两下:“挺好。”
  
  电视机里,祖母扎着大围裙,抱着很大的一根搅棒在做一锅很美味的汤。月光突然回头,指着电视:“那个……晚上吃。”
  
  鱼悦呛了一下,开始咳嗽。
  
  随景致端起面前的水递给他,他的动作很自然,就像小时候一样,那个时候的吱吱是个聋子哑巴。
  
  “那个,厨房不会做,你吃些点心。”鱼悦把篮子递给月光,月光笑了下,接过篮子,发现许多很久没吃到的东西,他高兴的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屋子里的陌生人,刚才看电视没注意,他把话又憋了回去,推开窗户提着篮子跳了出去。他不喜欢他们。
  
  “那个人……恩,很奇怪。”随景致很随意地说。
  
  鱼悦没有回答,他看着站在屋子外面没进来的两个人:“进来吧。”
  
  “吱吱,那个,我和李思关系挺好的,而且算起来他也是你的长辈……所以我……就当给小叔个面子,你见见,这天气越来越热的,你看……”随景致对于鱼悦的生分有些无所适从。
  
  “好。”鱼悦笑了下,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还能推了人出去吗?
  
  几分钟后,李思和周挽歌坐在了鱼悦对面。他们的排列非常有趣,周挽歌坐在中间,李思和随景致左右相陪。
  
  鱼悦端起茶杯,从这个周挽歌走进屋子,他就能感觉到他异于常人的精神力,那种力量属于压力的一种,强大,压抑。
  
  门口响起缓缓的敲门声。榔头笑眯眯地问:“恩,我可以进来吗?我也属于当事人之一吧?”
  
  鱼悦屁股向一边挪动了一下,榔头慢慢走进屋子,他现在还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看上去伤势仍然严重的样子。鱼悦皱下眉头,这个家伙,又在作怪。
  
  榔头缓缓坐下,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看着面前的人笑了下:“我们以为,我们被国家遗忘了呢?前两天,这里的服务人员,医生,卫兵全部一夜消失,据说国家不再为我们这些可怜人付账了,说来也是,不过,我们真的没怪谁,反正被丢弃习惯了,对吧,鱼悦?”
  
  鱼悦没说话,但是却帮他倒了一杯茶。沙发对面的人脸色顿时红了,榔头笑嘻嘻地咬了几下嘴巴里的泡泡糖,吹了个大大的泡泡。
  
  “吱吱?真的吗?家里怎么不知道呢?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早说呢!有事情告诉小叔啊,再说了,我们也不稀罕这些对吧?那个,这里咱们不呆了,回家去,家里比这里条件好多了……”
  
  随景致的话突然憋了回去,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是啊,家里怎么能不知道呢。大家都在逼迫这个孩子,希望他妥协。鱼悦那双眼睛清亮无比,他一堆的场面话,被那双眼睛生生地憋了回去。
  
  “鱼先生,初次见面,不!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了,我去过医院,那个时候您还在昏迷,能见到您康复,真是高兴。”周挽歌突然开口,这人说话没感情,没音调高低,就像计算机程序设定的语音一般。
  
  “多谢。”鱼悦的声音也不带高低地回答。
  
  “其实,我们也只是按照程序来问一些事情,因为您是信仰之刃下的唯一幸存者。”周挽歌紧紧盯着鱼悦的表情,他要抓住任何的细微地方。
  
  “信仰之刃?”鱼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汇。他适当地表示了自己的好奇。
  
  周挽歌弯腰,从穿着的那双黑色短靴里抽出一把黑皮刀鞘包裹着的武器放置在面前的桌面上。
  
  “这把就是“信仰之刃”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鱼悦放下杯子,伸手拿过那把武器。他按动卡簧,刃从刀鞘内突然弹了出来,吞吐着银光。这刀整体不长,七八寸的样子,刀身无血槽,刀头略微弯曲上挑,很锋利的样子。
  
  “刺伤您的那把,刀头的弯曲度要比这把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把“信仰之刃”属于有风。”周挽歌说完,抬眼看鱼悦。
  
  “哦?”鱼悦把刀刃缓缓推回刀鞘,放置在桌子上。
  
  “自从有了乐医开始,最初的时候,国家,乃至这个世界对于乐医并不重视,乐医出去治愈病人,有时候是有危险的,钱财乃至生命都无法得到保证。那个时候乐医身上就带这样的武器,他们叫它信仰之刃。最初的时候,它的作用是用来自尽。”周挽歌对鱼悦解释道。
  
  “为什么?要自尽?”鱼悦问。
  
  “他们都想知道乐医的秘密,为了得到这个秘密,最初的时候,乐医饱受伤害。为了不使自己受到侮辱,乐医们用它来自裁,保持尊严。”周挽歌笑了下,把信仰之刃插回靴子。
  
  “后来国家开始重视乐医这个职业,乐医得到了妥善的保护,信仰之刃就成为一种饰品。那个时候没有仲裁所,国家也不敢干涉乐医的行为,于是在民间,乐医们也常常发生纠葛。由于传统上来说,医器不得用于决斗,所以在当初的时代,信仰之刃用来杀死决斗失败者。使用信仰之刃杀死乐医是一种尊重,虽然这种观念我不敢苟同,但是,信仰之刃是属于乐医的一段不应该忘记的历史,您说是吗?”
  
  周挽歌说完,看着鱼悦。
  
  “你想对我说什么?”鱼悦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为他介绍把凶器。
  
  “六国联合实验室被袭击,实验兽闯入现实世界,当时实验室所有的受害人当中,大约有十二位乐医,其他的受害者全部死于枪击。我们根据伤痕模拟出了凶器,刀身七寸五,刀头弯曲,这种凶器是消失了很久的一个乐医流派——有风专门使用的刀具。那些凶徒好像在用原始的方式进行屠杀。”周挽歌从怀里拿出一叠照片放在桌子上。
  
  榔头,还有随景致挺好奇地一张张地看着,许久后:“……太残忍了。”
  
  随景致这样说。
  
  “你想说什么?”鱼悦没有看照片,他看着周挽歌。
  
  “那件事情后,世界各地的乐医不断出现受害者,他们都死于有风的信仰之刃。鱼悦先生您是唯一的幸存者,这是我要来的原因,您也是乐医,那么多同行被害死,我想您也一定和我们一样迫切地想知道是谁如此残忍的做了这些事情吧?是……有风的幽灵?或者是其他人?”
  
  鱼悦没有正面回答周挽歌的问题:“里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提供给你。”
  
  周挽歌看下李思,李思咳嗽了下,尽量把音调婉转:“鱼先生,现在的您,是这个国家,甚至算是这个世界的英雄。您的亲人,您的朋友,您的邻居,您生活的城市遭受了如此大的伤害,难道您就不想找出凶手吗?我们现在毫无头绪,我们需要一条线索,您好好回忆下,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们向您保证,我们一定会缉拿凶徒,给您一个交代的。”
  
  鱼悦想笑,真的,他觉得无比可笑,于是他呵呵地笑了几声,笑声满含了嘲讽、讥笑的意味:“其实,在找到凶徒之前,我想知道,是谁支持了那个实验?是谁创造出的实验兽?是谁在这个城市危难的时候放弃了它!是谁签署了小店市的封城命令?又是谁不提供钱的物质拒绝给小店市给养?是谁要把这个城市毁灭?”
  
  茶叶在热水里翻滚着,茶水碧绿绿的,鱼悦说完眼睛透过碧绿的茶水看着桌面的纹路,没有再开口。
  
  “当然,这些也是我们第五课的工作。”李思声音嘶哑,他清理了下嗓子:“可是,凶徒我们也是要抓的。”
  
  周挽歌突然伸出手,他的手骨节很大,粗糙有力度:“这双手,每年把无数的罪犯送上法庭,凶徒,恶棍,败类,叛国者。我只有两只手,我做我这两只手能够把握的事情,你是位乐医,那么多乐医死去,他们的死带来的是无数的暴虐症患者无法救治。我需要你的帮助。可是您何尝不需要我的帮助……”
  
  “啪!”屋子里再次响起一种泡泡爆炸的声音。
  
  “他不是乐医。他没这个义务。”榔头突然插话。
  
  周挽歌和李思一脸惊讶,他们看着随景致,随景致尴尬地笑了下,无奈地说:“话是没错……在某种程度上,吱吱确实……不算是乐医。”
  
  “我从来没有接受过正统的乐医教育,甚至我连学都没上过,道理我清楚,先生们,不是我不提供线索给你们,而是,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鱼悦回答。
  
  “有人为你包扎伤口,那块布料不属于现场任何一个人。”周挽歌情绪终于有些激动了,他强大的精神力突然铺面压来。
  
  榔头的胳膊在桌子面上扫了一下,动作非常漂亮,一杯热辣辣的茶水突破强大的精神压力从周挽歌的头上倾倒下来:“从这里滚出去!不要玩弄你那套古武的东西!我学它的时候,你还包尿片呢!”榔头很久没见的凶光露了出来,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这个人也在俯视他们,从……很高的地方。
  
  “我不会放弃的。这是我的职责。”周挽歌收拾起桌面的东西,转身离开。
  
  “我不会让你接近鱼悦一步,即使你背后有整个国家,只要你伤害他,我不介意把你拔骨抽筋,挫骨扬灰!”榔头的话绝对不是威胁,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感觉,这个人真的可以干得出来。
  
  “嘿嘿,怎么了,都是怎么了,只是一般的问询对吗?”随景致也很惊讶。
  
  “这个人的精神力,是用来催眠、胁迫、麻醉别人大脑的。我听说过这种流派,不过却是第一次见到。您是长辈,我不想说什么,这样的人,下次请不要再带来了。”榔头回答。
  
  随景致的眼睛顿时冷淡下来,他指着门,这次,他没有客气:“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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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前

  巨大的机械的声音,房屋倒塌的声音,地面震动的声音,鱼悦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拉开窗帘向外看。刚刚黎明的天空笼罩着的小店市,无数机械在推着旧区的房屋。粉尘还有烟雾笼罩着,就在疗养院不远的地方,几栋因为实验兽破坏的房屋被全面地推倒。
  
  “小店市全面新建了,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房屋要拆迁重盖。是件好事对吗?”田葛慢慢推开房门,鱼悦这里窗帘滑动的声音惊醒他。
  
  “没人告诉我。”鱼悦点点头。
  
  “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你休息得很早,所以准备早上告诉你的。对了,小楼……那边恐怕也保不住了,新的市民住宅区会修建在那边。”田葛看着那些巨大的机械,它们张扬着巨大的钢铁臂膀做着可怕的拆分。
  
  “回不去了吗?”鱼悦好像对自己说,又好像在问着谁。
  
  “是。”田葛实话实话。
  
  鱼悦抬头看下墙壁上悬挂的钟表,已经到了这个时间,月光还没有出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很担心,轻轻地抚摸下手腕上的记号,一股子温暖的安慰波缓缓倾泻出来。
  
  “我已经正式地递交了辞职信,但是仲裁所那边拒绝了我的辞职,他们说会给我带薪长假。”田葛苦笑了下,对鱼悦说了自己的情况,他无法挣脱出来了,已经。
  
  “没关系,其实我也想拜托你帮我打听一些事情。”鱼悦关闭起窗户,隔绝了窗户外的基建声。
  
  “……是有风的事情吧。”田葛问道。
  
  “恩!”鱼悦点点头。
  
  “小店市的原始档案我查过,没有任何线索。据说在白水城的总部,有更加详细的资料,我想,我的意思,如果您允许,我要求调入总部也是可以的,方便调查。”田葛看着弯腰收拾地上东西的鱼悦,小心地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第五课、总部,目光都盯着我们,即使我们调查也不能被他们发现,所以,再等等吧。只是,委屈了你,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绞进权利是非圈。”
  
  “呵。其实也没什么的,我有我的处事方式,比起鱼悦先生的处境,我要轻松很多了。那么,我去安排下其他事情,小楼那边,有些东西收拾下,晚上我搬回来。城市改建组联络过萧克羌了,据说愿意拿出一大笔赔偿费,您……要回去看下吗?”田葛问。
  
  “恩,要回去,最起码,带月光看一下。”鱼悦回答。
  
  “好的,那么,我去安排了。”
  
  月光到中午一点,才悄悄地出现在这个庭院,这个时候,鱼悦已经在岩石口整整等候了四个多小时。
  
  “着急了?”月光拍拍他的手背安慰。
  
  鱼悦却看着月光胸口的恚石,那里,已经看不到恚石的痕迹了——用目视的方式。
  
  “时间,就要到了呢。”月光叹息下,把梳子递给鱼悦,坐到他的面前。
  
  鱼悦没有说话,他很认真地做着每天都要做的事情。要分开了,这一分开,恐怕又是好久,一年,两年,或者更长的时间。不过,这一次,鱼悦希望月光离开,他要做的事情,绝对不可以把这个人卷到里面。各方面力量已经在窥视着月光,就连随知暖有时候,话题都是有意无意的试探。他的力量现在还很小,他无法保护他。
  
  “别担心,我很好的。而且,你带着那个,这次我们不怕找不到对方了。”月光抚摸着悄悄贴过来的猫咪,现在,花花已经不怕他了。
  
  “什么时候?”鱼悦绑好辫子轻轻放下它。
  
  “下个双月。”月光回答。
  
  鱼悦抬起腕表看下日历,距离下个双月还有三天了,只有三天了吗?
  
  “去森林吧,有个不错的地方,叫常青林,就在这附近,今天我们去那里玩。然后晚上,我们去看电影。”鱼悦笑了下建议。
  
  “好。”月光从来不拒绝鱼悦。
  
  城市的建设声依旧很大,看样子未来的几年,这里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声音存在。榔头拿着臂力器慢慢地做着恢复,好像知道点什么,又好像不明白,唯一清楚的事情是,这个时候那两个人都不希望被打搅。
  
  “小甜甜啊,我们上街吧!来个亲密的约会。”榔头放下臂力器看着在一边看小说的田葛建议。
  
  田葛的脸上溢出一些看破什么的笑容:“好,只要您不嫌弃我闷。”
  
  小店市的新街,这里是新的商业区,尽管事情没过去多久,人类超强的愈合能力再次表现了出来。很久没上街的榔头站在街口母与子的雕塑下,呆呆地看着面前这条新崭崭,豪华华的大街。游戏厅里吵杂的游戏声,耳朵边是上万人的嘀咕声,卷闸门上下拉拽声,百般无聊的年轻人靠着街边的栏杆异常有兴致地观察着行人。不过小店市的年轻人和外来的年轻人的眼神是不同的,小店市的人,经历了那场事情的人,眼神里多了一份豁达、隐忍,多了一份珍惜。
  
  “每个活下来的人,都得到了一笔钱,一笔想象不到的巨大赔偿,小店市的人现在最不缺乏的就是钱。国家不笨的,给你钱,再给你个银行,再修建一条商业街。”田葛抚摸着街边的塑像,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却是柔和的。
  
  “哎呀,我的天,榔头先生?是您吗?”榔头惊讶地回头,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竟然有人认识自己。
  
  真的是熟人啊!以前,每天收完保护费,榔头和肥龙他们喜欢去一家发廊洗头,顺便聊天吹牛。他们爱去那里是因为,那里有一位异常风骚的老板娘。
  
  面前这位中年女人,穿着一套还算保守的长裙,头发是很利落的短发,面无粉黛,清素秀气。她看着榔头,眼睛里带了湿润气。
  
  “蝴蝶大姐?”榔头迟疑地叫了声。
  
  “对,就是我,蝴蝶啊……蝴蝶……”蝴蝶跑过来,抓着榔头的手,长指甲都快握进肉里。
  
  “你……还好吧?”榔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他知道这个女人需要倾述。
  
  “我又开了发廊,无论如何,过来坐下,认下门,好多天了,第一次碰到熟人。”蝴蝶拉着榔头就走。
  
  田葛看了一下罗宽。罗宽点点头跟了过去。
  
  “我还有些事情,我那个房子也要拆迁了,所以我去整理下。”田葛冲榔头喊了句,转身离开。
  
  温暖的热水浇灌在榔头的脑袋上,老板娘的手艺依旧纯熟,只是个性却改变了。她不停地说着,她有一肚子的话。就像一个长期住院的病人一般,她总是对大家不厌其烦地介绍他的手术,他的病,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
  
  “都死了,封城第五天吧,他说带着孩子逃出去,那一出去就没回来,别人说是给野兽吃掉了,我就不相信,那个混蛋跑得快着呢。”
  
  “蝴蝶……结婚了?”
  
  “对啊,孩子都两个了,不过现在只有一个了。以前,不是怕你们不来吗……手劲还好吧?”
  
  “恩,挺好。”
  
  “后来,我呆在家里等,门都不敢出去,除了排队领取给养,我就和孩子守在家里。再后来,我的邻居暴虐了,一个带一个的,当时我以为我就要和孩子死到那边了,当时我就想,恩,一家人也许还能搭个伴,我一点没怕,就等着那一天……喂!拿条干毛巾过来。”
  
  “后来呢?”
  
  “他们说,未成年的孩子可以出去。我就带老二去排队了,当时我就想啊,总算……有一个可以活下去了……多好。对吧?”
  
  “恩,都会好的。”
  
  “榔头,我有一次见到肥龙,在领取给养那边,我想打招呼,可是他没听见。我使劲喊了很久呢。那小子和你有联系吗?”
  
  “他……结婚了……妻子很漂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死胖子最聪明了,肯定会平安的,是吧,平安好,平安好啊。”
  
  “是。”
  
  “你呢?榔头,你怎么活下来的?”
  
  榔头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按道理,他算这个城市的英雄,可惜,政府对此事一直采取保密状态,熟悉当事情况的人,大部分都被要求封口。对于他们,各方面都是采取招安政策,在归类之前,没有力量愿意把他们捧到公众面前。有些人知道,像榔头他们这样的人,不会为他们掩盖罪恶。
  
  “就那么就糊里糊涂地活下来了。”榔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一脑袋泡沫苦笑了下回答。
  
  “哎呀,可不就是,那个时候简直和做梦一样呢,都是稀里糊涂的,你看你,原来就不胖,现在更加瘦了。”
  
  “受了一些伤。已经好了。”
  
  “我就说嘛!那是谁?”蝴蝶指着站在门口的罗宽问。
  
  “哦,算是……兄弟吧,一起患难的。”罗宽扭头冲老板娘笑了下。
  
  “你也不小了,还做黑社会呢,听大姐的,拿了赔偿金,开个店,你遭难的时候,你们上面那些大哥可没人管你的,活下来不容易,要珍惜。”
  
  “是。我知道了,蝴蝶大姐。”
  
  “还蝴蝶呢,我叫秀秀。”
  
  “呵……”
  
  榔头取出钱付账,蝴蝶只是不要,甚至还很生气地说:“要是给钱,下次就不要来了。”榔头只好把钱装回去。
  
  “要好好活着,要经常回来看看我……榔头……有合适的,给我找个,不求他有钱,只求他人品好就行……”蝴蝶在发廊边大力地挥舞着手臂叫喊着。
  
  榔头扭头,冲蝴蝶点点头,转身离开。
  
  “是个好女人。”一直很沉默的罗宽突然说。
  
  “恩,她很坚强。”榔头鼻子发酸,声音有些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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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迁

  十几个巨大的纸箱子,从廉价屋搬到了小楼,现在又从小楼搬了出来。月光手里抱着几个陶埙爱不释手,鱼悦蹲在那里翻看着这些东西,以前他总是觉得这些东西占地方,可是奶奶总是舍不得丢。现在的他看到这些东西,只是觉得每一件都珍贵无比。
  
  “萧克羌呢?”鱼悦抬头问罗宽。
  
  “萧先生的家,据说解封了。”罗宽回答。
  
  那件事情后,萧克羌的家一直被政府封存着。鱼悦点点头,四下看着,街边再次聚集了许多野猫,只是那只会开冰箱门的猫儿却回不来了。
  
  “这里很好,为什么要拆了?”月光走过来问。
  
  “有些人,想消灭一些证据,想掩盖一些东西。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全部推翻。”鱼悦笑了下,再次蹲下,认真地叠着几件鱼家奶奶的衣衫,抖擞间,一张存折掉到地上。鱼悦楞了下,弯腰拾起那张存折,没有多少钱,但是几乎每三天就有钱存进去。
  
  【悦儿媳妇钱】存折底部端正地这样写着。
  
  鱼悦深深地呼吸了下,扭头看着小楼,他走进去,关起屋门。月光想跟进去,榔头抓住他冲他摇头。
  
  时间慢慢过去,月光奇怪地摸着自己的眼角,那里有许多泪水掉落。他摸着那里问榔头:“为什么?”他从来没哭过。
  
  “大概因为,他在哭吧。”榔头挺难过,却哭不出来,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认真地帮月光擦眼泪。
  
  “抱歉,我来晚了。”萧克羌背着一个大背囊出现在众人面前,远处,火警的声音慢慢传来。
  
  田葛惊讶地看着冒着黑烟的方向:“萧克羌,你家着火了。”
  
  萧克羌笑了下,一脸不在意:“恩,我知道,我烧的。”
  
  疗养所晚饭桌,挺丰盛的一桌子菜。可惜有胃口的没几个人,除了脚底下那只上蹿下跳的猫咪,不停地哀求,喵呜,喵呜地叫着,好似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一般。
  
  随知暖小心地给大家添菜:“你们……怎么了?”
  
  “没事,吃饭。”鱼悦笑了下,大口大口地开始吃东西。
  
  萧克羌站起来:“我去……吸根烟。”他转身离开了。
  
  渐渐地,老旧的东西,被生活消耗掉,并不是每次消耗都能带来进步,老房子有时候,比人更加能叫人感受到亲切感。
  
  大地再次抖动,又一栋回忆缓缓倒塌,消失……
  
  田葛的嘴唇抽动了几下,他站起来:“我要请假……我想……去陪我妹妹住几天。”
  
  鱼悦点点头,看着田葛离开。月光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大家的表情,他看着那些细微的,呈现不同痛苦的表情。短时间的人类生活,他渐渐地有了一些人类的脾性,他先学会的不是别的情感,却是压抑……
  
  “我要回去,你也陪我回去。”就连月光都没发现,他的语气里竟然带了属于人类的命令式的语调。
  
  “好。”鱼悦擦下嘴巴站起来,跟月光去了后院。
  
  榔头埋头吃饭,完全不看随知暖纳闷的表情。她还小,不知道大家失去了什么,当然榔头也不想把这样的情绪添加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不快乐的人已经够多的了。
  
  疗养院的岩石附近,有非常不错的海滩,沙子细腻,但是由于没人再次养护,冲到岸上的死去的珊瑚还有贝壳堆积了许多。月光的脚踩在那些东西身上,并不觉得难受,很久没下海的鱼悦却不习惯了。他走了几步就觉得足心犹如针扎一般地刺痛。
  
  月光看下四周,弯腰抱起了他,缓缓地潜入大海,幸亏此时没人,他们这种入海方式就像投海自杀的人一般。
  
  海底的压力逐渐增大,鱼悦慢慢地适应着,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当下到五十米左右,他拉下月光,不能再下去了,海水的压力会再次撕裂伤口。月光点点头,他摆动下尾巴,抱着鱼悦缓缓地游着,就像小时候,他抱着他在世界各地的大海流浪一般。他们游了很远,直到找到一块裸露的礁石,两人坐在礁石上,看着入夜的海,并不觉得寂寞,陆地上所谓的寂寞情绪,不属于他们。
  
  “我要走了。天亮的时候,有股激流会路过这里去南方。”月光摆动尾巴,拍起一大片的水花。
  
  “不是明天吗?”鱼悦问。
  
  “那股激流会旅行很久,我想跟着它去找一下,也许很快就能找到呢。”月光不敢看鱼悦的脸。
  
  “人鱼,是不骗人的。”鱼悦看着月光,眼睛依旧那么亮。
  
  月光调整下呼吸,缓缓回头,抱住鱼悦,他亲吻着鱼悦眉心的红痣,喃喃地说:“早一天去,就能早一天回来,回来,带你离开那个不愉快的地方,我在那里无法保护你,我很生气。以前我懂你,可是现在,你的心里住了好几个你,我要去找到恚石,然后再带着你,离开那些对你不好的人,叫你流水的人。”
  
  鱼悦突然笑了,他趴在月光的肩膀上浑身抖动:“傻月光,那个不叫流水,那个叫流泪。”
  
  “流泪是一种,不好的情绪。我不会。”月光确定。
  
  鱼悦仰头看着他:“你会啊,你只是不知道,以前我们找到人鱼遗迹的时候,你哭了,那个时候……你在海里,所以,眼泪看不到,但是我就是知道啊,月光哭了,很伤心。”
  
  “是吗?”月光迟疑了下,摸下眼角。
  
  “我今天的感情,和月光看到人鱼城的残骸的情绪是相同的,很难过,很痛苦,因为……再也见不到了。”鱼悦慢慢地解释着。
  
  海面上,一阵风缓缓地吹来,熟悉海面天气的他们都清楚,那股暗流就要来了。
  
  “不要再受伤。”月光迟疑了下,终于在短暂的寂静后开口。
  
  “恩,我尽量。”鱼悦不会对月光说谎,他尽量保护自己,但是可以预见的是,前路会崎岖万分。
  
  “人鱼是悲哀的物种。”月光突然说。
  
  鱼悦奇怪地看着他。
  
  “传说,在很久的古代,大海划分区域。那个时候,有许多传说中的物种存活,海妖、水精灵……那个时候,统治大海的神说,这些物种必须拿一种感情去换居住地,于是,海妖用愤怒换了一块地,水精灵用悲哀换了居住地。而人鱼的祖先用亲情换了居住地。当时,人鱼的居住地是最大的,在海洋的最深处,后来又过来许多年,海妖消失了,没有愤怒的生活过于平淡;接着水精灵也放弃了生命,没有悲哀就没有快乐。只有人鱼活了下来,寂寞的活着,一代又一代。大家各自独立着在海洋的每个角落。带着可悲的记号。记号消失,亲人故去,看不到……就不会去想,这是人鱼。”
  
  月光很少这样大篇大篇地说话。
  
  鱼悦握着他的手:“只是传说,一千年后,我们也是传说的。”
  
  “好不容易,我有了你,这份亲情,这份所有人鱼都无法享受到的情感,我享受到了,我是多么幸运,所以,你给了我,就不要令我失去,鱼悦不是人类了,你知道吗?你是我的,我的……”
  
  月光仔细的找着适合的词汇。
  
  “它来了。”鱼悦感受到了脚下的震动,海底一百米左右的深处,有一股流浪了几千年的激流。
  
  “现在,有许多你珍惜的人了,我安心了很多。这次我离开,除了恚石,我会找一块我们未来的栖息地,你不要再担心我找不到你(月光摸下鱼悦的眉心),有这个守护,还有那个人鱼记号,你就是把自己埋起来,我都能找到你,所以,尽管去吧,找到你快乐,用你的方式找到你的快乐。”
  
  鱼悦坐在礁石上,脚下一百米以下的深层,有一股流浪经年的激流,它来了,又走了,带走了月光……带走了……
  
  鱼悦整整坐了一夜,当黎明的太阳温暖地照耀在他身上时,榔头开着快艇在海面整整找了他一夜。鱼悦回头,榔头丢给他一瓶酒。
  
  “你怎么找到我的?”鱼悦接过酒有些惊讶地问。
  
  榔头伸出手,那对叮当作响的人鱼记号露在阳光下闪光。
  
  “你找了很久?”鱼悦喝了两口酒,驱散了一夜的寒气和寂寞。
  
  “一整夜。”榔头小心地把船靠过去,伸出手……
  
  鱼悦迟疑了下,把手递给榔头。海风吹得快艇一直在摇晃着,榔头的手很大,很有力,很稳当。
  
  “你不是伤还没好吗?”鱼悦觉得,这人开一晚上快艇,简直不可思议。
  
  榔头灵活地转舵,此刻,激流带来的海风还留了一些,海风击打浪花,小艇被甩得很高,又重重地丢下。榔头一脸得意的笑容,他开了一会后咧着嘴巴对着海风喊:“其实……我那是装的!啊!”
  
  鱼悦哈哈大笑,靠着后座仰头喝酒。此刻月光还没走远,他能感觉得到。
  
  田葛怒气冲冲地站在疗养院的海滩。这里是个简单的小码头,废弃了很久,码头的木料发着嘎哒哒的呻吟声,放佛随时会断裂一般,田葛站在这里很久了,从榔头偷了小艇开出去,他就站在这里等待着。
  
  萧克羌叼着香烟,坐在一边的礁石上:“回去吧,他们没事的,你忘记了吗?那两个人是怪物啊!”
  
  “你怎么不回去?”田葛撇了他一眼。
  
  “哦,我喜欢吹风。”萧克羌扭头看一边。
  
  海面上,马达声,榔头的鬼叫声由远而近,萧克羌冲着大海吐了一口唾沫:“妈的,可算是回来了。”接着他身体放松,赖在了礁石上。
  
  接过榔头丢过来的缆绳,田葛眼神怒气冲冲地盯着两个失踪一夜的人,他觉得冻了一夜,他有权利要个解释。
  
  “哦,我们买飞机票去了。”榔头说完蹦到岸上。
  
  田葛楞了下:“买飞机票干吗?”
  
  “塰城市,离白水城不远。”鱼悦回答。
  
  “月光呢?”田葛看着空荡荡的快艇。
  
  鱼悦的眼神暗淡了下:“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事情,我们比谁都清楚,我不想被月光看到,不想他参与进来,我不想那些血污玷污了他。”
  
  萧克羌叹息了下,无奈地笑笑:“也是,那样的人,实在不适合。他离开,是好事。”
  
  从这一刻开始,再没人去问鱼悦,那个人去哪里了,他到底是谁,鱼悦不说,他们就永远不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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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段

  鱼悦用很高的价格在银行租了地方保存鱼家奶奶留下的那些杂物,除了一个地址,还有一张照片之外,他存了所有的东西。当他从银行返家的时候,却发现,疗养所门口停了许多车,许多的……足足有几十辆。
  
  司机不停地鸣喇叭,不停地有人拍鱼悦的车窗。
  
  鱼悦下了汽车,纳闷地看着外面:“那些人是谁?”
  
  “怎么形容呢?海陆空三军,士农工商界。基本该来的全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萧克羌很解气地看着院子外,神情愉快,几乎有一些神采飞扬的苗头。
  
  鱼悦奇怪地看着萧克羌,田葛在一边小心地擦拭着他珍贵的医器,鱼悦最近帮他保养了一下,琴弦都换了新的。
  
  “他好像心情很好。”鱼悦对田葛说。
  
  田葛坐在那里,眼睛撇了一眼院子外:“没错,不单是他,我的心情也不错。真的,愉快无比。”
  
  鱼悦不懂,他坐到田葛身边等待他的解释。田葛笑了下,打开身边的盒子小心地把医器放进去。
  
  “您知道,我们住的这个疗养所,每天需要消耗多少钱吗?”他问鱼悦。
  
  鱼悦摇头,他对钱没什么概念,虽然出生良好,但是他没有受过良好的货币教育,对于钱对人的概念,他似乎不清楚。高尚地讲,他生长在纯洁无暇的世界里,贬低点说,他就是个没有任何金钱价值观念与社会脱节的低能儿。
  
  “虽然不大,可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奢侈的,你坐的车是目前世界上最豪华的,你穿的衣服,全部是最昂贵的,酒柜上的酒是年份最高的,就连你洗澡的香波,都是最最纯正的花瓣香精酿造。”田葛细数鱼悦奢侈。
  
  “人啊,一但习惯了奢侈,就无法忍受贫寒,你的嘴,你的鼻子,甚至你的皮肤都不允许。有人有目的地叫你喜欢上这样奢侈的生活,然后突然抽出资金,不再为你付账,人家出钱呢是人情,不出钱呢,你也说不出什么。看吧,你是多么的值钱,这才多久啊,你已经是帝国身价最高的乐医了,年薪几千万还是上个星期的价格。”萧克羌笑嘻嘻地从身后绕出来坐到一边。
  
  鱼悦觉得很奇怪:“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的眼睛从未在那些东西上停留过。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价格,我父亲一直样说的。说实话,他们给的价格太低了,他们所谓的奢侈,在你眼里不值一提吧!当他们突然抽离资金,也许他们觉得,恩,饵料够久了,该收杆了。政府拆除你的房子,田葛的房子,那天我回到家,他们说,我家的房子竟然是政府公屋,我找出过去的房契后,他们又说,那里也要拆除了,所以我一把火烧了它。那些人就是这样,从小处,从生活的每个角落诱惑着你,想你依赖他们,想你俯首称臣,他们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你也应该觉得是美好的,他们觉得权利至高无上,那么你就该去追求。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开口,看吧,你可以得到无上的荣耀。”萧克羌越说越激动,最后犹如演讲一般。
  
  鱼悦看下从后院溜达到前院的榔头,他提着两只笨拙的箱子。
  
  “然后呢?”鱼悦继续问萧克羌,他也笑了,真的很有趣。
  
  “哦,没有然后,结果是,我们要走了,根本不屑一顾地走了,于是,他们彻底地着急了,这一次他们彻底地慌乱了。随家、四大家族、国外的各种势力,而且还包括据说是乐医的圣地的乐灵岛,每个人都想为你为他们效力,求你,还拿着大牌,觉得你该去找他们。简单地说,你的麻木狠狠地抽打了他的耳光。我把它当成游戏,第一局,你赢了。”萧克羌觉得很生气,他何尝不对鱼悦的麻木生气呢。
  
  “第一局?难道还有第二局吗?”榔头奇怪地问。
  
  “恩,诱惑过后,他们急了,你走得太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您这样不屑一顾地抽打他们耳光,接下来自然就是威胁了、穿小鞋了、上套子了等等,方式挺多。虽然不怕,但是很讨厌,很麻烦,就像渺小的蚊子,虽然小,但是只要有一只,就是睡不好。你拍死它吧,有时候又要流自己的血,双损的事情。就在昨天有人查验了我们的银行帐户,我想有些人一定惊吓过度了。接下来,检查资金来源,查封帐户这些狗血手段都要用出来的。”萧克羌讥讽地回答。
  
  “钱倒是无所谓,资金来源不清楚,刁难我们很容易吧?”田葛比鱼悦他们懂得多得多。
  
  萧克羌点点头:“所以,我给那个神秘的月光安排了个身份,于是世界太平了。”萧克羌说完,一脸诡异的,阴谋得逞的笑容。
  
  “把这样的笑容带在脸上,你的功力比帝堂秋差得远,为什么要牵扯月光?”榔头有些气哼哼。
  
  “我可没有,我只是在过去“亲人”声泪俱下的摸底中,万般无奈地说,月光,可能是神秘的海外遗族的后裔,过去鱼悦先生直在那边接受乐医教育,就是这样。”萧克羌摊手,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
  
  “我明白了,一个鱼悦已经如此可怕,还有神秘莫测的月光,那股力量叫他们不敢小视,毕竟这些年,海外遗族独善其身,态度也始终是远离是非圈,这倒是和鱼先生现在做人的态度符合。”田葛点点头。
  
  “恩,强大的,突然出现的神秘资金,我甚至不用拿出更多的证据,他们自己就开始编故事了。看吧,他们来了,当威胁过后,自然是亲情牌,鱼先生,我倒是有个建议,当然,这只是建议而已。”萧克羌小心地看下鱼悦的表情,鱼悦不喜欢阴谋,他是知道的。
  
  “恩,你说下,谢谢你,你做了那么多,而我,一直享受着这份自己认为的理所当然的安静。真的,非常感激。”鱼悦冲他笑笑,很真诚的笑,发自内心的感激。
  
  萧克羌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四人一起站到花园。其实,疗养院一直很安全,各方力量都在互相防备,你拆我的台,我拆你的台,最后,疗养院反到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鱼先生,我的建议是,不管哪股力量,您必须找一股最适合您的力量挂靠,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想恢复安静的生活,私下里做你、或者我们要做的事情,我们就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比如说,您回归随家。”萧克羌看着远处的海面说。
  
  鱼悦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我是鱼悦。”他这样回答。
  
  “没错啊,您是鱼悦,您和随家没关系,但是,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地得到您,但当所有的筹码打完,得不到,接着他们会毁掉您。相对来说,随家最合适,您回归,他们得到了面子,至于您做不做事情,那个是您的事情。而且,您是鱼悦,他们还管不着您的。当尘埃落定,一切乌云都会退散的,相信我。”萧克羌细细地为鱼悦分析着。
  
  “那里,我曾经发誓永远不会回去的……。”鱼悦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着萧克羌,张张嘴。
  
  萧克羌伸出手露出三根手指:“没人叫您回去,随知暖私下找过我,您……,哦,随家的族长说,只要您一年为随家出三次三任务,参加一次宗室大会露个脸,其他的,他愿意为您阻挡。先生,这件事情不亏,想到达目的,必须有最快捷、最有效率的手段。您想做什么,目前我还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的爸爸死不瞑目,也许对于许多人来说,他只是个弱小的替罪羊,但是对于我,他是创造我的父亲,他给我生命,抚养我长大,我必须给他的灵魂一个交代。所以,如果您这一步不懂得退,那么,请接受我的辞呈,我会想其他方式报仇。”萧克羌说完深深鞠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辞呈双手递出。
  
  鱼悦回头看一言不发的榔头.榔头低头想了下抬头:“别看我,我只知道,我是你的盾,必须站在你前面,帮你阻挡一切阻力。”
  
  “是知暖求你的吗?只有她有这个机会告诉你这一切。”鱼悦慢慢扶着萧克羌站直。
  
  “是的,她的家庭观念很重,天生就是为了家族而出生的人,在你面前,她是个天真的妹妹,但是,在外面,那个女孩的行为,更加接近帝堂秋他们那种人——一切以能带给自己或者自己身后力量最大的利益为目的。自己不过是工具,手段是方式,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我真不敢想象,他们是受什么样的教育长大的,我这点手段在他们面前,就和小儿科一般,您不知道,有时候,您的眼神里也带着那股味道,您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懒得计较,您全知道,您俯视着,高高在上!”萧克羌没有隐瞒,说的都是心里话。
  
  “得到幸福快乐的人,都去了天堂……对吧,榔头?”鱼悦笑了下问榔头。
  
  “是这样。”榔头也冲他笑,他的眼神告诉他:不管你去向何方,我在你前面会为你遮挡一切风雨。
  
  鱼悦来到田葛面前,这一次,他十分诚恳:“谢谢你田葛,你为我带来萧克羌,说实话,有时候这个人挺讨厌,一肚子花花肠子,可是,他一切都在为我着想,他在保护我,我知道,并且看到了。谢谢你,把这么好的人带到我身边。
  
  田葛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他侧头看下萧克羌.挺实在地说:“你付他这个国家最高的薪水,他现在一个月拿得比过去多十倍的收入,而且借鸡生蛋的事情,他最拿手了。这个人你还是小心的好。”
  
  “你要说我的坏话,下次拜托你,悄悄说好吗?”萧克羌无奈地看着田葛,这个人怎么还这样执拗。
  
  “背着你,我不会说。”田葛还是那股子酷兮兮的样子。
  
  萧克羌觉得自己不该跟木头怄气,这样没胜算,他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份协议书递给鱼悦:“签署了这份协议,其他的事情,随家自然会帮你办好的。”
  
  鱼悦接过协议书,站了会,转身进了屋子。
  
  “你会所,他会签吗?”萧克羌不放心地问榔头。
  
  榔头点点头:“会,他有比那份协议重要一千倍的事情要做。再说了,只是一份协议,鱼悦要走,谁能阻拦得了他。他……只是没想到随家会想出么可笑的方式。我想,这一次,他们再也要不回他的心了。”
  
  是的,榔头就是这么理解鱼悦的感觉,即使没那对胳膊上的东西。
  
  鱼悦推开门把协议书递给萧克羌:“机票订好了吗?”
  
  “恩,还有三个小时。”萧克羌点点头转身离开。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直没露面的随知暖带着一些穿着淡蓝袍子的人来到疗养院门口,一个不大的竖琴雕花木刻被挂到了大门上,那些拥挤在大门前的车子,很快地消失干净了。
  
  随知暖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慢慢地非常端庄地坐在鱼悦面前,从她认识鱼悦开始,是第一次如此严肃。
  
  鱼悦没有说话,他看着面前放在金丝绒盒子里的十二个金质的竖琴胸针,那是随家的记号。
  
  “这是一些钱,您先用着,不够尽管说。今后除了协议上您要尽的义务,其他一切要求都不要客气,随家出得起的,绝对会不惜余力。”随知暖把一张卡推到鱼悦面前。
  
  鱼悦缓缓地把卡推回去:“你不累吗?这样做人。”
  
  “为什么会累,我甚至觉得高兴,没有你和他的出走,谁会在意我这样的女孩,感谢你和他为我挪开了阶梯,我将会爬得更加的高,不会比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做的差。这个族长,我做定了,为了妈妈,也为了我自己。”随知暖无所谓地把卡装回口袋,她知道鱼悦不会要。
  
  “随知暖,你没那么伟大。”鱼悦笑了下,同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也许,我就那么伟大呢?天知道,我知道你在找他,我有种感觉,他一定是死了,已经腐烂了,你相信吗?”随知暖看着鱼悦,寻求一些端倪。
  
  “啊,也许,那么,我们一会离开,再见了。”鱼悦站起来,告辞离开。这一次他很客气,如同……宾客告别一般。
  
  “哥哥,能和我合影吗?只要一张就好,我答应我的女伴给她们看的,还有,爸爸希望办公桌上有一张我们的照片。”鱼悦的身后,久违的天真派随知暖的声音再次传来。
  
  鱼悦缓缓回头,笑了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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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程

  崭新的小店市飞机场,机场高高的巨大玻璃窗下,能看到这个崭新的城市。
  
  “我觉得吧……我突然饿了……我觉得吧……出去后,我要大睡三天,我觉得吧……”一直沉默的刘君坐在候机室,突然语调异常有趣地说着奇怪的话。
  
  罗宽从一边的饮料机里接了一些热饮递到搭档手里,虽然他们只是单纯地跟随田葛,但是来到这个压抑的都市快半年多了,如今,说不出的轻松、惬意。所以一直以冷酷著称的刘君竟然开始胡言乱语。
  
  鱼悦他们呆的这间候机室和外面纷杂的候机室是不同的,这里干净、整洁、空气清新。座位是松软的沙发,虽然机场一向给大家整洁的感觉,里外也没什么不同,最起码在候机室是这样的,可是,单独的舒服的沙发和冰凉的硬质排椅是不同的。其实只是坐着也没什么不同,最起码鱼悦是这样认为的。
  
  他低头看着胸口挂着的那个金质水琴,曾经自己是那么地,那么地想得到它,他甚至偷了哥哥的徽章睡觉的时候戴在睡衣上。现在,世界翻转了个个,他不再需要它,它却来了,成为他的一种义务。今天开始,他必须戴着它,一直戴到……他都不知道的时刻。”
  
  “想什么呢?”榔头悄悄来到他的身边问道。
  
  鱼悦轻轻摇头冲榔头笑了下,他回头看着一直说说笑笑交谈的罗宽和刘君:“他们很高兴。”
  
  “是啊,他们的根不在这里,就连你我都是这样的。真正舍不得的是他们吧。”榔头抬抬下颚,田葛和萧克羌坐在最边角的沙发上,他们的眼睛都看着家的方向——曾经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
  
  鱼悦把杯子交还给榔头,刚要过去劝几句。
  
  “小楼?”榔头没接杯子,却看着小楼的方向,那里浓烟滚滚,距离那么远,依旧能看到火光冲天伴随着黑滚滚的浓烟。
  
  田葛站起来冲鱼悦苦笑了下:“那里也曾经是我的家,我知道,有个地方,你在那里留下许多乐刃的痕迹,我们在小店市,也许没人敢触及那里,我们离开后,就不敢说了……我不管你气不气,我发誓我只违背你这一次,因为,乐医的音刃深浅,可以测量出一个乐医最骨髓里的东西。你最私隐的秘密在那里,我必须这么做。”
  
  鱼悦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谢谢。"
  
  坐在飞机上,再次的,俯视这个世界,这个城市,鱼悦看着它,突然想起舞道者的那首歌诀:“回望处。鹤舞心翔。无琴有歌,三眼三境观世界。 在此中,千般姿态,燕剪扶风”
  
  他不会回头望,绝对不可以,他没那么多时间去看这个世界。那个人,不管他躲在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到他,如果他在地狱,他就挖个到达地狱的洞,即使打通这个星球也在所不惜;如果他在火海,他就焚烧自己和他一起进入火海。他不相信是他放出的实验兽,他不相信那双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只留下红色,他不相信那双总是给自己温暖的双手,现在竟然带给别人的是绝望。他要找他回来,如果他不愿意,他准备好了,他会打断他的手脚,扛着他一起等月光,如果他是被人陷害的,那么他一定非常需要自己,不然自己九死一生,为什么他始终不露面?
  
  “先生?您有些紧张,我为您拿一杯低度酒吧。”空中小姐非常细心地问着鱼悦,他刚才开始就双拳紧握。
  
  “不,没事。我需要一条毛毯。”鱼悦冲她笑了下要了一条毯子。
  
  两位美丽的空中甜妞一脸郁闷。从听说有乐医要乘坐飞机开始,她们就兴奋非常,乐医这个拥有世界上最高贵地位,最高贵身价的无冕之王,如果能攀上,白马王子也只能一边去。如今,空中小姐的风光已如昨日黄花,能霸占头等舱,已经在空中小姐当中属于佼佼者了,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契机的。
  
  显然,契机今天没为两位女郎出现,安静的头等舱内,六个漂亮、帅气、各有千秋的钻石单身汉们,好像刚刚参加完铁人三项。他们疲惫已极,再没有一分多余的力气。
  
  “啊,有睡眠是好事情。”一位空中小姐的嘴角犹如痉挛一般抽动着说。
  
  “啊,我们去后面吧,我买了一本不错的杂志,有下一季的流行款式和颜色前瞻。最权威的杂志呢。”另外一位双手优雅放于小腹前方叠加着,姿态美妙万分的,同样抽动嘴角回答。
  
  飞机慢慢钻进云海,接着来到云海上方,这里除了头顶的蓝色和下面千篇一律的白色啥也没有了。两位小姐一边走,一边细心地为乘客拉下遮阳板和里面的小窗帘。榔头皱下鼻子,他闻到一股子久违的香水味,那不是属于小店市的香水,这种香水很昂贵,偶尔,他的家里那个吵吵闹闹的妈会喷一些,虽然那个时候他总是觉得俗气,现在再次闻到后,突然觉得这种甜甜香香的味道其实挺好的。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鱼悦他们在空中离开了有海的南国,蔚蓝的天空中,鱼悦暂时无法收到月光的信息,但是,这只是短暂的十一个小时,并不长。
  
  站在塰城市的机场,鱼悦他们多少有些无所适从。许多人,更加多的人,熙熙攘攘的人,就连出租车都是很长一排,足足有几十米。
  
  “这里来。”萧克羌招呼大家跟他走。鱼悦点点年头跟随着他。
  
  机场一边的绿色小通道边,一辆干净加长的黑色汽车停在那里,一位戴着白色手套的司机看到他们,连忙站立好鞠躬。
  
  “你预定的?”榔头很好奇地问,至于其他人,好像都觉得理所当然。
  
  “每个城市,都有大量提供给乐医的免费设施,比如,免费的接送车。”田葛接过榔头的行李帮他放到后备箱里,司机有些慌乱,因为自己动手放行李的乐医实在不多见。人们对乐医是敬畏的。
  
  飞机上睡饱的几人,对这个都市充满好奇,这个城市比小店市大了很多,不是很多,是超级多。它的多体现在这么几点,出租车的收费更加的昂贵,楼层更加的高,人们的衣着没有小城市的精致,他们穿得异常混乱,神色匆匆,
  
  “先生,我们第一次来,麻烦您介绍下这里。”萧克羌对司机吩咐。
  
  司机从前座拿起一个话筒一样的东西,大概经常干此类事情,设备倒是齐全得很:“恩……首先,欢迎各位尊贵的乐医大人来到塰城市,现在由我为大家介绍这个城市。塰城市是一座古典雅致的城市,海拔三千一百米,城市人口四百万左右,这里有著名的景点三室六院,著名的乐医十八空学院中的则无空也在这个城市。如果各位尊贵的先生空闲了,可以去看一下我们这里比较著名的几所博物馆。晚上,塰城市的夜生活也是丰富的,高雅的音乐会,当然,些东西也许各位不会感兴趣,但是,我们这里拥有最大的……”
  
  “那个,司机先生,你要带我们去哪里?”萧克羌再次发问,大概是脱离社会已久,他突然忘记吩咐司机目的地了。
  
  司机先生楞了下:“哎?各位尊敬的先生不去乐医仲裁所报道吗?”
  
  “哦,不去,我们去这里最好的酒店,我们是来休假的,看这里的三室六院,还有博物馆。”萧克羌尴尬地笑下,看下别人的脸。大家尽量看别的地方,但是眼睛里的笑意按耐不住。这么聪明的人,啊,最起码他喜欢别人说他聪明,竟然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司机连声抱歉,调整方向。鱼悦突然开口:“先生,羊皮弄你知道吗?”
  
  司机迟疑了下,略微带了一些惊讶的语调回答:“先生,那里治安不好,塰城市最不如意的人才住那里。千万不要去,如果玩,我现在为您介绍我们著名的塰城市老街……”
  
  鱼悦挥再次详细地看了下地址,抬头问萧克羌:“确定是那里吗?”
  
  萧克羌点点头:“恩,最后的户籍地址是那里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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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骗子包四海

  “他们在塰城市做什么?”帝堂秋看着面前的侍卫问。  

  “在找人,其他的还在监视中。”侍卫恭敬地回答。  

  帝堂秋摆摆手,侍卫敬礼,转身离开。帝堂秋回到总部不到一个月,假如不是父亲催他,他愿意在度假山庄住个两三年。小店市的一场灾难,虽然充分显示出了他的领导才干,但是,他自己清楚,他身心疲惫到顶点,即使再休息几个月,也是无法恢复的,接到召回令那天,他开始羡慕奉游儿。不负责,有不负责的好处,最起码,那个家伙的去向暂时没人过问。  

  “请进。”帝堂秋抬头看门口,有些惊讶:“华莱西亚?你……回来了?”  

  华莱西亚笑了下,她依旧如此精干利落。她拖过帝堂秋桌子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怎么,很惊讶?不欢迎?”   
  

  “不,没有,欢迎你回来。”帝堂秋连忙站起来。  

  华莱西亚摆手:“算了,堂秋,我不求你原谅,从我离开小店市,我知道,我们的友谊就完了,我们互相太过了解,所以,你那一套也不必摆出来。”  

  帝堂秋缓缓坐回去:“你想太多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当然,当时我的确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可是,你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就像我多么不喜欢,我还是必须坐在这里一样。”   

  华莱西亚笑了下,她不在意帝堂秋如何解释,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你能平安,我真的很高兴,最起码得到你平安的消息后,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有个好睡眠是好事情。我最近一直在失眠,每天休息不到五个小时,每天都在做噩梦。”帝堂秋很坦然地说着自己的近况。  

  “帝堂秋,也会做噩梦?”华莱西亚表示惊讶。  

  “看,我是人。”帝堂秋摊手无奈道。  

  “其实我来,是告诉你一些事情。你传给我的资料上那个月光,我们族长说,可能真的是遗族,而且对方力量强大,并且,那位叫月光的先生,恐怕和人鱼遗族有关系。”华莱西亚说。  

  帝堂秋眼神闪烁了下:“你们怎么会想到那里?”  

  华莱西亚从身边的提包拿出一幅画搁置在桌面上:“这是鱼悦在陶埙上画的人鱼,知道吗?他画的这幅人鱼图和我们供奉在人鱼神庙的人鱼几乎一模一样,如果没有亲眼见过人鱼,是画不出这样的东西的,所以,请你安排我见下月光,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他。”  

  帝堂秋笑了下,带着遗憾的语气:“抱歉,华莱西亚,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月光失踪了,他的下落恐怕只有鱼悦清楚,我唯一能能确定的一件事情是:鱼悦绝对不会告诉你月光的去向。哪怕你是他的老妈!”   

  “包四海啊?那个小骗子!”  

  鱼悦看着旧照片,照片里没有这位叫包四海的少年,据说这孩子今年十六岁了,但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为什么得到这么多的贬论?一上午了,没人愿意提供线索,大家都在骂着:“包四海啊,这个该死的小骗子。”  

  鱼悦看着站在羊皮弄口的罗宽,罗宽面无表情,他的态度不适合去帮人打听人。  

  鱼悦为难地看着面前满是灰尘的锁头,这里的主人很久没回来了。  

  “他是骗你钱了吧先生?要不回来喽,您还是走吧,即使他想回来,这半条弄堂的人,也饶不了他。”邻居那位戴了一脑袋发卷的主妇大概看到鱼悦长得精致好看,所以好心地劝他。  

  鱼悦无奈地摇头,听了一上午的难听话,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了。  

  一张卡卡新的十卡逊塔的票子在主妇面前挥舞,罗宽面无表情地拿着它。主妇看着那张大额的钞票,眼神充满期盼:“先生,我不能为了钱害老邻居啊?”  

  罗宽拿出第二张。主妇拒绝得更加坚强,她是有情谊的人,她重申这个道理,她怎么会为了区区的钱,出卖邻居呢?当罗宽出到第五张,主妇的脑袋已经摇成拨浪鼓。罗宽笑了下,把钱放回口袋。  

  主妇惊讶了,看着罗宽:“先生?”  

  罗宽没有说话。  

  主妇看下周围,故意压低语调:“这条街,除了我,就再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了。”  

  罗宽没有动。眼睛目视前方。  

  主妇的语调加上了诱惑:“先生,如果找不到那个小骗子,您的钱这辈子都要不回来对吧?”  

  罗宽看下她,手在主妇提心吊胆的目光中,从口袋再次抽出十个卡逊塔。  

  “哎?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数?不是五十个吗?没有五十个,我是绝对不会说的。”主妇大怒。   

  罗宽看了她一眼,十卡逊塔再次在她眼前晃悠了下,接着那张票子画着优美的弧线准备再次回到口袋。   

  主妇一把按住罗宽的手:“十个,十个。十个也是可以的!”  

  鱼悦惊讶万分地看着那张木头脸,佩服无比地悄悄伸伸大拇指,罗宽木木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丝,只是一丝丝的笑容,颇有些骄傲的意味。  

  三把破木板凑合起来的椅子,一个满是油污的方桌,一个圆圆的大铁盘子装着油汪汪的油闷栗子,鱼悦第一次被人如此招待。那位主妇倒是很热情,不停地往他手里送,也是,这样的杂乱无章的街道,干干净净进来两个外边的人,大家都是挺稀罕的。  

  “老赵家的油闷栗子,四海小时候经常吃,那个时候他奶奶活着,老太太身体好,所以四海日子还不错。”主妇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剥栗子,鱼悦觉得这大婶剥栗子的功夫实在是好,轻轻一捏,整个的黄生生的栗子肉就出来了。再看他手里这个,捏碎了也剥不出个完整的。  

  鱼悦很有耐心听这位主妇说些包四海的事情,因为今后他会和自己一起生活。不管喜欢,还是讨厌。   

  “四海的爸爸就出生在羊皮弄,以前,这羊皮弄他们都说是出泼皮的,放屁!从街头到街尾您看到了吧?都是老实人,您吐口唾沫到他们脸上,最多擦下唾沫,过分话都不说半句,对嘎?”主妇确定。   

  鱼悦没冲谁吐过吐沫,所以没办法帮她证明,只好胡乱地点点头。  

  “四海家挺乱的,他爸爸和他妈妈结婚后,都工作忙,四海就送回这条弄堂他奶奶管着。刚来的时候噶,招惹人喜欢的来,白白净净的水皮子,谁都想掐一把,一口城中心的话,看看就有教养。开始噶,他爸爸妈妈还来看他,给好些钱,我家的栗子他是每天必吃的,就在街口,你们进来能看到的噶,老赵油闷栗子。”  

  鱼悦觉得这位主妇,说话很具有跳跃性:“那么,后来呢?”  

  主妇叹息了下:“都叫弄子里的小混蛋拐坏了噶,他奶奶身体后来不好了,也抓不住他,只好由着他胡闹,吃噶,吃噶。。。。。。很好吃的噶。”  

  鱼悦回头看下这条弄堂,这里的人比城市里的人悠闲,但是环境混乱,垃圾到处堆放,除了几家杂货店,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说闲话。小孩子一群一群地冲来冲去,毁坏的旧石板路下面积存着陈年臭水,一不小心一股子臭水就飞溅得到处都是。一位穿着丈夫衣衫的少妇,把着孩子在下水道拉粑粑,下水道的铁壁上黄黄的沾了一坨。这里,比鱼悦以前住的廉价屋还混乱。  

  “四海妈妈去世那年他五岁,接着他爸爸又结婚,又起了一窝孩子……”主妇继续唠叨着。  

  鱼悦从来没听过别人用一窝来形容孩子的,大概,一窝是这个地方的土话吧。  

  “他母亲去世后,他姥爷家没人来找过他吗?”鱼悦大约知道,四海的姥爷家还是有些经济实力的。   

  “呸。人家眼球都没有了噶,那里还会要眼皮呢?”主妇一脸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冲街面丢出一大把的栗子壳。   

  这位主妇颇有一些演讲家的底子,鱼悦坐在包四海的旧宅前,断断续续地知道了包四海这个人。鱼家奶奶的女儿去世后,四海和姥爷家断了联系,他姥爷据说又结婚了,这关系远了,人家未必愿意来往了。   

  包四海的父亲先后娶了三次老婆,除了包四海的妈妈是大姑娘嫁进来的,其他的都是带着孩子来的,一起再有孩子,再离婚,再结婚,他生长的环境有多混乱就可想而知了。好在四海是他奶奶抚养长大的,这孩子倒是在小时候没吃过苦,用那位主妇的话来说。精米细面的好日子。  

  后来四海的奶奶去世,四海的爸爸根本不管他,也不是不管,是完全顾及不了了,于是这孩子就跟随着羊皮弄的土壤慢慢成长,成为了一个人人愤恨的小骗子。他开始只是骗邻居们一些零花钱,这孩子挺有骗子天分的,说是姥爷家非常后悔不认他,一直哀求他回去,但是他是羊皮弄的孩子,于是是坚决不回去的。还有,他姥爷后来的女儿霸占了他母亲的遗产正在打官司;还有那个从来不回来的父亲在哪里发了大财等等……总之他放出饵料,大家都想着,这小子富贵了,怎么也会有些甜头吧?于是东家一顿,西家骗一些,跌跌撞撞地长到十五岁,包四海的父亲去世了,死在外省的建筑工地上,大家才有些恍然的味道。  

  大约一年前,包四海失踪很久后,突然回来说,他要去乐医学校上学了,需要学费。这人上当多了,谁还能相信他呢?加上包四海的父亲去世,谁又会相信一个小骗子呢?用那位主妇的话来形容。  

  “能做乐医大人,呸了!老包家祖先三代的底子我清楚得很,人家能看上他?”  

  包四海想卖房子,邻居不叫卖,因为这些年欠邻居的钱,根本不够他还账的,大家扣着这个房子,好歹有个盼头,包四海再卖了祖业,大家的钱可找谁要去?这闹来闹去的房子就是没卖成,包四海再次失踪了。   

  鱼悦听了一大车的废话,还是没打听清楚包四海的下落,他无奈地摇头,站起来要离开。  

  主妇一把拉住鱼悦:“先生,我是看着四海长大的,这孩子连吃带拿的,在我家也混过些时日,这样,要是你能还了四海的旧账,我帮你指条路,保准能找到他。”  

  鱼悦看下主妇:“他欠你们多少?”  

  主妇想了下,很认真地算了算:“吃的就不说了,都是邻居,一来二去的,二十华塔总是有的,先生啊,您不要不相信噶。他奶奶去世,不出钱,医生不许拉尸体,我老头子卖一年栗子也赚不了几个,我是不同意的。可是,这条弄子谁家孩子不吃百家饭呢?所以老头子出了医药费、火化费,药条子可是都在的。”这位主妇的声音有些偏高。  

  鱼悦身上很少带钱,他只好看看罗宽。罗宽这次掏钱掏得很利索,主妇装得也很利落。她甚至都没数,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看着街口。  

  主妇把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塞进鱼悦的手里,她一脸神秘地说:“先生噶,四海进了监狱了,少年监狱。据说他抢劫了,还伤了人,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噶,老头子不许说,说以后四海还要做人,呸,小骗子还做什么人?”   

  鱼悦拆开信,这封信的意思挺简单,请邻居照顾房子,帮他交下奶奶骨灰的托管费,他出来了就还钱,不过落款署名却写着包瑞。  

  鱼悦指着署名问主妇,这位主妇笑了下,一脸讥讽:“四海是他父亲起的,包瑞是他自己改的,你当然找不到他了。不是我吹牛噶,先生,这条街只有我们知道他名字叫了包瑞了。”  

  “包四海这人,命倒是不好的。”难得的罗宽突然冒了句话。  

  主妇再次露出那副略微带了轻蔑的表情:“不好?羊皮弄的人哪个不是贫寒出身,穷日子人人过,进监狱的那是人不本分和命没关系的。穷街的人也是活脸皮的先生!我们不能没钱怨娘胎的。”  

  鱼悦笑了下,这话虽然粗俗,倒是颇有些生活哲理.  

  回去的路上,鱼悦沉默着,想着住在廉价屋的老邻居,起早贪黑,踏实地生存。他想起那个外号——小骗子包四海!  

  世界多奇妙,九百年前,琴家的祖先创立了乐医这个行业,现在世人推崇、敬仰的仍旧是琴家的先人。也许包四海是琴家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血脉了。谁能想到呢?恐怕那位琴圣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一定会痛哭流涕的——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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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回家去 

  酒店。   

  萧克羌有些郁闷地把信丢到桌面上叹息:“谁会想到呢,竟然是换了名字进了监狱。”  

  鱼悦看下榔头:“你怎么看?”  

  “无论他是什么人,总要一起生活,不然怎么跟奶奶交代。慢慢来吧,我这样穷凶极恶的,现在都回归正途了。”榔头指下自己的鼻子笑笑说。  

  “他到底判了几年?有没办法捞他出来?不行我电话找下我家人,他们经常捞人的,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榔头扭头问萧克羌。  

  田葛突然开口讥讽:“你把国家法律当成什么了?说捞就捞吗?”  

  “法律啊,能是什么?”榔头理直气壮。  

  环境造就人们不同的社会观,以及命运。  

  鱼悦没说话,如果他连鱼家奶奶最后的血脉都保护不了,他还能做什么呢?他就是这样想的。  

  包四海趴在监狱操场上的铁护栏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子在扒拉什么。他的脸紧紧地贴着栏杆,肉都贪婪地卡在栏杆上,小棍子不远处,一个不知道被谁丢在那里的烟屁股安静地躺在草丛里。  

  “包瑞,包瑞!”管教站在活动室的门口大声喊着。  

  包瑞是包四海给自己起的名字,他觉得包四海实在是太土了。包四海闻听管教找,他立刻直立站立:“到!”   

  他的眼角却轻轻地撇着那个珍贵的烟屁股,太可惜了,一会回来就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混蛋了。  

  “去收拾行李,有人申请做你的监护人,并且为你做了保人。你可以离开这里了。”管教难得地扯出一个他自己觉得很温暖的笑容。  

  包四海觉得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首先他属于年纪偏大的少年犯,姥爷那边的亲属根本不会搭理他,爷爷家人都死绝了,虽然他是个小骗子,经常编一些馅饼的故事,可是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呢?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还想住?”管教大声呵斥,包四海撒丫子就跑,他的身后一片哄堂大笑的声音。当然,许多人都在羡慕地看着他,可以出去了,多么好的事情。  

  包四海抱着自己那包可怜的行李,手里提着裤子站在监狱门口,保存物品的长官说,他的裤带找不到了。   

  这一天,包四海第一次见到鱼悦和榔头,他觉得面前这两人和神人一样,那穿着,那气质,当然还有那辆拉风的黑色轿车。  

  鱼悦慢慢走到这个个子不高,圆圆脸,一双眼球滴溜溜乱转的少年面前。他仔细地想在他脸上找到一些鱼家奶奶的痕迹,很可惜,包四海长得很包四海,他像他自己。  

  “包四海?”鱼悦摸摸他脑袋问。  

  “呃……恩!”包四海使劲咽下唾沫,点点头。  

  “走吧。”鱼悦接过他的破呼呼、脏兮兮的牛仔双肩包。  

  “去哪?”包四海问。  

  “回家。”鱼悦回答。  

  鱼悦坐在前排想事情,包四海坐在车厢最后一排,榔头和包四海坐在一排。这孩子上车后,就缩在角落虽然很老实地低头,但是榔头确定这小子的眼睛在四处观察。其实他想错了,包四海啥也没想,就是有些晕,觉得这车里的香水很好闻。  

  “成穹,曾经穷过,现在……你喊我榔头哥吧!”榔头主动开口。  

  包四海抬下头,一只手还抓着裤腰,虽然现在裤子已经掉不下来了:“榔头哥。”这小子挺乖巧。   

  榔头拿着包四海的档案,二十多起诈骗案的案底,诈骗总值不到二百卡逊塔,有时候就是一顿饭。最后把包四海送进监狱的是在游戏厅抢劫游戏子儿,他把人家小孩推倒了,人家孩子有哮喘病,因为他差点没命,所以就送到少年监狱来了。  

  榔头越看越来气,最后抓起档案袋对着包四海的脑袋就是一拍:“妈的!要干就做票大的!简直败坏老子……”   

  车前面,鱼悦冰凉的眼神射过一些光刀,榔头立刻闭嘴,他咳嗽了下:“恩,以后,好好做人知道吗?”   

  包四海脑袋里翻江倒海的,他一直在以他的思维想这个事情,猜测着面前这两人的身份,当榔头说出那番话,他确定了,这两位不是集团大哥,就是道上的。他到底招惹了那路神仙啊?包四海满脑袋的胡思乱想。   

  “你怎么不说话?”榔头再次发问,都不说话,总要找一些话题吧?  

  “说……说什么?”包四海的声音里有一些哭音,毕竟是什么市面都没见过的孩子,已经吓到了。   

  “哎……你……你哭什么?”榔头有些慌了。  

  “大哥,我没做什么事情啊!我没得罪您吧?……我这个人胆子小,什么也干不了……真的,您去打听,我……我就是一小虾米,大哥,您们放过我,我跟我奶奶发誓了,绝对不入黑社会的……大哥……哇……”这孩子,说哭就哭,那眼泪啊,哗啦啦地。  

  “停车!”鱼悦无奈地对开车的刘君吼了句。  

  刘君停了车,榔头乖乖地去了前面,屁都不敢放。  

  车子继续前进,包四海还在哭泣,鱼悦没哄过孩子,只好一张一张地给他递纸巾,叫他擦鼻子,抹眼泪。包四海哭了一会,哭得很是无趣,他抬起头:“我们去哪啊,大哥?”  

  “回家。”鱼悦心里总算是松气了,世界和他想的真的不同,这是个大活人,不是小猫、小狗、小动物。   

  “哪个家啊?”包四海豁出去了,他可得问清楚了。  

  “我们的家。”鱼悦词汇贫乏。首先,包四海是琴家后人这件事,只有他和榔头知道,对田葛他们的解释是》一位故人的孩子。即使不说是琴家后裔,就说是舞道者的后人,乐灵岛那边也是个麻烦。   

  “我……为什么要去你们家啊?”包四海问。  

  鱼悦沉默,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简单地说,是没想好。  

  “我为什么去你们家啊,大哥?”包四海再次发问。  

  鱼悦敲敲太阳穴:“停车。”他又下去了,榔头再次回到后座,包四海更加怀疑了,满眼睛的不相信。   

  “你,跟他解释。”鱼悦说完扭过头。  

  榔头眨巴下眼睛,举起了拳头:“其实……。”  

  包四海睁大眼睛,鱼悦和刘君都支着耳朵等着榔头惊天地泣鬼神的解释。车后面突然响起一声惨叫,鱼悦回头,榔头提着包四海的耳朵大喊:“死小子,问这么多,老子喜欢收养你,问问问!再问牙齿给你打飞了,老子最看不惯小骗子,想替天行道,还星球一个整洁的环境,所以我要把你教育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行不行啊?啊!行不行?”  

  “行行行!行呀!大哥,行!”包四海捂着耳朵哀叫,接着榔头松开手,这孩子老实地再次退回角落。   

  榔头对着鱼悦,竖起大拇指:“行了。”  

  鱼悦无奈地再次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心里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  

  “你是说,他收养了个小骗子?这个包四海的底子查过吗?”帝堂秋摸着耳朵,不知道在和谁通着电话,奉游儿推门进屋,开冰箱拿饮料,坐到他前面大力地打开,咕咚,咕咚地开喝。  

  帝堂秋关闭起电话,敲敲桌面:“被抓回来了?”他这话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没抓,我主动回来的。”奉游儿把空罐顺手放到桌面上,他还有个外号,邋遢怪。  

  帝堂秋伸手拿过空罐丢进脚下的垃圾桶:“我不信。”  

  奉游儿笑了下:“事实上,是我家小甜甜成了那条鱼的人,我家老爷子叫我去找小甜甜,因为他原本答应依附我们家的,事实上即使小甜甜和那条鱼在一起,我们老爷子也没意见,老爷子说,我如果不想做工作了,就去找小甜甜玩。所以我就回来了。”  

  帝堂秋笑了下:“那你就去了?”  

  奉游儿趴在桌子上,一脸无奈:“没有去找他的理由。” 
 
  帝堂秋慢慢站起来,关闭好房门,他挪动了下桌子后的壁画,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份微型胶卷递给奉游儿。   

  “什么?”奉游儿好奇地拿着那团东西对着阳光看。  

  “一些,那条鱼感兴趣的东西,你去找小甜甜的理由。”帝堂秋坐在沙发上惬意地回答。 
 
  奉游儿把那团东西一上一下地抛接:“那条鱼滑溜得很,而且,万一他不感兴趣呢?”  

  “他会感兴趣的,有风的资料,只有在国家乐医仲裁所才有,这些最机密的档案,只有羽以上级别的乐医可以翻看。这几百年属于有风的东西,都在这里。很多,多得他不敢想象。所以算我送你一份大功劳,你会圆满地带回你的小甜甜,作为报答,你要想办法诱惑他来仲裁所顶个职位,我向他保证,他只是挂个名,没有任何人能支配他,我会给他申请绝对权利。”帝堂秋看着那团胶卷说。  

  “我记得你这个人一向霸道,这么大的好处送给别人,我不相信这里没阴谋的。糖球儿,说吧,你想做什么,你知道我的,我一向都是你说我做,这次我不猜,告诉我结果吧!”奉游儿笑眯眯地问。   

  “真的没阴谋,游儿,其实,这里的天空我真的觉得鼓掌难鸣了,乐灵岛那边据说要马上派人在仲裁所建立独立部门,唯一能和那里抗衡的只有那个人。不然,我们这些年积存下来的力量会被别人一锅端了,所以,我们需要一把大伞,能为我们阻挡风雨的伞。”帝堂秋语调沉重,这一次,这一次真的没阴谋,他只是不想再做乐灵岛的炮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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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压迫的包四海

  没有人天生就是气宇轩昂、傲视群雄、浑身都带了王侯气势的,你的社会地位,你所拥有的知识,你口袋里的钱财会聚集成这些所谓的气势。包四海面前就坐着五位这样拥有不同的,强大气势的人。  

  许多年以后,包四海回忆起这顿艰难的晚餐仍旧会打个寒战,真的是太可怕了。他被扑面而来的巨大凌厉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于是,他想用手里的汤匙在地毯上挖个可容身的洞把自己埋起来。  

  包四海不认为这里是家,虽然他的家庭观念并不强,但是这里是酒店,所谓在家吃的第一顿饭,也是酒店送来的客房服务餐。没人主动和他说话,事实上是,这个家的所有的人,都不是那种轻易就开口的人。  

  包四海坐在长餐桌的最后,依旧缩着。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掉入凶猫家园的可怜小耗子,甚至他有种,即使坐在这么华美的地方用餐,他依旧被欺负了一般的感觉。这些人就是来欺负他的,就是来欺压他的,他幻想着,自己就是面前餐桌上的那条可怜的清蒸鱼,这些人把刀叉敲打得叮当作响。等一会酒饱饭足之后,鱼吃完了,就会换他躺倒在那个盘子里,被面前这五位黑面神,外加身后那只恶魔吃得渣都不留一粒。  

  他一直沉默着,从进了这个家,就再也没敢说话了。  

  鱼悦、田葛、萧克羌、罗宽还有刘君都坐在那里陪着吃饭,餐桌很沉默安静。榔头没有吃,他被鱼悦说了几句有些不开心,所以他穿着酒店配送的松松的蓝色睡裤,裸露着上半身的可怕疤痕,嘴巴里叼着半根香烟坐在包四海身后的那张沙发上。  

  “吃!”鱼悦拿餐具帮包四海夹了许多菜肴,包四海没抬头,他看着碗里的那些食物,惧怕的感觉从心底一层一层地汹涌上来。  

  鱼悦不会哄人,从来没哄过,萧克羌的心眼不屑对包四海用,田葛根本不看这个不相干的人,至于罗宽和刘君,他们军人的那股子杀气,根本不用特意去表现,一举一动遮掩不住地随便就露了出来。  

  包四海拼命地扒拉着饭,脊梁被身后那双凶神恶煞一般的眼睛盯得冒了大片鸡皮疙瘩。  

  萧克羌看下左右:“榔头,香烟不能饱肚子。”  

  榔头看着缩成一团的包四海,眉头皱成结,他想冲过去,狠狠地殴打一下这个小崽子。没其他的原因,他就是想打他,从来没有人能这样勾起他的暴虐欲望。他真的生气啊,就是以前家里最最下三滥的混子,都比这小子有男人味。  

  “吃!”鱼悦盯着包四海面前的食物被吃完,他再次帮他加满,也许这是他能表达的唯一方式了。  

  “吃啊?大男人吃个饭,也这么娘娘腔?”榔头突然一声大喝,包四海成功地被吓到了,他猛地站立起来,嘴巴里咬了半嘴白饭,他茫然地看下周围,觉得这是一个噩梦,于是他猛地嗝了一下,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跑过去。鱼悦狠狠地瞪着榔头,榔头也吓了一跳,无辜地双手高举:“我……什么也没做啊?”  

“昏过去了,被吓的!”田葛哭笑不得地站起来,这样都可以被吓到。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这个人也属于奇人了。  

  鱼悦无语,弯腰抱起包四海,这孩子比他预想到的要轻得多,忽地一下,鱼悦就抱起来了:“好轻!”鱼悦惊讶地看下大家。榔头奇怪:“不会吧,我看架子挺大的,给我。”于是榔头接过了可怜的小鸡雏。  

  “啊。最多五十斤!”榔头惊叹。  

  “不会吧?”刘君接了过去。  

  “怎么也就七十斤上下,真的很轻,十六岁,这样的身高,这样的体重,恩,不合格。”刘君摇头。  

  “这里不是帝国征兵处。给我。”  

  可怜的包四海要是清醒,一定会再次吓得昏死过去的,他可怜的小鸡雏一样的身体,被这屋子里的人轮着抱了一圈。  

  “送他去休息吧,一场好的睡眠,对他有好处。”鱼悦抱着包四海进卧室。  

  “他还没洗澡吧?这小子都臭了。”榔头再次不合时宜地开口,得到其他人的集体怒视。  

  大约一个小时后,鱼悦他们面前坐了两位先生,一位营养师,一位儿童心理学家。不知道萧克羌怎么把他们弄来的,这两位都是三十岁左右的社会精英分子,都戴了一副一看上去就非常有知识的眼镜——至少榔头是这样认为的。  

  “各位先生,你们应该找少年心理学家,这个我不拿手,这孩子十六岁了,有些东西已经纠正不了了。”那位儿童心理学家爱莫能助。  

  “都一样的,一样的。都心理学。”榔头不在意地说。  

  那位营养师女士倒是挺有本事,简单的检查过后,开了一堆的营养食品:“他已经过了最好的发育期,现在已经晚了。如果调整得好的话超过一米七二以上都已经是奇迹了,在最需要吸收营养的时候,这孩子可能连温饱都是问题,根骨受到影响了。你看,他的脚,最多N码,一般十六岁少女的脚都要比这个号数大,可见,他一直在穿夹脚的鞋子。”  

  鱼悦的脑海里浮现出包四海那双几乎要露了脚趾的破球鞋,还有那条老弄堂。  

  “我想,他如此瘦小,也许能这么解释:心理学上来说,情绪也能影响一个人的发育,喜、怒、哀、乐、悲、恐、惊七情就是情绪的表露,客观事物给人体的感受是高兴、愉快、幸福或是忧伤、痛苦、失望,会直接影响人的一切活动。突然的、强烈的、持久的情感剌激就会影响人体的脏腑、气血的活动以及大脑和内分泌系统的功能。忧伤、压抑、生闷气等就容易使儿童青少年患各种疾病而影响生长发育。精神受过严重剌激的儿童,不但容易患各种疾病,而且生长发育迟缓,甚至停滞,造成未老先衰。十六岁,还这么瘦小,一句话能吓昏迷过去,这孩子过去的环境并不安定,他是惶恐的,所以,安定的、稳定的环境,给予他安全感,这很重要。这是我能做的唯一的诊断。”这位心理学专家,说的倒是分外的有道理。  

  包四海在深夜清醒了,事实上,他的睡眠一直很浅,他警觉得很,一般一点声音就能清醒过来,今天这个大概是奇迹了,从昏迷到深度睡眠。包四海猛地坐起来,屋子里还亮着一盏不太亮的地灯,他四下看了下,这是一张异常大的床,身下的床单舒服松软,他的身上穿着一套特别大的睡衣,他的旧衣服被整齐地叠放在附近的茶几上。包四海慢慢地站起来,屋子角落传来一个声音:“要喝水吗?”  

  这样的环境,突然冒出陌生人的声音,就是一般人也吓一跳,更别说包四海这个饱受惊吓的小鸡雏了。包四海摇晃了一下,一身冷汗从每一根汗毛迸发了出来。  

  “别怕,我没有恶意……真的。”榔头慌忙开灯,灯光下,包四海的小脸刷白,没有一丝血色。  

  “喝一杯营养素,去洗个澡,我有事情和你说。”榔头递给他一杯巧克力味的营养素。包四海战战兢兢地喝下去,榔头看他喝完,拉着他来到浴室,亲手帮他放好水,转身离开。  

  包四海坐在热乎乎的水里,一直紧绷的肌肉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浴室外,榔头拿着一本【儿童心理学】迅速地翻看了一下。  

  很久之后,榔头几乎要在沙发上睡着了,随着浴室的门缓缓打开,包四海裹着一个白色的大浴衣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榔头精神一振,迅速站了起来:“那个……你先坐。”  

  包四海奇怪地看了榔头一眼,眼睛里的惶恐不减,他坐到了离榔头很远的位置,继续缩着。  

  “其实……其实……其实我是你哥。”榔头缓缓张嘴,包四海迅速抬头,一脸绝对不相信。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是你哥哥,对你完全没有任何恶意,我承认,我白天态度不好,我也不太会和人相处……怎么说呢,你能答应我保密吗?”榔头突然问包四海。  

  包四海点点头,他又能说什么呢?  

  “你知道你有个失踪的外婆吧,就是你的亲外婆。”榔头问。  

  包四海怎么能不知道呢,他以前用这个理由骗过钱。他点点头。  

  门口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鱼悦开门进来,看样子,他也睡不着。  

  几分钟后,包四海看着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年轻姥爷的样子他还是认出来了。  

  “那,我外婆呢?”包四海,终于开口了。  

  鱼悦和榔头互相看了一眼,终于,一直沉默的鱼悦开口了:“去世了,不久前。”  

  包四海的脸上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事实上他和那个传说中,早就失踪的外婆没有任何感情,但是,最起码他相信了,面前这些人是没有恶意的,他们不会如他猜想的一般,拆分他的器官去卖,也不会叫他去做什么他做不到的恶事。他安心了。  

  那一夜,不知道鱼悦和榔头怎么对包四海说的,最起码,第二天开始,包四海敢和人眼神交流了。时间还很长不是吗?鱼悦并不着急,他会好好地照顾他,他是他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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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白水城去吧

  田葛打开房门,一脸怒气,因为不管是谁,用这样可恶的方式按动门铃,都是讨厌的,没家教的。屋子里现在只有他和鱼悦在,榔头还有萧克羌他们带着小四海去了羊皮弄——对,大家现在都管包四海叫小四海,他实在是太小了。  

  小四海过去欠了一条街坊的债,现在,鱼悦希望他去一家一家地还清楚,加倍地还。他承诺过,就要去做到。包四海在羊皮弄骗了许多年了,有些账目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所以这份琐碎的工程有些意外的大。他们上午走的,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几个人还没回来。  

  田葛看着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人,他语气冰冷:“你怎么来了?”  

  奉游儿伸出手招呼了下,他看到那个人眼神里露出一些温柔笑意:“我想你了,就来看你了,小甜甜。”  

  田葛,最最恶心的,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可恶的,恶心至极的外号,尤其是面前这个人的嘴巴里喊出来,这更加令他毛骨悚然。  

  鱼悦坐在宾馆套间的小客厅里,他有许多事情要考虑:未来的去路,如何开始调查工作,他带着这群人怎么走才是最合适的……这些事情纠葛在他的大脑内。他不是萧克羌那种天生就为了权利而出生的人,他没经历过任何的生存教育,他的生存教育和陆地不同,现在,他的那套显然不适合这个世界。面对所有人的依赖,这份责任感如此厚重。  

  鱼悦慢慢站起来,推开窗户,热闹的城市噪音吹去了他脑海里的大雨天。那把穿胸而过的匕首,那双绝望的眼睛,那些凄厉的呼唤,为什么,哥哥还不来找自己,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鱼悦清楚地记得,他看到了那些人的背后,【有风】两个大字是遮盖不去的。  

  随知意,你到底干了什么?  

  “有人找您。”田葛瞧瞧本来就打开的房门。  

  鱼悦抬眼,却看到一脸灿烂笑容的奉游儿。鱼悦也笑了,这个人,他从来不讨厌,因为他不玩心眼,他比起那个帝堂秋强许多倍。  

  “我来找你了,不是找小甜甜。”奉游儿笑嘻嘻地坐下。  

  田葛面无表情,重重地把一杯水放到奉游儿面前,一些水泼了出来,奉游儿眨巴下眼睛:“其实,我也是挺想你的,小甜甜。”  

  这次,田葛没理睬他,他站起来,转身出了小客厅,重重地……关了房门。  

  “他脾气还是这样……倔强!”奉游儿尴尬地指了房门一下,讪讪地笑笑。  

  “有事?”鱼悦问。  

  “有……很大的事情。真的。”奉游儿摸上摸下,终于在一堆奇怪的零食堆里找到了他那份所谓的“很大的事情”。  

  田葛在屋子里兜兜转转,他脑海里翻着奉游儿刚才严肃地对他说的话。说实话,那人,很少这样严肃,甚至他严肃起来挺可怕的。  

  “请不要卷进这件事情,那个人也绝对不会叫你们卷进来,所以,如果不是他要求你卷进去,请尽量置身事外!”他就说了这么多,田葛似懂非懂,但是,他仍然小心地回避了谈话。他认为,奉游儿是没有恶意的,而且,鱼悦没有要求他听,他也不该呆在那里。  

  时间缓慢过去,大约五十四分钟,田葛计算得很清楚,因为他每一分钟都看一下钟表。小客厅的门终于开了。  

  “小甜甜和我一起出去散步吧!”奉游儿招呼田葛。  

  “去吧,陪下奉先生。”鱼悦笑了下,语气带了一丝命令的味道。  

  田葛点点头,回房间拿了外套跟随奉游儿一起离开了房间。  

  现在,房间里就剩下鱼悦一人了,他习惯性地摸下屁股,这个时候他发现,一直随身带的酒壶并不在身边。于是他打开酒柜,很随便地抽出一瓶,拧开盖子灌了下去。就像在炎热的沙漠里刚走出来的饥渴的旅行者,发现了水源一般。  

  他很需要奉游儿这份情报,甚至有个人为他指明了一条道路,那正是他所需要的路,这条路铺开得太容易,有个人很明白的告诉他:我算计你了,你接受还是拒绝?  

  无法拒绝,他需要那些东西,国家乐医仲裁所有他迫切需要掌握的资料,但是,得到这些东西的代价是,他必须面对乐灵岛将要到来的那些压力,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许多人需要他,那是他的责任。  

  鱼悦猛地把酒瓶放置在桌面上,胳膊上的人鱼记号,突然发出一阵阵的略微带着安慰的温暖气息。啊,他不安了,这种不安竟然传达了那么远,那个人在安慰他吗?鱼悦抚摸着胳膊上那对散发着奇妙的蓝色光芒的东西,缓缓地,很自然地传达着。  

  “我没有事情,我很好,一切都很好。”他这样想着,想起来很久以前。  

  有一次,月光和他不小心进入了一片没有任何生物的区域,他们不知道方向,周围一片寂静,漆黑不是最可怕的东西,没有目标和方向才是最可怕的。他很害怕,月光一直安慰着他,月光就那样带着他一直、一直地游着,一直向前方。最后,他们终于走出了死域,直到现在,他们活得很好,过去的惶恐成为记忆,冒险变成了经历。  

  鱼悦深深地呼吸了下,现在,他稳定了,确实如此。胳膊上的光晕散去,鱼悦慢慢走到卧室,打开水琴的盒子,是的,现在他需要弹奏一曲,这样他可以更加从容。  

  奉游儿打开房门,举下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喊了一句:“有礼物派送!”  

  屋子里其他的人猛地回头,不约而同地作出“嘘……”的手势。奉游儿合作地捂住嘴巴,配合着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  

  鱼悦的卧室,一阵悠扬的琴声缓缓地传了出来,田葛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每个乐医每天都要严格地训练自己,他和萧克羌每天都是如此,不管多忙都要练习五个小时以上,但鱼悦不是。自从上次大战结束后,他再也没有触碰过自己的医器。有人说,鱼悦受到了战争伤害,事实上,这个词汇确实存在,田葛隐约着也觉得战争伤害是唯一能解释鱼悦不触碰医器的原因。  

  但是,今天,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他再次触摸他的医器了呢?  

  鱼悦的琴声很美,一如以往,他的音乐和旁人不同,别人弹琴,他却弹奏着别人的心弦。  

  “他的功力,好像又深了。真是憋气,每天十二个小时的闭关,还是无法触及他的一角,造物主真是不公平。”房屋的角落,奉游儿的声音缓缓传来。  

  田葛惊讶地看着那个人,他竟然可以如此努力?  

  “他是鱼悦啊,这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榔头声音很小,但是语气带着一份自傲,强大的自傲。  

  奉游儿笑了下,他站起来,慢慢走到包四海的面前:“你好,我是游儿,奉游儿,奉是奉承的奉,游儿就是到处游玩的游儿。小甜甜告诉我,鱼悦想把你培养成继承人,我很好奇,能摸下你吗?”  

  是的,这就是鱼悦对大家的解释,他需要一个继承人,一个徒弟,所以他选择包四海。没有其他理由。  

  包四海睁大眼睛,看着奉游儿上下触摸他的每一根骨骼,甚至他把一些暖和和的气息从他的手掌导入他的全身,那些气息愉快地游走。  

  “他在做什么?”屋子里,只有榔头是乐医界的半路出家的不合格和尚,他很好奇。  

  “乐医鉴定法,奉家游儿,名不虚传,已经能为别人评定级别了。”萧克羌语音里略微带了一丝羡慕和不甘。  

  “他再厉害,也没我们家鱼悦厉害!”榔头哼了一声,继续作出倾听的样子。其实,此刻,鱼悦屋内的琴声已经停止,只是不知道鱼悦为什么还没出来。  

  萧克羌看着榔头,觉得此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他拿着鱼悦的程度看世界,这个世界,能有几个鱼悦,一个已经如此的惊天动地了,他萧克羌别说今生,即便是来生的来生,都无法跨越到奉游儿那种程度,他连田葛都差得很遥远,很遥远。乐医的世界真的很残酷,有的乐医直到死,都可怜兮兮的只能停留在单一治疗的宫,有的人出生就拥有这个世界最畅通的筋脉、最强大的乐医精神基础体系。  

  萧克羌叹息了下,转头看着奉游儿,奉游儿神情带了一丝惊讶。他反复抚摸着,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  

  “怎么了?其实,天分不重要的。”田葛看着有些紧张的包四海安慰。  

  奉游儿松开手,直立起来,他看着包四海,突然大大地叫了一声,猛地抱住了他:“哎,这个孩子送给我吧,我拿我全部的玩具和你们换,不,我拿我全部的财产跟你们换!给我吧!给我吧!”  

  田葛无奈,狠狠地从后面敲了他的脑袋:“你能正常点吗?”说完,老母鸡护鸡雏一般把包四海护在身后。  

  奉游儿大力地把自己抛到沙发上,一脸羡慕:“啊,我就是说啊,鱼悦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混蛋。”  

  “四海的基础如何?好好说话,别没边没沿的胡说八道!”田葛再次训斥。  

  奉游儿伸出手掌:“一,天生五音完全。二,基础气脉宽阔。三,触感非常的好。四,耳系异常灵敏。五,十指修长,骨骼完美。六,气脉很长。这孩子是为乐而生的孩子,基础级别天生宫七的孩子,这么多年了,我只知道一个天才是天生宫七的。真是想不到呢,又看到了一个。”  

  “另外那个,是谁?”榔头很好奇,事实上,这里的人都很好奇。  

  奉游儿抬下下巴,点点屋里:“鱼悦的亲哥哥,随家知意。吴岚第一的神童,据说可以超越大乐圣的人。”  

  “那。我们小四海不是很厉害吗?今后,我们小四海也做大乐圣。多好!”榔头很高兴,总算能在四海身上找到一丝优点了。  

  奉游儿的神情突然很严肃,严肃得不像他这个人,他的语气严厉,甚至带了凌厉的风:“你说这个话,也不嫌牙疼,随知意会走路开始就开始专业的训练,他有全国最完全、最优越的生长环境,任何职业,基础很重要,不要小看乐医,乐医背后的心酸,和痛苦是你这样的人无法想象的。这个孩子,他已经十多岁了吧。他怎么和随知意去比呢?”  

  “四海不会和任何人去比,他只要选择一条属于他最适合的道路就好。我不求他做大乐圣,我只求他能幸福平安的长大就可以了。在你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四海要先学会做人,这是我要教他的。”鱼悦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门,他站在那里,笑容很温暖地看着四海说。  

  “出来了啊。”奉游儿再次换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招呼。  

  “恩,出来了。大家,收拾行李吧。”鱼悦的语气带了一些轻松,有些问题他想清楚了。  

  “啊?收拾行李。去那?”榔头奇怪地问。  

  “白水城,虽然这个时候,四季花已经开谢了,可是我知道一些地方风景还是不错的。”鱼悦回答。  

  屋子里的人互相看了眼,再没说什么,大家站起来,转身去收拾行李。鱼悦也转身准备回卧室,可是他的衣服,却一把被四海扯住。  

  “我……我……我要做那个大乐圣,请教我,我要成为那个大乐圣!”包四海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夸奖过,从来没听到过那么多认同他的话语,他不懂什么是大乐圣,他不属于乐医这个世界,但是,他确信,他今后的生活有了一个目标,一个非常伟大的目标。这样他就可以和这群人生活在一起了,得到认同,被这个人夸奖。  

  得到那些他所期盼的东西之前,他必须成为那个所谓的“大乐圣”!


  花椒和好意

  白水城飞机场,乐医专用区域,这里是白水城,吴岚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白水城拥有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乐医高等学府四所,开有乐医科的学院也有三十多所,加上自古就住在白水的四大家族,还有小型的乐医家族,乐医成为白水的一种文化,一种扎入白水的乐医魂魄。

  花椒安静地站在休息区,看着在休息区来回穿行的乐医们。白水机场的乐医是全国最多的,出去接任务的、回来交任务的、没有品级的乐医实习生……这里比外面还忙乱,但是奇怪的是,这里很少有人交谈,很少有大声说话聊天,即使这位乐医实习生不到十岁,他也会非常稳当的走路、说话。

  花椒知道,虽然每个乐医都有自己的个性,但是在公共场所,大家都会压抑自己——即使他们是装的。白水这个地方就如它的名,你可以在外地耀武扬威,但是这里,只要你不是四大家族的世家子弟,就必须夹起尾巴做人。

  花椒今年二十五岁,她出身很贫寒,六岁成了孤女,后来女童院的院长带着她去了奉家,当时奉家那个珍贵的小少爷游儿正在从一条鱼上挑花椒,那位尊贵的家主夫人对她说:“那么,你就叫花椒吧。”

  后来花椒成为奉家的家养仆女,大概在她十五岁的时候,那位游儿少爷送她去了全国最好的大学,不过她不是学习乐医知识——虽然她也会一些。她是去受全国最好的管家教育,这一去就是整整十年。现在那位游儿少爷又把花椒送给了以为据说是很重要的大人物,而且这位大人物还不知道要不要她。

  花椒身边,有好几位同学,花椒知道她们属于哪里,而且这些人中许多人的成绩要好过花椒。所以,花椒很担心,万一那位大人物不选择自己,她就无法报答游儿少爷了。

  一直小心地站立着的这排专业的乐医保姆动了下,事实上,整个乐医区域的人都动了,许多人很认真地弯腰施礼,对刚进来的这群人。

  “清场吧,这里需要安静。”随知暖看下手表,对机场的场馆负责人理所当然地说了句。

  没有任何明文规定,也没有任何的相关法律有,但随知暖说清场,不到五分钟,不管刚才那些乐医神情有多么的矜持或者倨傲,他们都迅速地退了出去,留下来的,就是属于乐医仲裁所高级一点的乐医了。可是很快,那些人也消失了,因为他们看到,帝堂秋很不耐烦地摆了下手。

  随知暖坐到一张很舒服的沙发上,那上面她随身的保姆已经换了干净的沙发套——这些人身上总是装着奇怪的东西,要知道,许多乐医都有这样那样的怪癖,比如随知暖就有洁癖。

  “帝哥哥,还需要多久?”随知暖脱去鞋子,把腿盘在沙发上。

  “大约二十分。”帝堂秋看下手表。

  “昨天,我爷爷和我谈了一晚上。”随知暖接过身边的人递给她的一只圆形的器具,这种器具大约一尺长,两边有个洞,随知暖把手从洞内插进去,这是保养手的一种器皿,每家都不同,就像帝堂秋用的这只是方形的。

  “有长辈的指导是好事。”帝堂秋回答。

  “没有指导我,只是告诉我哥哥们离开的原因。如果我是吱吱哥,也一定不会回来了,以前我想我误会他了,不过归根结底的,都怪乐灵岛不好,现在你们还腆着脸来这里,真是不知羞。”随知暖突然冷笑地看着一位一直站立在一边的级别很高的乐医。

  这位乐医穿着一件白袍,衣服上没有过多的花型,但是他的袖口,是金线一条。

  “四季女士说,不管那位先生对乐灵岛有什么误会,这个世界上没有拆解不开的疙瘩,我们带来了足够的好意,不求他原谅,只求他能接受。”这位乐医一副温吞水的样子,不急不缓地说着。

  “可以给我看下你们的好意吗?我很好奇。”随知暖笑眯眯地看着他,样子就像个邻居家恶作剧的小魔女。

  “抱歉。”这位先生拒绝了。

  “是啊,是啊,我们不管如何努力,你们乐灵岛都压制我们一头,不管我们在任务中付出多少,只要有你们的出现,我们的评语就会加上辅助两个字。你们这些人除了讨便宜还会做什么呢?”随知暖更加刻薄地讥讽。谁都知道,这位随家的大小姐不好惹。现在,她有那个人撑腰,就更加不好惹了。

  那位乐医笑了下:“我们就是讨便宜,您也没任何办法,对吗?据说乐灵岛对您也是很感兴趣的,这样的便宜您也可以讨得,就怕您不稀罕。”

  随知暖被这不急不缓的声音,生生地憋得小脸涨红,但是她就是没有任何办法。她知道,她不过仗着年纪小胡说八道,真正斗起来,即使是爷爷出马,依旧在乐灵岛这些人面前无法讨任何便宜。谁叫人家出生高贵呢。

  “好了,都起来吧,人到了。”帝堂秋缓缓抽出手,身边的两位仆从立刻精心地拿着洁白无比的帕子帮他小心地擦拭。

  花椒站在人群后面一点的地方,她低着头,不敢观望。不久,人群的脚步声,还有那位随知暖小姐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哥哥,我来接你了,爷爷他们想来,又怕招惹你不高兴,所以啊,爷爷说了,你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我们准备好了房子,那里环境很好,你看呢?”

  “不用了,我们自己有安排,这些好意都回去吧。”花椒听到一个声音,很温和温暖。她听说过,每个人声音都有毛刺,但是这个人的声音是圆润清亮的,花椒觉得这是她听到的温和的声音了。

  “无论如何,想看下大家的礼单吧,这是最起码的尊重了。”那位帝家大少爷突然插话。

  “哥,他们在做什么?”四海坐在榔头对面,他再次被吓到了,从刚才开始,他就缩在榔头身后。

  鱼悦、田葛、甚至萧克羌,都对着一大叠,一大叠的纸张翻看着。

  榔头还未开口,有人走到他和四海面前:“您好,这是我们对各位先生的一些心意,请务必收下。”

  “哎?还有我的吗?”榔头惊讶地接过同样的一大叠纸张,四海不敢要,胆怯地看下鱼悦。
  鱼悦抬头,冲他招手,四海赶紧过去坐到他身边。

  “坐到我身边,你不需要看那些。”鱼悦笑了下对他说。

  鱼悦他们看到的这些东西,其实是白水城各种派系的所谓“好意”。事实上,在四大家族的家门口,每天都有人送这些东西,那人多如牛毛,很是烦躁。想把孩子送进去的,想得到赏识的,想高价请乐医出私下的任务的——当然谢礼也是有的,因为乐医总是在治疗病人。

  除了这些,更多的是小世家、小团体的“好意”,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讨好、挂靠、期盼得到承认。白水城每天有大约一百多所乐医小型机构成立,这些机构也接任务。所谓民间团体接的任务,大部分是乐医仲裁所不接的、四大家不屑的他们才能接,即使如此,也是非常庞大的一笔收入了。所以,大笔的“好意”唯一的目的就是,如果有你不要的任务,请交给我来做。

  六国现在人口总和是三百多亿,乐医的数字相对这个数字来说,是非常缺乏的,少得可怜。少,是指真正有本事和职业道德的乐医,不然,每年那么多民间所谓的乐医机构、学校,他们培养出来的人,完全够世界各地用。

  问题是,这里有品质问题。有的乐医接受了钱,进行了治疗,从表面看上去是很好,可是最多一个月到三个月就复发。大量在宫三级以下的乐医徘徊在世界各地,招摇撞骗也不少。

  所以,民间治疗都需要一个东西,就是职能鉴定书。这份职能鉴定书,一般来自角之上乐医。

  不要小看角这个级别,每年在仲裁所得到鉴定的乐医,超越角这个级别的除了世家弟子,民间的人员数量不足五百,简直少得可怜。

  有了职能鉴定书,还要有承认书,得到这年份东西的乐医,得到的酬金会翻几十倍甚至几百倍。而且一些稍微好一点的团体,每天接的任务很少。即使如此,世家不要的、仲裁所吃不下的,就会给这些他们所承认的机构,这些“好意”其实就是一般孝敬。接受了,今后就要为这些团体做鉴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所以说,世界很奇妙,潜规矩到处都是。

  “这些人,真讨厌。”随知暖毫不在意地讥讽,周围的人讪讪地陪着笑,不发一言。

  “何必呢,自然万物互相扶持,自己吃不下总是要分别人的,知暖妹妹。”帝堂秋笑了下,露出挺抱歉的表情看着周围的人。

  “帝哥哥,何必呢,踩我一脚,卖别人人情。啊,帝堂秋就这么爱惜羽毛吗?”随知暖针锋相对着,帝堂秋毫不在意地坐下,摊下手,一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样子。

  “这都是什么啊,军部授衔令?住房?薪水卡?医保卡?哇,跑车?为什么送我跑车?”榔头唠叨着。

  鱼悦无奈地把面前这堆东西推出去,他不想和这些人拉上关系,倒是田葛和萧克羌签署了几张,这两个人,是有印的,随身带着。他们也需要生活,需要赚取一些零花钱,以前呢,没有靠着鱼悦,很少有人送这个人情给他们签,现在依附鱼悦,这份印章倒是卖了从未有过的价钱。当然他们自己也很慎重,翻来覆去地询问了好几次。

  这个东西鱼悦没有,不过很快会有人送来的,至于鱼悦用不用就是他的事情了。

  “你是乐盾,理所当然享受国家的福利,我和刘君都有的。”罗宽对榔头悄悄说,实在太丢人了,咋咋呼呼的。

  “我签了,以后必须听他们的对吗?我不签。”榔头很警惕。

  “不会,这些是白给的,乐盾只归自己的乐医管,这是死规矩。不拿白不拿。”刘君签得不亦乐乎,很是高兴。

  榔头觉得很奇妙,钱居然可以这样赚?他看下那些穿着讲究,带着巴结的笑脸的人,叹息道:“这里,就是白水吗?奇怪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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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报道

  花椒拧开花园的水龙头,看着清亮亮的水从浇灌器里喷射出来。前天她在花园里种了许多蔬菜,这么大的花园,主人竟然随便她折腾,这使她很高兴。

  “花姐,要准备车子吗?”司机从一边的小过道悄悄跑过来问她。

  “用的,今天鱼生、田生,要去仲裁所报道,穹先生要去军部,小少爷要去学校报道。一共用四部车子。”花椒蹲在地上一边说,一边给无法冒出来的幼苗松土。

  司机点点头,转身走了。

  黎明的阳光此刻已然升起,花椒看着自己的新家,未来她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能呆多久?

  花椒觉得自己能在这里,简直是奇迹一样,那一天,游儿少爷推着她来到鱼先生面前说:“这是花椒,人很好,不讨厌,你用她吧。”鱼先生就那么很随便地答应了。事实上花椒知道,自己不是最优秀的那个,可是为什么会选择她,她觉得是个迷。

  现在,花椒和自己的新主人,住在白水城东市,这里不是乐医聚集区,唯一的特点吗,就是这里是白水城欣赏四季花最好的地方。她的新家房子不大也不小,房子很新,前后两套楼,坐南朝北,都是上下三层。家里的成员少得可怜,完全不像是一个大乐医的住所,这里更加象某个隐居的老教授的家。来的第一天,那位大总管萧先生丢给她一本存折,于是花椒就马不停蹄地开始购买家具、收拾新家,她努力地做到最好。这样游儿少爷会高兴的,因为她争气了。这是花椒唯一的想法。

  萧克羌慢慢溜达出房间,他站在花园的阶梯上,看着那个弯腰松土的小女人:“花椒,四海的校服准备好了吗?”

  花椒站起来:“准备好了,已经送到四海少爷的房间,不过好像四海少爷并不喜欢。”

  萧克羌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鱼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他拿着一叠早报夹在胳肢窝正慢吞吞地上楼,见到萧克羌冲他笑奇怪地问:“笑什么?”

  “就像七十岁的老爷爷。”萧克羌毫不客气地讥讽。

  鱼悦看下自己,光脚穿着一双皮拖鞋,松垮垮的睡裤,灰白色的大晨缕,加上手里的一杯果奶,外加胳肢窝下的一卷报纸。他也笑了。

  “再咳嗽两声,就更加像了。”萧克羌走上楼梯继续打击他。

  “去哪?”鱼悦问他。

  “四海好像不喜欢新校服。”萧克羌这样回答。

  包四海瞪着床上的新校服,天哪!天哪!这是什么样子的校服啊,难看得要死!衬衣是粉红色的,毛坎肩是白色的,裤子是大格子的,最恶心的是那条和裤子同色的格子领带!他要穿这么恶心的衣服上学吗?天呐,天呐!

  “恩,你没得选择的,基础测验十一科总共考了二百一。只有这里收你了。”榔头和田葛露着愉快的笑容,捉弄包四海是最近大家觉得最愉快的事情了。

  “我是要做大乐圣的。”包四海同学咬牙反抗。

  “前提是,大乐圣必须识字。你现在算半文盲吧?”鱼悦端着果奶进屋,他把果奶递给包四海,看他一脸痛苦地喝着,他就奇怪了,这么好喝的东西为什么他不喜欢。

  “哥哥也比我好不到那里去。”包四海撇撇嘴,不客气地说。

  鱼悦和榔头顿时脸红了,他们两个,一个是年少失学,一个是离家出走没受过好的教育。那套测验题,包四海拿回来后,鱼悦他们做了下,榔头考了一百六,鱼悦考了二百七,田葛两千分,刘君和罗宽都在一千七以上,萧克羌满分,就连花椒妹妹都是满分。

  哦,我们有特殊情况。”榔头扭头解释。

  “这家学校有什么好的,校服难看,据说是附近收费最贵,专门收垃圾的学校,为什么我要去?我是要做大乐圣的,我要去十八空。”可怜的孩子继续挣扎着。

  萧克羌伸手抓过鱼悦的早报拍包四海的脑袋:“首先,只有他们肯收你,不管你先天条件多么好,你必须好好上高中。第二,你要在家受乐医教育,我们不会叫你去任何和乐医有关的学校学习。第三 不许去学校说任何关于你和乐医的事情。第四 上称 !量体重,量身高。”

  包四海一脸哭丧着脸穿着一条短裤站在了卧室中的测量器上,几位大哥立刻围了过去。

  “不错啊,重了六两,明天果奶加倍。”鱼悦满意的点头。

  “恩,长了一厘米,明天继续吊杆子。”榔头摸着下巴叹息。小包子的脸更黑青了——包四海每天要在花园,被榔头吊在单杠上吊一个小时。

  “那种新牌子的营养素还是不错的,再叫花椒买一些。”田葛点头。

  “他垫脚尖了,你们没看到吗?”萧克羌指指包四海的脚后跟。

  苦难的包四海,被按着肩膀再测量了一次,他是人啊,不是丢在外面菜地里的幼苗,给点水就能长高的。早饭过后,一家人站在家门口,鱼悦很郑重其事地把书包以授勋的方式递给包四海:“恩,努力学习,努力长高。今天开始自己走路上学。”

  萧克羌递给他一个盒子:“每隔一堂课吃一次营养素,长不高就回来加餐,你喜欢加餐吃撑死还是按时吃药丸自己选择。”

  榔头拍拍包四海的肩膀:“兄弟,小时候,家穷,上不起学,现在全看你了。”

  “不要骗小孩好不好。”田葛讥讽榔头,这家伙绝对是属于每天打架不好好学习的一种。

  包四海背着书包,左手一盒药,右手一盒饭地走了。鱼悦看着那孩子的背影,有种奇妙的做父亲的感觉。

  白水东市的风突然卷起一些窥视的凉意,鱼悦四下看着,一切如常,可是从心底泛起一种异常熟悉的光,那道光窥视着他,从上到下。

  “怎么了?”榔头问鱼悦,鱼悦看着四周,接着摇头:“什么也没有。”

  寓所附近的角落,一颗巨大的四季花树下,一辆非常普通的民用家居轿车停在那里,这种车子附近有很多,所以它并不起眼。

  方真坐在车子后,贪婪地上下看着不远处的人们。鱼悦抚摸着那个瘦小的少年嘱咐着什么,他好了吗?身上的伤还疼吗?这么久了,自己无法在他面前出现,他恨自己吗?方真几次想拉开车门冲出去,可是,方舟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对啊,他要冷静,他要冷静,他不能出去,出去,只会害了了他,他从出生就在连累他,他不能接近他,即使他是那么、那么想走过去,大力地拥抱这个世界上他最疼爱的人,他的弟弟,他的吱吱。

  “好了,回去吧,人不在那里了。”方舟小心地问着。

  方真靠着玻璃,一句话没说。

  “我帮你打开吧,希望你不要恨我,好吗?”方舟小心地拿出钥匙,打开束缚在方真手腕和脚腕上的铐子。

  方真松了下得到自由的手,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抽了面前的方舟一个大耳光。方舟没反抗,他不在乎地擦下嘴角的血:“别恨我,我已经违抗了春水的命令带你来这里,方真,我们不能违抗的东西,就不要去违抗,现在的我们,还没有那个能力。回去吧,你看到了,他很好,活得这么快乐,他不需要你了,只有我会在你身边,方真,一起十年了,从训练所,一直到现在,我跟随着你,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呢?我是有能力回答你爱的人啊!”

  方舟越来越激动,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方真的头狠狠地亲了下去。

  “啪!”意料中的一耳光,方舟的表情却无比满足,他碰到他的唇了,冰凉。他知道,回去面前这个人会有无数的手段等待着他,不后悔,他从来不后悔为他做的一切。

  “回去吧。”方真没有训斥方舟的无礼,他整治他有一千种方式,但是现在他没心情。

  “春水发来消息,那个实验体,三天没吃饭了,他很依赖你,春水叫你快些回去,不然他们谁也压制不了他。”方舟恢复了正经的态度汇报着。

  “知道了。”方真睁大眼睛,看着这所房子,他是多么地想走进去,触摸下那个绿色的门铃,推开那扇木门,吱吱就在里面……接着,他和这房子擦身而过,越来越远。

  正在换新衣服的鱼悦,突然觉得心口疼了一下,他皱着眉头抚摸着胸口,他茫然地看下四周,怎么了?今天好奇怪。

  “怎么了?新衣服不合适?”田葛谨慎地问着。

  鱼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套合体的蓝色金边制服,领口上别着金色的水琴配饰,袖口金灿灿的一道压痕,衣服款式简单、合体。金色的压痕是绝对的地位,现在,乐医仲裁所给了他前所未有的长老荣耀,在吴岚,只有四大家族的族长衣服上有金色的压痕。

  “你不觉的乐灵岛的白色更加适合你吗?” 田葛突然调侃。

  鱼悦笑了下,弯腰轻轻提起他的那把水琴箱子:“说起讨厌来,我先是讨厌白色,接着讨厌这样的蓝色。”

  田葛笑笑整理下衣服和他一起出门,路过门口的时候,萧克羌靠着大门挥手,田葛问他:“不后悔吗?您的父亲一直盼望你能走进那里。”

  萧克羌抓了两下头发:“束缚,一次就够了。”

  依旧是家门口,榔头穿着一套中校制服,尴尬无比的手脚不知道该放在那里,他看到鱼悦,腆着脸指下自己笔挺的腰部:“他们给我带了三寸的钢板,说我军姿不好会丢你的脸。这不笑话吗?”

  鱼悦把手里的水琴箱子递到他手里:“很帅气,挺适合你。”

  榔头立刻一点意见都无地敬了个帅气的军礼:“您的安全,就交给我吧。”

  刘君无奈地扯下嘴角:“榔头,敬礼的手,用错了。”

  花椒站在院子里带着仆人们深深鞠躬,门口的笑声缓缓传进院子里,花椒觉得很幸福,因为,这家的主人是多么的优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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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叫家长了

  鱼悦没有参加仲裁所所谓的欢迎会,田葛代表他去了。鱼悦自己直接进入资料室去找文件,他的时间不多,每天只有一个半小时的借阅时间。  

  国家乐医仲裁所坐落在白水城的中心,这所建筑是老建筑,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过去这里是一所神庙,现在这里依旧供奉神——活着的在民众心目中的神。鱼悦是第一次踏入这里,他以前认为这里是阴森森的地方,小时候随知意是这样告诉他的。  

  “那是个可怕的地方,人们不许随便说话、随便吃东西,每个人都和木雕一样,要用手按一下,软的是人,硬的的雕像。有个乌鸦嗓子的女人每天在角楼鬼叫,据说这样可以驱鬼。”  

  鱼悦环视四周,其实,这里的光线非常的好,窗户都是两米左右高、一米宽的长形大玻璃。地板是过去的直接从山上采集下来的花岗岩,一些工作人员,趴在地板上,很用心地擦拭着它们,一千多年来,岩石被擦得能映照出人的影子。  

  “请跟我这边走。”帝堂秋笑笑指下前面。  

  鱼悦看着只穿了一件衬便裤到处晃悠的帝堂秋,他像个特例一般,每个人都认识他,每个人都认为他这样穿才是正常的。他们觉得这个年轻的头领很亲切,所以每个人都对他报以微笑,崇敬的眼神从眼底荡漾出来映照在帝堂秋的身上。  

  一个浑厚的女高音缓缓地从一个角楼传来,帝堂秋指下那里对鱼悦说:“传说,在遥远的上古,人们拿最美妙的歌声祭司音乐之神。每天这个时候,在那儿,依旧有旧教的祭司者这样奉献自己的祭品。他们很虔诚,在那个地方歌唱了两千年,从未间断过。”  

  鱼悦微微点头,没有发表意见,但是他已否决了知意的虚假证言,为了叫弟弟讨厌这个地方,他编造了莫须有的罪证妖魔化这里。  

  走过层层关卡,接受完一次又一次的安检,帝堂秋带着鱼悦来到一个地下金库一样的地方。  

  “过来帮忙。这家伙很多岁了,有时候还真难开。”帝堂秋使劲抓着巨大的轮船舵盘一样的开关向下压,鱼悦走过去帮忙。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铁锈声,一块有一米多厚的圆形钢板门缓缓地被拉开了。  

  “进去吧,这里就是上下九百年,吴岚乐医的最高层机密了!悄悄告诉你,这里面臭死了。”帝堂秋一脸厌恶地指下里面。  

  鱼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他想象中并不大的房间。好大!太可怕了!这是他现今的想法。

  无数的古式高木柜整齐地排列着,看不到尽头。从最早的纸版档案、胶片、录像带到稍近一些的碟片、资料卷,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电脑这种东西,鱼悦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于是他怒视帝堂秋。  

  帝堂秋咳嗽了几下:“恩……要知道这里不许别人随便进,目前整个吴岚,能进这里的人不到二十位,大家都很忙,没时间整理的,你看,我也很忙啊。那么,你在这里找吧,我去,我去忙其他的了,一个半小时后我来接你。”  

  帝堂秋快步离开这个地方,走出很远之后,他依旧能感觉到,鱼悦恶狠狠的眼光在看着他。他要赶快离开,要知道,他要耽误早餐会了,啊,说起早餐会,每个乐医仲裁所的人都喜欢它,早餐会的小点心,啧啧……实在是太美味了。  

  榔头坐在仲裁所外围的一所小楼里,这里是专门用于乐盾的休息区,免费的医生,免费的按摩师,免费的休闲场所,免费的奢侈品随便取用,免费的射击场他可以在这里无限制地发火箭炮玩。这里的人身高马大,这里是巨人的故乡,两米的身高在这里是中等。榔头看下身下的沙发,特大号的沙发,他对面的乐盾一屁股坐下去,沙发立刻满了,但是同样型号的沙发,能塞下三个榔头还有宽大的缝隙。   

  榔头看下罗宽,罗宽笑了下:“我第一次来也是这样的感觉,乐医们喜欢巨大的盾体,越是巨大,他们越有安全感。但是级别越高的乐医越喜欢身形灵巧的乐盾,所以在这里看乐盾能看出乐医的品级。”   

  榔头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和罗宽他们就如误入鸵鸟窝的鸡雏、进入巨人国的小人种。  

  刘君抱着一袋子巨大的零食走过来,这种零食显然是以乐盾的身形而特定的,刘君必须以抱这个方式拿它。   

  “哗!好大的甜甜圈!”榔头双手拿着一个洗脸盆口径大小的甜甜圈赞叹了下,接着一口咬下去,味道还挺好的。   

  “这个很好,我也喜欢……嘿……这个!”身边一位最少在两米五以上,五百斤上下的一个巨人憨厚地介绍着甜甜圈,榔头仰头看着他,无比崇敬地看着他连续吃了五个——只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榔头看着身边不知道谁忘记的军队制服,那件制服对他来说,就是个床单。连扣子都是很大型的那种。  

  “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弯不下腰。”一位巨人抱着成堆的食物在榔头头顶说。  

  榔头拿起衣服举过头顶,巨人微微下蹲,接着榔头突然发现,天空下了零食雨。巨人突然伸出他笨拙的手对他敬礼:“对不起,长官,刚才我看不到您的军衔!抱歉中校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礼。”  

  被从天而降的零食不断袭击了脑袋的榔头无奈地回礼:“没事,没事。”  

  榔头坐回沙发,刘君趴在沙发上笑得很大声:“手又错了!”  

  榔头正要回嘴,耳朵的颤动拉回他愤怒的神智。榔头按了开关,刘君看着他,因为榔头的表情越来越不好。   

  “怎么了?”刘君问。  

  “学校……叫家长!包四海那小子闯祸了!”榔头站起来向外走。  

  榔头坐在车上,换了一件便装,因为鱼悦一再提醒,不许别人知道四海的背景,他需要个正常的青少年期。那小子到底闯了什么祸?榔头一路胡思乱想。两个小时后,榔头乖乖地站在同样乖乖站立的包四海身边被面前的这位粉红女郎骂。  

  “我当老师五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学生,上学第一天,顶撞老师、给同学买东西收费、向学校同学售卖神奇的新药丸、贩卖香烟给同学、跟高年级同学打架,还打断别人的鼻梁,人家的家长现在要告我们,太不象话了!”这位老师真的是愤慨极了。  

  榔头觉得很神奇,早上到现在才三个小时吧,包四海这个家伙怎么做到这么多事情的。

  榔头觉得,教师是比实验兽更可怕的东西,真的,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位粉红女郎,从一个孩子的品质,说到她五年的教学经验,甚至她还捎带提起了她教育出来的班级有非常好的升学率。榔头陪着笑脸,给老师赔礼,退还同学的钱,收回所有的神奇药丸,他惊讶的发现,所谓的神奇的新药丸竟然是包四海自己吃的营养素,还有贩卖的香烟竟然是从家里客厅的茶几上偷的——吴岚的法律,不得对未成年人售卖香烟,家里的香烟大家是没数的。接着他又陪着笑脸赔了别人大笔的医药费,甚至还有后期整容费,好话说了一箩筐,那位粉红女郎才放过他。  

  当夜幕降临,榔头疲惫地瘫在车里对包四海说:“小爷,您真神奇,老子上学的时候都没您这么绝。”

  包四海又缩进了角落,一副老实样子一言不发,比鸡雏还鸡雏。  

  “靠了,给我挺起腰,大声说话,不然我拍死你!”  

  包四海觉得榔头的话,也许真的有可能实现,于是他直起腰杆大声回答:“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说吧,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都给我交代清楚,一件不详细,我拍死你!”榔头不耐烦地回答。

  “从哪里?”包四海小心地问。  

  “从迟到!”榔头吼了一声。  

  “好的,我自己去学校报道的,因为第一次去,所以我不认识路,于是迟到了。”  

  “顶撞老师呢?”  

  “我到教室后,那只烂番茄问我入学成绩。”  

  “烂番茄?”   

  “就是骂你的那个臭女人!”  

  “对哦,呵呵,真的像一只烂番茄一样呢。”  

  “对啊,哥哥,那个女人有许多外号,烂番茄,花痴女,火猴子……”  

  “给我好好地说你的问题!不许打岔!”  

  “是!烂番茄……”  

  “老师!”   

  “是的,老师。老师拿着一张我入学的成绩讥讽我,说我是她遇到的最愚蠢的学生,这样的成绩不如去街头开小摊,不,说不定摆小摊我都亏本……”  

  “妈的,死女人。”  

  “对,那个死女人说我,我当然生气,就顶嘴了,所以她叫我坐到班级最后一排。下课的时候,我一生气,就拿了一条蛇丢进了她的挎包里。”  

  “做得好,你哪里来的蛇?”  

  “上学路上,宠物店买的。”  

  “恩,接着呢?她就没发现?"  

  “好像我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所以她一直在惩罚别的学生。”  

  “那,帮学校同学买东西呢?卖营养素怎么回事?”  

  “哥,你不知道,那群笨蛋,一直说他家如何如何有钱,妈的,不赚他们钱,简直对不起我自己。”

  “不许说脏话,妈的!”  

  “好的,反正我去小卖铺买东西啊,捎带帮他们买好了,他们喜欢有人跑腿,这样我赚了,他们也满足了虚荣心。”  

  “你很缺钱吗?”  

  “是的哥哥!在成为大乐圣之前,必须有一把医器,我问了,很可怕的数字,所以在成为大乐圣之前,我必须存钱。”  

  “所以你就贩卖营养素和香烟了?”  

  “是的哥哥!我觉得这笔生意太好做了,以前我怎么没想到呢?简直是无本的买卖,一本万利,百赚不亏……”   

  榔头的脸都气白了,他怒吼一声飞身把可怜的四海压住,脱下他的裤子就是一顿打:“我拍死你个死小子!不打服你,我就不姓榔!”  

  事实上,榔头姓穹,曾经穷过,现在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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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鸭子

  鲜红的液体喷溅在玻璃上,慢慢滑下,方真听到惨叫声赶到实验室,那些喷溅在玻璃上的血点已经变成一个又一个的血色的叹号。  

  这是这个月第五个了,方真按动门上的密码,慢慢走进屋子。原来缩在屋角的一群工作人员惨叫一声跑了出去,方真抓住其中的一个按在墙壁上问。  

  “你们,是怎么激怒他的?”  

  “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只是拿了他的水鸭子叫他一会再玩。”工作人员尿都吓出来了,他哀叫挣扎着。刚才的情形太过恐怖,那个东西,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掐断了主管的脖子,他当着他们的面,就像吃热狗一样咀嚼人肉。  

  方真慢慢走进屋,野兽的低鸣声还在屋子里回荡着,方真抓起桌子上的一块毛巾,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要慢慢忘记吃人肉的感觉,现在你不需要人类为你提供任何养分也可以活下来了。”方真拉起他的手,慢慢地擦拭着那双血迹模糊的小手。  

  “豆。你又不乖了是吗?”方真柔声地问着,语气略微带了责备。  

  这是一位孩童,除了他满嘴满身的血渍之外,从外表看上去,他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一头亚麻色的软软的头发,大大的眼睛,他身上穿着嫩黄色的童装,衣服的口袋还绣了他最喜欢的水鸭子。  

  方真拉着他的手,慢慢向外走,孩童很乖地跟着他,不反抗,也不说话。他的眼睛里瞳孔没有收缩,就像个玩具一般,漂亮、精致,也诡异。  

  走廊里,人们躲避在道路两边,孩童走过的地方,一些血滴落在地面上。  

  方真放了很大一池子热水,他先把孩子身上的血渍冲洗干净,接着他脱了自己的衣服,弯腰抱着他进了浴池。孩童看着漂浮在水面的黄色水鸭子,似乎有一些情感的流露,他不停地按着那些水鸭子到水底,接着再看着它猛地冒出水面。  

  方真挤出香波,慢慢地洗着孩童的头发:“豆,不要怕,要说话,如果你压制不住他,那么你就会消失了。所以,你要说话。”  

  水鸭子慢慢地被再次压进水底,不动的瞳孔晃动了一下,孩童回过头,一只眼睛滑出一些泪:“哥…………%$*&^……”他张张嘴巴,吐不出完整的词汇,于是他非常生气,拼命拍打水面,甚至咬自己,方真抓住他要啃咬自己的手,抱住他:“不着急……慢慢来,慢慢来……不要怕……”  

  这位孩童正是接受了移植手术的小豆——也说不上他现在还是不是小豆了,他忽而发狂,忽而安静,忽而残忍,忽而胆怯,所有的人害怕他,因为他的速度太可怕了,他取人性命无需一秒,只是刹那的时间,毫不留情地收割着。半年时间,先后有三十多位工作人员奇怪地死在他的手里,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近他,甚至有人用钢铁的笼子锁过他,那一次,所有的人见识到了小豆的发狂,两寸厚的钢板,被他奇妙地撕开,现场十二位工作人员无一生还。  

  整个基地,只有方真能接近他,事实上,方真从未怕过他,而小豆对他有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依赖和畏惧。   

  工作人员是这样分析的:实验兽在最后那场大战中几乎死于鱼悦之手,所以对鱼悦产生了恐惧感,而实验兽又看到了方真袭击鱼悦,直接反应认为方真比鱼悦还要强大,在野兽的世界,是弱者对强者绝对的臣服。还有就是小豆的记忆,方真一直和他相处得很好,而小豆在最后的日子一直和方真在一起,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畏惧和依赖。  

  有时候,方真觉得真的很可笑,他不懂为什么,这只实验兽如此依赖他,是的,此刻的小豆,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下午,实验的人员准备好了,你们要过去吗?”方舟小心地把门打开一条缝问,刚刚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的小豆突然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浴池里的水突然翻滚起来,如同水箭一般喷射出去,结实的木门被射出无数的洞。门口传出一声惨叫,接着再无声息。  

  方真笑了下,摸摸小豆的头发,这家伙对自己有种奇怪的占有欲,任何人对他表示亲昵,都是他要铲除的对象,尤其是方舟,只要他接近于方真五尺之内,他就会被莫名其妙的东西袭击。实验兽的精神力天生是恐怖的,小豆现在还在发育,未来的他会更加可怕,他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者,实验兽的力量加上人类的智慧,未来,不可想象。  

  “他没做什么,下次不许这样。”方真抱出小豆,他停了一下,这孩子又发育了,才半年,他就以异常的成长速度成长着。  

  小豆站在地板上,伸着胳膊,方真帮他擦干身体,穿好准备好的衣裤,接着他满意地打量着他。  

  “很漂亮。”粉嫩嫩的小海军衣服,漂亮的小皮鞋,此刻的小豆就如橱窗里的模特娃娃一般,事实上,看上去实在也没区别,一样的没表情、没动作、呆呆的。那只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只水鸭子。  

  “太可怕了啊。啊啊啊啊!”包四海趴在巨大的悬崖上,痛苦地哀嚎着,他的声音送出了很远,回应他的只有回声。  

  “距离崖底,还有二百米,你松手,就死无葬身之地。”鱼悦笑眯眯地单手抓着一块凸起的岩石,身体悬挂着开着玩笑。  

  “哥,太可怕了,呜呜……我要下去,不然上去也可以啊……”包四海一边哭泣,一边以乌龟的速度向下爬。   

  这里是常青林最危险的悬崖峭壁,鱼悦和包四海就悬挂在这里。现在是吴岚的夏季初,趁着假期的休息日,鱼悦突然带着包四海来到这里。  

  悬崖上的湿润的苔藓,带着刺的小草给包四海带来无数的痛苦,他一边认命地攀爬着,一边哭泣着小声唠叨:“我可怜的手,我要成为大乐圣的手。”鱼悦没理他的抱怨,他只是紧紧地跟随着他,每次在他有危险的时候,他会适当地出来拉一把。  

  从清晨五点,一直到晚上九点,当包四海脚踏实地后,他发誓,这辈子他都要崇拜那些徒手攀登运动员,真是太不容易了!他趴在地面上,一动也不想动。  

  鱼悦从随身打包的行李里拿出砍刀,开始准备宿营地,包四海需要休息,今天看样子是无法活动了。

  包四海赖在一棵树干上,他背靠着巨大的树干,看着鱼悦熟练无比地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搭帐篷,燃烧篝火,架炊具,甚至他在短短不到一小时之内打到一只肥美的野兔。包四海就坐在那里,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拿着石头敲死兔子,拨内脏,剥兔子皮,接着他烤了一只肥美的,香气四溢的烤山兔出来。   

  “想吃呢,就自己站起来。”鱼悦大大地咬了一口肥美的兔子,一些油脂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包四海腿部打着哆嗦,扶着大树,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只兔子,美味的兔子,好吃的兔子,慢慢地晃了过去。   

  晚餐过后,可怜的包四海又受到了一次惊吓,这一次很有出息,没昏过去,就是哭了。他撒尿的时候,一只巨大的带毛的野兽从他附近快速地跑了过去,虽然鱼悦一再说那只是普通的山猫,可包四海一口咬定,那是一只可怕的豹子,牙齿都有一米长。  

  接着他躲避在帐篷里,再也不肯出去了,鱼悦收拾完篝火,端着肉汤走进帐篷递给包四海。  

  包四海一边喝,一边唠叨:“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这么可怕。”  

  鱼悦没有回答,只是耐心地帮他做腿部按摩放松,包四海放下手里的器皿,靠在枕头上,好像做梦一样唠叨着:“哥,我不做大乐圣了。”  

  鱼悦笑了下:“为什么?”  

  包四海翻身:“我问过了,大乐圣,大部分都超过七十多岁了,我现在才十六,未来,我有好多事情要做,我没有恋爱过,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好东西,好多好吃的没吃过。所以,我要一边享受人生,一边慢慢地熬到七十岁再考虑大乐圣的事情……哥,你不会说我没出息吧?”  

  鱼悦笑着摇摇头:“不会,很好的理想。”  

  包四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他听着耳朵边悬崖过道的山风,突然从沉重的爬山的疲惫里找出巨大的舒适感,慢慢地,他闭上了眼睛,发出响亮的鼾声。  

  鱼悦走出帐篷,坐在篝火边,这样的安静,也是他一直想追求的东西。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现在,他又来到了这里,然后伴随着山风,他要享受下这片刻的宁静。  

  当太阳再次爬升,崖底迎接来了短暂的日照时间,鱼悦依旧背着沉重的行李,手里拉着胆子已经大了许多的包四海,他们慢慢地向着崖底深处走着,实验兽的粪便已经被土壤吸收,那个洞口巨大的藤蔓结实地缠绕着。  

  鱼悦松开包四海的手,从屁股后的口袋拿出酒壶,慢慢地倾倒了一些下去。  

  包四海纳闷地看着鱼悦,接着他们又走了一会,来到牙木面前。包四海并不认识牙木,他好奇地坐在一边看着鱼悦小心地采集着那根植物的躯干。  

  “四海。”   

  “恩?”   

  “你喜欢什么乐器?”  

  “乐器?”   

  “就是医器。”  

  “哦。医器啊,我喜欢风笛。”  

  “风笛啊?为什么?你怎么会喜欢风笛呢?”  

  “风笛最轻啊,大哥。你想啊,万众瞩目下,乐医赶到现场英雄救美,可是却拿出一面巨大难看的鼓,像个雷公一样敲击,一点也不英俊潇洒。要说,铃铛吧,又太娘,弹琴吧,我看到田大哥练习的时候,十个指头能练出血,太疼了,所以我喜欢风笛,又不重,又好带,随便一拿就出来了。多好。”   

  鱼悦啼笑皆非地听着包四海的解释,果然是包四海的视角,怎么简单怎么来,怎么轻松怎么走。鱼悦指下面前的牙木说:“这种树木叫牙木,它的生长期缓慢,一年只能成长一厘米。”  

  包四海站起来,一副崇拜的样子:“那么,这么大,它们不成了树妖了。”  

  鱼悦笑了下:“牙木是比黄金还贵重的植物(包四海突然回身找砍刀)。也是做医器最昂贵的材料。所以,我带你来这里,如果今后我有任何不测,那么这些木头属于你了,你要好好爱惜它,尊重它的生命。”   

  包四海不懂为什么鱼悦会有不测,但是,他不爱听这话,他放下砍刀:“哥,你乱说什么呢,弟弟我虽然是个笨蛋,但是,你这样的人,我保证你能比这牙木活得还久,相信我,真的。”  

  鱼悦笑笑,拍拍包四海的头,接着兄弟俩开始小心翼翼地采集牙木,再没有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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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报和萧克羌的休闲生活

  鱼悦喜欢看早报,当然晚报也是喜欢的,每天清晨,他会去家门口的信箱里拿早报。虽然花椒一再说,她会放到鱼悦的餐桌上,可是鱼悦还是喜欢穿着皮拖鞋,踩踩清晨的路面,听下外面的嘈杂。他在逐渐地熟悉着陌生又亲切的白水城。白水有白水的美,最起码它是一个充满冒险的都市,用外地人的话形容,白水遍地亚塔,只要你肯弯腰。  

  鱼悦坐在餐桌前,家里的成员都先后来到这里,在这个女性极为稀少的家庭里,到处充满男人的味道:家具的颜色,吃的食品,早晨电视机里的体育新闻,甚至还有大清早餐桌上的烟味。

  花椒围着餐桌愉快地转着,今天的土豆饼看样子被吃了不少。花椒是位坚决支持粗粮的偏执人物,她认为每天不吃一点粗粮人绝对活不过五十岁,虽然她没明白地告诉主人们这些事情,但是她巧妙地使用了她权利,控制了这家人的餐桌。  

  鱼悦看着报纸,白水城的报纸总是如此丰富,这在小店是没有的。鱼悦最喜欢看社会版,他认为社会版能令他更加了解这个世界。就如今天一般,社会版和娱乐版有许多不错的新闻《吴岚新执政党政策出现偏差》《XXX全球上映,白水城将会有豪华首映式》《白水郊区施工,突然挖出无名古尸》《六月最豪华概念车上市》《著名女星嫁入豪门,玉女与六十五岁乐医的浪漫情史》《我是奉家私生子》《乐医年薪大比拼》《最受欢迎的乐医钻石单身汉》活脱脱的人生百态,鱼悦看得十分过瘾。  

  “我们今天有社会活动,老师会带我们去访问一家汽车制造厂,我们全程参观汽车的生产过程。”包四海抬起头对大家说。  

  鱼悦放下报纸:“挺好的经历。”  

  包四海一脸不耐烦:“社会学校,总是做一些没用的,要是在乐医学校就好了,会简单得多。”  

  奉游儿突然插话:“别跟我提乐医学校,想起来就吐,我们都很羡慕社会学校,那么快乐,说实话,除了学习,我热爱社会学校的一切。”  

  田葛鄙视:“来我家蹭饭的人,没权利插嘴。”  

  花椒心疼地看着前主人,一脸爱莫能助。  

  奉游儿压根自动屏蔽田葛的讥讽,他大是感兴趣地问包四海:“四海,你们学校有许多社团吧。”

  包四海咽下嘴里的食物:“有,很多,球类社团,科学社团,新闻社团,都很有趣。”  

  萧克羌难得地开口了,通常他是沉默的:“你参加什么了?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对政治社团是很有兴趣的,可是我上的也是乐医专门学校。”  

  一家人神色古怪地看着萧克羌,说实话,他的兴趣倒是真的很萧克羌。被一家人看得古怪的萧克羌左右看下自己问:“怎么了?我有什么奇怪的吗?”  

  “年龄不到三十岁,没谈过恋爱,只穿黑色衣服,自以为气质高雅,其实就是个老古董,说话慢条斯理,一句话垫铺半天,你哪里不奇怪了?”包四海突然加了句。  

  “哈哈!”一家人除了萧克羌哄堂大笑,可不就是。  

  “哥哥们不要笑,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部都是脱离社会的老古董。”包四海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那要你这么说,咱们家就没个好人了?”刘君很自然地用了家这个字眼,他没发现,别人也觉得颇为自然且合适。  

  “不会啊,榔头哥就很有人味,和外面的人一样,也好相处,最起码知道怎么交谈,你们太稳了。”包四海擦擦嘴巴,站起来,花椒走过去递毛巾、漱口水。  

  恩,这孩子一番话倒是正中大家的软肋,说实话,乐医是社会之外的人,大家不否认。  

  “四海,你加了什么社团。”榔头对这个最感兴趣,如果是球类的话,他找些他喜欢的运动资料和他一起看。   

  “女子拉拉队的后勤。”包四海骄傲地指下自己的鼻子。  

  “哈?为什么?”奉游儿觉得很难理解。  

  “我为队员拍照,出去卖钱,得到利益均分,这个利润是很大的,你不懂。”包四海看土老帽的眼神看着奉游儿,是啊,这家里除了他几乎没人有这样的商业头脑。  

  “这孩子,未来做商人比做乐医强吧?”奉游儿叹服。  

  萧克羌拉开衣柜,乌黑黑的颜色扑面而来,往常他是没有感觉的,可今天他突然觉得这样的颜色异常压抑。萧克羌翻弄了两下,关闭起柜子,他转身跑到田葛的房间跟田葛借了一件淡蓝色衬衣,也不算借,就是打开柜子,当着田葛的面拿了就走。而田葛也没理他,他继续擦着自己的医器,样子就像个虔诚的清教徒。  

  蓝衬衣,黑色帆布裤子,萧克羌甚至从很久不动的饰品盒里找到一条银链子戴上。他拿着摩丝焗了一会头发,又转回浴室清洗了,接着他站在镜子前看了自己二十多分钟。从前,父亲总是夸奖他,英俊、有才、有能力,下属总是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要不是今天四海提醒,萧克羌几乎忘记了,自己不到三十岁,自己,还没真正爱过一次。他冲镜子里的人微笑了下,镜子里的那个年轻人,脸色苍白一脸苦笑。他伸出手习惯性地去抓他的医器箱子,又缓缓地抽回手,现在,暂时他不需要它了。  

  萧克羌拿着钱包,慢慢下楼,花椒微笑着问他:“要帮您备车吗?”  

  萧克羌摇头:“不用,我坐公车。”  

  就这样,萧克羌在家人的注视下,走出大门。其他人没他那么大的福气和时间,除了假日,大家都很忙。田葛必须这几个月把未来几年的规定工作做完,所以他是这个家最忙的;刘君和罗宽要陪着田葛;榔头陪鱼悦;每个人都很忙,但是似乎最应该忙的那位奉游儿大少爷,却吃着这家的零食坐在客厅追肥皂剧。他都住了三天了,还有继续住下去的意思。

  “先生,等一下。”花椒喊住萧克羌,往他手心放了很大一把零钱。  

  萧克羌奇怪地看着花椒,花椒的脸红扑扑的:“出去后,大部分公共设施,是要花钱的,您没带徽章,没带医器,所以带一些零钱吧。”  

  那把零钱在萧克羌的裤子口袋里叮当作响,萧克羌觉得很是新鲜,他站在公车站排队,身后陌生的老太太叫他帮忙提一个巨大无比的南瓜,那个南瓜用网兜套着,嘞得萧克羌的手很疼。在以前他对自己的手,一直保护得很好,他这双手,现在价值八百万华塔,每年萧克羌为自己的手出很大一笔保险金。   

  一个基门塔的价值,萧克羌坐了四十分钟的汽车,他觉得真的便宜得意想不到。下车后,在车站附近的自动售卖器那边,他又花了两个基门塔买了一听很凉的饮料,萧克羌一边喝一边告诉自己,这就是生活。   

  事实上,萧克羌关于对生活的认识,很快就被颠覆了,上午九点不到的白水城,没有闲逛者,没有同龄人。萧克羌下车的那个区域,是白水城最大的办公区,除了早间发放食物宣传单的宣传员,几乎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从一条街,走到到另外一条街,萧克羌的手里存了很厚的一叠子宣传册子,甚至到后来,有人主动从他手里去接册子。  

  “啊,海鲜豪华套餐呢,新开的店子?小哥,看你面子,我们去吃,要给我们八折哦。”两位精干靓丽的上班族女郎冲萧克羌开着玩笑。萧克羌一脸苦笑地点头,自己竟然和派传单的宣传员如此相像吗?他扭头看下不远处,大票的身穿蓝衬衣、牛仔裤的人们派着传单。

  田葛郁闷地打开衣柜,他奇怪地抓抓头发唠叨了句:“萧克羌那个家伙,为什么拿我的打工纪念服?”

  是啊,这家人,田葛是唯一挨过苦的孩子。父亲去世后,他一直为了妹妹和学习四处打工,那件衣服,以前他穿了很久,他留下它是为了鼓励自己,纪念自己受苦的日子。  

  萧克羌终于找到不尴尬的方式了,他走到一位同样穿着的工作人员面前,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大概是因为他气质吓人吧,他抢劫了人家一半的传单,站在办公区的楼下派发着。

  “你很奇怪哦。”那位小哥搭话。  

  萧克羌看下他:“哪里奇怪?”  

  “没有你这样找工作的,最起码,也要问问我吧!当然,我也确实需要帮手的。”这人友善地笑下,挺和善。   

  萧克羌的传单派发得很快,他站在街口不动,大票的女性上班族主动去他手里拿传单,还奉送甜美笑容一个,抄写着电话的带香味的小卡片一叠。那位小哥,叫彬彬,他和他老爸在这里开了一家茶餐厅。   

  “给你,喝吧,不扣你薪水,往常我要派到中午呢。”彬彬递给萧克羌一瓶玻璃瓶装的那种廉价的饮品。   

  “谢谢。”萧克羌接过瓶子,却没有喝,这种饮料,瓶子回收不断重新用,他接受不了。

  “你是第一次来白水城吧?以前做什么的?”彬彬问萧克羌。  

  “恩……做音乐。”萧克羌不善于撒谎。  

  “哦,音乐老师吗?多高尚,为什么不干了呢?听我的,回去吧,白水城太难混了,房子涨价,失业率上涨,知道现在白领的薪金是多少吗?”彬彬这个人挺健谈。  

  “多少?”萧克羌挺捧场。  

  “五个卡逊谈,还是好集团,好企业。以前,最少拿十五个的,现在新政党不关心经济,更加关心农业。”彬彬还知道的很多。  

  “你,知道的挺多啊。”萧克羌也为那些企业职员的收入遗憾,要知道,他随便出个任务,上了,治疗人员超过一百的话,每次最少一万华塔,那样的任务,他一天能做两次。  

  “小看我,我大学生的,研究社会经济。这个社会经济是奇妙的东西……”彬彬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萧克羌看着不远处几乎耸立到云层的摩天大厦,每个大厦里都有无数的人为可怜的五个卡逊从早操劳到晚。   

  “给你,哎,干吗不拿,你该得的!虽然五十个小鸡(基门塔民间的叫法)少了些,可是你去打听下啊,整个大街的派发员都是这个价格。”彬彬有些着急,因为萧克羌不接钱。

  “不是,那么谢谢了。”萧克羌接过钱,认真地道谢。  

  “你这样的,去实验下广告公司啊,或者模特公司啊,要不,许多学校也是要音乐教师的……等下。”彬彬说完,跑到一边的报纸贩卖机,买了一份《都市求职》放到萧克羌的手里。

  也许萧克羌遇到了好人,也许不是,但是无论如何,萧克羌胳肢窝下夹着那份都市求职,迎着炽热的空调风,他觉得,恩,很真实,很颓废,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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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有 也许没有

  “哥,你在开玩笑?”包四海一脸悲愤地举着手里那根风笛,他面前萧克羌抱着一把新的牙木制作的新型的钰彁(弦鸣乐器)。这把钰彁是根据萧克羌的身体特点制造的,虽然现在萧克羌对乐医工作没兴趣,但是,追求医器的脾性是无法改变的。 

  “不重,好带,轻轻一拿就出来。”鱼悦实话实说。  

  “他的那么大,我的这么小。”包四海快气哭了。  

  “我当年还花了全部家产买了呢,知足吧,鱼先生的医器花钱都买不到的。而且你的身体现在的条件,气鸣医器的确适合你。”  

  这是,早餐上的一个小插曲,萧克羌得到了礼物,包四海也得到了,虽然他很悲愤地接受。包四海坐在椅子上气哼哼地喝汤:“你们还笑,你们会后悔的,真的,要是哪一天我被人暗害了,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你这个贼眉鼠眼的样子,谁会暗害你,你不害人就不错了。”榔头讥讽。  

  说实话,榔头现在这样说四海就冤枉他了,现在咱们四海,个子长高两厘米,皮肤也是细白的,凹下去的五官圆润后,虽然不属于很漂亮的人,但是也属于很可爱的孩子啊。  

  “哼,每天我上学,总有个疯女人拿着一把剪子跟着我,昨天还差点刺伤我,吓死我了。”包四海气呼呼地说。   

  现在,他终于成功地把大家的眼光吸引住了,一家人很关切地看着他,这叫他很感动,于是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啊。后来有辆车,下来很多人,把她带走了。”

  那群人还是不放心,问这,问那。鱼悦却停下手里的餐具,一言不发地看着蹭饭的奉游儿,奉游儿抿下嘴巴,冲他点点头:“昨天,好像是阿姨,跑出来了。”  

  鱼悦不发一言地缓缓上楼,留下一桌子刹那安静的人。  

  云倾童到底疯了没有,她说自己疯了,她大叫着:“我疯了,我疯了!”  

  随景深难得地来到后院,他在等着医生的诊断,随伯禄坐在一边多少有些哀叹的意味,他看上去更加的老了,头发完全的白去,老年斑延伸了出来。  

  “老爷,十四少回来了。”还是那位老仆,他带着惊喜的语气冲进来。  

  随伯禄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随景深也觉得分外的意外,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十四?知之?”

  “是,十四少,正往这边来呢。”老仆指着身后。  

  榔头和鱼悦坐在家中的小型花园车上,随家实在是太大了,从大门到后园,步行需要很久。  

  “哇……去……哇去……真是,太,太他妈的大了,厉害,你还真是大少爷,正宗的大少爷。”榔头站起来四下看着,这一路上,无数的人冲这辆花园车行礼,这些人穿得很古典,这叫榔头有了一些穿越时空的感觉。  

  鱼悦没说话,脑袋很乱,但是,无论如何,他该回来看一下,从进门开始,他就有些动摇,这一路上,越向里,心情越难受。这里还是老样子,依旧那么沉闷、古旧。味道依旧像他小时候一般,到处泛着腐朽的味道。  

  “知之,你回来了?”随景深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慢慢从花园车上下来的儿子。

  “来……看看,早上四海才告诉我,所以就来了。”鱼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随伯禄从一边走过来,表情沉重:“你妈,你妈一直情绪不太好,这段时间,更加的不好。”  

  鱼悦点点头,看下不远处站在院门口的随知暖,她一脸冷笑地看着他,她笑容里鱼悦竟然能看到一些略微带了报复的快意,还有一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 

  鱼悦慢慢跟着随伯禄他们来到那个熟悉的后院,院里那座假山还在那里,小院里的几只老鹤依旧在小池子里啄来啄去,见到生人,并不害怕。鱼悦熟悉这里,他所有有关痛苦的记忆大都来自这里,有时候他总是这样提醒自己,过去了,只是小时候,父母生了你,就不错了。不该恨的,不该的,都过去了。   

  老鹤叫了几声,挣扎着想飞,由于翅膀被精心地修剪过,所以它只能飞到假山上,那个形象没有什么优雅可言,最多像了扑腾上藤架的公鸡。鱼悦呆呆地看着那几只老鹤,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了?”鱼悦回头,却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来。她是如此地苍老,如此地憔悴,她的面色甚至还不如带着羞愧神情躲在随伯禄身后的随家老太太。  

  “我……来看看您。”鱼悦看着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回来做什么呢?我的知意没有了,我的孩子丢了,我的心肝没了,他们说我疯了,其实我觉得疯了好,要是我没疯,我怎么看到你这么生气呢?”云倾童有些颠三倒四。  

  鱼悦没有说话,他看着她。小时候,她曾经是唯一能给他温暖的人,虽然后来他发现,那只是为了堵众人的口。他知道,自己是个垃圾,是个累赘,是这个女人的污点,全世界,也许她最恨的就是自己,可是她就是没办法说,因为他是她的亲生子。  

  “我早告诉知意了,你就是个灾星,你就是个瘟疫,你浑身都是污秽,他就是不听我的。”云倾童伸手抿下鬓角的乱发,很显然没有成功,因为有更多的乱发掉落了下来。  

  鱼悦想过成千上万次他们母子相会的场景,但是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出来,鱼悦看着她,她是他的妈妈,于是,他说:“我知道,在我聋了的时候,您并不避讳我,您每天都带着微笑的表情告诉我,去死,去下地狱,您喊我恶魔,喊我灾星,我都能听到。”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互相看着着,眼睛里流露着巨大的震惊,无论如何,他们最多俯视他,而那个女人,是这个孩子亲生的妈妈不是吗?  

  “我没有错啊,我什么都没做错,我为随家生了孩子,我的知意很争气啊,知道吗?那个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每个人都羡慕我,嫉妒我,恭喜我,知意就是我的太阳,后来有了你(云倾童的语气转换得很可怕),当时我在坐月子,鉴定完后,所有的人都走了,我的丈夫再也不进我的门,我的婆婆对我冷嘲热讽,妯娌们看着我幸灾乐祸,我做错什么了?知道吗?当时我抱着你嚎啕大哭。我整整哭了一天一夜,随家却没半个人来安慰我。我只是生了一个没才能的孩子,却像掘了老随家祖坟一样……”   

  随景深越听脸色越黑:“倾童,你生病了,进屋吧。”他在努力压抑自己,在这个孩子面前,他不想再做任何令他不愉的事情。  

  “叫她说吧,能够发泄也是好的。”鱼悦这样说。榔头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走过来,拉着鱼悦离开,鱼悦却一脸平静地摇头。  

  云倾童露着笑意,畅快万分的样子,她甚至用优雅的姿态坐在了院子的仿古椅子上,这倒不是做作,她原本就是这样生活的:“原本我也是爱你的,真的,也许你不相信,可是,我生你,养你,看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简直没一件好事情,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  

  “您掐过了,经常,那个时候,虽然还小,可是,还是有记忆的,后来哥哥发现了,就去哪都带着我,害怕你伤害我。每次您掐完,哥哥都哭着和我道歉。虽然我不懂为什么哥哥要道歉,但是我挺高兴的,真的,每次您掐完,哥哥都会陪我很久。”鱼悦像闲聊一样坐到她身边陪她聊天。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你知道吗?”云倾童四下看着万分紧张,她到处找着什么,她先是在花园里翻腾,接着跑进屋子,不久,她竟然拿着一把剪刀跑出来,周围的人有些紧张,随景深想去夺那把剪子,鱼悦却冲他们笑了下:“没事,她不会做什么的。”  

  果然是那样的,云倾童跑到鱼悦面前很认真地叫着,就像个慈母:“吱吱啊,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知意是妈妈的一切,妈妈不能失去知意,随家不能没有知意,吱吱啊,一会进去了,不管别人说什么,你要点头,记得吗?要点头!”她一边嘱咐,一边要再次,再一次地去剪鱼悦的头发。当她伸出手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  

  “孩子?你的红痣呢?你那个漂亮的记号呢?你出生的时候,他们还说呢,多好看的孩子啊,还带了记号呢,怎么也丢不了,走到哪里也能找到。”她很认真地看着鱼悦问。  

  “是啊,哪里去了呢?其实,真的……丢了呢。”鱼悦叹息了下,站起来,伸出手,慢慢地从她手里拿过剪刀。   

  “您别着急,知意没丢。”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向屋里走。  

  “真的?”   

  “我看到他了,没丢。”  

  “又骗我的,都骗我……”  

  云倾童嚎啕大哭,鱼悦伸出手,拿出手帕,慢慢帮她擦眼泪:“真的,没骗您,我去帮您找,找到了,我就告诉他,他有个全世界最爱、最爱他的妈妈,他的妈妈为了他,都急死了,所以,您不要难过,我保证,一定好好地带他回来,他还小,只是赌气了,就没回来,也许是迷路了呢?安心,您在这里等着,别伤害自己,也……不要去伤害别人的孩子,因为别人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也很爱他的,所以,您安心等着,我去帮您找。”  

  云倾童跟着鱼悦慢慢进了屋子,过了很久,鱼悦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随伯禄他们都走到他的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些事情,那些年每天都在发生,他们不是也在装不知道吗?面对这个人,大家无言以对。   

  “她睡着了,以后尽量别刺激她,对她好点,她……挺不易的。”鱼悦看着自己的父亲。  

  “只是……对不住你。”随景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鱼悦笑了下,这一刻从心里,他倒是真的放下了:“也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了。我现在也有家,也要为家人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那么,告辞了,各位多保重。”鱼悦冲这一家子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他想,也许找到那个人,他会送他回来,亲自送,这里有人因为他已经疯了。  

  回去的车上,榔头一直很沉默,沉默后,他哭了,哭得无比难过,鱼悦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这么大的人了,你哭什么?”  

  那人呜咽着:“老子难过,不行吗?你怎么过来的啊?”  

  鱼悦看着他:“就过来了呗,小时候的事情,谁能去记那么多。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我早就不想了。”   

  榔头止住眼泪,恨恨地来了句:“那家人,以后都不要和他们来往,立刻脱离他们,今后再也不回去。”   

  鱼悦敲敲他脑袋:“你真傻,你觉得,我还能回去吗?其实,早就回不去了,擦擦你那鼻涕吧,真恶心。”   

  榔头突然伸出胳膊,紧紧把面前这个人抱在怀里,这是他第二次拥抱他,充满锥心刺骨的疼惜:“我不会叫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发誓。”  

  鱼悦没有说话,他就这样被他抱着,安静地闭着眼睛。榔头的拥抱,结实,实在,充满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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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慵懒初夏的蝉鸣

  夏日,花椒种植的蔬菜已经挂果,青色的还不能吃。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远在小店市疗养院的一位看门人,把那只叫花花的猫儿邮递过来。走的那天,大家到处找着花花,可是花花不知道去那里走亲戚了。当时,大家这么想,也许,花花不想离开吧。

  看门人说,花花一直在他们的房间四处找寻着,叫得声音凄惨,象哭一样,于是,辗转着,花花被送到了家。

  今天,是包四海的家长会见日,榔头穿了一套从来没穿过的衣衫,西装。

  “悦(很奇怪的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看着我这么古怪?”榔头站在穿衣镜前拉扯着那条条形花纹领带。

  鱼悦放下手里的杯子,站了起来,他慢慢走过去上下端详着,接着,他伸出了手,慢慢地把榔头的领带松了一下,扭正位置:“你太紧张了。”

  屋子里的人,奇怪地看着那两个人.很奇妙的气氛,大家都这样想,就像……妈妈送老公去公司上班的感觉,如果再加一句:“路上小心。”就更加的应景了。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鱼悦冲榔头笑笑说。

  萧克羌成功地把嘴里的早茶吐了出来。

  夏日的蝉,适时地叫了起来,很安静,犹如流水一般安静。萧克羌顺手拿起放在门口边的单车钥匙,现在他在附近的幼稚园,做保父。萧克羌冲大家挥挥手,单车钥匙上蓝色的小布熊脖子上细小的铃铛晃动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单车开锁的清脆咔哒声,车轮的嘎哒声,鱼悦站在门口,送家庭成员一个又一个地离去,大家都有要做的事情。花花从花园的一角冒头,它正在探险,还没找到新的同伴。

  “咪咪……咪咪咪!”鱼悦端着小盘子,一些早餐剩下的东西现在归了花花,花花不挑嘴,因为它曾经是只野猫,曾经没有家。

  花花愉快地摇晃下尾巴,低头闻了下食物,接着开始愉快地咀嚼。

  “先生,今天……不出门吗?”花椒问。

  “恩,今天,哪里也不去。”鱼悦蹲着,轻轻抚摸着花花的脖颈。真奇怪,今天他哪里也不想去。

  榔头和四海拿着报表坐在队伍的比较靠后的位置,年轻英俊的榔头在家长队伍中很扎眼,许多人都在看他,于是他更加紧张,满手心的汗液。但是他尽量维持着自己的仪态,他可不想从此被包四海抓到弱点,于是,他低头看面前的这叠报表。

  吴岚的教育制度很人性化,当学生十六岁之后,可以根据自己的理想和喜好选择未来的走向,一些没必要的东西,就无需再学了。吴岚基础教育的脚步,从学生十六岁停止,在这一年,学生、老师、还有家长会一起商量好学生未来的走向。学习商业?学习军事?学习医学?……十六岁夏天过后,这些孩子会根据选择,有了新的副课业要学习。榔头仔细地看着那些表格,实在是,不知道包四海适合做什么,他扭头看下外面。

  天空舒卷着团团白云朵下,包四海和同学在愉快地交谈着什么。小四海坐在双杠上,一群同龄人中,依旧是长得最低的那个,但是,大家显然都很喜欢他,不停地问他什么,然后包四海笑着应答,孩子们哄堂大笑。

  榔头觉得,四海就像个小神,他俯视着那些比他高大得多的同龄人。也许,那些孩子遭遇磨难或者坚信需要几年以后才可以,但是四海已经从社会转了一圈后回到这里。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他假装天真,那是因为他有一张娃娃脸,那张脸看上去,那么的无辜,那么的纯洁。只是眼神里隐藏着的成熟和讥讽只有榔头能看得出来。

  没来由地,榔头有些心疼,他转过头,身边的家长递给他一支香烟:“您,看上去很年轻呢。”这位同样穿着西装的家长大约有四十多岁了。一脑袋的纵横纹。

  “谢谢,这里,禁烟的吧?”榔头回绝。

  “哦,真是抱歉,我没看到,我一紧张,就想点一支。”这位家长笑了下,把香烟插回去,是啊,这个时候家长比学生还要紧张。

  片刻的安静后,榔头看下队伍,队伍前行得非常缓慢,那位家长再次开了口:“其实,我很担心。我的儿子他,想做一名职业球员。”榔头很少进行这样自来熟的交谈,他看下这位家长,不知道如何开口,可是对方很明显把他当成了倾述的对象。

  “当然,职业球员的收入是很高的,可是全国那么多人,每年有无数的孩子想成为职业球员,可是,最后成名的能有几个呢?成为球员后,三十岁之前也就罢了,三十岁后呢?那个时候,体力下降,黄金期过去,球队不再需要他的效力,那么,他会遇到很多事情的,每月大笔的乐医治疗费,房屋贷款,社会保险金,接着还要组建家庭,他可怎么办?”

  榔头很同情他,觉得他真的需要一支烟:“那么,你和孩子谈过了吗?”

  这位家长为难地扯下领带:“怎么没谈过,谈过许多次了,可是孩子的心意已决,他妈妈很伤心。”

  榔头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自己是个画插图的,收入算很好的,其实以前,我父亲一直希望我成为一位能继承他事业的医生,现在看来,做医生比画插图好许多倍,医生……能得到很多的尊重。”

  “您的意思,那个时候,你该听你父亲的?”

  “并不是,呵呵,只是,突然想起来了。”

  “恩……挺好,那么你会阻止你儿子的梦想吗?”

  “怎么会呢,如果他喜欢做球员,那就去做吧,我父亲那个时候,并没有阻止我,相反,他送我去了最好的美术学院。”

  “您有一位好父亲。”

  “是啊,那么,您呢?我是说,当年您是怎么选择的?”

  “我?……我忘记了。关于那样的记忆,好像……恩,我忘记了。”

  那位家长很知趣,也拍拍榔头的肩膀,接着他说:“以后,看样子,我要更加努力画插画了,多存一些钱,如果将来孩子没有多余的钱,那么,最起码我们可以不连累到他。”

  蝉儿还在鸣叫,包四海从外面走进来,递到榔头手里一杯有着大块冰的饮料,榔头正需要这个。

  这次接待榔头的老师代表,依旧是那位粉红女郎。包四海说,她还有个外号叫火猴子,除了这位猴子老师,两位很稳重的学校领导也一起陪同着。

  “您是?”显然,这位老师有些认不出榔头了。毕竟上次她的怒气完全遮盖了她的神智。

  “哦,我是包四海的哥哥。”榔头连忙回答。

  “啊,请坐吧。”这一次这位老师的态度很好,榔头也觉得她很好,毕竟经历了一上午漫长的接待,她依旧这么的亲切。

  “是这样的,包四海同学,来学校时间并不长,当然,我们这些老师,也着重观察过他。您的弟弟很特殊,阅历上,成熟度上,还有对世界的领悟上,他都高出同龄人。”

  榔头听不出老师是不是在夸奖包四海,他陪着笑脸。

  “根据四海同学的特点,我们这些老师有些意见,您可以参考一下,正好四海同学也在这里,大家可以更加好地交换意见。”

  老师拿出一份综合意见递给榔头,榔头认真地看着。另外一位老师站起来坐到他们面前,这位老师大概属于领导层,身上多少带了一些官僚味道。

  “根据教育法规定,我们必须登记出详细的家长收入,这样才能为孩子安排最适合的学校,因为未来的职业学习,是一大笔钱,所以孩子去那里念书才能不为家长造成负担,是一件大事情。当然,如果您的弟弟成绩优越,国家会根据成绩,计算最低学费给您,包四海同学的平均成绩并不好,这叫我们很担心,我们甚至怀疑他的家庭并不稳定。事实上,我们已经申请了家访,只是因为这次职业选项耽搁了。”

  这位老师说话很直接,那位女老师陪着笑脸。

  榔头看着那些表格,全部都是一些商学院的表格,看样子学校老师认为,包四海适合做个奸商,表格下的意见也是非常地中肯的。

  “其实,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它,四海未来的走向我们都没想过,我们的意思,是尊重四海本人的意见。”榔头挖挖脑袋,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有一种巨大的责任感。

  “那么,你们有什么意见呢?我们也想知道家长的态度,要知道,家长比我们更加了解孩子的。”这位领导老师很客气,看出榔头紧张,还帮他倒了一杯水。

  榔头看下一直不吭气的包四海,他想了下:“其实,我们的意思一直很简单,希望四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就足够了。”

  包四海抬头,难得一副乖小孩的样子:“哥。”

  女老师点点头:“您的想法,我们理解的。其实每个家长都这样想,可是事实上,未来很残酷。大笔的乐医治疗费,房屋贷款,教育费,创业费。这些费用压下来,四海的未来,不能以快快乐乐,简简单单计算的。”

  榔头回头拍拍包四海的肩膀:“你,怎么想,哥哥们都是支持你的意见的,无论你怎么选择。”

  女老师想了下,把那张表格递到包四海面前:“四海,看样子,你的家长尊重你的选择,这里是老师为你选择好的学院,一会申报下家长收入,交了教育保证金,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包四海接过老师的表格,放到一边,他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表格,那张表格被折叠得很整齐。他打开后,榔头看到,包四海填写的字迹很工整且干净。

  女老师惊讶地说了句:“你不上商学院吗?”说完她接过包四海的表格,认真地看了起来,片刻后,女老师惊讶的叫了声:“什么?你申请义学空乐医高等学院?”

  榔头眨巴下眼睛,看下四海,他还是选择了,选择了祖先的道路,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屋子里,其他老师一起站起来走了过来,大家都很震惊,毕竟这里只是一家普通的学校,这样的申请,不该出现在这里。

  “真是……抱歉,我想,先生,我们不能签字,因为从哪里来看,包四海同学都不具备申请上那所学院的条件。”

  老师把表格推到榔头面前,榔头看着她:“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首先,包四海同学没有受过相关的乐医教育,而且即使是普通的乐医学院,费用也是可怕的,况且,我们这样的学院没有推荐的权利啊!”女老师觉得榔头是外星人。

  榔头摸下四海的脑袋,站了起来,他对老师鞠躬:“非常感谢您,您是位不错的老师,很认真,很关心他。事实上,四海可能没告诉您,事实上我们也不许他说家里的事情,四海的哥哥,有三位乐医,他一直在受专业的、最好的乐医教育。至于您担心的费用问题,还有推荐问题,我想,家里,都会安排好的。现在,我只希望各位老师能对四海未来的去向保密,还有请继续关心他,他会在这里读下去,一直到毕业,我很喜欢这所学校,我觉得四海在这里会有一段非常美好的记忆……”

  午后的蝉鸣,更加地响了,树叶子打着蔫,榔头发动着车子,他对车子外看着校园发呆的包四海喊:“进来啊?”

  包四海坐进车子,舒服地举起手臂靠在上面:“哥,这学校,挺好的吧。”

  榔头笑了下,点点头,接着,在夏日的蝉鸣声中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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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杯水两杯水三杯水……

  缨然还是如此的温柔,他看着方真问:“如今,你是谁?”

  “我不知道。”方真这样回答。是,他不知道他是谁,是那个原本该残废的随知之,还是那个背叛了友情、亲情的随知意。

  “冷吗?”缨然这样问,方真摇头。他不冷,即使他现在呆着的地方,是地下的零度之下的所在,可是他感觉不到冷。

  “你恨我,我知道的。”缨然笑了下,从脖子上解下狐裘温柔地系在方真的脖子上。是,这个孩子他一直很疼,当然是在某种特殊的前提之下,外面的人,一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如此宠溺这个总是冷口冷面的人。这里面的原因恐怕知道的不超过五人,方真、春水、缨然,或者还有其他的谁。

  “我没有关于爱恨的感觉,你也不必一直诱惑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方真解下狐裘,套回缨然的脖子。他看上去很冷,他搓着手,缩着脖子。“我带你来看春水的秘密。”缨然笑眯眯地对方真说,他的神情就像孩童发现了树叶下蚂蚁窝一样的开心。

  方真转身就走,他对别人的秘密,甚至春水的、任何人的都不感兴趣。如今,他的脚腕上依旧带着一串不大的锁链,走路的时候,那些锁链叮当作响,刚开始的时候,它们磨破方真的脚踝。

  “就当陪我。”缨然抓住方真的衣服,样子可怜巴巴的。

巨大的平面冰壁,冰壁是透明的,缨然紧紧拉着方真的手,一直带着他来到这里。

  “春水?”方真惊讶地喊了一句。就在十分钟前,春水亲自给自己上的脚镣,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冰壁那边呢?方真万分惊讶,贴过去仔细看着。

  冰壁另外一边,有一个和春水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男人。这人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杯子,他弯腰从一个水缸里舀出一杯水倒入身边的缸里,他身边的那只水缸,缸的底部有个洞,无论他如何舀,那只缸也满不了,但是这个人只是没表情地一直那样,一杯水、一杯水地反复地倒腾着。

  “他不是春水,他是秋水。”缨然搓搓手,哈哈冷气。

  方真从来不知道,在缨然的岩洞下,会有这样的地方。他藏了一个人,一个和春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个在不停地一杯水、两杯水地倒腾的人。

  “想知道为什么他在这里吗?我都告诉你,方真,你知道的,我很看重你,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禁锢你,恨我威胁你,恨我做那些事情,我其实愿意和你分享我的一切,你知道的,你是我的继承人,我们有血缘关系的,知道吗,我死了,这些都是你的。”缨然看着方真,有些急切地说。

  “你不会死的,你怕死。”方真难得地笑了下。真的,他实在不想知道这些,所以他再次想走。

  “不单我没死,那个老混蛋也没死!你以为只有我残酷吗?不是,他才是最残酷的那个,我的春水做的事情,他的秋水也在做。他也在做的!”缨然大声喊叫着,冰壁那边的秋水呆了一下,回头看下这边,好像他没想到另外的人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他看着方真呆了下。

  很快,一些水从缸里流了出来,两个壮汉突然出现在那边,他们按倒那个秋水,开始大肆地侮辱殴打。不久之后,壮汉离开,秋水颤巍巍地站起来,继续一杯水,两杯水地倒着,麻木,僵硬地倒腾着。

  “知道他倒了多久吗?我告诉他,水缸里的水溢出来,他就会被处罚,如果另外一口满了,我就答应他休息一天。三十年了,他从来没休息过一天。其实他挺傻,只要他把乐灵岛的地图给我,告诉我那个老妖怪住在哪里,他立刻就能离开,可是这个傻瓜宁愿在这里倒三十年永远不满的水缸,愣是一言不发。其实,融心真的是奇怪的地方,出怪胎的地方,你说呢,真儿?”缨然看着那边说。

  方真没有说话,他看着他,三十年是个很漫长的历程,方真到现在整个生命的周长都没有三十年。他不回答,不是没想法,面对缨然,他不想说任何话,他想他和里面那个人有一件事情是相同的,他们都想面前这个叫缨然的男人去死,最好死无葬身之地。

  “你的那个小怪物如何了?”缨然突然问。

  “还是老样子。”方真回答。

  “恩?春水说,现在没有音乐能魅惑他,他现在能做一些简单的刺杀任务了?”缨然看着方真问。

  “你可以叫春水带他去,我没意见,他又不属于我。”方真转身离开。,是啊,他们可以随便带走小豆,他真的没意见,他知道,小豆除了他,谁的话都不会听,他在尽量拖延,尽量为一个奇怪得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理由拖延着。秋水困在这里,缨然困在上面,他蜷缩在这个奇怪的团体里,比任何人都困得深,他胆怯了,他清楚……

  缨然摸摸下巴,打个冷战,转身跟着方真顺着上去的楼梯也离开了。秋水还在继续他的工作,一杯水,两杯水……

  绿色的蔬菜泥兔子饼干,黄色的蔬菜泥桔子饼干,红色的蔬菜泥草莓饼干,新上任的保父萧克羌认真地在烤箱里完成着这样的工作,做三十只蔬菜泥饼干。

  萧克羌的饼干工程非常成功,当然这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属于花椒的功劳。

  漂亮的蔬菜泥饼干被小心地放在饭盒里捧到了清晨的餐桌上,当然,只能看不能吃。

  “做这些干什么?”田葛好奇地看着这些有着奇怪颜色的饼干。

  “主动劳动的,会得到绿色的兔子;午睡前十个睡着的,会得到桔子;最先学会儿歌的会得到红色的草莓。”萧克羌耐心解释,最近,他真的越来越耐心了。

  “都是饼干,有区别吗?”榔头奇怪地看着萧克羌,这家伙越来越怪了。

鱼悦埋头看着他的早报,没有参与进大家的话题。

  “当然有区别,对孩子们来说,它有很大的区别。”萧克羌觉得跟这些人说这些,浪费口水。他盖上饭盒小心地放在一边。

  “你作曲了?”鱼悦放下报纸问萧克羌。昨天这个家伙在屋子里倒腾到半夜,他不知道在哪个旧货市场买到一架奇怪的脚踏琴,弹奏了一晚上。好在,他整出来的声音比某些人的风笛悦耳多了,所以还是大家能忍受的范围。

  “恩,我答应孩子们,为了小黄写一首曲子纪念一下。”萧克羌放下手里的勺子回答。

  “小黄?”鱼悦。

  “恩,小黄,是一只鸭子。其实幼稚园里有个小型的动物园,我们幼稚园养了一群鸡、三只兔子、还有鸭爸爸和鸭妈妈,上个星期,鸭妈妈孵出六只小鸭子,绒绒的很可爱,最小的那只不小心被来看热闹的小朋友踩死了,孩子们很难过。我答应给孩子们写一首纪念小黄鸭的曲子,今天我们会给鸭子开个追悼会,然后埋了它。”萧克羌很认真地对鱼悦解释。

  两个世界!

  这是屋子里除了萧克羌本人之外,大家统一地冒出来的想法。是的,萧克羌进入了奇妙的世界。

  “会作曲,是好事情,现在能做乐医曲的人,越来越少,所以这样的修炼也是很好的。”田葛认真地对萧克羌说。

  萧克羌笑了下,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拭着嘴唇:“我在做童谣,不是在做乐医的治疗曲,我想你们误会了。”

  鱼悦点点头,用眼角瞄了下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曲谱。

  “要听吗?其实,我是第一次作曲,有些信心不足。”萧克羌问鱼悦。

  鱼悦抬头看下表,还有大把的时间,于是他点点头。

  一杯咖啡的时间,两个人高马大的仆从从二楼的卧室,抬出一架脚踏琴。

  萧克羌很有风度地对着正在吃早饭的各位鞠躬,接着他坐下,活动手指,摆曲谱。说实话,萧克羌是个不错的乐医,他受过最正统、最完整的高等的最高级别的,乐医教育。

  琴键被按动了几下,萧克羌小心地试了几下音,接着他咳嗽了一声解释:“这个是配有歌词的。”

  大家一起点头,认真聆听。

  “嘎!嘎!嘎!……”

  榔头一口牛奶喷在了可怜的四海同学的脸上,稳重的、优雅的、有风度的萧克羌先生的嘴巴里突然吐出,嘎嘎嘎的声音,实在是太惊怖了!

  田葛颤抖地放下杯子,看下一脸抽搐的刘君,大家的表情实在都不是很美妙。

  “因为鸭子是嘎嘎嘎叫的,所以,要嘎嘎嘎!”萧克羌解释了下。鱼悦点点头:“你继续!”
  
“嘎!嘎!嘎!

  一只小黄鸭!

  嘎!嘎!嘎!

  跟着鸭妈妈!

  嘎嘎嘎!嘎嘎嘎!

  还有鸭爸爸!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我们是鸭鸭一家……”

  鱼悦放下报纸,悄悄拿起身边的衣服,悄悄地从过道另外的门走了出去。他不想打击萧克羌,他实在没作曲的天分,说实话,他的歌声也不是很美妙。

  “事情调查的如何了?”榔头跟在他后面问。

  “我刚把那些卷宗整理到一起,太多了。”鱼悦无奈地摇头。

  田葛悄悄地带着刘君、罗宽从现场潜逃出来,他的身后,萧克羌难听的嘎嘎嘎嘎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鱼悦对他们点点头,三人连礼都没回,脚步快速地离开现场。

  “不要过度劳累,有些事情急不得,知道吗?”榔头嘱咐了几句,他也要离开,今天他那个水性杨花的妈,从外省来,未来几天他都要陪自己的妈。

  “知道,你去吧。”鱼悦叹息了下,看下屋子里,四海还在那里,还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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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相亲(一)

  鱼悦拿着一本标示着绝密加A加3级的,吴岚最高等的绝密档案,他狠狠地把档案挥舞出去,一只成年的蟑螂成为一块蟑螂饼。鱼悦抖抖手,顺手把那本绝密加A加3级的机密丢了出去,他发誓,再也不碰这本东西了。

  地下档案室,是一个宝库,鱼悦觉得,对喜欢八卦的人,这里绝对是个宝库。每天,都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悄悄把一些档案丢进这里。鱼悦不认识那两个人,那两人的气质非常容易被人忽略,有时候只有他们走近,有些响动,你才能发现,哦,有人接近我了。而且是两个。

  鱼悦在一本一本地翻着档案,关于有风的东西,并不好找,目前,在档案里他能找到的是,一些有风后裔被秘密处死、终身囚禁、封印右手的处决命令书以及处理意见书。很有意思的是,鱼悦在那些处决意见上发现许多有趣的签名,还有封印的图形,燃烧的水琴、暴风眼中的叹息铃。鱼悦直到现在才明白,钬孟公的封印对于他来意味着什么,即使到现在,在仲裁所,依旧有人惊讶地,甚至惊恐地看着他的封印,乐灵岛不止一次地想询问未被封印的秘密。

  看着那些亲笔签名,许多有趣的名字出现在那里:随家的祖先,四大家族的祖先。乐灵岛的命令书,鱼悦还在那些档案里找到一份非常有意思的记录:随家的族长出过三位精神不正常的先祖,那些先祖都是后来莫名其妙地疯掉的。这很有趣。因为在他所知道的教育里,随家的祖先是那么优秀,那么的英明神武。

  鱼悦甚至在这座巨大的八卦档案室,找到过爷爷随伯禄的初恋照片,非常精致娟秀的女人。档案上详细记载了随伯禄不能娶那个女人的原因,【血统不利于家族繁衍】。鱼悦觉得很有趣,现在想起来,随伯禄和随家老太很少说话,平时连眼神交流都没。

  墙壁上的警报滴答叫了几下,鱼悦查阅时间到了。他站了起来,小心地把那些档案插回去,连同那只蟑螂饼。

  “巧啊。”帝堂秋站在门口打招呼。鱼悦看了他一眼,却冲他身后的叶杨笑了下。

  “真是巧,很久不见了。”叶杨穿着笔挺崭新的军装,胳膊上的标记和榔头一模一样,帝国天盾营。

  “我刚休假完毕。很久不见,鱼悦先生。身体恢复得如何。”叶杨有礼貌地问候着。

  “挺好了。谢谢。”鱼悦点点头,转身离开这里。地下室的空气并不好。

  帝堂秋跟在鱼悦的身后,他特意在此等候他:“鱼悦,他们说你从未取用仲裁所分配给你的相关福利。”

  鱼悦接过地下室入口处接待人递给他的袍子还有随身物品:“我也从未为仲裁所做过任何事情。”

  帝堂秋敲敲一边的桌子:“你可以做一些事的,对你,只是举手之劳。”

  鱼悦没有回答这一千零一次的建议,他拿着电话佩戴到耳朵上,接着,大量的储存信息叫他无暇顾及帝堂秋的问题。

  【哥,快回家,出大事了。】  

  【速回复,萧克羌相亲了。】  

  【哥哥,萧哥被人抢亲了。】  

  。。。。。。。。。。

  鱼悦呆了一会,在帝堂秋和叶杨奇怪的视线下,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一路上,他一直在胡思乱想,萧克羌相亲?这个时候?政治婚姻?阴谋?

  事实上,鱼悦把事情想得过度复杂化了,萧克羌的相亲只是他工作的幼稚园院长的好意而已。现实生活里,萧克羌年纪并不小,单身、个性温和、长相一流,虽然只是个“贫寒的保父”但是还是很受女性欢迎的。在一个女性居多的幼稚园里,萧克羌的出现,对许多单身女性来说,是个好消息。虽然他本人对感情的事情很麻木,但是,这个月他已经收到了三条围巾,还有每天的便宜午餐。

  萧克羌的院长觉得,这样的本分青年,实在是个不错的人选,正赶上那位院长女士的亲侄女快三十岁了还没嫁人,于是院长先生就给了萧克羌先生一个奇怪的任务——去相亲。用那位热心女士的话:“愿意不愿意的,先见一见。”萧克羌想着,也没必要为这件事情得罪目前的衣食父母,于是就应承下来。

  “我看过不少这样的电视剧,相亲结婚,相亲后相爱,相亲再续不了缘。都是不错的电视剧。”田葛很认真地给萧克羌建议,但是显然,他也不懂得相亲的真正含义。事实上,这家人没几个能懂得,包括这位从门口气喘吁吁跑进来的鱼悦先生。

  家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之下,鱼悦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他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看着萧克羌。

  “是什么样的人?”鱼悦终于好奇了一次。

  萧克羌皱眉想了下,从一边的皮包里拿出一个相亲册——事实上,这个东西是现在流行的一本东西,里面有一张照片,还有相亲者的详细资料,从收入到爱好一目了然。

  鱼悦打开相亲册,第一页的照片上,一个很憨厚、很贤惠、很有知识的女性出现在那里。照片上,她穿着大公司的制服,能进大公司现在代表固定的收入,接着关于这位年近三十的大龄女性的资料被大家传阅了个遍。

  “孙宝云,女,岁。有过短暂的结婚历史,现在在XX公司任职,工作收入XXX。个人爱好:烹饪。最喜爱的运动:收拾家,做手工,编织。最喜欢的名言:在一起生活就是为了老年的时候,不会孤独地死去。对对方的要求:只要身体健康,个性好,聪明,就好。”

  家人很庄重地传阅了一圈。鱼悦咳嗽了两声:“你很适合,这上面的条件你都达到了。”

  接着,全家笑成一团,抑制不了地笑着。萧克羌抢过榔头手里拿着的相亲册,接着惊天地,泣鬼神地来了一句:“事实上,我也觉得对方不错,我年纪也不小了,找个贤惠的圈外人,一直是我的理想。”

  屋里安静了,大家互相看着,谁也没想到,萧克羌对待这次的相亲,态度如此地认真。

  萧克羌坐到鱼悦的对面:“我想请你一起去,现在,你是这个家的家长。”

  鱼悦呆了下,略微带了口吃:“我……比你小。我是说年龄。”

  榔头警惕地看下萧克羌:“鱼悦不去。”

  萧克羌白了他一眼,这人眼神忒魅,就和抛媚眼一般,榔头打了个寒战。     
  “我觉得,还是要听下你的意见,如果合适,毕竟她要搬进来的,所以,请您务必和我一起去。”萧克羌再次请求。

  相亲,这对普通人来说,真是是很平常的字眼。现代社会,一切电子化,人们的距离越来越远,除了必要的场合,人们都喜欢龟缩在自己的家中做自己的事情,偶然的艳遇,一见钟情,天降良缘似乎真的成为电视里才有的东西,于是相亲这种很古老的会见方式再次成为男女结合的大潮流。

  萧克羌真的很想拥有一个家庭,利用也好,需要也罢,他期盼着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离开乐医这个圈子。关于真正的爱情,他考虑甚少,事实上,乐医们大部分的精力都在修炼上,真正为了爱情结婚的人也不多。的确如此,萧克羌需要个正常家庭,他期盼通过相亲能达到这个目标,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手段,骨子里,他没尊重普通人的选择方式,可是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何尝不是他这样想的。

  “好吧,定下日子来,我和你一起去。”鱼悦点点头,他认同自己家长的位置,没有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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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婚事(二)

  清晨,鱼悦和家里的人,端坐在院子的绿树下,现在,大家都坐在很厚的席子上,席子上有很矮的小几。每天清晨,只要有空,他们会整齐地排列在此,写“一”字。  

  “一”这个字,在所有的文字里是最简单,但却是最难写的文字。从字面笔画上来说,他是一。从意境上来说,这又有许多讲究。

  鱼悦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发明这样的练习法,但是他觉得,聆听大自然的声音,在最接近大地的地方,用柔软的毛笔,认真地写心中的一,对修炼很好。事实证明,自从每天在此安静地写这个一,大家的心境的确提高了不少,唯一叫大家无法接受的是,为什么乐盾也要写。

  榔头很哀愁地写着,他有时候写几百张,鱼悦那边都无法过关。甚至连包四海的一,都比他容易过。

  鱼悦拿着毛笔,凝神静气。  

  “不要急于落笔,一定要想好这个一的意图。在落笔之前,要考虑整个一的布局,在写每个一之前,要想好这个一对我们心的影响。”他这样说。这是他总结的一这个字的意思。

  萧克羌轻轻闭起双目,想了一下,缓缓下笔,于是,一个安静的,充满人性之静,人心之静的一,被他缓缓地一挥而就。萧克羌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一,缓缓站起来,交到鱼悦手里。

  “一切源于默默,你的心境现在是最好的,其实你超过他们太多了,克羌。”鱼悦赞叹了一句。

  萧克羌倒是无所谓,他只知道,他不必再陪着那些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他的那些倒霉鬼,写这个一了。

  “今天,是见面日。”萧克羌小声说。  

  一群写一的倒霉孩子,笔锋都顿了下,接着叹息下,再次换纸,重新去写。  

  “恩。我需要准备下吗?”鱼悦也换了一张。  

  萧克羌抬头看着提着两套正式服装,笑得很开心的花椒。  

  “我为您想了个合适的身份,说是,您是我的表弟。”  

  众人再次叹息,再换纸。  

  “恩,也好。什么时候去?”  

  萧克羌接过衣服,打开包装看下花椒:“谢谢花椒,很合适的衣服,可以去开演奏会了。”花椒笑笑,捂着嘴巴小声说:“我看电视上相亲都这么穿。”  

  鱼悦放下笔叹息:“养心,养性,我的修炼还不到,还是不写了。”  

  萧克羌冲他笑了下,转身把衣服还给花椒:“退了吧,不合适,普通的衣服就好。穿这些出去,会被别人笑的。”   

  花椒上下打量着两套的华丽丽的宴会礼服,电视上,不都是这样穿吗?  

  孙宝云小姐有过一次风花雪月、惊天地泣鬼神的短暂婚事,那个时候,她觉得为了爱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可结婚后,她发现真的不是那么一回事。幸亏她的妈妈还是个厉害的女人,帮她看住了最后的门户。

  一套小公寓,全产权,身价从未婚变成有过短暂婚史。这是孙宝云为自己的年幼无知付出的代价,那之后她一直埋头工作,现在的孙宝云,岁,大公司的秘书处大总管,人送外号,千年老姑婆。

  上个星期,孙宝云的大姑姑对宝云妈妈说起了幼稚园里来的这位小伙子,个性好、安静、俊秀、能干,除了贫穷些几乎就是为孙宝云天生的一段好姻缘。孙宝云看了照片,特别满意,只要个性好,不会满嘴脏话,没有不良嗜好,能守着她,对她好,是孙宝云仅仅有的小小要求了。即使现在她的收入很好,即使她身居高位,但是她是嫁不出去的处理货,所有的人都这么看她,孙宝云想为自己的婚姻赌一口气,即使对方贫寒一些,但是样子还是拿得出手的,绝对拿得出的。  

  宝云妈对宝云的婚事真的很着急,宝云的爸爸,还有宝云的妹妹孙宝谊,还有做院长的姑姑孙院长,宝云家这次是全体总动员了。相亲的地方就在白水城的缘来大酒店,据说这里风水好,相亲来一对成一对。

  今天,孙宝云穿了比较鲜艳的白底紫花套裙,虽然她一再说太花了,但是母亲非要她穿,孙宝云不停地拿着小手帕擦着额头的汗珠。

  “姐,小心点擦,妆花了。”孙宝谊提醒姐姐。这位姑娘也不年轻了,要不是姐姐一直没结婚,她已经嫁了三次以上了。话说,她们姐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不然这位姑娘不会一直告诉父母,姐姐不结婚,她也不结婚。

  “来了,来了,宝云,把镜子收回去,端庄些。”院长孙女士站起来,在门口招呼着。 

  只是第一次见,仅仅是第一次见,孙家对面前这对兄弟已经满意万分了,孙妈妈甚至觉得,哥哥也好,弟弟也好,随便那个都好啊!要知道,面前这对兄弟,真的长得非常地漂亮,尤其是这个弟弟,精致得和画报上的模特一样,不,即使是画报上的模特也没这个弟弟精致。

  孙宝云鼻子尖冒着汗,刚开始对自己的工作,手里压着的那套住房她还是有信心的,可是,见到萧克羌后,她没理由地开始心慌。  

  索性这里是包厢,外面的人看不到孙宝云的窘态。  

  孙妈妈招呼着,比院长女士还要热情得多。  

  萧克羌以前从来没相亲过,他倒是很大方地观察面前的这位孙小姐。比照片上看上去要年轻,挺娟秀,一直很紧张地玩着餐台布,她的母亲一直踢着她的脚,乐医对声音异常敏感,萧克羌能从空气的震动分析出桌子下面的动作。

  “我家宝云,年纪是大了点,可是,人很贤惠,很会心疼人……”孙家妈妈刚刚开口夸自己家女儿,孙宝云突然抬头。  

  “不会的,什么都不会的。”大家惊讶地看着她,孙家妈妈气急败坏。  

  萧克羌看下鱼悦,鱼悦笑了下,没说什么。他们很奇怪这位孙小姐要做什么。

  “那个相亲册是我妈妈和姑姑填写的,事实上,我了,不是,我比萧先生大两岁,我不会做饭,不会编织,事实上,我只会工作,除了……我赚的薪水多一些之外,我没什么优点,我不想欺骗您,在一起了知道了,会更加痛苦,我不会……做家务,对于做家务我很笨,经常打破这个打破那个……我妈说,娶个猪比娶我强……就是……就是这样。其实我的第一次婚姻,就是因为我太爱事业,不会做家务,脾气还不好,才失败的。”

  孙宝云一番话下来,孙家合家大小神色灰白。孙妈妈不停地踢着自己的女儿,最后无奈地端起面前的水一饮而尽。她不管了,每次这个女儿都是这样,算了,算了,不管了。  

  萧克羌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帮孙宝云倒水,他不急不缓地说:“做饭我会一些,还不难吃,编织这些东西,可以去买,现在也没什么人编织了,家务我都会做,生活原本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您不必自责。”

  孙宝云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俊秀非常的男人,她眨巴下眼睛:“您同意了? 

  萧克羌笑了下:“没那么快的孙小姐,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婚姻是大事情,您对我也还不了解是吗?”

  孙家人松了一口气,萧克羌显然成为这家人的救世主一般。宝云妈一直帮萧克羌布菜,漂亮的鱼悦完全被忽略了,宝云爸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说话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穷点没啥,他还有退休金呢,孙家没儿子,只要答应娶他的宝云,他可以把现在的大房子给他们夫妻,他和老伴去住小房子就够了。   

  相亲的程序是这样的:见面、认识、一起出去,或者宗亲回避,接着定下个见面的时间。

  孙家的人很有趣,鱼悦这样觉得。那位老伯伯亲切地问他,你喜欢钓鱼吗?接着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这位老伯拉了他就走。鱼悦走出很远后回头看着萧克羌,他尊重萧克羌选择的道路,他需要一个亲人,如同他现在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一般。他有整个的家,而萧克羌,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孤独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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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婚事(三)

  最近,家里的客人很多,帝堂秋带着叶杨最近混在这里,放假的田牧也回来了。她尽量毕业,找到了一个私人乐医团体,像她的哥哥一样跑单帮,不过她比她的哥哥幸运,有最高乐医的职能鉴定书,所以田牧的收入非常高,生活很是滋润。现在她准备搬到这所房子一起生活。  

  最爱热闹的奉游儿最近很奇怪地消失了,没人问他去那里,这个人总是神出鬼没的。  

  知暖最近总是来,每次来了,带一些点心,和自己的哥哥默默坐在一起相对无言。兄妹俩都不是会交流的人,知暖的聪明用不到鱼悦身上,鱼悦又看得太透彻,在他面前任何心眼都玩不通,即使那个人是帝堂秋,鱼悦也会毫不顾忌、毫不客气地戳穿别人——他就是喜欢直来直去。  

  四海在放暑假,他现在已经有几个交好的朋友,除了每天必要的训练,四海买了一套民间用的架子鼓,他和同学组了了个乐队,据说暑假里他们要去一些地下音乐会所表演。田葛笑四海不务正业,但是家里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孩子,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个子长高了,肉肉也多了,笑容也更加多了,一些鬼心眼倒是耍得少了,他的脾气却是越来越榔头,直得吓人。说起来奇怪,包四海最崇拜的人不是鱼悦,而是榔头,尤其是榔头教了他那个莫名其妙的打架三招之后,四海回到学校以一挑三,现在这孩子在学校真的名扬四海了——打架的名气。  

  上个星期,包四海染了个金黄黄的头发回到家,耳朵上还打了一排耳洞。原本他以为家里人会集体反对他,事实上他也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可惜家里的人都反应平平。四海最后自己忍耐不住去问鱼悦,鱼悦却拿着一本儿童心理学说:“每个孩子都有反抗期,我还奇怪你怎么不反抗,现在终于来了,我很高兴,这说明你还是正常的。”  

  包四海很郁闷地想:“我即使是发育迟缓,好歹也是正常的,你们有一个正常吗?”  

  其实,正常的人,家里还是有的,比如,萧克羌。没人比他更加投入地去热爱生活,去很认真很虔诚地经营一次爱情,没人比他更加需要一个家,他一直很内疚,没有为父亲做一些事情,即使是最简单的天伦之乐。那位宝云姑娘,也很努力,最近萧克羌每天都在吃她做的爱心便当,虽然味道真的不怎么样,可是那个女人很执着地每天做着,甚至,她在学习打毛衣。  

  最近,萧克羌一直在和宝云姑娘约会,每两天一次,从无间断,即使是电闪雷鸣的大雨天气,萧克羌也会打着雨伞站在孙宝云的公司楼下等这位老姑娘。关于那位老姑娘,据说是多年一口恶气全消,最近是越来越漂亮了。  

  白水城博物馆,萧克羌穿了一套很正式的西装,今天他准备做一件大事情。今天是他和孙宝云相亲认识第天,萧克羌摸下口袋里的那枚戒指,是的,他准备在这个白水城非常有意义的建筑之下,在这些历史的尘埃中跟宝云姑娘求婚,如果可以,明年他希望做爸爸。  

  孙宝云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今天很奇怪,大清早的两只眼皮就一直在跳动。她接着天棚顶端的玻璃光看着萧克羌,多么英俊,多么好的男人,以前孙宝云喜欢这样调侃着自己“没人爱我,于是我越发的自爱。” 对于萧克羌,孙宝云已然是全情爱上了,这样的男人谁不爱呢?知趣、温和、总是笑眯眯的。她知道她不会遇到更加好的了。  

  “克羌。”孙宝云招呼着走了过去。  

  萧克羌冲她笑了下,拉着她的手,接着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在博物馆里转悠,萧克羌在认真地看着展览品,孙宝云则好奇的看着周围。这里全部是老头老太太在溜达,年轻人只有他们一对,事实上他们已经都不年轻,她还大萧克羌一岁。  

  接着,萧克羌带着孙宝云来到博物馆的一副巨大的乐神的油画面前,萧克羌拿出戒指,孙宝云喜极而泣。   

  萧克羌的婚事,来得太突然,就连鱼悦都觉得太快了。可萧克羌觉得还是慢了,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挽回,所以他努力弥补着自己的人生。  

  孙姑娘家很开明,聘礼这样的东西都没要,甚至孙家爸爸还准备为萧克羌买一部据说很不错的车子——用他的退休金。  

  接下来的日子,萧克羌很忙,去陪着孙姑娘挑选嫁妆,挑选婚纱,甚至他的礼服孙姑娘都帮他买好。孙家爸爸包圆了整个婚礼的花销,现代人结婚,那是一笔不小的钱,虽然萧克羌想说他有钱,每个月帮鱼悦处理事物的薪水,以前存的钱,还有老父的遗产,他不是穷人,但是孙家的好意,越来越把他整得像个吃软饭的。对于这样的好意,萧克羌坦然接受,没觉得任何不妥。  

  这一天清晨,萧克羌看着两套礼服发呆,一套是蓝色乐医的礼服,那套袍子很长,漂亮的流线一直蔓延到脚面,金色的音符领子,紫色的真丝领巾,两排漂亮的水晶扣子,宽宽的束腰上月神花的藤蔓缠绕。另外一套是孙姑娘买的礼服西装。  

  鱼悦敲敲门进屋,坐在萧克羌的床头,他知道萧克羌在为难什么,终于他拿起来那套乐医礼服说:“伯父一定希望你在月神的祝福下结婚吧,我想,所有的新娘都希望得到那样的祝福。”  

  萧克羌点点头,慢慢坐在一边套配套的礼服衬衣,穿上靴子,接着他站起来,慢慢穿上那套乐医礼服。田葛推开门,他的手里拿着一束异常大的月神花,据说,这样的花只在遥远的海岛开放,田葛为萧克羌定了本城所有的月神花,那种纯白的,只有五个花瓣的散发着异香的朴素的音符之花。  

  “祝福你。”田葛把扎好的花束放到萧克羌的手里。  

  萧克羌笑了下和他拥抱,接着三人来到楼下,家里所有的人都准备好了。所有的人都穿了最正式的礼服,就连包四海,都穿了象征乐医的长袍,当然他个人觉得是很没面子的,因为他是个光板,什么花色也不许有。   

  白水城婚礼殿堂,百合花园,这里每天要产生三十对以上的夫妻,白水城有许多这样专门用于结婚的场地,百合花园是个不错所在。孙爸爸两个大龄女儿,一直积存在家,他现在花了大笔的钱,租下这么大的场地,能请的都请来了,谁说孙家的姑娘是积压货,他英俊的女婿,今天要为他尽出鸟气。   

  孙姑娘坐在待嫁房,穿着一套漂亮的百合纱,今天的她看上去真的非常漂亮。孙姑娘一直到现在都觉得做梦一般,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得有些不真实,她环绕着四周看着,旧友的孩子有些已经七八岁,独身的只剩她一个了。  

  孙爸爸指手画脚地安排着,孙妈妈尴尬地笑着,哪有岳父大人打下手的?孙妈妈无奈地看着婆家那边,都这个时候了,那边还空无一人,即使萧克羌那个孩子没有父母,朋友也应该来几个啊?孙院长见自己哥哥嫂子尴尬,连忙带着幼稚园的员工坐到了亲家位,孙妈妈的脸色才好看点。  

  眼看着,中午的时间越来越近,孙爸爸有些紧张,身边那个花园已经很热闹了,这边的新郎还没到。有些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孙妈妈紧张得一直出去看。  

  “是,萧孙之喜吧?”几辆很大的花房车停在了场地外,一位花房工人在那里问。  

  孙爸爸站起来点点头。  

  那位工人冲这边点点头,回头招呼了一下,接着人们做梦一般看着这边。有几十位工人打扮的人把大束大束的紫红色的幸福花向下搬动着,足足有四汽车。孙爸爸连连阻止:“那个,是不是送错了?我们定的是白百合已经到了啊,这可是幸福花?我们按照规格不许用的。”是的,这种紫色的幸福花,是乐医特典,是为了答谢乐医贡献、为大众带来安定生活的特典花,普通民众不许使用的。  

  工头笑了下:“没错的,萧克羌先生孙宝云小姐,我们看过单子了,按照萧克羌先生的级别,四车的幸福花送到,恭喜了。”  

  只是刹那的功夫,结婚场所原来寒酸的百合被全部换成了幸福花,大概是场地太小的缘故,这里被幸福花铺满了,两米高的幸福花花桥,一连八个,一个异常精致的乐神冰雕有两米多高。  

  当乐神冰雕替换了主管婚姻幸福的女神,地上被再次铺垫了红色的长毛地毯,那种地毯的边是金边,看上去无比豪华靓丽,身边那个结婚场地的人,许多人站在那边远远地观望着。这边的排场高贵得吓死人,第一次在普通民众的结婚典礼上看到幸福花,金边红毯。  

  时间缓慢地过去,第一批新郎宾客到场了,这些人是萧克羌以前带的小店市的乐医仲裁所的队员们。这些人冲着站在门口的孙爸爸孙妈妈微微点头,接着大家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了幸福花扎的小花束戴到胸口。那些花束是早就准备好的,两位很漂亮的甜妞站在那里为来宾扎小花束。  

  接着一位穿着体面的乐医礼服的漂亮大姑娘,慢慢走到已经惊呆的孙爸爸面前:“亲家,我是萧哥的干妹妹,我来这里帮忙。有事情您尽管吩咐。”  

  孙爸爸茫然地点头,接着小心地和这位姑娘保持着距离,这位可是乐医大人啊!  

  宾客越来越多,这些人大多都是萧促严带过的人,萧克羌的旧友。今天,孙家的亲戚和孙姑娘的同僚真的被震撼了一把,两米多高的乐盾,几十位乐医的到来,使得人员越来越多,最后百合花园那边临时推倒了一边的花墙,再次摆了无数的排椅,大量的临时员工来回帮忙着。  

  孙姑娘傻呆呆地坐在屋子里,妹妹开始还来回报着消息,现在这里除了她,再没其他人了。发生呢什么事情?不知道,反正好像是一个叫孙宝云的女人,撞了大运的事情。孙宝云是谁?孙宝云问着自己。   

  正午,宾客齐备,孙爸爸这会子哭了两次了,他家宝云的福气好啊!所有人都这样说,孙爸爸傻乎乎地哭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乐医的婚礼,没有乐队,即使有,谁敢在乐医面前演奏呢?  

  正午十二点二十分,一队漂亮的乐医小妹妹,年龄都不超越八岁,她们穿着漂亮的小礼服,拿着一种三角形的打击乐器,慢慢地,慢慢地从外面敲击着向里走,萧克羌捧着一束硕大无比的月神花跟在那些女童的身后慢慢走向他新娘的花房。  

  鱼悦坐在第一排,他身边是帝堂秋,除了他们俩没人再和他们坐在一起,乐医自己有自己的级别制度。   

  “这样的婚礼,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帝堂秋小声地说,他的眼睛看着萧克羌从花房里领出自己的新娘。   

  “很幸福的婚礼,对吗?”鱼悦笑笑,礼台上,孙宝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萧克羌跪在那里,帮她戴戒指,孙姑娘身体后仰着要晕过去的样子。  

  萧克羌拉住自己的新娘,当着大家的面亲吻她。他对她说:“这个时候,你要晕过去了,我可怎么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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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角

  汽车喧杂的喇叭声,红绿灯在不停地闪烁,看上去形体相似的人类,但是长相又各有不同,下水道口,白色的停车线,炽热的路面,各种汇聚在一起的噪音,擦肩而过的人们,谁也没看谁。  

  三个基门塔硬币换一个冰激淋卷筒,硬币落入自动售卖机的声音,咣当!  

  “给。”方真把手里的冰激淋放到小豆的手里,接着两个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吃着冰激淋,看着很久没有来的人间。方真觉得他刚从地狱里走了一圈,但是这里的空气比起地狱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几个俏丽的少女嘻嘻哈哈地从长椅后经过,一位少女好像发现宝藏一般悄悄的地跟同伴嘀嘀咕咕,接着几个少女窃窃私语着,笑闹着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方真还有小豆。  

  的确,这样随意的街道,方真这样的俊秀人物,多少有些不衬这里的风景。无论是气质,还是从骨髓里带出来的因子,他和人类社会就是如此不搭,但是即使他再不搭,也没身边的小豆那么古怪。  

  “舔完这边,要转一下,舔那边.”方真耐心地帮小豆转了一下冰激淋,这孩子只知道吃一边,那边已经化得滴水了。  

  “……转……”小豆目视前方,习惯性地木呆呆地学了一句。可是依旧是保持原样的舔着,舌头伸着,脑袋一上一下。  

  今年的童装流行趋势是这样的:典雅的复古七分裤、配古风长袜,贵族丝带小皮鞋,俏丽牛仔服、工作裤、针织衫等,色彩方面,白色、卡其色、粉蓝、粉绿还有典雅的印花色,薄尼格子为首选。  

  如今,小豆穿的正是这样的服装,典雅的小贵族套装,七分裤,白色长袜,俏皮水牛皮丝带鞋,小西装,小领结,发式是最好的理发师为他精心设计的。小豆很漂亮,猛地一打眼,他就像应该放进昂贵礼盒中的洋娃娃,再仔细端详,他也的确是娃娃:没有表情的五官,亚麻色的头发,细白白的肌肤几乎透明,他的唇舌是水晶红,舌头呆呆地伸出却不知道缩回去,一下一下地舔着,却不知道卷回舌头品尝。   

  方真拿出口袋里的丝帕,就着小豆的下巴,耐心地一下一下教着:“恩,舔一下,缩回去。尝一尝,好吃吗?”   

  小豆没有回答,但是显然,他发现,缩回舌头品尝,味道确实很好。  

  方舟站在街角,并不敢过去,他摸摸耳朵,接通方真的电话,小豆很快消灭完一个冰激淋,接着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时间到了,相关的地址,还有照片、资料,我都放在附近的储物柜。你们要小心,这是这个家伙第一次出任务,我希望平安无事、一切顺利,毕竟付出的太多了,如果失败又要重头来。”方舟嘱咐着。   

  “没有……办法再延迟了吗?他还小,还是……一个孩子。”方真摸摸小豆的头发,他很少求人,但是却为这个孩子求过无数次。那个人说,再不会叫他的手染血,但是现在他宁愿是自己去出这次任务,反正他已经肮脏不堪,也不在乎再堕落一次。那些威胁一直是他安慰自己的理由,是啊,他是被迫的,他是被威胁的,他是无奈的,他每天睡前都这样安慰自己,即使如此,他依旧要服用大量的、大把的安眠药物,否则,他无法入睡,噩梦连连。  

  小豆突然回过头,街边一个巨大的蓝色垃圾箱突然飞起,猛地从上到下地扣在了方舟的脑袋上。方舟惨叫了一声,摇晃着,巨大的垃圾箱上的三个大字十分扎眼。  

  “可回收”   

  “你不喜欢他?”方真笑了下,摸摸小豆的头发,这孩子的头发有些软,摸上去很舒服。方真喜欢这样抚摸他的头发,小时候,那个孩子也喜欢被他这样抚摸,不过那个孩子的表情比这个孩子好,很乖,很可爱。当然这个也是不错的。  

  小豆的瞳孔的缩了下,接着恢复了平静。  

  五百基门塔做一次手部护理,去毛刺,去角质,上保护的精油,挑一只还算颜色可人的颜色涂染指甲,如果没有一副招惹男人喜欢的相貌,最起码也要有一双惹人怜爱纤细秀美的手,五百基门塔是庶民价格。   

  商场的楼梯下,无数拥有着内在美的女人在装扮着她们的手。  

  方真出现在那里,所有的女人都在看他。他是个男人,并且长相怡人,但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可他偏偏出现了,还买了一瓶紫色的指甲油。放下一千基门塔的票子,方真离开,女人们立刻把他的出现当成了话题,而且如无意外的话,女人们准备谈论一天。  

  方真领着小豆,慢慢地顺着商场的紧急通道的楼梯慢慢地走着。他告诉小豆:天,是蓝色的,白天的天是蓝色的,蓝色的天上有白云,白云是白色的,白色的云只出现在白天,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   

  “小豆,眼睛是用来看这个世界的。”  

  “小豆,鼻子是用来闻味道的。”  

  “小豆,嘴巴是用来吃东西的。”  

  方真和小豆站在商场楼顶的停机坪,方真还在教着,他把小豆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认真地告诉他每个器官的作用。当说到嘴巴是用来吃东西的时候,小豆突然把脸凑到方真的面前,突然张开嘴巴,伸出他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方真的嘴角。  

  “缩回去……舔……好吃。”小豆那没有起伏的童音慢吞吞地说着。  

  方真抚摸下自己的嘴角,那上面确实沾了冰激淋,最近自己是越来越不讲究了,简直邋遢得要死。方真笑了下,捏捏小豆的鼻子。  

  一架蓝色的直升机,缓缓地在他们头顶盘旋着,巨大的机翼,卷起无数的风。方真把小豆搂进怀里,虽然他知道,惧怕这样的情绪目前还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孩子的思维里,可他想这样做。小豆的瞳孔再次闪了一下,缓缓地伸出手,抱住了方真的大腿,抱得很紧。  

  环奉慢慢地走下飞机,方真看着他,递给他一个袋子:“资料。”  

  环奉弯腰鞠躬,双手接过资料:“我知道您不放心,可是,我们都不能违背春水先生,所以,如果您实在不安心,那么,您和我们一起去吧。”  

  方真摇摇头,他缓缓蹲下,摸摸小豆的脸颊,这孩子的体温还是如此的低,就像没有血液流动一般。   

  “别害怕,如果不行,就告诉他们,不行,不要勉强自己,知道吗?”他嘱咐着,虽然知道,这个孩子什么也听不懂,但是他必须要告诉他。  

  “告诉……他们。”小豆重复。  

  “对,告诉他们,你不想、不愿意、不可以、不能够那么做。”方真说着,越说越复杂。  

  方真从口袋拿出指甲油,他慢慢蹲下,他把小豆的手放进自己的手里,接着一只又一只地在小豆的手指肚上一层一层地刷着,一直刷到,看不到这孩子的手掌和手指的纹路。小豆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那些胶状的物体,干巴巴地黏着他的皮肤,他张开手,又合起来。  

  “不要把这些东西弄掉了,记得了吗?”方真嘱咐着,虽然他知道,他还是什么都不懂。  

  环奉无奈地站立,一直站到方真把小豆的手缓缓地放开,环奉接过小豆的手,领着他慢慢向飞机走去,环奉带着一种特殊的电子波动医器,那种医器会发出奇怪的音频,这种音频是方真语音的频率,小豆不会攻击带着这样音频的人。当然,偶尔他也会出错,比如在方舟身上,这样的东西就不灵光。   

  飞机缓缓地离去,方真看着它消失。方舟在小豆乘坐的那架飞机消失后才胆怯地冒头,最近,因为那个家伙,他总是在吃莫名其妙的苦。  

  “我们去放松下吧,你看那个妖怪也很累,附近有一处很好的休闲,你去洗个澡,蒸一下,我再帮你放松放松。”方舟讨好地站在方真的身边,他贪婪地闻着他的味道,好久没闻到了,好久没有这样接近过了。   

  “你去吧,你身上,很臭。”方真建议方舟去洗一下,他比他更加需要,毕竟他才是从垃圾箱里刚挣扎出来的哪一个。  

  汽车喧杂的喇叭声没有停止,红绿灯依旧在不停地闪烁,那些看上去形体相似的人类,每个人思考的事情都不相同,却又相同,性、金钱、权利,除此之外,甚少有其他的东西。方真坐在街边的排椅上,默默地看着这个世界,如此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距离排椅三百公里的一所巨大的豪华庄园内,惨叫声猛地响起,又迅速消失。  

  小豆慢慢地从破碎的医器和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上跨过,那些尸体的神色狰狞,犹如地狱里油锅中煎熬的罪恶灵魂,他们的表情是赤裸的、毫无遮掩的,暴露着、表现着、最后的形态,兴奋的、悲伤的、愤怒的、讥讽的、藐视的……种种,这些神情是完全的,比较完全的,除了满足幸福的笑,所有的表情都有了。小豆慢慢地从他们身上跨过去,他看下四周,嘴巴里突然冒出许多单词:“眼睛是用来看这个世界的,鼻子是用来闻味道的,嘴巴是用来吃东西的……”  

  地上的血晕,越来越大,环奉看着手里的计时器,喃喃地说了句:“一秒零九,这个可怕的怪物,那个是乐圣吧?只要一秒零九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去杀死他们呢?但是,这不是我该思考的吧?呼……”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躲避地站在一边,这一次,他没有去拉小豆的手。  

  飞机再次起飞,小豆的脑袋靠着冰凉寒冷的飞机玻璃窗,他看着外面, 天,是蓝色的,白天的天是蓝色的,蓝色的天上有白云,白云是白色的,白色的云只出现在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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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于是开始自卑

  “体重一百零四,身高……一米六八,呃,我说四海,你吃的饭都去哪里了?”榔头略微带着一丝戏弄的语气看着趴在磅秤上的包四海。

  “鬼知道。”包四海气愤地从秤上走下来穿拖鞋。

  “四海还是小孩子吧,有些孩子发育是迟缓的,别着急。那,这些鱼脑都吃了,比起身高,这次考试又垫底了吧?”刚刚融入这个家的孙宝云,端着一碗白糊糊从厨房走出来。

  现在是深秋,再过二十天,就是寒冷的冬季了,吴岚的气候变换得非常快,气温是以直线上下的,非常迅速且准确。一但入冬气温会直线下降十五度左右,尤其是吴岚内陆的白水城。

  “啊,好恶心!嫂子,这是什么?”包四海一脸嫌弃地指着桌子上的那碗白色的透明的糊糊。

  “啊,不说了,我还要上班,你哥哥还在睡觉,早餐我帮他温在恒温箱,叫他起来记得吃。”孙宝云小跑到门口,她拒绝了佣人弯腰帮她穿鞋,而是一屁股坐在门廊上,自己在那里一边唠叨一边没形象地穿鞋。

  花椒张张嘴巴,但是没敢说什么。这个家,行为不高贵的不止孙宝云一位,这个家绝大部分的人,完全任性行事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有时候花椒很庆幸这个家没耸立在乐医密集的地区,不然就漫天谣言了。

  上午十点,萧克羌穿着一套不怎么讲究的松垮垮的睡衣从楼上抓着脑袋向下走。这套绿格子睡衣的购买人是他的新婚夫人,同样的款式孙宝云也有一套,而且她还好心地替全家都买了一套。结婚后,萧克羌被客气地“开除”了,没有一家幼稚园敢用一位乐医大人做保父,虽然那首鸭子歌他还没写完。

  “早。”鱼悦起地很早,现在已经从仲裁所兜了一个圈子回来了。

  “哦,早。榔头呢?”萧克羌看下鱼悦的身后,那个总是带着很热闹气氛的家伙没有出现。

  “据说有几位乐盾去世了,他去参加他们的葬礼,下午回来。”鱼悦脱去那套紧绷的长袍,乐医的衣服,说实话并不随意。

  “恩……说实话,乐盾的感情总是比我们好。”萧克羌拉开椅子开始吃老婆做的早餐。

  鱼悦笑了下,弯腰抱起花花坐在了一边,花花的小爪子上下扒拉着。这时,电视突然打开。

  “现在是上午时间十点十四分,我现在站的地方是警方的隔离线。各位观众,距离乐医集体死亡时间已经过去三天,警方依旧未对……”一位打扮得精彩万分的现场播报员小姐正在现场叨咕着。

  鱼悦伸出手关闭了电视,他不想看。

  “仲裁所那边,还没消息吗?”萧克羌一边吃一边问。

  “我没问,他们也没告诉我。”鱼悦打开今天的报纸。

  【诸炽城乐医神秘死亡事件XXXX】很大的一个标题在头版,打开一份是这个,再打开一份依旧是这个。鱼悦烦躁地把报纸丢在一边,仰头看天花板。

  “对了,下个星期,我陪您上班吧。”萧克羌坐到他身边说。

  鱼悦笑了下,放下挡在头上的手:“你在担心我?”

  “恩,两个月三起,都是高段位的乐医,我想……再说,我也失业了啊。”萧克羌拿着报纸来回逗弄花花。

  “家里的杂事,你不是一直在帮我处理吗?如果没有你,大家的生活不会这么安静的。如果不喜欢,还是算了吧。”鱼悦轻轻摇头,他有一种感觉,他是安全的,他很奇怪,但是他确定他很安全。

  “好了,我那套衣服也该拿出来晒晒太阳了,每天在床上穿给老婆看……哦,今天天气不错,我去……去一下!”失言的萧克羌抱着花花落荒而逃。

  鱼悦呆坐了一会,低声笑了起来,原来,乐医的长袍可以用来讨好妻子。这样啊……

  “您好,各位先生,请问您要去那一层?”电梯小姐轻盈的声音响起。

  包四海看下左右小声说:“那个,据说有一种新上市的增高鞋。”

  “哦,请进来,七楼左手会有您购买的商品,祝愿您购物愉快。”电梯小姐声音依旧轻盈,笑容依旧。但是包四海就是觉得他在被别人嘲笑着,嘲笑他的小个子,嘲笑他可怜的学习成绩。

  包四海出了电梯,四下看着,这一层是体育用品店和器材店,电子游戏机等消耗年轻人能量的东西在此贩卖,那种增高鞋属于特型衣物柜台。正在左顾右盼间,一声招呼来自楼层的另外一边:“哦,四海,这里这里!”

  “麻烦了,遇到熟人了。”这是包四海突然起的感觉,他讪讪地笑着看着那个人,不,应该是那群人。天,真是不好运,学校篮球队的队员集体出现在这里。

  “哦,陈洲,你们怎么在这里?”包四海无奈地站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说话。他讨厌大个子,非常讨厌。

  陈洲是包四海的同班同学,他的个子不是球队最高的,可是一米九十七公分的个子绝对不低。他站在包四海面前就像一座大山一般。

  “我们校队的队服,都是这里定做的,我们实在太高,衣服不好买的,恩?你来这里?”陈洲这个孩子倒是很没心眼,完全没看出包四海的窘迫。

  “哦,我来买……游戏机。”包四海回答。

  “哇,真的,哪一款?真好,可以买新游戏机,我那套已经下架了,我老爸不给我买新的,畅想公司的卧式不错,机舱据说超舒服,等我下,我们一起去看。”陈洲毕竟是大孩子,一听游戏机就万分地兴奋。

  包四海的内心被煎熬了,他勉强地扯着笑容点点头,坐在了一边。这里是体育组,徘徊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巨人,包四海觉得自己再次成为了小鸡雏,无比自卑。

  陈洲跟队友打了下招呼,收拾了东西来到包四海面前:“我们走吧!”也许是高个子的随意动作,他拉住了包四海的手,有些人笑了,恩,怎么说呢,父亲拉着孩子的手一般的感觉。

  包四海尴尬地甩开陈洲的手,一起向着游戏机柜台走。

  “其实,我很羡慕矮个子,真的。”陈洲突然在包四海的头顶来了一句。

  “呃,撒谎。”包四海停下脚步仰头看他。

  陈洲走继续向前走,他走一步,包四海两步,跟得很辛苦。陈洲放慢脚步:“恩,真的,买不到合适的鞋子,交不到女朋友,进门先观察门廊,不然会碰头。我父亲总是帮我量身高,每次长高他都唉声叹气的,其实我父亲是物理教授,可是他说没有搞物理的超过两米。我才岁。哎!”

  包四海觉得很奇怪,搞物理的和身高有什么关系。

  陈洲笑了下:“我爸说,没人愿意垫着脚尖为我颁学位证,或者大奖什么的。”

  包四海笑了:“你爸爸,很有趣。”

  陈洲点点头:“对啊,我家人都很有趣。对了,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包四海趴在游戏展示台看着那些游戏仓:“我爸,去世了,我和我哥哥一起生活。”

  陈洲带着一丝震惊看着包四海,包四海笑了下:“看什么?”

  “看不出来,你总是很快乐,班里的人都喜欢你,觉得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抱歉我不是故意问的。”陈洲道歉。

  “啊,没什么啊,其实我也没见过他几次,没印象了……”如果没有拥有过,就不太会有感觉,包四海回答得很自然。

  一架银色机身的游戏仓,包四海挺喜欢的,绕着转了好几个圈,他未必要买。陈州看下价格吐吐舌头:“四海,好贵。”

  “我就是看看啊。”包四海怕在机身上抚摸着,恩,真皮的恒温弹座,机身宽敞,真的好想买,也不知道哥哥允许不。

  “先生,抱歉,这里暂时清场,您能去那边的座位等会吗?我们有一些不错的游戏教练演示盘免费放送。”楼层经理抱歉地笑着对陈州和包四海说。

  包四海抬头,游戏柜台入口处,一个年纪不大的乐医,带着四五个乐盾,还有商场保安站在那里等待清场。原来如此,优先购买权,乐医的特权。

  包四海坐在休息区的沙发,看着那边被售货员围拢的少年乐医,那个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吧?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知道吗?听说白水出现乐医杀手呢。”陈州神秘地说。

  “噗……!”包四海成功地呛了。

  “乐医杀手?哈?”包四海的声音,成功地引起那边人的注意。人们看着这边,神色不善。陈州直接捂住包四海的嘴巴,一脸冒汗地说:“嘿,你这么大声干嘛,小声点。”

  包四海连连点头,陈州放下手,诡异地凑到他面前:“电视里的说的是大宗的,据说这几天有最少四位单身乐医被人杀死在寓所,现在乐医都不敢单身出门了。”

  “真的假的?”包四海很震惊,因为家里的人,超级麻木不仁。

  “真的,我发誓,你没看到吗?现在乐医住宅区基本属于戒严状态,这几天乐医都不单独行动了。”陈州对自己八卦带来的效果异常满意。

  包四海放下饮料,站起来就走。

  “哎,你去那里啊?”陈州大声问。

  “回家。”包四海回了一句,转身就向外跑。家里的那些人,基本都在单独行动,他心很慌,不知道怎么了。

  包四海直接打了车,向家跑,出租车停到小区口,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包四海付钱下车,扒开看热闹的人群向里走。

  “啊,那里住了乐医,这么久了,第一次知道呢。”

  “是啊,那家的主妇,前几天还和我们在一起在超市选购呢,据说是新婚,我当时还纳闷呢,小区里什么时候有这样气质的人。”

  “不是说只住了几个兄弟吗?”

  邻居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八卦,包四海来到警戒线。

  “先生,前面今天开始属于戒严区了。”一位警察拦住包四海。

  包四海很害怕警察,他以前在他们手里没少受罪,现在看到他仍旧害怕。包四海咬咬嘴唇,看下那边的家,他接通电话,花椒接的:“花椒姐姐,家里出事了吗?外面的人不叫我回家。”包四海的声音略微带了哭音,很害怕。

  花椒从家里小跑步地来到警戒线,她指着包四海:“那是我家小少爷。”

  “真是抱歉,您也没仔细说,现在这个时候,您还是带您的乐盾出行,实在不安全呢。”这位警长非常好心地帮包四海打开警戒线放他进去。

  花椒拉起包四海的手:“什么事情也没有,家里很平安,这里是仲裁所和附近的警署派来的人,说最近不少乐医遇害呢,大先生刚才还说叫车去接您。”

  包四海抿嘴看下身后那些邻居,他闷着嗓子说:“担心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乐医。”

  是的,包四海还没有参加过任何的乐医等级评定,所以,他也没有任何乐医相关的身份。

  鱼悦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故人,真是奇怪,乐医被杀,第五课找他做什么?

  周挽歌、李思再次见到鱼悦,看样子,过去他们实在没给这个人留什么好印象,他的态度仍旧这么不好。

  “抱歉,鱼先生,我们的确需要您的帮助,因为这次死亡的人非同小可,您和他们的级别相同,所以,我们想请你看下现场照片。也许您能为我们找到一些线索。”

  周挽歌不等鱼悦回答,却从身边的皮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慢慢地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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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说的半句话

  鱼悦一张一张翻看着那些照片,从开始的漠然,变成了倒吸一口冷气。那些乐医,不是被凶器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杀害的,他们……是互相残杀死的,看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被自己的痴缠,生生缠死的。

  “为什么会这样?”鱼悦震惊。

  周挽歌仔细地观察着鱼悦的表情,一个细节都不想放过。

  “鱼先生,现在我们手里的资料里,可以用医器达到这种效果的人,不出十位,您是其中之一。当然我们不是怀疑您,其他的先生我们也去问了,我们想知道的是,如果您想把三十人以上的乐医带入痴缠的境界,需要多长的时间?这里有一位羽五的乐医,他一直隐居在诸炽城,这次他的三个儿子,还有家里的孩子、学生,无一生还。”周挽歌努力把自己的词汇用得很适当,天知道,他很少这样想着词汇和别人交谈。

  鱼悦倒是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合适,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着,他自己的境界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事实上他自己也没做过相关的境界评级。

  “如果是我,大约二十五分钟。”鱼悦思考了下,说了个时间,事实上,他觉得如果环境、条件好的话,三分钟就可以了。他的痴缠是用在实验兽身上的,他听过相关的案例,也看过底地库的密档,那里记录的时间做对比的话,传说中的大逍遥用过十分左右,他总不能说他比大逍遥还要厉害吧。

  这次换周挽歌震惊了,他迅速跟李思交流了一下眼神,鱼悦看下他们问:“怎么了?”

  周挽歌收起照片:“您知道,我们看的记录吗?从警报开始,到最后的时间推断,案发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包四海猛地推开门,一院子的警察叫他浑身不得劲。

  “回来得很早呢?怎么了四海?”鱼悦发现四海神色不善,一脸阴郁。

  “很多的警察。”包四海放下背包,换鞋子。

  “恩,出了一些事情,所以他们来了。不用担心。”鱼悦安慰他。

  “是那个乐医杀手吧,我听说了。”包四海撇了一眼桌子,周挽歌面无表情地收起那些照片。

  “乐医杀手?”这个鱼悦倒是不清楚,怎么外面的传言如此的多吗?

  周挽歌苦笑了下:“事实上,最近真的有许多事情,这几天先后有七位独居乐医被杀害,所以外面有许多传言。”

  “四海,你先上楼。不用担心,家里的人都在回家的路上,一切都好。”鱼悦冲包四海安慰地笑下。

  包四海点点头,弯腰抱起咬他裤脚的花花,转身上了楼。

  “先生,这是两件案子的,我们的重心放在这边。关于那些独居乐医被杀事件,目前乐医仲裁所和地方刑事庭正在侦破,初步怀疑是谋财害命。”周挽歌对鱼悦说。

  “外面很乱呢。”鱼悦叹息了下。

  “您看这件案子,如果要您预测,您觉得什么人可以做到这件事呢?毕竟您的境界现在在吴岚,不,六国都算魁首的。我们解剖那些被害者,他们的脑组织完全被破坏,里面大量淤积了内伤性的血块。现在,我们真的很为难,从有第五课开始,我们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周挽歌的语气露出一丝无奈。这次,第五课的压力真的很大。

  鱼悦敲敲脑门,沉吟了一会:“除非,当年的琴圣,早就死去的琴大先生,琴二先生,舞道先祖琴凤,都可以。但是除非他们从坟墓里爬出来。”鱼悦说这番话的时候一脸苦笑。

  周挽歌也跟着苦笑了一下,他慢慢站起来:“鱼先生,根据现场和最近出的事情,我们把被害者判定为两类:一类是隐居的境界超高的乐医,还有……还有一类就是,算了,那个和您没什么关系。谢谢您的配合,最近,我们会着重找人保护您的安全,所以请您安心的工作和生活。”

  鱼悦点点头,没有说话,虽然他很好奇周挽歌的后半句话,但是他觉得,知道得过多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周挽歌和李思离开鱼悦的寓所,到下一位乐医家去问询。那位乐医是现在还流浪在外面的钬孟公,随家事件后,他一直在外面,未被召回乐灵岛。周挽歌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另外那一类死去的乐医,大多数,一直干着一件秘密的工作,就是追杀,消灭有风余孽。那个组织隶属乐灵岛,他们有个很有趣的名字“灭风宗”这次被灭门的三家乐医家族,当家的族长都参与过灭风宗的行动。

  “李思,你算前辈,你说,我们这些国家机器,还真可怜,是个人就能欺负我们一下。难啊。”周挽歌坐到车子上,拿起一个路边排档买的蔬菜卷吃着,他一边吃一边抱怨着。

  周挽歌的搭档李思,算是第五科的老警员,他拍拍周挽歌的肩膀无言地笑了下。他懂,他真的懂。

  看着院子里突然增加的警卫,包四海丢失的惶恐再次回到了他的心里,他抚摸着花花的毛,坐在窗台上也不知道胡思乱想着什么。

  “想什么呢,我都看你半天了。”田葛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冒出来,包四海吓了一跳。

  “哥?”包四海放下花花站了起来。

  “收拾下,跟我走吧。”田葛拍拍包四海的肩膀。

  “去哪?”包四海问。

  “国家乐医职级所。”田葛打开柜子,慢慢地帮包四海挑选衣服。

  “我去那里做什么?”包四海迟疑了下问道。

  “大先生的意思,虽然不喜欢你和乐医界有来往,但是,现在你需要人保护,也需要评定一下。现在,各方面的意思都是这样,下个星期,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住到乐医聚集区。虽然我们都不想去,可是,马上大先生要出加三任务,家里到时候只有你和花椒,我们还是多少有些不放心。”

  “那么,我要失去自由了吗?必须退学了吗?”

  “乱想什么呢!安心,我们都在,你还是按照原来的生活过,只是身边会多一些人,事实上,早晚你也会这样走,虽然无奈,可是这是乐医的命运啊。”

  “那么,如果我不想做乐医呢?哥,我什么都不懂,现在也不想成为乐医。”

  “你以为做乐医那么简单呢,那是为别人的生命负责的事情,有些事情,注定的。四海,如果我是你,就会去,我不希望家人为我担心。”

  乐医职级所(国家乐医,民间乐医,职业评定机构。乐医分宫、商、角、徵、羽。五大等级。每级别分七音。比如,宫一音,是最低级别,羽七音过度后就可以到达乐圣了。乐医到达角的级别后,会拥有可怕的音乐攻击力。)

  包四海领着表格坐在职级所门口的石台上,这里来来往往许多人,有年老者,年轻者。包四海拿的是一份初级评定书,他需要排很久的队伍。坐在这里,包四海想起以前他经常编的一个瞎话:一位乐医要收他做徒弟,他需要学费。

  在包四海行骗的过程当中,这是最失败的一个瞎话了,当时他记得,许多人嘲笑他。

  现在,他竟然坐在了这里,这个世界的门,就这样被敞开了吗?

  鱼悦坐在职级所外的一部车里,包四海不知道他来,鱼悦也不想告诉他。

  “就这样把小包子推出去,太残忍了吧?”榔头趴在玻璃上看着,包四海穿着很普通的衣服,毫无讲究地坐在那里,来往的人好奇地他。他和那里格格不入。

  “这个时候,随家突然叫我去完成承诺,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四海的学业、他的安全都是问题。我们一走,这些人不知道会如何接近他,不如叫他早点考完,也省得些人惦记。”鱼悦拉好车窗的窗帘,闭目养神。

  “喂,小老板。”榔头很久没叫鱼悦小老板了。

  鱼悦睁开眼睛看下榔头:“怎么?”

  “最近,你好像在玩心眼呢?”榔头笑眯眯地开玩笑。

  “知道吗,我在那个地库,学会了卑鄙无耻。”鱼悦也学他一脸包含它意的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包四海觉得自己像被遗弃的小孩,田葛拿了一本杂志,靠着一边的雕像上翻阅着,根本不理他,包四海的登记表被包四海揉得烂兮兮。

  “包先生?”一位穿着粉蓝套裙的接待小姐,微微弯腰招呼包四海。

  包四海看下依旧看杂志的田葛,他还是不看他。

  “恩。”包四海把那份表格插进上衣兜。

  “这边来,您准备一下。距离您的评定还有十分钟。”这位接待小姐带着客套的笑容说。

  包四海晃悠悠地跟着这位接待小姐来到一间不大的等候房,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同了。这里的人,从十几岁到四五十岁的都有,人们轻轻地擦着自己的医器,看这些人的打扮,都是整齐、洁净、高贵长袍。

  包四海看下自己,上衣夹克衫,校服裤子,白球鞋。汗,田葛害人。

  其实包四海误会田葛了,当年的田葛,一样买不起乐医袍,打扮比他寒酸百倍。最起码包四海现在的衣衫都是新的,当年的田葛的裤子是去世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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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考试

  “你说,万一他考试不及格,出来哭怎么办?”榔头的手指有节奏地在玻璃上敲击着,这个人的乐感自从学了舞道以后是越来越强了。

  “我不担心他考不上,我是担心他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他的环境我们一直清楚,万一,万一他不适应今后的生活呢?”开车的萧克羌担心了。

  田葛在外面敲敲玻璃,鱼悦摇下车窗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田葛笑了下:“开门吧,我要进去。”

  于是,田葛、鱼悦、榔头,外加假装自己是司机的萧克羌面对面地坐到了一起。

  如同所有焦急的家长一般,家长的紧张感远远比学生自身要多得多,车厢里大家默默无语地等待着,除了榔头的手指敲玻璃的声音,大家都很沉默。终于,萧克羌开口说话了,这叫大家多少都松了一口气。

  “不是,不同意,四海进入乐医界吗??”

  鱼悦靠着车厢座位,思考了半天:“下个月,我们就去完成那个奇怪的任务,家里,就四海和花椒。花椒的底子我们俩都知道,不管奉游儿那个人如何,花椒是奉家的人。我的力量太薄弱,最近,说实话,我得到的最大的教训就是,要想抗衡某种力量,最起码你要和他站在平行线。四海不考试,顶多就是个有强大靠山的小痞子,离开了我们,他是没办法的……”

  田葛看下默默无语的榔头,榔头没有表情,但是他是这里最不愉快的一个。在四海身上他的付出是最多的,某些时候,榔头觉得四海是他童年的另外一个缩影。

  “不要觉得那个孩子会沦陷进去,四海比大家想象的聪明,如果被简单的浮华、简单的奢华蒙住眼睛,他这辈子也就这么点出息了。我觉得即使那个孩子成为乐医了,也不是都是坏事,最起码我们出门他是安全的,对吧?事物都是两面的。”田葛开了口,榔头突然停止敲击玻璃,鱼悦松了一口气,一家人眼巴巴地看着职级所。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也许在民间,大家很崇拜乐医职级所,然而在乐医界它不是唯一职级评定单位。但是作为一个非宗族、非宗系传人、非正统十八空学院出身的乐医,如果想得到正式的乐医职称,那么唯一的大门就是这里。

  对于这里,除了田葛,所有人都是陌生的,榔头小心地从侧面打听着里面的消息。田葛也在许多年前来考过,对他来说,真的不难,可是他忘记了,他好歹是师傅带出来的,可四海,他根本是个连乐医基础规则都不知道的初学者,此刻,他的内心的确是坎坷不安的。

  这是一间不大的等候室,包四海拿到一块牌子,还有一份新的表格,那份表格是这样写的:你大概几岁开始接受乐医训练?授业恩师是谁?师傅的职级是多少?你认为乐医是什么?你的医器是什么类型的?你每天受多少小时的乐医相关训练?等等问题。包四海蹲在地上认真地填写起来。

  你大概几岁开始接受乐医训练?包四海这样写:我觉得我小时候在梦里就开始被训练了,这倒不是假话,他经常乱做梦的。

  你的授业恩师是谁? 我哥。

  师傅的职级是多少? 没问。

  你认为乐医是什么? 乐医呗?要不然呢?

  你的医器是什么类型? 细长型。

  你每天受多少个小时的乐医相关训练? 看心情。

  。。。。。。。。。

  包四海在填表格,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在观察他。这个人明显的和这里格格不入,而且他的耳朵上竟然带了音乐耳塞,是个乐医就知道,耳塞这个东西破坏听觉,是乐医学习中的大忌。

  包四海把表格填好,交给一边的工作人员,接着乖乖地坐到一边。这孩子挺聪明,心里害怕,于是保持沉默,用榔头的话来说,如果不想别人小看你,就少说话,狠狠地盯着对方,别露怯。

  对面实在是有太多人了,包四海也不知道该盯着哪个,于是他盯大家的乐器。哗!话说,你看看人家的医器,雕金刻银,镶玉镂花,是个地方就要镶嵌点啥,那颜色,那叫个奢华,包四海越加地觉得自己的医器寒酸,完全不知道他腰上带的那个袋子里的那个他所谓的细长型,可以买下这所房子里所有的医器,还剩余许多倍的钱。

  考场的门缓缓推开,一些人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这些人没过关,过关的会进入里面的另外一道门。包四海站起来,跟在队伍最后,他看着那些失败者,想着,一会自己大概也会跟着他们出来吧?但是他想他不会那么沮丧的,自己才学了几个月,输了也不丢人,想到这里他自在了许多。

  那些被淘汰的考生慢慢离去,许多考生已经四十出头了,但是仍然每次都来考试。有时候乐医这个职业,已经成为一种象征,至于象什么,就连乐医自己,每个乐医的解释都会不同。

  包四海拿着一个小碗碗口大的牌子挂在裤子上,“”是他的号码。接着他跟着前面的四位考生慢慢进入一间比外面还要小的房间。

  “请各位考生不必紧张,初级考试是非常简单的,所以,请考生们不要因为过度紧张,影响气脉,失去考试资格。”职级所的一位工作人员轻轻摇动一对小铃铛对大家说,那对小铃铛的声音对考试的乐医起到了一定的放松作用。

  一个乐医,每三年才能参加一次职业评级,不紧张,能不紧张吗?即使不在乎岁月,那么一大笔考试费用,谁出得起啊!这里面除了不知道这个规矩的包四海在好奇地四下观望,剩下的人都在缓缓地做放松,比如深呼吸什么的。

  屋子里的窗帘缓缓下坠,房间成为漆黑,包四海吓了一跳。

  “各位考生,接着你们会看到面前有一颗二百五十克重的木球,这些木球被细线悬挂在空中,你们要做的非常简单,用医器制造出来的音刃割断绳子,拿到木球,就可以进入下一个房间了。”工作人员说完,每个考生面前一米处,缓缓下坠了一颗红色的木球,房间之所以会黑暗,是为了叫考生看到木球上的线,毕竟这是初级考试。

  屋子里响起一声呐喊:“加油!”包四海吓了一跳,他身边这位小胖子,突然挥舞着拳头为他自己加油。包四海躲避到一边,没办法,这家伙的医器,那叫一个金光灿烂的晃眼,说实话,包四海在乐医相关的杂志上,看到过许多奇形怪状的医器,这胖子的医器外形很夸张,最少有一米半长的一支云角,要知道一般的云角最多一尺半长,云角是气鸣医器。

  胖子的云角长也就不打紧了,问题是,太华贵了,除了金箔,这胖子的医器上还镶嵌了宝石,虽然乐医对医器都有着各种嗜好,但是,镶嵌着大块宝石的,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那位工作人员也好奇的看着这位小胖子,只见他,跺脚、摇头、开始吹奏,那张小胖脸憋得那叫个通红,终于,一阵挥汗如雨的演奏之下,三分钟后一个木球掉了下来,小胖子很是窃喜地拿着球递给工作人员,他的表格上得到第一枚印章。

  小胖子走了,四海好奇地看着其他演奏者,他不着急,着急没用,既然来了自然要好好地看下。接着他看到了第二位考生,这是一位小姑娘,但见她挥汗如雨地,热情无比地,激情万分地来了一场大演奏,可怜的孩子手指都快弹出血了,面前的木球就是没动静。接着,第三位,失败,第四位,失败……终于轮到了包四海。屋子里的人都不看好他,包括那位工作人员,这家伙从头到尾的形态就是一副看热闹的外行人,第二位那位演奏结束后,他还大力地为别人鼓掌,气得人家小姑娘当时就哭了,他还一脸茫然。

  包四海看下面前的木球,他伸手摸出腰上的那支耻辱的风笛。真是对不起观众啊,人家的,个个都是豪华富贵,他有些羞愧,虽然他的医器具有不重、好带、轻轻一拿就出来的特质优点,但是包四海还是觉得他的医器无法拿出来显眼。

  “咻……咚!”

  屋子里传来奇怪的连贯的两声,接着大家看到包四海弯腰从地上拿起木球递给工作人员。

  屋子里的人目瞪口呆,互相看着,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包四海刚才的动作很快,迅速拿出风笛,“咻-----!”地吹出个音刃,切断绳子,迅速把他认为无比寒酸的风笛塞回腰间的包包里,接着木球“咚!”地坠地。就是这样,这个对别人来说非常难的考题,对包四海来说,真的很简单。这个本事不是鱼悦教的,是花椒教的,每天清晨,花椒拿着菜篮子站在家里菜地的植物架下,包四海用风笛吹音刃帮花椒摘菜,真是又方便,又省力。

  外面人看职级所的考试,觉得真的很神奇,甚至许多电影电视都神话了这个地方,以前包四海对这里也有过推测,但是今天来到这里之后,包四海给吴岚国家乐医职级所下了个评语。

  “白痴才来的地方。”

  没错,一连二十五个房间,一个球到二十五个球,最后一个房间躺个生病的狗狗,帮小狗治疗好,一个老头郑重地发给他一支银色的风笛配饰,告诉他,他是乐医了?这不搞笑呢么?

  其实包四海误会了,一个球到二十五个球,是宫到商的一个距离,有的乐医学生一生辛苦都无法达到角的距离呢!外面那些人,虽然很努力的演奏,但是五音不畅通,无法顺畅地找到气,于是怎么弹奏都没用,乐医的曲调是能进入人脑的特殊精神力。

  二十五球以后,再治疗一个焦躁症的动物,那么就是角二了,角二后,会有专人去你的住所进行评定,对于乐医来说,从此就是天堂了。角二具有单独治疗患者的权利,虽然不会大富贵,但是衣食无忧也是有的,最重要的,得到那个银质配饰,今后可以开始堂堂正正地告诉别人,你,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乐医大人了。一个国家职级所,一个月也出不了几位,所以对于职级所,或者乐医本人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情。

  包四海很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觉得自己很白痴地走了一趟黑屋子,接着一个嘴巴抽搐的老头告诉他,他可以走了。他合格了?

  站在职级所的楼梯上,包四海吐了一口吐沫,抬头看去,却呆了。

  台阶下,家里的人扯一个长长的调幅“祝四海,考试大成功!”

  “嘿,真傻。”包四海咧着嘴唠叨着,一脸的郁闷完全消失,心情十分愉悦地举着那个配饰在家人面前转了一圈,接着牛逼兮兮地戴到领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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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适应的两个新丁

  还是那个小院,不过几天前还有残余的绿色,现在,院子里已经看不到了。包四海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举着一张卡片看着。昨天他收到了乐医职级所的信件,那些写了大段的恭贺词的信他就没看,不过对于这张卡他就有兴趣了。

  这是一张写有他姓名的银行信用卡,从这一天开始,他每个月都会得到一百三十五华塔的基本生活费,这是国家给的钱。一百三十五华塔,也许对每个乐医来说是少得不能再少的钱,但是,这笔钱相当于一个公司高层白领的半年薪水,只要需求不多,这笔钱够一个普通人很好地过一年。

  包四海的心情有些患得患失,想起以前到处蹭饭的经历,他不适应了。

  “我可以看下吗?”孙宝云站在台阶上看着包四海举着的手臂,还有那张卡。

  “哦,嫂子,看吧。”包四海回身把卡递给孙宝云。

  孙宝云翻来覆去地观察这张东西,过了一会她把卡还给包四海:“我以前在公司,辛苦一年,大约拿十五个华塔,高薪水了,现在全球经济不好,最近公司给我升职了,我每个月现在拿大约二十个华塔,除了总经理,我赚的最多。我现在什么也不做也没人说我,大家的笑容虽然好,可是都对我保持了距离,我每天都能收到好多请柬,还有陌生人,陌生组织的邀请信,一些乐医妻子没事组织起来的什么贵妇协会,觉得我理所当然的应该和她们是一个群体。事实上我并不认识那些人……”

  对的,现在不适应的,并非包四海一人,孙宝云对新的生活也不适应,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宿感,萧克羌不是个会帮女性排解心事的男人。这家的每个男人,情商都不高。

  “我什么都没做,他们却给我钱花,以前我不明白大家对乐医为什么这样崇拜,有时候,乐医也代表不劳而获吧?”包四海把那张卡很随便地塞回衣兜,无奈地叹息。

  “四海少爷,这样看乐医吗?”花椒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头。

  包四海点点头,没有吭气。

  “我六岁前,有个不错的家的,有爸爸,妈妈,妹妹。”花椒弯腰拽着菜圃里的残苗,冬天到了,不再需要了。

  “有一天,我从外面跑回家,许多警察在那里,他们告诉我,父亲因为失业,感染积压了过多的负面情绪,得了暴虐症。我家不富裕,但是父母尽力叫我们活得很好,所以爸爸失业,我们都不知道,父亲所有的钱都拿去支撑这个家,失业后,父亲舍不得去看乐医排泄压力……”花椒慢慢站起来,突然停止了叙述。

  孙宝云和包四海懂得不排泄负面情绪的后果,周围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暴虐症,是人类最大的隐患。他们不敢问,那个答案过于残忍,花椒沉默了一会,继续说。

  “父亲犯病后,杀了妹妹和妈妈,还有邻居。没人收养我,我是暴虐症患者的后裔,那个时候开始,我恨乐医,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恨。后来,遇到少爷,少爷给我起名花椒,接着我成了奉家的人,我在那里年复一年地成长。陪着奉少爷,我看着那些要成为乐医的天之娇子们,每一天,每一天的练习,除了必须的休息时间,每个要成为或者已经成为乐医的人,每一天,每一天从不间断地练习着。有些人,活不到成年,治疗总是会出这样那样的意外,可是没人退缩,乐盾也好,乐医也罢,只是生物链的一个环节,乐医的雍容背后,是死亡、苦修和一辈子的清心寡欲。那之后,我不再恨了,我们也许付出了一辈子的辛苦,但是最起码我们不必面对死亡,乐医是值得受人尊重的职业,所以,四海少爷,这不是不劳而获,这是,你放弃你的世界的代价。”

  花椒说完,把收拾好的残苗放到一边的篮筐里,她要做的工作有很多,所以,她很平淡地说完,很平淡地离开。

  “克羌的毛衣还有一只袖子。”孙宝云转身进了屋子。

  包四海依旧坐在台阶上,很久之后他突然说了一句:“为什么,我要放弃我的世界?”

  没人愿意放弃自己的世界,但是世界总是如此无奈,就像鱼悦,虽然不愿意,但是他必须要完成他的承诺,答应随家的事情要做到,所以,他在为出行做准备。

  “怎么跟四海说?”榔头看着收拾行李的鱼悦。

  “不用说吧,又不是不回来了?”鱼悦关起箱子锁好,递给榔头。

  “总归是担心得很。报纸上,这几天一直说那个乐医杀手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要叫四海考试,你不是最讨厌他失去自由吗?”榔头多少有一些负气,抓箱子把手的手怒出了青筋。

  鱼悦看下他,突然伸手摸了下榔头的头发,还捏了下他的耳朵。鱼悦甚少对别人如此亲昵,榔头一时茫然了。

  “ 我有我的道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鱼悦说完转身出屋,留下一脸愕然的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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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

  奉游儿约田葛去吃饭,在这个时候,田葛觉得很惊讶,因为在他眼里,这些天到处局势紧张,乐医人人自顾不暇,就连仲裁所那边,上班的人也不是很多。那个人突然悄悄地消失了十五天了,不,应该是十五天零八个半小时。  田葛每天都醒得很早,最近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做什么都没心情,即使是抚摸他最爱的医器都魂不守舍。有个人,一直一直就这么不经意地在身边转悠着,当你习惯了他的存在以后,他又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连个招呼都不打,那个该死的混蛋,那个白痴,田葛心里抱怨着,从床上坐起来。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动作很快,洗漱到穿衣服出门,用了不到十分钟。

  田葛穿了一套简单的休闲西装出了门,不这样,刘君他们绝对要跟着,那个四处游荡在阴影当中的杀手,已经成为了某种精神上的无形威胁。

  白水南市角落,短短不到十公里,白水城最奢华的娱乐场、商场在此聚集了一千多家。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娱乐场不开门,商业区流连的是找打折商品的家庭主妇。田葛开着车子转了七八圈,打了无数的电话,终于找到了那个该死的叫“螺旋”的地方。

  螺旋,一家说不清买什么的地方,餐吧不餐吧,酒吧不酒吧,舞厅不舞厅,歌吧不歌吧,面积不大,却在三十层大厦的顶端。这家老板是个盲人,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吧台一边听螺旋里热闹的声音。

  田葛推开门,这里很安静,几位服务员推开窗户,放进许多阳光,阳光照耀下,螺旋吧夜晚的醉生梦死的摆设被映照得真实,看上去却有些假。

  奉游儿趴在吧台上,在上午九点半,喝着酒,田葛看着这个大约十五天没见面的人。他有些瘦了,还穿了一套很别扭的西装,奉游儿很少这样穿,不是衣服不好,但是田葛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慢慢走过去仔细观察,田葛莞尔,西装是新的,脖子后的商标牌子都没拽。

  “这段时间去哪里了?”田葛坐在一边的高椅上。

  “离家出走。”奉游儿端着一杯红酒透过红色的液体看着田葛。

  “哦。”田葛淡淡地回答了句,要了一杯清水,不是每个人上午酒店都能喝下去所谓高品位的红酒的。

  “我……我去做了一件事。”奉游儿在一口闷下那杯酒后突然开口。

  “恩,什么事情?”田葛很随便地问。

  “去处决……两位乐医。”奉游儿顺手把杯子先后一丢,清脆的玻璃坠地的声音传来。

  田葛眉头皱了一下,没有再问,他不想知道那些事情。

  奉游儿一直在喝着,田葛默默无语地陪在一边。大约到中午时分,奉游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一架老式点唱机的前面,他把口袋里的大把零钱全部塞进去,放了一首震耳欲聋的歌曲出来,螺旋里的人们吓了一跳,都呆呆地看着奉游儿。现在是上午,这首歌出现得十分不合适。

  “你醉了。”田葛走过去,用脚勾断电源。

  奉游儿没说话,他走到田葛面前,突然双手抓住他的衣服,张张嘴巴,接着吐了他一身。

  初冬的田野,一阵阵的沁人心脾的凉意弥漫着,奉游儿猛地坐起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小山坡上,奉游儿扯下身上盖的衣服,看着前方。

  田葛把一些枯枝丢进火堆,木材燃烧得噼啪作响,这里并不冷。

  “这里是哪里?”奉游儿把衣服还给田葛,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披着吧,这里是郊外。”田葛没拿回衣服。他坐在地上看着前方。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奉游儿站在那里,看着远处,这里是一处高坡,可以看很远很远。

  “没为什么,过来,那边冷。”田葛屁股向一边挪动了一下,他身下是汽车后座的毛垫子。

  奉游儿走过去,突然坐在了田葛挪开的地方,身下很暖和,田葛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田葛,你要出任务了吧?”奉游儿提起一根木棍桶着火焰。

  “恩。”田葛点点头。

  “我出去了十五天,做了许多事情,其实,第一次做那样的事情,我才十一岁。”奉游儿放下木棍抱起双膝。

  田葛没插话,每个人都有埋藏得很深的东西。

  “最近,死了不少人,我想,也许哪一天,我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无声无息地死亡,无声无息地变成墓碑,大家伤心两天接着忘记我……”

  “不会的。”

  “以前,我从来没害怕过,我觉得我是正义的,我代表的东西是神圣的。”

  “你……现在害怕了吗?”

  “恩,很害怕,非常的……知道吗?这些天,我突然发现我很想你,我总是在回忆我们在小店市的点点滴滴。做完那件事以后,我突然想,如果有一天我因此死亡,田葛,你会为我难过吗?”

  “不会。”

  “呵,真狠心。”

  “这样说话,这不像你……喂?你……做……”

  此时,正是初冬,在人迹罕无的郊外山坡上,两个男人亲吻在一起……

  田葛猛地推开奉游儿,狠狠地给了他一记大大的耳光,奉游儿笑了下,擦下嘴角被咬出的鲜血,他看着田葛:“我喜欢你。”他确定。

  田葛呆了:“你疯了?”他大声喊着。

  “是,我也在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知道吗,快要死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都是你的影子,你的样子,多傻,一个男人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奉游儿突然拉开那套西装,田葛抬头却呆了,一些血透过白色的衬衣渗漏出来,像云彩一般,不小的一块。

  田葛的心,突然疼了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心疼?怎么会?为这个白痴吗?

  “你过来。”奉游儿伸出手。

  “……”田葛没动,没说话。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可是,你不能推开我,看,我受伤了。如果你想我伤势加重的话,你就推开我。”奉游儿嘴巴里威胁着,慢慢地走过去,轻轻抱住了田葛。

  田葛看着天空,他的身体上下有节奏地律动着。现在是初冬,天气还有一些凉,可是他身上的衣服早被剥得精光,他就这样被那人赤裸裸地拥在怀里。他不敢动,不敢想,他就这样被这个人抱了,他很惊讶,自己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他知道,他坠入了这个怪圈,无法挣脱了……那么,什么都不想了,不能回头了……

  他闭上眼睛,咬着下嘴唇,好怪的感觉,如此强烈,心都要裂开了。

  “看着我。”那个人命令他。

  “不……”田葛发出很古怪的,压抑的拒绝声。

  巨大的撞击,突然从身下传来。

  “啊!该死……的,混蛋……呜……”田葛伸出手挡住了脸颊,太丢脸了。

  好像睡了很久的样子,田葛慢慢睁开眼睛,他很饿,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任何东西。

  这里是哪里,他看下四周,陌生的巨大宽敞的房间,田葛慢慢坐起来,许多白天的记忆回到了脑海里。他被那个混蛋抱了,竟然在一个郊外的小山坡上,犯罪现场还是他带那个人去的。

  田葛四下看着,屋子里没有那个人的影子,这叫他非常愤怒,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却把他丢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

  走廊里,鞋面踏在木地板的声音,有节奏地传来,本来想站起来的田葛,立刻躺了回去,闭住了眼睛。为什么他这样做?他自己唾弃着自己,可是就是不敢睁开眼睛。

  食物的香味……被那个人指肚上的厚茧触摸的感觉,沉重的呼吸慢慢接近着自己的脸,田葛无法装下去了,他猛地睁开眼,奉游儿吓了一跳:“小……甜甜?”

  该死的,他叫谁小甜甜?

  田葛坐起来,脸色并不好看:“这里,是哪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着凉了。

  奉游儿递给他一杯水,他的脸有些红:“呃,这里,是……我家。”

  田葛一口水喷了出去,惊讶的问:“哪里?”

  “不是,不是,这里是,是我经常休息的地方,不是家里那个家,我的意思是,这里……只有我和你。”奉游儿连忙解释,他想走上前去帮田葛拍背,因为他一直咳嗽。

  鱼悦关闭了电话,神情纳闷地看着家里的人。

  “怎么了?”榔头问他。

  “田葛说,这几天他要在外面住,说是有个朋友身体不好,需要照顾。”鱼悦很奇怪地回忆,田葛的声音很奇怪,沙哑、尴尬,或者带着一些其他的味道,总之很古怪。

  “朋友?据我所知,田葛在白水不认识任何人吧?”萧克羌放下手里的那本书,也跟着回忆。

  “有女朋友了吧?田葛先生也到了年龄,该找一个了。”孙宝云发挥女性的八卦本质分析着。

  “不会吧?那根木头,倔得要死,谁会要?”榔头摇头,他不相信。

  是啊,田葛的确是木头,也真的倔强得要死,但是,确实有人要了他,那个人还是个男人……这一天,是十一月九号,天气很冷,许多事情不温情地发生了,不单只是田葛和奉游儿一件。

  距离鱼悦寓所不远的一条小道上,一位年轻的乐医被人打劫后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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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乐医联盟

  鱼悦站在白水城的法医解剖室,一具年轻的尸体躺在解剖床上。这人二十多岁,鲜活的年纪,只是身子不再鲜活了。这人的死多少和鱼悦有些关系——他是代表乐医仲裁所给鱼悦送文件的,文件没丢,身上的钱却被扒了个干净,据说医器也丢了。

  这人只是个普通的乐医,能进仲裁所,说明他有强大的后盾,可是大半夜的,怎么不带个乐盾出门呢?

  “他没乐盾。”帝堂秋弯腰看着死者那双不瞑目的眼睛,他帮他合了好几次,可就是不闭眼。死前的恐怖,依旧映射在他孩子样反光的瞳孔上。一刀穿胸,很疼吧?

  走廊外,榔头靠着座位,他有些尴尬,因为他前后左右坐着的都是那位年轻乐医的亲属。这些人很安静,没有亲人去世后的悲哀,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一些隐约的低声交流的闲言碎语慢慢传入榔头的耳朵。

  “恩,对于他(死者)父母来说,是解脱吧?”

  “可不就是,据说非要买医器,死也不要租用,他父母到处欠债,据说连房子都卖了。”

  “是啊,他解脱了,我们也解脱了。”

  “仲裁所说给一大笔赔偿的。”

  榔头理解这些人,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一个拥有音乐天分的孩子,并不是福气,虽然有国家大力的经济资助,但是这条道路并不好走。民间把乐医分五流,死去的这个青年级别和考试完毕的四海等级差不多,知道去仲裁所找一份跑腿的零工已经是懂事的孩子了。

  乐医保护法、特权法制定于六百八十年前,这套六国全部适用的大宪法一直成为保护乐医特权的一个重要凭据,这部宪法的颁布,在某种程度上也为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建立了一个怪圈。

  六国乐医保护法第一条:为维护、保护、发展和更好地利用,开发、发展、维护乐医资源,特制定本法。

  第二条:乐医属贵重的社会资源,必须受到绝对的法律、法规的保护。

  第三条 : 公民必须承担保护乐医、发展乐医、尊重乐医的义务……

  乐医保护法其实是一部畸形的法律,在它的详细准则上能看到它的不公平性。比如:乐医的物权保护、乐医的集体和私人所有物的所有权、乐医的建筑区安全分布所有权、乐医私有土地税率全免规定、乐医劳动产权、乐医权利质权、乐医居住权……侵害乐医罪、迫害乐医罪……这些无形的东西维护保护着可怜的乐医资源。

  但是每部法律都有适用人群,这部保护法,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是适用于全部乐医人群。国家对乐医是又敬又爱,社会对他是需要且惧怕着。

  死去的这位青年,他诞生于普通家庭,他的出生为一个家族带来负担,直系三系亲属都必须为他尽义务。如果成人后,他愿意私人分一些成果给这些可怜的亲戚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他不予理会,这些人也毫无办法,这就是当年的四海创造出奇怪的原因行骗被别人戳穿的原因,乐医资源实在是太少了。

  鱼悦推开解剖室的房门,榔头站起来,鱼悦递给他一张支票。榔头找到那位青年的父母交给他们,榔头清晰地看到,那对父母如释重负,就像甩掉背后的一座大山一般轻松地离去。

  “国家的悲哀,乐医的悲哀,民众的悲哀,世界的悲哀,对吧?”帝堂秋缓缓地关闭房门来到空旷的等候处,他对鱼悦说这样的话,鱼悦是懂得的。

  “要是没有乐医没有焦躁症就好了。”榔头感慨道。

  帝堂秋笑了下:“除了乐医,每个人都这样想,我们不止一次地抱怨研究所,痛恨实验兽。可是,实验兽真是为了消灭乐医这个职业存在的畸形物,世界……就是互相依存、互相伤害,人类再发展多少年也是如此。需要我们便感恩戴德,不需要的时候就会说我们是寄生虫,到底谁是谁的寄生虫呢?”

  鱼悦附和地点点头。

  “你们还是不去乐医聚集区居住吗?你住在那边也会为当地的居民带来麻烦吧?”帝堂秋再次提出迁移要求。

  “我不是乐医,我只是在利用乐医的权利,达到我的目的。”鱼悦拒绝。对于帝堂秋,他不准备隐瞒自己的想法。

  “恩。这样啊,随便你了,其实这样也好,毕竟你的生活方式对于许多乐医来说是个福音,乐灵岛第一次这样默默无语地忍受乐医的任性,也许这样对大家来说都是个好消息。”帝堂秋笑了下说。

  “下个星期,我就要和他们去出任务了,所以家里那边你帮我照看下。”鱼悦笑了下,接过榔头递给他的热饮,他没开瓶,捧在手里暖手。

  “我能问下是什么样的任务吗?”帝堂秋真的很好奇。随家这次的任务没有走仲裁所的手续,是私人性质的派出任务。

  鱼悦摇摇头:“他们没说,我也不想问,关于有风的事情,还是请你帮我注意一下吧。”

  帝堂秋没有说话,他看下左右,确定安全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卷东西递给鱼悦。鱼悦迅速把那卷东西放进口袋,接着,他打开热饮若无其事地喝了起来。

  一位年轻的乐医去了,官方通缉了大约四位嫌疑犯,据说这些人属于反乐医联盟小组成员。对于这个新兴起的恐怖组织,各国的态度是坚决打击绝不姑息,但是民众对此的态度却是麻木的……

  包四海托着下巴从教室向外看,寒风卷了一些奇怪的物品在操场前行,此刻是吴岚下午三点三十五分,教室很乱,距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上课的老师没有来,据说被警署叫去问话了。包四海对那位外号火猴子的老师并无特殊感情,不过同学说,她好像在公共场合发表过对乐医的过激言论,这些天,无数民众被当局以奇怪的理由叫去询问,白水城的警署这几天据说住满人群。

  “啊,那些该死的乐医,要是他们都死了才好呢。”一位胆大的同学突然大发感慨。

  “嘘……你要死啊!什么时候了还乱说话。”一位女生立刻提醒。

  “没事,没事,我还没成年呢。”该生笑嘻嘻地表示无所谓。

  “你没看过乐医保护法吗?第五条第四款,未成年人对乐医进行性质恶劣的侵害,一样会严惩。”班长大人推下眼镜提醒。

  “哇!真的?”那位胆子大的同学立刻紧张地看下同学们,刚才年少的不羁已经消失不见。

  “只是说一下,算不上性质恶劣的,没事的。”陈州站起来,拍拍那位仁兄。

  包四海在班级里看上去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可是深交的却只有陈州一位,突然听到陈州的声音,包四海回头看他。教室此刻安静了许多,校园原本是个纯洁所在,但是此刻,少年们的表情却带了不该有的忧愁,老师被带走了,没人告诉这些孩子,这是不是合理的。

  “四海,有拉拉队照片吗?我要买,要最新的。”陈州是班级里的开心果,他打着哈哈走到包四海面前大声问。

  “我退出社团了,你不知道吗?”包四海把脚翘到课桌上回答。

  “嘿,我就是随便一问,对了,出了新款的游戏机,要去看吗?”陈州闲聊着。

  “不去了,放学立刻回家,最近外面不安生,家里人很担心。”包四海回答。

  “呿……你又不是乐医,谁会看得上你!”陈州讥讽。

  “啊……嘿,说的也是呢。”包四海连连点头。

  教室的门被缓缓打开,校长先生一脸灰白地陪着两位警官先生进入教室,学生安静下来,坐回位置。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此刻出现在教室,学生更加不安了。

  “同学们不要紧张,这两位警官先生只是来问询一些事情。”校长先生安慰着自己的学生。

  这两位警官也没多废话,他们先是出具了被带走询问的老师的照片,接着念了一封举报信,那封信件的大意是,该教师在学校和教室多处地方发表了对乐医的愤恨、对乐医不满的过激言辞,她甚至说,乐医是不被需要的,如果可能最好全部消灭掉。

  “我们这次来,就是确定一下,各位同学是否听到过这样的言辞,这里我们来此做一个一般询问……”

  那位警官喋喋不休地说着,包四海继续托着下巴看操场。上次榔头哥哥来学校跟校长和老师会面后,学校对他的存在一直是宽容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被放弃了,没人再去监管他的成绩,没人去批改他的作业,甚至他不来学校也没人说半个不字。榔头要求学校保密,自然老师和校方不敢泄露半个字,但是包四海开始不喜欢学校的生活。

  “有人愿意为你们的老师作证吗?”警官一遍一遍地问着这些学子,孩子们很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包四海烦躁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我愿意。”

  教室里的人全部看着他,那位校长先生神色到达了灰青的状态。

  “警官先生,一个三十二岁没有结婚的老处女,每个月可怜的薪水一半买房子,还要交付大量的乐医治疗金,老师抱怨几句钱不够花,、收入太低、乐医的费用要是能降低一些这样的话,我觉得满大街,随便抓一个人都是这样想的吧!至于先生说的,老师说消灭乐医的话,我没听到,老师也不可能说那样的话,那位教师是很负责的老师。倒是您这封信件的来源我觉得您应该调查一下,据说我们这个学校,马上要提拔一位副校长,我们的老师很不幸地成为候选人之一。先生,这里是学校,我们还没走路社会,请释放我们的老师,还校园一个安宁吧。”

  包四海在大家震惊的表情下,对那两位警官说着这样的话。

  “这位同学,你能在证词上签名吗?要知道一但签名你必须承担此事的后果和责任,如果将来要上法庭,这份证词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证言。”警官当他是小孩子一般地解释。

  包四海站起来,走到讲台,拿起笔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我们的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包四海放下笔问。

  警官看着证词突然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这位同学对乐医是怎么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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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明色之十四月


  包四海站起来,走到讲台,拿起笔在证词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我们的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包四海放下笔问。

  警官看着证词突然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这位同学对乐医是怎么看的?”

  包四海笑了下,他是警局三进三出的小骗子,这样的诱供行为他是清楚的:“警官先生,我的看法也许会和您有分歧,但是,它们都在肚子里,不具备法律效力,也无法成为您逮捕我的行为。”

  警官笑了一下,收起证词,他抬起头再次询问:“我想这位同学误会了,也许我们想的是一样的,那么……还有同学有话说吗?”

  “还有我。”

  “先生,我也愿意作证……”

  陈州成为了第二个证人,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这里是学校,学生们还是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

  警察收集好证词离开了,校长先生在人们未曾注意的情况下冲包四海点头致谢。包四海苦笑,他只是个小骗子,他自己一直这样想,现在,他敢于这样站起来为那位可怜的老师作证,何尝不是依凭了背后的大树。他不怕,但是这样的特权也令他无所适从。

  “老师还能回来吗?”包四海问校长先生。

  “虽然大家可以为她作证,但是,她毕竟有过不满的行为,学校是不应该有这样的声音的。教师,她是做不成了……不过,我要替她谢谢各位同学,谢谢你们的仗义执言,谢谢包四海同学,你的证词对她的一生都至关重要,谢谢了!”

  教室里一片安静,校长先生低下了白发苍苍的头鞠着躬……

  “校长先生……不好了,吴岚乐医大罢工……!”一位学校的工作人员突然推开教室的门大声说。

  短短一个月,吴岚发生三起特大的乐医谋杀案,短短一个月,反乐医联盟先后十二次组织了恐怖行动,短短一个月,先后十二位乐医被杀害。吴岚乐医界被恐怖笼罩着,反乐医联盟一直信奉的教条就是:“暴虐症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惩罚,我们应当遵循大自然的自然规律,乐医是不被需要的,乐医的剥削是不合理的,乐医界的存在是不合理的。”

  也许很多人都这样想吧!乐医在剥削着大众,乐医的存在不合理,乐医不应该拥有那么多的特权……

  快一千年了,远古的过去,乐医饱受侵害,自从有了乐医特权法后,普通人和乐医一直按照这个规律活着,现在突然有人这样站出来反抗了,于是乐医惶恐不安了。

  吴岚。暨历六七四一年十四月。深冬,吴岚国乐医第一次在无人组织,未接到乐灵岛命令的情况下,进行了自发性的拒绝治疗行为。乐医们的要求很简单,要求政府消灭反乐医联盟,要求器盟会降低医器购买费用,降低乐医教育经等问题……这一次的罢工,是由民间所称呼的下五流乐医所发起的。

  同年十四月, 莱彦共和国正式与乐灵岛断交,该国宣称只承认一个乐医组织【有风】,该国将驱逐国内所有境内的乐灵岛旗下乐医成员,如果莱彦国境内的乐医成员拒绝迁移令,那么,该乐医必须在今后的生活当中遵守莱彦新的乐医法典。

  莱彦最新的乐医保护法是这样规定的:乐医作为特殊职业者,在享受国家福利的同时必须遵守国家的法律,背负普通国民相同的义务,必须承认有风的合法性……

  有风这个死而复生的组织,对于莱彦共和国的报答是:治疗费降低一半,不使用器盟会的指定医器等等各项有利于莱彦共和国的特惠条例三十三条。

  两件事,同时在一个月发生了,对于六国,对于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的人来说,人们都是惶恐的,不论是普通民众还是乐医。同年十四月,乐灵岛颁布了【反有风莱彦书 】

  反有风书一共有十条。

  一:融心乐医是存在于大陆的唯一正统乐医组织,其他乐医组织都是非法组织,应当予以否定。

  二:要求五国必须驱除莱彦外交官,断绝与该国一切的外交行为。

  三:乐灵岛指责有风支持恐怖组织反乐医联盟,有风组织更是实验兽事件的缔造者。

  四:要求各国应当对莱彦的行为进行军事干涉。

  五:要求五国接受莱彦乐医移民。

  六:要求各国加大对有风余孽的打击力度。

  七:只承认一个乐医组织,那就是乐灵岛旗下的融心组织。

  八:有风的音乐流派具有攻击杀伤性,是在八百年前就被大乐圣先师所否定的组织。它是绝对不合法的。

  九:要求各国政府严惩有风凶徒。

  十:有风组织先后对乐医进行无端残杀,当前,有风的恐怖活动和其他犯罪行为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各国家和民众生命财产的安全,已成为全国人民最为关心的社会和政治问题。尤其是近一段时期以来,一些恐怖势力活动猖獗,不仅造成很多无辜的人失去生命,也给社会带来严重损害,也造成了一些民众的恐怖心里。各级政府应该对其采取一系列武装行动,捍卫乐医以及民众生存权利。

  对于乐灵岛这次严厉的抗议行为,各国的态度十分暧昧。暨历六七四一年十四月末,五国先后跟莱彦断交,但是未对其进行乐灵岛要求的军事干涉行为,除莱彦外其他五国第一次这样暧昧不明的执行了乐灵岛的命令,过去政治需要融心,现在政治不再需要它了……

  十四月是吴岚最寒冷的季节,尤其是今年,一部分市民在新年未曾到来之前已经开始大量地储备生活物质。受这样紧张气候的影响,鱼悦家里的两位主妇再也按捺不住了,这天大清早,包四海被孙宝云拉起来,连同花椒带着家里五位仆人一起奔赴了大卖场。

  白水城中天大卖场,也许这里是白水城最后一片能保持原来状态的大卖场了,中天大卖场经销的货品大部分属于价格昂贵的产品,所以一般市民不会到这里来购买储备物品。

  “嫂子,我们不需要三十条裤带吧?”包四海无奈地坐在休息座。从进入这里开始,嫂子和花椒就呈现一种癫狂状态,满满十辆购物车的物品,包四海看着那些成捆的内裤、裤带发愁,他就是每天穿一条,内裤够他穿一年的。

  “谁知道呢四海,我娘家妈妈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买食物了,我爸爸说要开战了,有风要进入其他五国。”孙宝云贴着包四海的耳朵嘀咕。

  包四海无奈地摇头:“嫂子,不会的,悦哥说,有风的力量只够支撑一个莱彦,未来一百年之类有风不具备垄断六国乐医界的能力,而且,五国现在的态度无非是想压制乐灵岛,所以你不要担心了啦。应该储备粮食物资的是莱彦人,不是吴岚人。”

  花椒从一边的走廊再次推过三辆车子:“话不能这么说的,现在全家大小都不出去工作,据说东西要涨价,所以买一些是一些。”

  孙宝云连连点头,包四海无力地瘫软在休息位:“随便你们,买吧,买吧,我看东西,别拉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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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层又一层的窗户纸

  鱼悦再次见到了周挽歌,这个人总是在不合适的地方出现,不过这次他真的不是来破什么案子的,他是作为国家代表走访高段位乐医的。自从莱彦承认有风之后,五国违抗乐灵岛的请求,态度暧昧不明,国内乐医人心的稳定性是个大问题。

  这些日子,先后有十多位大段位乐医支持了罢工行为,但是他们的罢工是指着当局对有风暧昧的态度,直到这个时候各国突然有了一丝丝的惊醒,有风的力量薄弱,莱彦一个国家的治疗已经耗费了它所有的力量,在其他五国还是乐灵岛说了算。

  于是,各国要员开始进行走访、慰问等行为,周挽歌是作为护卫跟随吴瑞蓦亲王殿下一起来拜访的。

  鱼悦很少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好在面前的这位吴瑞蓦亲王殿下并未过度为难鱼悦,他只是来走过场。他们的会见很简单,除了带了大量的慰问品之外,他希望鱼悦作为一个乐医,一切以国家大局为重,摆正自己的位置。

  送走吴瑞蓦亲王殿下之后,鱼悦看着周挽歌偷偷塞给他的东西,这份东西非常诡异。这是一份有风主要负责人的名单,它和帝堂秋塞给鱼悦的东西是一样的,这里有一个人鱼悦非常熟悉那就是有风第六号人物,乐医方舟,他现在是莱彦有风乐医仲裁所的所长。

  鱼悦坐在书房,心里焦躁不安。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寻找着这个人,为了找到随知意,他不惜委身于国家乐医仲裁所。现在,世界很奇妙地摆了开了阵势,他站到了随知意对面的山峰上。哥哥到底离开家之后遇到了什么?哥哥为什么会委身于有风?哥哥到底想做什么?

  鱼悦不停地打转,门外萧克羌轻轻敲门进屋:“乐灵岛的四季婆婆和钬孟公想见您。”

  “他们?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鱼悦反问了一句,抓了外袍向楼下走去。

  很久没见四季婆婆了,她苍老了许多。鱼悦没有看钬孟公,他对他依旧带着不遮掩的痛恨,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这个人,哥哥大概和帝堂秋他们一样,悠闲地生存着吧?最起码,不会站到山峰的另外一面。

  “其实,我们这次来,是带来大岛主的一封亲笔信。”四季婆婆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很慎重地交到鱼悦手里。

  “大岛主?”鱼悦很奇怪地嘀咕了一句。

  乐灵岛现任大岛主叫琴汐冠,关于这个人的传说有很多,甚至有人说,这个人是不存在的,但是乐灵岛许多高层的文件上的落款都签署的是这个名字。鱼悦一直认为,他距离这位大岛主很远,但是为什么这位神龙不见首尾的人物会亲笔写信给他?说实话,他厌恶这个名字,这个家还有一个人更加地厌恶这个名字,那个人就是萧克羌。萧促严死前据说就接到过一封署名为琴汐冠的乐灵岛信件,接着萧促严自尽,这个家没人对此人有好印象。

  这封信很厚,非常满非常厚的几大页,鱼悦坐在沙发上慢慢阅读着,他的神色越来越灰暗,最后连双手都是颤抖的。很久之后鱼悦嘴唇打着哆嗦看着四季婆婆:“请你帮我带一句话给琴汐冠。”

  “请说。”四季婆婆点头答应。

  “你对他说,鱼悦说,去你妈的乐灵岛!”鱼悦就是这样说的。

  屋子里,诡异地安静,榔头叼着的香烟掉到了地上,萧克羌暧昧地笑了下,刚回家的田葛差点被医器的琴弦划破了手指,包四海两只眼睛刷刷地闪光,而可怜的花椒几乎要晕了过去。

  鱼悦站起来,转身上了楼。四季婆婆的脸上露着一贯的平静,她拨通一个号码,汇报一般地说了一句话:“请转告岛主鱼悦先生的话,鱼悦先生说,去你妈……的乐灵岛!对就是这样。”

  四季婆婆站起来离开,钬孟公看下鱼悦消失的楼梯,想说点什么,但是在四季婆婆凛冽的眼神下他嘴唇抽动了几下,转身跟着这个女人离开了。

  鱼悦坐在书房,点燃了那封信件。这封信件真的,真的捅了鱼悦的最后一层心魔,鱼悦的天塌毁了。

  那封信件的大意是这样的,随知意、随知之,甚至随知暖是特殊基因异变的出生品,随家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轰塌了鱼悦的所有世界——他,随知之,竟然是拥有着实验兽、大智慧先师琴闻人基因的实验品,而他的哥哥,那个总是拥抱他的哥哥,那个有着世界上最温暖笑意的哥哥,随知意,竟然是拥有实验兽还有大逍遥琴闻音的基因。鱼悦愤怒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他无法想象,自己竟然是一个无法描述的产物,他到底是什么?

  对,还有随家,他每次想起都会有愤恨的,又带着奇怪情绪的随家。他以前认为崇高至大的随家,竟然只是乐灵岛一块可怜的试验田。那么,爷爷呢?爸爸呢?妈妈?知暖呢?她们到底是什么?

  鱼悦手腕上的镯子剧烈地叮当作响,鱼悦的焦躁情绪直接反馈到了很远很远的月光那里。是啊,他们是一体的,他的不安,就这样无法抑制地传达到了。

  鱼悦抚摸着镯子,跪在地板上,两行泪水缓慢地流下来:“月光……你在哪里?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一个最意外的怪物啊,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鲜血,我还拥有了你的血,我的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镯子快速地撞击着,有节奏地撞击,榔头跑了进来,看着情绪混乱的鱼悦,他慢慢蹲下抱住了他:“嘿,怎么了?别怕,别怕……”他一下一下地拍着鱼悦的背,那些清脆的撞击声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鱼悦双目呆滞地看着榔头:“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好,我送你去卧室。”榔头想抱他,鱼悦摇下头,慢慢走出书房,走廊里,田葛他们呆呆地看着鱼悦,无从安慰。

  清澈的水,温暖的水,暖和了鱼悦冰冻一般的血液,鱼悦躺在浴缸里清醒了很多,他回忆着那封信的意思。作为大智慧先生的再生体,他应当维护大智慧先生创造的世界,摆正自己的位置,那封信要求他去乐灵岛,去见那个叫琴汐冠的人,他说,他很想见见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亲人?鱼悦的嘴角扯了一个讥讽的笑容,在自己出生后,他在哪里?在自己被虐待的时候他在哪里?在自己被封印的时候他在哪里?当自己有了成绩之后他突然冒出来来了,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现在鱼悦终于明白了随知意的叛变,随知意为什么会在有风,他也知道这个真相了吧?拥有大逍遥的血统,一个玩笑般的出生,作为白鼠同类一般地生存着,当年知道这个真相的他一定很愤怒吧?

  榔头推开浴室的门,他看着赤身裸体把自己的头埋在浴缸里的鱼悦:“我带来了一些舒缓神经的香精,我想你需要个放松按摩。”

  浴室的水喉滴答滴滴的掉着水滴,榔头双手沾满了香气扑鼻的香精慢慢地帮鱼悦按摩着他昏昏沉沉的大脑。鱼悦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靠在浴缸边上,榔头的手劲很合适,一下一下地按得他舒服了很多,可是他的双手却缓缓地,慢慢地越来越向下移动着……

  “榔头?”鱼悦闭着眼睛叫榔头的名字,他的声音带着不悦。

  “我在。”榔头突然把脑袋从鱼悦的身后靠到了他的肩膀他。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爱你。”鱼悦坐了起来,但是很快他被那双手拢到了怀里。

  “我知道,我明白,从我喜欢你那天我就清楚,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安慰焦躁的你,所以,就当是一个意外吧,小老板,今晚,请允许我抱着你。我知道的,你需要,人有无数需要发泄纾缓的方式,现在我想这是最好的一个办法……吱吱,叫我抱你吧。”

  榔头从鱼悦身后用力地拥抱着他,几乎要把他绷断一般拥抱着,水还在滴滴答答地掉落着。很久很久,榔头慢慢站起来,离开了这个地方。

  鱼悦闻着空气里的香精味,身体不再那么冰冻一般地寒冷,他慢慢从水里站起来……

  田葛、萧克羌、包四海、刘君、罗宽、孙宝云,还有不知所措的花椒呆在客厅里,他们在等待着,也不知道等待着什么,但是,每个人都非常地不安。榔头慢慢走下楼,大家都站了起来。

  “花椒,帮我准备拿下衣服,我要出去。”榔头对花椒吩咐着。

  “呃……哥,悦哥如何了?”四海走过来打听。

  榔头拍拍包四海的肩膀:“安心,他是男人吧,会恢复的。我出去转转,别找我。”

  榔头就这样悄然离开了,榔头离开了一会后,鱼悦穿着整齐地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看着家里的人,很意外地笑了下:“我出去两天,很快回来。”

  榔头和鱼悦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家人呆立了一会,包四海指着门口,有些恨意地大声说:“他们干什么啊?”他回头看去,萧克羌抱着新婚老婆在看电视,刘君倒立着在做运动,罗宽不知道从那里抓出花花在蹂躏,而田葛继续认真地擦着他最爱的医器。

  “呃……我回房间看书了。”包四海咬牙切齿地站了一会转身上楼。

  有些东西,它发生了,它存在,它是属于命运赐予你的一部分,无法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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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饮十二杯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几乎把耳膜震破,榔头走进了白水城最颓废最惑乱的地带,对于这里他是熟悉的,在没有鱼悦的日子,他就长在这个世界,每一天,每一天。

  没错,今日,榔头想来找一把颓废.鱼悦拒绝的态度,对他是一种打击,他跟随了这么久,即使如此他依旧希望能跨越一步,但是,被如此干净利落地拒绝,他多少有些伤心。女人失恋了可以购物,可以去找一千种办法发泄,男人很可怜,只有酒。

  这是一家舞厅,榔头坐在出租车内绕着白水城没有目的地转圈,他看到了此处的灯火通明,他需要,如同这里的人一般,大家不知道需要什么所以来此,来此一起玩一把颓废。

  丢下一张票子,榔头没有等司机找钱.榔头轻轻耸动了下鼻翼,哈哈气,这里,怎么有些家的感觉?想着想着,榔头苦笑地摇下头,双手插兜慢慢向舞厅走去,此刻,那个穿着五彩拖鞋的榔头再次回到他的身上,他就如街边的一个蹲街痞子一般,摇摇晃晃没有根骨。看样子三寸长的钢板是白卡了。

  这样的音乐多久没听到了,这样刺入灵魂的刺激之音。舞台上一位DJ狂热地带着蛊惑培养着气氛,DJ台下的红男绿女们忘情地发泄着,也不知道他娘的生活有什么可以发泄的。

  榔头全身懒肉地趴在吧台上拍了几下,酒保走了过来,榔头看下他身后的架子,他随便地指了一瓶酒。

  “到了这里,我们要一起抱怨!”DJ突然随着音乐一声大喝。

  “抱怨!抱怨!”观众一起附和,大声地附和。

  榔头双手下垂,用嘴巴叼着杯子仰头,一大杯的酒迅速被灌进了喉痛,他就是这样喝酒的,以前酒量就不小,跟着鱼悦这个酒鬼在一起,现在的酒量是越来越好了。一阵烧红的感觉趟过他的喉咙,榔头笑得很开心。

  “你们有没有好好的工作,往死了做!大声地告诉我!” DJ呐喊。

  “做!做!做!做!”观众癫狂着。

  榔头继续叼着杯子再次灌着,这样的音乐,让人想喝酒。

  “每天辛苦的工作,到底是为什么,现在……他们说,世界很癫狂,乐医们拒绝大联合,莱彦的飞机天空过!”DJ突然唱了起来。

  再次灌了一杯的榔头,突然发现这位唱歌DJ很有趣,他坐直了看着高高在舞台上的他。

  “上面放臭屁底下闻,吴岚的空气臭兮兮,你看那个傻X,他要做乐医,乐医是什么,你到底明白乐医是个啥XX?我两眼抹黑惨兮兮……”

  这样的地方,如此公开地拿乐医调侃,榔头伸出手拿起杯子,慢慢喝了起来,有趣实在有趣。

  DJ台上,一个梳着高耸的马尾捆着发亮发箍的青年在操控着观众的情绪,灯光摇曳下,榔头看到他嘴巴露着诡异的笑在唱着,榔头发誓他只能看到那个人的嘴巴,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一个蝴蝶面具。

  “那是谁,不怕被抓吗?”榔头把空杯子丢给酒保大声问。

  “他啊,他不怕,这家伙一个月进十多次警局,早习惯了,而且他也没说什么……”酒保帮榔头倒满酒杯大声说,周围的人也不去理会他们的交谈,似乎这位DJ的古怪,大家早习惯了。

  “奇怪的人。”榔头就是这样想的,想是这样想,榔头的心情却难得地舒爽起来。

  狂躁的音乐终于一曲完毕,那位DJ退了下去,榔头转身继续赖在吧台上,恩,他也放松了……

  “你第一次来啊?”不经意地,身边出现一位搭讪的女郎,榔头看下她笑了下,深夜,每个人都寂寞。

  “我不喜欢女人。”榔头帮这位女郎倒了一杯酒,女郎笑下,无所谓地举下杯子。

  “那我祝你泡到蝴蝶君。”女郎说完转身离开。

  蝴蝶君?那是什么东西?榔头不解,他抬头看下酒保,酒保很忙,没空理他。

  酒吧里,震耳欲聋的声音依旧在持续,只是现在的这位DJ没有刚才那位那么穿透,没错,大概这个就是DJ的区别吧!好DJ的音乐是有穿透灵魂的功能的,榔头想着事情慢慢伸出手抓手边的酒,但是酒杯没抓到却抓住一只带着凉意的手。

  抬头看去,榔头尴尬地笑了下,他抓错了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再次坐了一个人,榔头抱歉地冲这个人笑了下,仔细看去却发现,这个是刚才舞台上喊麦的那位J.此刻面具已经取下,这人的长相并不如他的歌声一般魅惑,从侧面看过去,他的鼻子有很美的弧度,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映得很白,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出奇的清醒,没错就是清醒,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眼神,他没鱼悦漂亮,但是气质真的很迷人,细细看去竟然有一种存放了百年的陈酿味道。

  榔头就是这么赤裸裸地看人的,他从来都这样,离开鱼悦的榔头,浑身都带着懒散,看什么都肆无忌惮.大概是被看得厌倦了,这位DJ瞪了榔头一眼,榔头冲他笑了下,是啊,他没什么恶意的,当然这样看别人绝对不礼貌,所以榔头拿起身边的酒瓶帮DJ面前空了的杯子倒了一杯酒,算是赔礼。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许多人看向这里,榔头奇怪地看下周围,他做了什么?只是倒了一杯酒,他又没开着莱彦的飞机放臭气.

  吧台里的酒保突然无比兴奋地打开身后的柜子,接着一整排的蓝色杯子排列在榔头面前,整整十二杯,那些杯子原本是镇在冰里的,现在它们冒着奇怪的白色的犹如浓雾一般的雾气。

  “干吗?”榔头觉得很奇怪,他纳闷地看着酒保。

  “蝴蝶十二飞。”酒保做了个请的动作。

  “干吗?”榔头更加地纳闷,酒吧新流行,还是他落伍了,成了老古董了?

  榔头奇怪地看着四周,大家也郁闷了,有人说:“喝啊?妈的,有勇气给蝴蝶倒酒,没勇气喝十二飞吗?老子上次还喝了三杯呢!”

  榔头坐直了身体,看着那些酒杯,他俯身闻闻了下,抬头问身边的人:“硫酸?”

  他问得很认真,身边的人哄堂大笑。酒保笑着摇头解释:“这是这个区最烈的酒,叫蝴蝶十二飞,当年蝴蝶的哥哥去世的时候说,如果有男人能喝下这十二杯酒,就可以得到他的弟弟蝴蝶。”

  “哦,这样啊,谁是蝴蝶?”榔头点点头,接着问了句。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身边DJ突然脸色气得灰白,他对酒保说:“收酒,叫他买全场。”

  酒保点点头,人群发出切……的鄙视声。榔头有些无奈地再次赖在吧台上:“我说,我不认识谁是蝴蝶,也没心思追大蝴蝶的弟弟小蝴蝶,而且我不想为全场买单,我是个穷人。”

  刚准备散去的人,再次聚集起来,原本一直带着笑意的酒保也生气了:“你什么意思啊,蝴蝶哥已经够给你脸了,找死没地方吗?”

  哇,威胁,赤裸裸,爽呆呆的威胁,好像要打架了趋势,好啊,好啊,榔头希望打一场,真的,他心里憋闷透了。

  “要打架吗?”榔头兴奋地突然探出手抓住酒保的衣领问。

  “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没人和你打架,只是,这个区的酒吧,今后任何一家都不许你进去了。”身边有人阻止榔头。

  榔头抬眼看着面前DJ,他知道他是蝴蝶君,他只是无聊想找一些事情,白水城啊,真是到处都冒着奇怪规矩的地方,只是不想被强迫喝酒,没想到竟然被全场鄙视成这个样子。

  榔头耸下肩膀,玩乐的心情完全没了,算了,不就是十二杯酒吗。他伸出手,抓起了杯子。

  “啪!啪!……”室内空旷的酒杯扣杯声,蝴蝶君回过头,那个懒成一滩泥的人一杯一杯地喝着蝴蝶十二飞,他喝一杯,扣一个杯子。

  一杯,

  两杯,

  三杯……众人鄙视的目光已经消除。

  四杯,

  五杯……蝴蝶君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榔头,从来没人能坚持到六杯,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叫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这个人,真的,真的喝了整整十二杯的蝴蝶十二飞,一滴也没剩下来。

  榔头吧嗒,吧嗒嘴巴,晃悠下脑袋:“别说,比老酒鬼的酒烈了点。”人群轰的一声开始吹口哨,鼓掌。

  蝴蝶君慢慢走到榔头面前,伸出手托起他的下巴,突然笑了:“你就这样喜欢我?”

  妈的,这酒还真他妈的烈,榔头的世界开始摇晃起来,他看着面前的人呵呵笑了起来:“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他们叫我蝴蝶君。”蝴蝶君托住榔头有些下滑的身体。

  榔头挣扎了一下,从屁股口袋抓出一把皱巴巴的票子冲着酒保丢过去:“给……全场买单,还有那个该死的蝴蝶君。”

  后来的事情,榔头不知道了,整整十二大杯度的烈酒,每杯混了四种类型一杯四两,原本十二飞就是不可能任务。

  “呃……呕……”榔头趴在陌生的房间,抱着抽水马桶大吐特吐,他吐得天昏地暗,浑身软成一滩泥。蝴蝶君使劲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拍一边对外面的人说:“叫医生了没,再不来出人命了,看他吐得。”

  “老板,医生马上来,你先撑一会。哇,臭死了。”酒保坤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连续三大管解救针被注射进榔头的身体,榔头终于安静下来,蝴蝶君连同酒保昆驾着榔头来到卧室,众人七手八脚地帮榔头扒了衣衫,酒醉后的榔头就这样被大家瞻仰了.醉酒后粉红色的肌肤,一身遮盖不住的新疤旧痕,均匀充满美感的线条,脱去衣衫的榔头一去懒洋洋的表皮,耀眼非常。

  “哗!”酒保昆赞叹着,连连叹息,绝对想不到的。

  “看什么看,出去了,打一盆开水来。”蝴蝶君瞪了酒保昆一眼。

  医生收起工具,冲着蝴蝶君笑了一下:“你也不小了,也不必守着那个奇怪的诺言过一辈子吧,你大哥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就是寡妇守寡也该再嫁了,这人不错,肯为你这样喝。考虑一下。”医生说完,拍拍蝴蝶君的肩膀离开。

  一块热乎乎的毛巾贴在榔头进皱的眉头上,他的表情纾缓了下来,蝴蝶君伸出手轻轻刮下榔头的鼻子:“你,是谁?”

  鱼悦站在离开十四年的岩洞前,这池子里的水依旧碧绿碧绿的,他趁着夜色,从其他地方悄悄来到这里,他想那个人了,此刻他的心情完全平复了下来,没有去想什么融心,没有去想什么有风,鱼悦只是慢慢把衣服脱下,丢到一边。接着他赤裸裸地跳入深潭。

  没有光线的海水深处,是一片漆黑的,但是鱼悦就是觉得这里无比温暖,无比安详,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不停下沉的感觉,久违的空跨,久违的海的歌声再次缓缓地传入他的耳朵。

  我不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

  可是,

  我能确定,

  我是你的孩子,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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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感觉

  榔头慢慢睁开眼,吓了一跳……他的头顶七八个脑袋在俯视着他,榔头吓得抱着被子蹦了起来,之所以要抱着被子是因为他没穿衣服。

  “谁?”他这样问。

  “这个问题要我们来问你吧,奇怪的人。”靠窗户的那个白净的青年从一边抓过衣服丢给榔头。

  榔头接过衣服坐在一边慢慢穿了起来,酒醉前的记忆慢慢地回到脑海。被鱼悦拒绝后,跑到舞厅浪荡,为了奇怪的人喝了十二杯“硫酸”一样的东西,接着就到这里了。看样子自己还是修炼不够,怎么又一时冲到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真是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此刻的榔头恢复了鱼悦身边的形态,正经八百的样子。

  一个人酒醉前和酒醉后呈现两种人格,蝴蝶君觉得挺有意思:“也没什么,你只是睡了三天而已。”蝴蝶君回答。

  “三天?不会吧?”榔头惊讶地重复。

  “没错啊,整整三天,我们以为你以后都不会醒来了呢。”酒保昆插话。

  榔头伸手摸下耳朵,跑到走廊里叽里咕噜了好一会,接着他跑回房间:“抱歉,虽然我不知道怎么了,可是现在我要离开了,那么,抱歉了。告辞。”

  “喂,成穹,钱包。”蝴蝶君顺手把桌子上的钱包丢给榔头。

  “哦,谢谢。你……算了,再见。”榔头很奇怪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很快想到了,钱包里有张身份卡,算了,知道他叫什么又如何,反正这个地方,他以后都不会来了。

  “老板?这个人就这样叫他走了?”酒保昆指着门口问。

  “不然呢?告诉他,我是他的人了?谁会相信呢!算了,本来就是没有交集的人,他自己在装糊涂,我们也忘掉这件事情吧。”蝴蝶君笑了下站起来走到阳台。

  三天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家里人一定很着急吧,回去后怎么告诉大家,自己去堕落了?榔头坐在出租车上脑袋里一片胡思乱想。

  “真是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推开房门的榔头对着门里猛鞠躬。

  “啊,先生,您回来了。”花椒抱着一些干花,一脸惊喜地看着榔头。

  “哎?”榔头抬头,屋子里除了花椒再也没有别人了。

  “他们人呢?”榔头看下花椒。

  花椒把干花放到一边:“哦,鱼先生和您一样出去了三天,早上才回来,后来他的父亲大人约他出去了。您走后,萧先生陪夫人回娘家了,田先生约了奉少爷出去特训,刘君和罗宽去部队,据说开会,说是您回来也请您立刻赶回天盾营。哦,小少爷去学校了。就是这样,我帮您放水,准备衣服,您收拾一下也去吧。”

  榔头摸摸下巴上的胡子茬,心安了许多,当然隐约的失落也是有的,在他想来,他无声无息地消失三天,回到家里他们应该先是痛哭流涕地一顿痛骂,接着最起码也要给个拥抱,然后煽情地对他说,以后请不要这样,他们会担心的,这样才正常吧?

  白水城室内生态园,鱼悦跟在随景深的后面慢慢走着。他在潭水里呆了三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在想什么,不过当他出现后,他已经恢复了元气,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即使此刻他站在随景深的身后,他也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情绪,他只是默默的跟着自己的“父亲”。

  “这是六色花。”随景深指着生态园的一个角落突然对鱼悦说。

  这是一株巨大的花树,没有叶子,整个树冠上开满了有着六种颜色的花朵儿,非常,非常的美。

  鱼悦走到树下,仰头看这些花朵,他闭起眼睛轻轻闻了一下。虽然花瓣的颜色不同,但是,是这个味道,四色花的味道,这种熟悉,亲切的味道。

  “很美吧,这样的六色花。”随景深看着比他还高一些儿子突然问。

  鱼悦睁开眼睛看下他,点点头:“恩。很美。”

  “这种花,是四色花和其他十二种花树嫁接出来的品种,白水城未来二十年准备在街边全部种植这种花树,以后四色花只能是在记忆里了。真是怀念啊。”随景深叹息了下。

  “您带我来就是来看这个吗?”鱼悦笑了下,把外衣铺到树下,坐到了上面。他喜欢这里,准备多坐一会。

  “恩,就是来告诉你这个。知道吗?你丢了之后,我经常来这里,有些道理,即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懂得的,四色花也好,六色花也好,都是很美丽的花,道理其实很简单,只是我自己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随景深仰头看着花树叹息着。

  鱼悦伸手拿起一朵掉落在地上的六色花,他仔细端详着它,没错,它比四色花美多了。

  “以前,我不懂得爱,你们出生后,我也把你们看成了必然的工具,我自己都是相同的工具,没人……没人告诉我,怎么去做一个好爸爸,我自己的爸爸也不懂得什么是一个好父亲。”随景深苦笑着看着儿子。

  鱼悦惊讶地抬头看下随景深,虽然他知道了自己的来历,难道……他也是?

  随景深笑了下,带着一种超脱感:“没错,我也是,其实,我们这一支的大房一直是乐灵岛某个人的实验品,不止我们,大凡继承家族都是之所以大凡继承家族,钬家,奉家,帝家,几百年了,为了乐医这个职业,为了繁衍最优良的血统,我们做了许多事情,光明的或者黑暗的。”

  鱼悦靠着树干,无奈地笑着摇头:“既然如此,为什么钬孟公会来我们家伤害哥哥?”

  “乐灵岛,十四年前,也有个派系争斗,只是我们那个时候不清楚,钬孟公出现得很诡异,我们乐灵岛的先辈正在查这件事情。”随景深回答。

  “这样啊,那么您呢?您叫我来此,就是告诉我,或者说,你代表那个力量来招安我?”鱼悦靠着树干,毫不在意地闭着眼睛笑着问。

  “其实也没什么,父子从来没这样谈过话,我只是想实验下。我不代表那个力量,你的血管里流着我的血,不管他们告诉你什么,你不要难过,你不是怪物,你是我儿子,是我随景深的儿子,你不必去为了那些奇怪的理由出去斗争,或者依附。你安心地过你的日子,其他的就交给我,也许以前,我不是个好父亲,也许今生你都不会原谅我,但是无所谓了,我只要背负我父亲的责任就好,我会找到你哥哥,然后把他带回来,接着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鱼悦突然睁开眼,随景深这番话令他迷茫。他看着随景深:“哥哥不会回来的,即使他回来了,他的血统,有人不会叫他活下去。”

  随景深没有回答鱼悦的话,他看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工桥:“我是在这里,遇到伊蓉的。”

  “伊蓉?”鱼悦不知道那是谁。

  “我的妻子,哦,现在和我一起生活的人。”随景深解释。

  “哦。”鱼悦点点头,心里完全没有感觉。

  “以前……我……我不知道,如何做一个普通人,如何做一个父亲,如何做一个丈夫,如何去珍惜一样东西,因为我的环境里,没有人那样教育我。我很庆幸遇到伊蓉,她给了我普通人的教育,我很感激她。伊蓉她为我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没什么音乐天赋,但是他很崇拜我,常常说,要做父亲这样的伟大的乐医,其实我那里伟大了,可是每次听到孩子那样说,我真的很高兴,可是又很难过,因为孩子没什么天分,而伊蓉对孩子说,她不管孩子将来会做什么,她希望他首先要做一个品德高尚的善良正直的人,她不期盼他能成为什么伟大的乐医,她觉得,他能健健康康快乐的走完一生,就很好。伊蓉……她,她教会我,什么是爱,如何做一位父亲。”随景深略微带了一丝骄傲地对鱼悦叙述着。

  鱼悦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前方,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但是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真诚的笑意:“那么,你幸福吗?”

  随景深摇摇头:“百分之八十的愧疚,百分之二十的幸福。”

  “也很不错了。”鱼悦回答、

  “是啊,对你妈妈,我这辈子都无法做到爱她,当然她也无法做到爱我,我们对于家来说是工具。我叫你来,是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虽然我的力量还不够大,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站在你身后,作为父亲那样,给你一个肩膀和一个力量。你是我儿子,除了这些,你不是他们所谓的那个什么东西,做工具我来做就够了。这是我要对你说的话,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

  生态园的透明顶上,投下阳光的射线,这些光的线映照在随景深的头顶和身上,鱼悦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有了一丝人的温度。

  “你知道他们找过我?”鱼悦问他。

  “恩,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就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多少年前,有人也这样利用过我,所以我叫你来,怕你迷失。”随景深点点头,接着走到鱼悦身边,也脱下衣服铺到地面,坐在了儿子身边。

  鱼悦向一边挪动了一下,叫随景深也可以靠住这颗高大树木的树干。

  “您知道我怎么想的吗?”鱼悦觉得或许他可以把心里想的事情和一个人交流一下,可以这样交流是很好的。

  “恩?说来听下,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些意见。”随景深也闭住眼睛。

  “如果前面有荆棘,就劈开它,如果前面有阻碍,就趟平它,如果前面有妖魔,就消灭它,用我的手,失去的,存在的,只要能抓住,我一个都不会放弃。”鱼悦伸出手对着空气握拳。

  随景深笑了下,睁开眼看着儿子伸出的拳:“恩,去做吧,我会全力帮助你。也许我这一生是个悲剧,那么我能做到的是,这样的悲剧无需在延续下去。去做吧。”

  鱼悦站了起来,仰头看着这颗巨木:“真想……和他们一起来看一下,看一下它的美丽,闻闻它的味道。”

  随景深点点头没有说话。

  鱼悦抖动了下衣服,穿好它:“今天您约我来,我很高兴。那么我回去了。”

  “吱吱,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帮我照顾伊蓉,还有你弟弟。”随景深的声音从鱼悦身后传来。

  鱼悦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我不会让你死的。”

  随景深在他身后笑了两声,接着他带着轻松的语调说:“儿子,谢谢你,可以在那个时候拥抱我。”

  鱼悦没有回头,他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向着前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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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约

  这几天,家里的女人心很齐,每天围着电视机看新闻。弄成这样,花椒她们也无奈,家里的男人嘴巴都好紧,她们只好可怜巴巴地围着电视机看世界风云。

  最近这几天六国局势依旧紧张,莱彦举行了大型的军事演习,其他五国相继也用各种形式进行了军事演习,

  尼沣尼往天上发射了十二颗军事卫星,茂陀发了七个,塞尼亚最穷还发了一个呢。最近吴岚先后处决了三批反乐医联盟小组成员,先后四十七个人在五天内消失了。总的来说六国形式是这样的:比划来比划去,一个声音比一个叫得响,就像街边的两队流氓,互相叫嚷着就是不肯再迈出一步。

  鱼悦这几天因为随家级任务一直在做准备,随景深和他畅谈之后,他一直观望着,就拿这次级任务来说,竟然是去修缮大量的乐谱,虽然那些乐谱都是珍惜善本,但是没必要划入级吧?

  “哥,我能进来吗?”包四海端着茶还有茶点站在鱼悦门口问。家里有个禁地,就是鱼悦的书房,除了榔头能随便进来,别人到这里,必须经过鱼悦的允许。倒也不是防着谁,鱼悦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练习,有时候控制不住音刃,会乱飞,鱼悦的音刃杀伤力是可怕的,密室一米厚的钢板都打穿过。

  “进来吧。”鱼悦放下塞尼亚国家地理,笑着点点头。

  “嫂子整了一些花露,说对睡眠很好。”包四海把那些茶点小心地放到鱼悦面前。

  “替我谢谢宝云,你有事?”鱼悦端着茶杯看着欲言又止的包四海。

  包四海抓抓脑袋上的乱发,笑了下:“也没什么啦,就是,我不想做乐医的后继级别评定。”

  鱼悦浅浅的喝了一口茶,接着无声地优雅地放下茶杯,随家给他的最后的印记,就是他高雅的仪态和谈吐:“恩,说下原因。”

  包四海坐在一边沙发上,学着鱼悦把双手交叉在身前:“恩,也许是我逃避责任吧,但是,我觉得我不适合像那些乐医一般夸张的,没有自由的过一辈子。如果可以,按照哥哥原来的想法,大学我想选择商科,哥哥常说,站得越高,承受的风越强劲,我不怕风吹,可是,我也想有个属于自己能够选择的人生。乐医的训练我会更加努力的去训练,可是,你们的那个世界,我不喜欢,直到昨天我才确定这样的想法,现在,学校里,老师们都不敢和我们随便开玩笑了,大家的情绪也很低落,我第一次讨厌乐医的存在。所以,在我可以有足够承担那些事情的能力之前,我想快乐地过几天日子。”

  鱼悦笑了下,点点头:“恩,可以。”

  包四海蹦起来,兴奋地叫:“真的?”

  鱼悦点点头:“选择你想度过的人生,不管如何,你……只要健康地,快乐地做一个正直的人就好。”

  包四海喜得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那么,我想,我想和同学们一起在年假出去玩,我答应陈州做球队后勤,还有……呃,哥!别笑我。”

  鱼悦看着那张舒展开的面孔,四海的笑容真的很像奶奶呢,自从知道有了琴家的血统之后,他隐约着对包四海又有了另外的情感。包四海兴奋地抽了一会,从屁兜里拿出一个方信封:“早上,花椒说丢在邮箱里的,很奇怪的信,没邮戳的。”

  鱼悦笑着看着包四海离开,他慢条斯理地喝完茶,吃了一块舌饼,擦擦嘴巴,接着拿出拆信刀,拆开了这封没有邮戳的信件。

  包四海趴在家里的沙发扶手上,拿着一只人造老鼠在折磨可怜的花花,一抬头却看到鱼悦慢悠悠地一边扣他那件长身的皮大衣扣子一边下楼,包四海奇怪地问:“哥,出去啊,外面下雪了。”

  鱼悦站在楼下看下外面:“哦,知道了,晚饭不要等我。”

  榔头拿着一卷报纸从一边的游戏室出来:“要我跟吗?”

  这两天,这两人一直拒绝眼神交流。鱼悦坐在沙发上,两位仆人拿着他那双手工定制的牛皮长靴往他脚上套。鱼悦摇下头:“不用了,只是个私人的约会。很安全。”说完他站起来向外走。

  “等一下。”榔头叫住他。

  鱼悦回头,榔头从一边的衣帽间拿出一条黑色暗花格子编织围巾帮他套在脖子上:“下雪了,注意安全。”

  鱼悦觉得脖子领口一片暖和,他笑笑:“恩,我知道,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会回来和你吃宵夜。”

  榔头摇头,冲他笑下:“不用了,我那个到处乱跑的老妈过来了,说是年节之前,无论如何,要和我一起吃个饭,这几天,也许我过去陪下我老妈。”

  “替我带好。”鱼悦拍拍他的肩膀。

  “知道,路上注意安全。”榔头站在那里看着他。

  “恩,我会的。”鱼悦推开屋门,一头扎入漫天的风雪当中。

  这是一家人很多的著名餐厅,鱼悦是第一次来,他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这个外庭都有五百平米的巨大旋转餐厅。有几百人在此用餐,他满耳朵的吃饭声,和刀叉声,乐医一般不喜欢吵杂的声音,当然也偶有个性奇怪的乐医,比如奉游儿。

  “请跟我到这边来,先生。”一位穿着黑白色马甲的侍者带着笑着对鱼悦说。

  鱼悦看下自己的身后,最近他能感觉到许多窥视,当然如果鱼悦不想别人跟随他,那么,除了无法比拟实验兽的天生极速,他甩个尾巴还是轻而易举的。即使如此,鱼悦还是警惕地看下身后,接着,他跟着那位侍者穿座、绕路来到一间雅间。

  鱼悦推开雅间,侍者请他坐下,接着回身扣紧房门。一阵细微的颤抖后,房间突然旋转了下,鱼悦的座位跟着墙壁转动起来,当震动消失后,另外一套一模一样的摆设出现在那里。侍者面无表情地打开房间,接着几位客人走进这里,点菜、要酒,他们嘻嘻哈哈,气氛融洽之极,而鱼悦就像在这里没出现过一般。

  这是一条铺了驼色地毯的长长走廊,鱼悦转到这边后,迎面的就是一部向下的电梯。走出电梯后,接着迎面就是这一条十几米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鱼悦推开那扇门,接着他看到了巨大的……鱼?

  “喜欢我们这里的风景吗?”方舟双手放在胸口带着微笑问鱼悦。

  鱼悦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喝着。的确,这屋子三面都是透明的巨大水晶玻璃,玻璃那一边是海,这里是海底的深处:“你叫我来就是看这个?”

  “许多人来到这个房间,都会被震撼,表示惊奇。”方舟说着奇怪的话。

  没错,对于别人也许真的会惊奇,可是对于一个在海里流浪过十二年的人来说,这里的景色,寡而无味,充满人工雕琢的味道。

  “我哥呢?”鱼悦看着方舟问。

  方舟打了个响指,屋子突然昏暗起来,一面有鱼的巨大的玻璃墙面上突然转换成屏幕一样的东西,方真突然出现在屏幕上,他的身后是一个花园一样的环境,这里看过去,鸟语花香。

  鱼悦慢慢走过去,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那个人也在看着他,他们互相凝视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过了很久很久,画面那边的方真张嘴问:“还……疼吗?”

  鱼悦摇摇头,冲他笑了下,就像小时候一般,不管多大的委屈,见到他之后都得到了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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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对话

  鱼悦慢慢走过去,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那个人也在看着他,他们互相凝视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过了很久很久,画面那边的方真张嘴问:“还……疼吗?”

  鱼悦摇摇头,冲他笑了下,就像小时候一般,不管多大的委屈,都能被面前这个人安慰。他背叛过他,就在十四年前,他毫无惦念地离开,那是因为,他觉得没有自己,哥哥会活得更好。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我找遍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你都不在那里,我曾经以为,你……已经死了。”方真也站起来,仔细地看着面前屏幕上的弟弟。

  “你找不到我的。”鱼悦回答。

  “对啊,吱吱最会藏了,小时候,你要躲起来,我总是找不到你的。”方真笑了下,伸出手,想触摸什么,但是他抓到一把空气。

  “哥哥,你是故意找不到我的吧,你每次都知道我在哪里的。”鱼悦笑了下,戳穿哥哥。

  方真露出惊讶的神色:“哇,你知道的啊。”

  鱼悦无奈地笑下:“我只是五音不全,不是傻瓜的。”他的语气带出一丝撒娇的味道。

  方真笑了,转身回到座位上,再次沉默。他想了很久:“你……你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了吧?”

  鱼悦摇头:“需要啊,每天,每天都在想哥哥,想我们能一起度过我们的人生,不管贫穷还是富贵。”

  方真苦笑:“我……恐怕回不去了,你知道……我们的身世了吧。”

  鱼悦看着他:“那又如何?”

  方真叹息了下,看下他那边的天空:“情感是奇怪的东西,它是我们面对这个世界各种行为的根源,因为我的情感,我去爱你,我的弟弟,因为你的情感,你离开了我,我最爱的弟弟,因为情感,我去做了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因为情感,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鱼悦看着他:“实验兽、小店市、我的亲人,因为情感,我恨过你,我不敢相信,那些事情,有你的参与,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

  方真在那边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喂,我亲爱的弟弟,如果我们此刻面对面地坐着,你……会对我做什么?”

  一股浓浓的悲哀在兄弟周围聚集着,鱼悦慢慢向前迈进一步:“找到你,接着拥抱你,告诉你,我很想你,在你怀里哭泣,然后,如同刚才一般问你,如果是你做的,如同十四年前一般,再次替你承担你的罪过,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们就分担吧。”

  方真看着他,突然愤怒地大吼了一声:“闭嘴!闭嘴!为什么你要为我承担?为什么你必须为我承担?我是哥哥啊!明明说好的,说好的,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的。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你就那么的恨我?”

  鱼悦再次向前走了一步:“恩,恨呀,一直在恨着。我恨你,恨你不知道珍惜,恨你回家为什么不第一个找我,恨你为什么爱音乐超过我,恨你,为什么夺走了所有的关爱,恨你,为什么是你。我一直冲你笑着,我想着办法吸引着你的注意,我恨,为什么我不能霸占哥哥,哥哥为什么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后来,我拥有了很多爱之后,我觉得哥哥啊,非常辛苦,面对那样任性的我,小心眼的我,你一直努力伸开臂膀保护着我。哥,也许以前我不懂事,但是现在,我长大了。哥,不管你遇到什么,做过什么,回来吧,我们尽力,活着为死去的赎罪,只要能在一起,兄弟一起,那样,就什么都不怕了。就像小时候。”

  他们伸出手,都贴在冰凉的屏幕上。

  “吱吱。”

  “恩?”

  “吱吱。”

  “哥?”

  “呵,没事,我就是想叫一下,这些年,我叫了无数次,你在的时候我叫,你不理我,你走了,我叫,没人应我。”

  “抱歉,哥哥。”

  “呵,没事,真的,吱吱没事,还长得这么的高大,这么的漂亮,我都要高兴死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恐怕,不能在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因为时间是朝前走的。傻瓜。”

  “哥。”

  “恩?”

  “真好呢,我叫你,你就回答了。”

  “傻瓜。”

  “是啊,我一直很傻,他们都这样叫。”

  “吱吱。现在,我站在这里的阳光下,你等着我, 我会回去,和你一起正大光明地站在吴岚的四色花树下。”

  鱼悦看着方真坚定的眼睛,黑黑的,就如看不见底的深潭。

  “又要死多少人?那些无辜的人。”鱼悦放下手。

  方真放在屏幕上的手,犹豫了下,终于缓缓下垂:“你知道的,我是逍遥后裔,融心杀了有风整整八百年,我背负着我不该背的责任。”

  鱼悦笑了下,从身后拿出酒壶喝了几口:“喂,随知意,我还融心后裔类,我又没见过他,干吗要为他承担这些?再说,融心也好,有风也好,关我们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们就要为他们承担?我只知道,你,是我哥,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之一。我要带你回来,回到我们的世界。”

  方真苦笑:“之一吗?我不再是你最亲的人了吗?不过,这样也很好,这样吱吱就不会再孤独了。”

  鱼悦拧好盖子,看着方真:“哥,人在这个世界,自己无法独立生存吧?我要带你回来,有风阻挡我,我就灭了有风,乐灵岛阻挡我,我就灭了乐灵岛,如果你有罪过,那么我就帮你灭了那些罪过。世界上有阳光的地方很多,赎罪不是死亡就能肃清的,你杀一个,我救十个,总有一天,我要你坦然地站在最温暖的阳光下。”

  兄弟对视着,鱼悦问方真:“你要过来吗?”方真摇头。

  兄弟对视着。方真问鱼悦:“你要过来吗?”鱼悦摇头。

  他们都无法走过去,但是,隐约着他们好像又做了什么约定一般。

  鱼悦慢慢回头,没有告别,他向外走,走了几步后,他回头,指着他的哥哥说:“那些宗教,把人类的罪过后的惩处,放在来生,随知意的惩处,我判定他来生赎罪。今生,不管你在那里,我会找到你,挖你出来,不要躲,随知意,我会找到你,接着,一起生活,一起赎罪。”

  接着,鱼悦离开了那个屋子,方舟看了一下呆呆站在那里的方真,转身去追鱼悦。

  方真看着那个空空的房间,看了好一会,他伸出手,抓到一团空气。接着他无奈地叹息了下,弯腰打开身边餐桌的布,小豆蜷缩在桌子底下,犹如猫咪一般酣睡。方真笑了下,语调轻松了许多:“你这个小家伙,本来,我想介绍你给他认识的,哎……也是,我们都不是互相的唯一了。就如我现在,无法再丢开你一样。”

  小豆慢慢睁开眼,爬到方真面前,搂住他的脖子,方真叹息了下:“这么脏,去洗澡吧。”

  小豆趴在方真的胸前,安心地闭起眼睛,根本不管他带自己去哪里。

  “等一下。”方舟叫住走廊里的鱼悦。

  鱼悦回头:“有事?我好像和你没话说。”

  方舟笑了下,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恩?”鱼悦不觉得他和面前这个人有什么话说。

  “小店市的实验兽,不是我们放出来的,也许我们真的做过许多穷凶极恶的事情,但是,有风不是最肮脏的那个,无论是,实验兽,或者其他的什么。关于小店市的事情,有风不过是想讨个便宜罢了,你哥,我说方真……”

  “方真?”

  “恩,他现在叫方真,不过,要保密啊。”

  “我知道。”

  “小子,我很欣赏你,以前,我觉得方真就够奇葩的了,没想到他的弟弟更加有个性,我喜欢。”

  “我不觉得你喜欢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啊,算了,算了,最后一句话,乐灵岛也好,我们也好,有一股力量,一股可怕的力量在搅动着这个世界,要小心。而且,有风的罪过,我们也没求你去赎,欠了有风的,我们要加倍讨还,不管用什么手段,那是他们该赎的罪过。不是有风干的,我们也不会为他们承担,我们求的不是称霸世界,我们只求能坦然地站在阳光下,和融心一样享受阳光,所以,请你摆正位置,不要把自己推到方真对面的世界就好,不然,他真的会很痛苦,虽然他没求你,但是……啊,算了,随便你吧。再见。”

  鱼悦看下这个妖艳的男人,在小店市的时候,他为自己包扎过伤口,显然他对哥哥是没有恶意,甚至是在意的。这样很好,鱼悦微微低头:“谢谢。”接着转身离去。

  方舟看着鱼悦消失的背影,转身欲走,那扇门再次被打开,春水却走了出来,方舟面色平静好像知道他早就在那里一般。

  “老师,您怎么看?”方舟问春水。

  “深不可测。我测量不到他的精神力,能够确定的是,他比实验兽还可怕,无论是他深不可测的实力,还是他狂妄的态度,我不觉得他说要灭掉长风是开玩笑,这个人,他为了他守护的东西,即使灭掉全世界,他也绝对不会皱下眉头。放弃之前的招收计划吧,不要招惹他,还有他身边的人,现在,我们只求他保持中立,这样就好。”春水很少这样夸奖谁。他的态度令方舟惊讶地再次回头看鱼悦消失的方向。

  雪越下越大了,鱼悦决定,慢慢走回家。他不觉得冷,因为,一直装在心里的疙瘩,被解开了很多,他轻松了许多。他在思考问题,方真为什么会对有风如此忠实,他了解那个人,那个人有着极度的自尊和骄傲,是什么人能令那么骄傲的随知意臣服?

  如果真如方舟说地那样,背后真的有一股深不可测的力量在主导这一切,那么,那个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雪慢慢堆积着,即使在如此黑的深夜,那些白色连成很大很大的一片,又一片。鱼悦停下咯吱的脚步声,缓缓推开院门,咿?院子里谁堆了这么大的雪人?

  雪人动了下,他拍拍身上厚厚的积雪,带着担忧地对鱼悦埋怨:“几点了?电话打不通,人也没消息,还宵夜呢,看下都几点了。”

  鱼悦笑了下,走过去帮他拍积雪:“你不是说,你去看你妈吗?”

  榔头拍雪的手,停了下来,尴尬地扭下脖子:“花椒说,全家一起吃火锅,你知道的,我是南方人,还没吃过……北方……的火锅。”

  鱼悦笑了下,伸手打他的肩膀:“你这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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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置

  连续几天几夜的大雪,苦了几位可怜的南方人。萧克羌在星期一冻了可怜的脚,右脚的脚趾又疼又痒,幸亏他的岳父找了一些偏方,亲自给这位令他人生充满光彩的女婿大人送到了家。

  白水城的雪,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没过膝盖了,这里毕竟不是最北方。

  “哦,克羌,脚怎么样了?”鱼悦站在门口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他穿着仲裁所送来的最新的乐医袍,宝石蓝的华贵袍子面,胳膊和脖子上都是雪白的兽毛,就连帽子都是蓝白相间的款式,帽子的一边镶嵌了金色的琴饰。

  萧克羌也在换衣服,自从得到父亲去世后的真相后,他决定回乐医仲裁所上班。目标已经找到,他距离那个叫琴汐冠的人,还有三十三层的路程,在这之前,他要站在鱼悦的身后,慢慢地跟随他一起攀爬。

  田葛和萧克羌都是宝石蓝的外袍,脖子和袖子都是纯黑色的兽毛。田葛挂了奉家琴饰,当年在小店市他就被奉家招募了,不过,他是个编外人员,而且他自己也不太在意这个,奉家没给过他什么好处,再说了,给了他也未必要。

  “啊,看看我家的男人们,是多么优秀啊!”孙宝云拿着一把小刷子帮丈夫刷着不存在的渣渣。

  花椒指挥着几位仆人帮着家里的三个军人穿长靴,本来乐医的靴子就够变态的了,乐盾的冬装竟然是皮裤加变态长的直靴。

  刘君不耐烦地敲着身边的沙发扶手:“军部到底要做什么啊?最近一直在召集乐盾,虽然对于升职加薪人人喜欢,可是一个星期用不着三次吧?大人们怎么办?”

  榔头无奈地看下门口早就装备好的乐医们:“啊,摆正位置就好,摆正位置就好,未来会很忙的,这几天能乐就乐吧。”

  乐盾的衣服特别精干,尤其是冬装,漆黑的上好质料的大氅。这乐盾的衣衫也看乐医的钱包,许多乐医喜欢打扮自己家的乐盾,所以乐盾的穿着有时候加了乐医的私人兴趣在里面。鱼悦是没打扮过家里这三个“瘦小”的乐盾,家里的财务大权在萧克羌手里,但是萧克羌很宠孙宝云,出于女性对男性的欣赏角度,孙宝云成了家里的服装设计师。最初的时候,大家都很狼狈,但是随着孙宝云和那些乐医妻子的接触,人的欣赏水准自然就提高了,萧太太现在置装就一个准则:别的太太想买买不起的她都买回来。就是这样,和欣赏水平没关系,目前家里的男人依旧穿着孙氏格子睡衣,依旧难看之极。

  “四海,不是放冬假吗?起得好早?”鱼悦奇怪地看着四海穿着一套出门的衣衫从楼上跑下来。

  “哦,补习班要迟到了。”包四海一边套短靴,一边叨咕。

  “补习班?”全家的男人唱和音,包四海上学习那是很惊悚的事情。

  包四海叹息了下,站起来,接过仆人递给他的棒针毛线围巾和帽子戴上:“嫂子说,如果补习班考试不及格,不许跟同学出去过年假。我是乐医吧,为什么考试成绩非得及格?”他怪声埋怨了几句,出了门。

  鱼悦冲孙宝云翘起大拇指,一脸赞赏,孙宝云洋洋得意地看着丈夫,就差摇尾巴了。

  萧克羌捏下孙宝云略微发福的脸笑笑:“记得吃药,我们走了。”

  家门口,车子已经准备好。包四海是坐公车的,他很少用家里的车子,雪地上有着他一溜急促的脚印。鱼悦打开车门看着萧克羌:“宝云病了?”

  萧克羌难得地脸色红润了下:“不是……医生说子宫寒,叫暖一年子宫再受孕。”

  榔头搂住萧克羌的肩膀:“啊哈哈,是你功力不行,子弹无力吧。”

  萧克羌瞪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吧,你这个大文盲,乐盾基础考试的吊车尾。”

  榔头咬牙:“说我,你徵级考试,三次没过。你……”

  鱼悦拍拍手:“好了,好了,上车,开会的开会,考试的考试。”

  孙宝云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些人嘻嘻哈哈地调侃,接着上车离去的影子,一脸幸福地叹息:“啊,做梦一样呢。”

  花椒坐在一边打围巾,四海穿的毛线东西,全部是她的作品:“太太,不是我说,乐医家我见多了,我们家啊,是最最顶尖的幸福人家呢。”

  听到花椒的赞赏,孙宝云骄傲地点头附和:“那确实。”

  “太太,不去贵妇俱乐部吗?”花椒好奇地问。

  孙宝云笑下摆手:“不去了,不去了,闲了再去。以前我怕得罪她们,老是悄悄模仿,生怕说错话得罪谁,或者被谁笑话,好辛苦的,克羌说了,咱们家在乐医界是特立独行的,就是乐圣办的协会,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完全没关系。我要回去睡觉,中午饭再叫我,我吃饭继续睡,真好啊,像回到以前一样呢。”

  “先生,很珍惜太太呢。”花椒点点头回答。

  孙宝云幸福地笑下:“恩,克羌他,是好人,我也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气呢。”

  孙宝云刚准备上楼,享受个翻身觉,她的妈妈孙太太却推开门进来了:“宝云啊,我给女婿买了几套厚毛衣,天冷了……”孙太太的语气咋咋呼呼的,最近啊,更加地咋咋呼呼了。

  “妈,克羌现在只能穿指定商店卖的东西。”孙宝云抱怨着,但是眼睛里全部是笑意。

  帝堂秋和奉游儿站在仲裁所的门口,大冷天的,仲裁所全部的人在此恭候着——今天,是乐灵岛的代表到来的日子,未来,可以预见的是,这里将会成为三权分立的江湖了。虽然无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啊,怎么还没到,冻死我了。”奉游儿抱着手炉跺着脚抱怨着。而他的不远处,四大家族的族长们却笔直地站着,奉游儿的老爹奉家族长奉正年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奉游儿吐下舌头,继续我行我素。奉正年无奈地摇头,继续和身边的随景深小声交谈着什么。

  “你说,景深,乐灵岛这次竟然派来的是小岛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看,这白水城啊,越来越不安静喽。”奉正年是四大族长里最随便的一位,他的宝贝儿子就完全继承了他的随心所欲。

  随景深小奉正年一辈,所以他喊他伯父:“伯父,不管谁来,我们就是走个过场,现在不比十年前了,他们叫我们做什么,也要看我们愿意不愿意,融心和有风这场战争需要炮灰,这个炮灰啊,也要看我们心甘情愿不。”

  随景深现在就是这个态度,随家这次受到了损伤,乐灵岛的安慰却不疼不痒,小店市一役随家几乎全军覆没,乐灵岛更只是发了一封嘉奖信了事。虽然理解现在时局紧张,乐灵岛力量不够,但是如此明显地把外系乐医当炮灰,还是令这些人很受伤的。

  奉正年连连点头,深以为然,站在他身边的钬家新上任的族长钬汉泰却一声不吭,他的脸上一片麻木。全世界都清楚,狄汉泰不过是个傀儡,现在的钬家,做主的是站在大门口一脸恭顺的钬孟公,就连他的老爹钬加洛都无法做主的,三大家族,钬家是板上钉钉子的乐灵岛死忠派。儿子消失十四年,钬汉泰的脸上察觉不到太大的悲哀,这个人很少有人类的表情带到脸上。

  站在钬汉泰的身边的人是帝以樵,四大族长里他的年纪最大,九十五岁——帝堂秋是独子,还是老生子。此公耳背,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知道。寒风依旧刮着,一些清水鼻涕缓缓从此公鼻子流下,犹然不觉,帝堂秋回头看到,他笑了下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走到父亲面前,帮父亲擦了下:“爸,回家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大家都听到了,钬孟公看了眼帝堂秋,接着继续低头等待。

  “好!”帝以樵呵呵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走,招呼都不打。他是老糊涂,但是糊涂的时候有个原则,那就是,除了儿子,谁的帐都不买。十四年前,钬家、随家出了那件大事后,他再没出来应酬,对外说是老糊涂了,糊涂不糊涂的只有帝堂秋自己知道了。

  刚刚清理好的道路上,又铺了一层薄雪,路面更加的滑了。几辆车缓缓地冲着仲裁所开过来,钬孟公的头更加的低,他身边的四季婆婆却桶了一下他:“好像不是。”她提醒道。

  钬孟公再次抬头,车队却到了面前,鱼悦这群人慢慢走下车。榔头趴在车窗上来了一句:“哇!好大的阵势,哇哇!”接着一只手从车里伸出来,生生地把他脑袋搬了回去。

  “注意安全。”鱼悦回头吩咐了一句,刘君在车里点点头,拍拍前座,司机心惊胆战地按下喇叭,迅速带着他们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鱼悦奇怪地看了下这群人,接着他冲着帝堂秋、奉游儿和自己家爸爸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直直向里就走。帝堂秋笑了下,心下暗爽,恩,这仲裁所有鱼悦这号根本没把乐灵岛放在眼里的人存在才是真正的有趣。很好,真的很好。

  千把号高高在上的人物就这样看着鱼悦带着田葛和萧克羌从他们面前走过,好像他们是在迎接他们一般。一些人脸色露出不忿,但是很快他们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乐灵岛招惹不起,四大家族也不是吃素的,这位爷更加不是吃素的,要说吴岚这种社会关系还真是奇妙,这样的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人们面前。自打有了融心,当乐灵岛狗屎一样的人,还真的存在着。接下来,谁知道呢?看着办吧!

  四季婆婆拍打了一下衣服,深深地鞠躬,远处的路面上,黑压压、乌突突的一队车缓缓地,缓缓地开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因牛嫂近期调动工作,新到单位需要重新适应,暂时没有时间写文,这段时间乐医的更新将以存稿支撑。鉴于存稿不多,经过牛嫂的同意,从今天开始乐医更新从一天两更改为两天三更,直到牛嫂有时间写文为止。如此做法实在是迫不得已,请大家谅解!同时也请大家相信牛嫂,有时间写文之后很快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更新速度的!by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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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闻其名的小岛主

  乐灵岛作为融心乐医的最高统帅,一直在乐医界有着高不可攀神一样的地位,关于乐灵岛的传说很多,当然,那只是传说而已。

  眼前要来的这位小岛主,名字叫琴早,据说,琴早是个弃婴,当年乐灵岛的二岛主在外面游荡的时候捡到了这个孩子收养了做弟子,这才有了现在的小岛主。早期的琴早并不出名,但是他八岁后,整个乐医界却为他举行过一次庆典,因为琴早八岁过微,那之后关于他的消息就不多了,但是能确定的一件事情是,这位今年只有二十一岁的青年,早八辈子就是乐圣级别的人了。

  乐灵岛一共有三位大岛主,外面的人唯一知道姓名的就是在文件上经常看到的那位琴汐冠岛主,据说他是三岛主。三位岛主下面大约有十二位弟子,最小的就是这位琴早,这些弟子们,都是乐圣级别的人,至于到底达到那个境界,外人就无从得知了。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的是,不管你以前来自哪里,不管你是谁的后裔,成为岛主弟子后,你就只能姓琴,至于过去你是谁,没人会再敢去详查了。

  长长的一溜儿车队缓缓停下,侍卫、乐队、排场万分的仆从大队出列快速分立两边,车队中唯一一辆银白色的长得吓人的车子门缓缓打开。仲裁所的诸位深深地鞠躬,多少年了,在外面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来过一位姓琴的尊贵人儿的驾临,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许多人悄悄用眼角窥视着这位尊贵人儿,但是很快的,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因为,大家没看到那位人儿的长相,大家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酷卡龟毛拖鞋。酷卡龟是时下十二岁以下儿童最喜欢的动画角色,这只嫩绿色经常带着憨笑的小乌龟人,在吃了酷卡豆之后会化身龟超人拯救被海底怪人入侵的陆地世界。酷卡豆:一种动画片里杜撰的奇怪豆子,八角形。

  那双酷卡龟拖鞋缓缓踩到地面上之后,接着打了一个大大的滑,一个雪白雪白的毛球从车里翻了出去,毛球身边的人见怪不怪地立马护住要摔倒的主人。接着毛球直立起来,一张粉嫩嫩、白净净的娃娃脸露在大家面前,如果不是大家早就知道这位小岛主已经二十一岁,大家一定会以为这人最多十七八岁,勉强吧,因为那双圆溜溜蓝汪汪的大眼睛太透彻、太天真了。

  可爱,所有的人脑海里冒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词汇,接着大家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位差点摔倒的小岛主拍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他的声音清亮,带着一股子撒娇的味道。随后,车里再次滚出一团毛球,仔细看过去,那团毛球却是一个侏儒。这个侏儒一米一二左右的个子,看面相,能看出三十四岁成年人的熟练,他穿着一套童装,衣服的口袋竟然也是酷卡龟。一般的侏儒总是臃肿的、丑陋的,看上去总是有一些不适合,这位侏儒却不这样,他很均匀,除了眼神成熟之外,他的样子像个大孩子,清秀、白净,就像他的主人。但是众人怎么看他,怎么觉得这个人诡异无比,他的眼神太复杂了,复杂得叫你有些胆颤的感觉。

  侏儒的手里,拿着一双银白色的小靴子,无奈地冲琴早笑下说:“您忘记换鞋了。”

  琴早坐在仆人立刻端来的小凳子上穿好靴子,脸上因为刚才差点摔倒的惊吓终于消散,他这才慢慢地站起来,接着他一副恍然的样子,抱歉着点头不止地说:“抱歉,抱歉,才看到,别这样,我不习惯。”

  四季婆婆抬起头,直立起她的腰,略微带着一些激动地走到琴早面前说:“师傅,您一切可好?”帝堂秋惊讶地看着四季,真是没想到,这样的四季,竟然是这个少年人一般的琴早的徒弟。

  琴早眨巴眨巴眼睛,突然伸出手抱住了自家徒弟:“啊,四季,我好想你,我早就要出来找你,师傅不允许,他们说你受伤了,气得我绝食三天,那个老混蛋才允许我出来看你。”

  四季一脸感动,伸手握住琴早的手:“师傅身体不好,您为我这样,我怎么担当得起。”

  琴早连连摇头,很认真地对四季说:“别这样,四季是我最珍惜的徒弟啊,还是唯一的,要是你没了,以后谁给我做鸡蛋羹?”

  四季无奈地叹息:“师傅哪里是担心我,根本是担心没鸡蛋羹吃。”

  琴早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接着他一副失言了的样子,捂住嘴巴连连摇头。四季婆婆见怪不怪地笑了下,接着却冲他身后的那个侏儒也鞠了个躬:“更玉先生也来了.您一切都好吧。”

  那个侏儒看了四季一眼,毫不客气地用训斥的口吻说话,他的音调低哑,但是不是很难听:“怎么会好,琴早每天闹腾要见你,饭都不好好吃,动画片都不看了,上次知道你受伤,他和二先生吵了一天架,还……还……(他的语气带了一些笑意)还把二先生的裤子全部剪成七分裤了。弄得二先生只好借三先生的裤子穿。”

  四季婆婆听了,压抑不住地笑着:“师傅,我为您介绍吴岚的众位后辈。”

  四季如此称呼,并不失礼,乐灵岛的辈分大得吓人,从根上说,就连帝堂秋的糊涂爹也只能算晚辈的晚辈的晚辈的晚辈。

  琴早点点头,站在最前面冲着站直了的乐医们走来。雪依然在下着,众人紧张的情绪却缓和了许多。钬孟公还未起身,他是待罪之身,琴早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可是眼睛里却明显地带了一些厌恶,甚至,还哼了一声。对于钬家的人来说,这声哼确实很令人惊悚的,琴早应该最先拉拢的就是钬家吧?

  钬孟公战栗了一下:“师公公还在生气呢?都是孟公的错。”

  琴早没回答,从他身边直接走了过去,更玉却笑嘻嘻地对他说:“得了,得了,别担心了,他孩子气你知道的,他是每次听他们说那个吱吱的故事就感动得大哭,心里早就把你画成了恶人,没事的,你知道他的脾气的。”

  钬孟公喃喃地,无奈地叹息了下:“这辈子,师公公都不肯和我说半句话了。都是我的错。”

  更玉眨巴下眼睛:“琴早最近喜欢酷卡龟,都迷得不行了。据说吴岚酷卡龟的周边上市了。”

  钬孟公惊喜地点点头:“孟公知道了。谢谢更玉先生。”

  四季婆婆没按照辈分和级别介绍,她把琴早带到帝堂秋面前对琴早说:“这位是帝堂秋,吴岚国家乐医仲裁所的副所长,年轻一代人里的佼佼者。”

  帝堂秋微微笑了下,鞠躬:“欢迎琴先生光临吴岚,祝融心长存,乐灵万世。”

  琴早笑了下,冲他点头:“我知道你的,那个,那个……我师傅说,不是不是,我师傅叫我对你说,不是,不是……”

  帝堂秋眨巴下眼睛,彻底被这个人打败了,众人也被他打败了,因为,琴早先生,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酷卡龟的笔记本,翻了好几页之后开始照本宣科:“老家伙说,小早,帝堂秋是年轻一代最有出息的人,要好好跟他学习,你太没心眼了,要小心那个帝堂秋把你卖了,你还给他数钱,要是卖了也没关系,但是卖亏了就太丢人了,老家伙还说……”

  四季婆婆伸手捂住琴早的嘴巴,一脸尴尬地连连陪笑。她尴尬,大家何尝不是尴尬的,梦想了一辈子的乐灵岛的圣人啊。

  接下来的一路介绍,简直是一地鸡毛,这位琴早先生完全不遮掩自己的脾性,想怎么就怎么,他身后的那些人见怪不怪地由着他胡闹,对他是宠爱之极,人人都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简直是疼到心里去一般。

  当四季婆婆介绍到随家人的时候,琴早却一改刚才的胡闹,他很认真地看着随景深问:“那个吱吱,长的可像你?”

  随景深楞了一下,还是恭敬地回答:“并不像,小的时候,他像内人,长大了,却不知道像谁了。”

  琴早点点头:“不像你那是最好了,我觉得你不漂亮。”随景深一脸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琴早低头想了下,这次却没用本子照本宣科:“乐灵岛虽然是乐界圣地,但是,也不必太神话它。当年的事情,是我们的错,家师和师伯师叔一直很内疚,虽然钬孟公是三系弟子(三位岛主的弟子是按照一二三区分的),可是总归他戴着乐灵岛的帽子出来的,所以他错既是我们的错。如果随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师傅说了,如果那位吱吱先生境界高超,已经超越了他,如果他愿意,哦,那位随知之先生愿意原谅我们,师傅说,愿意和他共拜大乐圣为师,乐灵岛分出四系也是可以的。”

  雪越下越大,人们却呆了。乐灵三系,已经八百多年,能够触摸到它冰山一角已经是不可能,现在他们为了鱼悦却愿意分成四系,那个一直非常神秘的鱼悦如今竟然到达这样的级别吗?这话任何人说出来,大家都不可能相信,但是,如今这话却来自乐灵岛的小岛主,那么,它就是千真万确的。

  随景深也呆了,他也万万想不到的,他看下不远处一脸震惊的父亲,可惜随伯禄无法给他任何信息。

  “这个,如今……知之他早就放弃原姓,自立门户,我怕是无法做那个孩子的主了。”随景深无奈之下作出态度,这个事情太大,他不能管,也没办法管。

  琴早叹息了下点点头:“我是知道,那位先生对乐灵岛积怨早起,可是,随先生,融心乐医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几百年,现在有风突然再次出现,我们也不是说有风不好,师傅说,乐医的职业就是去挽救谁,这些名利的东西不必去想。可是统一了总比分崩了好,有争斗,连累的就不止是融心了,你是个医生安心救人就是,这些人啊,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我师傅说,融心一派已然不易,加上有风就更加混乱,万一那位知之先生再另起一派,不出百年乐医界绝对会打乱的,这样多不好,我是不喜欢的。所以随先生一定要劝阻您的儿子,一切以大局为重。”

  琴早说完低头鞠躬,随景深吓了一跳连忙鞠了回去,他怎么敢当。帝堂秋看下奉游儿,奉游儿露着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抱着暖炉看着他微微摇头。

  琴早和要紧的官员见面之后,慢慢地向仲裁所里面走,大门入口的地方,却看到了早就带着乐盾队伍迎接的鹄立。琴早嗒嗒地跑过去,仰着头看着带着一脸暖和和笑容的鹄立:“鹄立,我们好久没见了,你可长高了?”

  鹄立摇摇头,十分爱惜地蹲下抱起他,顺手放到肩膀上,等他坐安稳之后,鹄立笑着说:“鹄立已经快六十岁的人了,恐怕是长不高了我的小岛主。”

  琴早叹息了下:“太可惜了。”

  鹄立笑了下,大步向里走:“是啊,鹄立也想把小岛主举得更加的高些呢。”

  琴早恢复了顽皮的笑意说:“其实,太高也是不好的,不小心会碰破头。”

  鹄立点点头:“鹄立就经常碰破头,小岛主的乐盾不是许多比鹄立高吗,小岛主可以叫他们举您的。”

  琴早摇头:“他们的肩膀没有鹄立温暖,鹄立是最好的乐盾了,鹄立……无所求,他们……有所求。”

  琴早的乐盾一脸愧色地互相看着,鹄立和琴早就这样一问一答地向里走去。

  帝堂秋站在仲裁所的门口没往里跟,奉游儿这会子也不说冷了,他把暖炉递给自己的乐盾,看下也没向里走的随知暖,他问她:“知暖怎么看这位小岛主。”

  随知暖冷笑了下,带着一些不屑:“像个傻瓜。”

  帝堂秋接过身边仆从递给他的暖筒,把两只手插进去:“个性清明,无欲无求,情感毫无遮掩,天真自然之色,这样的人,比满腹心思的谋略之才要可怕万倍。”

  奉游儿点点头,深以为然。

  随知暖不解:“为什么?”

  帝堂秋叹息了下:“这样的人,只知道路是直着走的,他不会去拐弯,他觉得拐弯费劲,他用最正直的方式走路,用直观的态度看待问题。知道吗,知暖,无欲则刚,琴早,是个可怕的人。”

  随知暖没有说话,脑海里却翻着琴早对哥哥的评价。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超越那个两个人了,此刻,她的心一片灰暗。妈妈的天空她到底要怎么支撑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以后一更时间固定在中午12:00至13:00之间,直到恢复一天两更为止不再另行通告。by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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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好厉害!

  榔头急急从盾营跑了出来,刘君和罗宽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刘君指着那个背影无奈地抱怨:“他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啊,顶撞长官,私自离开队伍,他哪里像军人了,而且今天是他的授勋日吧?多好,我们才是鹰翔银奖,他拿了金奖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吴岚帝国获得金奖的人都是死人了,他是唯一活着获得的。”

  罗宽笑了下,拍拍他肩膀:“原谅他吧,他是半路来的人,怎么知道这些奖章的意义,就是给他个国家元首,也没鱼先生在他心目中重。再说了,比起那个奖章,他和咱们鱼先生在小店市付出的一切要重要的多吧,他们挽救了一个城市,对吧?”

  刘君点点头,说的也是,比起鱼悦和榔头在小店市做的一切,现在吴岚才可怜巴巴地给榔头个没实职的少将军衔,一个小奖章,若这样比,还真是太轻了。再仔细想下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乐医和乐盾的关系很奇妙,自古乐医不喜欢当权者拉拢自己的乐盾,好的乐医会当乐盾是自己的半身,可是,大部分乐医只当乐盾是自己的私产、仆从、走狗等等,他和罗军是乐盾之中的幸运人,田葛当他们是兄弟,分外的珍惜他们。这天盾营上下几十代乐盾,他们是少见的幸运人。

  “两位少校先生,王将军请二位过去一下。”一位高大健壮的实习乐盾跑过来对他们敬礼并恭敬地说。

  “啊,又来了,没完了啊。”刘君无奈地看下罗宽,两人一起摇头。鱼悦他们一直拒绝配备乐盾,拒绝享受国家福利,新上任的执政党,甚至老皇族却变着花样地想讨好他们,可惜他们这家人全部都是油盐不进的样子,于是,刘君和罗宽就在中间受了夹板气。

  王存庸,吴岚天盾营的最高当权者,此刻他讨好地把一整本三寸厚的名单递给刘君:“无论如何,今天你们要叫我给上面交个差,几位乐医大人一直是特立独行,我们压力很大,他们拒绝我们的保护,万一出了问题,那将会是吴岚的损失,不对,是世界的损失。”

  罗宽无奈地看着这位老将军,他们曾经受这位严厉的教官训练多年,作为佼佼者,他是推荐他们入四大家族的推荐人,某种程度上来说, 王存庸是他和刘君的恩人。

  “哎,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家里那三位,脾气一个比一个倔。我和罗宽每天除了吃,就是喝,这些都是最好的乐盾,送到我家就废了。”刘君无奈地敲敲那本册子。

  “随便挑几个,那怕只有一个也好,好歹叫老哥我交差。” 王存庸一脸苦恼地哀求,为这个破事头发都白了几根,别的乐医只嫌弃乐盾不够,从来没见过这样憎恶乐盾的乐医呢。

  罗宽接过那本册子无奈地摇头,他对这位老将军笑了下:“您别着急,我找着看看。”

  刘君惊讶地看下罗宽:“喂,你把人领回去,家里那三位,你怎么交代?鱼先生和榔头先生中间根本插不进去人,我们俩跟着田先生吃白饭,萧先生讨厌和家里之外的任何人接触,尤其是现在这些执政党,他原来的乐盾全体下课了,你告诉我,带回去给谁,你这不坑了师弟们吗?”

  王存庸一脸苦笑:“随便找个,不带回去也成,我知道你们在那边说话是算数的,安心,一切费用国家负担,不住那边都成。”

  罗宽眨巴下眼睛冲刘君笑下:“大的不要,不是还有个小的吗?再说了,每天放他一个人满地乱跑,你放心啊?虽然他现在只是初级,但是,也是该配双盾的级别了吧。”

  王存庸疑惑:“小的?什么小的?”

  刘君眼睛亮了下,连连点头。没错有些主他们做得的,小包子真的需要有人贴身保护了,他冲王存庸笑了下:“鱼先生的继承人,包四海,我们家的大宝贝。”

  王存庸看着刘君,一脸感激:“啊,也成,级别不到没关系,存在那里,早晚可以配八盾的,我这里有最好的选择,不够还有。”

  刘君没再搭理这个借坡下的家伙,低头认真地翻找起来。

  “高大的不要,四海最讨厌高大的东西……恩,太壮的不要,四海不喜欢,太忠厚的不要……四海会欺负人家,恩……这个?还是算了……”王存庸一脸郁闷地听着那两个人评价着自己的心血,他们当挑蔬菜呢?这里全是最好的,帝国最好的。

  王存庸大怒,指着他们挤在一起的脑袋吼:“你们给我差不多点!”

  刘君突然奇怪地“咦?”了一下,接着举着推荐册问:“老大,这个是乐盾还是杀手啊?”

  王存庸奇怪地接过去,看了下:“哦,没错啊,易两,第五课出身。以前他的确是做那个行当的,他是国家最好的人肉攻击武器,四岁就开始接受训练了,他以前是跟着前任执政党做贴身影子的,前任执政党下台后,他被下放到这里做炮灰。我觉得他还是个人才,就给他放在推荐册里了,你们知道我的,我见不到人才流失,有人想叫他做炮灰,我们乐盾本身就是炮灰,不过,即使是死,也应该响当当去死吧,所以我把他放在这里。”

  刘君点点头:“就他吧,四海会喜欢的。”

  王存庸摇头:“不合适吧,他的身份很敏感,一般乐医也就是算了,那位小乐医是那位大人的继承人啊。”

  刘君笑下:“挺好,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再说,这么好的人才,四海交给他我们很放心。就这么着吧。”

  榔头一溜小跑地跑到白水城最豪华的宾馆陪老妈,他军装都没来得及脱下来。啊啊,老妈可是比实验兽还可怕的存在啊!榔头气喘吁吁地跑到宾馆电梯前,不停地按动着电钮。

  “好巧。”身边一个人,温声地冲他打招呼。

  榔头不觉得有人会找他,但是还是抬头看了眼,接着,脸色顿时红了起来,他尴尬地冲对方点点头:“好……巧。”

  蝴蝶君上下打量着榔头,意外,非常的意外。他没想到这个被他猜测了好几天的人,竟然是一位乐盾,而且级别还那么的高,这下,那,满身的疤痕有的解释了。酒保昆捧着几个礼盒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榔头:“大哥,你好厉害!”

  是啊,是啊,这位大哥真的很厉害,但是你们误会了,他身上的疤痕和挽救伟大的乐医大人绝对没任何关系。

  电梯缓缓地打开,电梯里的人看到榔头后,都微微点头,小心地从一边走出去。国家对乐医尊重,人民畏惧乐医,但是对于乐盾,他们也同样发自内心地敬仰和尊重。

  榔头走入电梯,却发现蝴蝶君他们不进来,榔头纳闷:“啊,进来吧,又不是陌生人,真是后悔这么来。”

  蝴蝶君笑了下,冲酒保昆点点头,他们走了进去。

  “几楼?”榔头帮蝴蝶君按楼层。

  “十八楼,谢谢。”蝴蝶君回答。

  “好巧。”榔头笑了下按了下十八楼,再没按其他的楼层。蝴蝶君意外地看了眼榔头,但是很快在表情上保持了一贯的风平浪静。

  榔头也不爱多说,他只是笔直地站在楼梯口的位置——职业习惯,最近的职业习惯越来越多了。蝴蝶君看着面前这个站得笔直笔直的乐盾,感觉……他就像一棵劲松一样。

  过了一会儿,电梯缓缓打开,榔头径直走了出去,接着他也奇怪地看下蝴蝶君,十八楼只有一套房。

  一位四五十岁的管家打扮的老头,早就等候在楼梯口,他看到榔头立刻满脸激动:“少爷,少爷,夫人一上午,催了无数次了,您可算是来了。”老头兴奋完,回身推开门大声说:“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蝴蝶君听完那位老先生打招呼就呆了,魍礁头的大少爷?假的吧?难以置信,比刚才在电梯口看到榔头带来的震惊更加叫他难以相信了。

  屋子里冲出几个快速的人形,这些人形迅速把榔头压到地板上蹂躏:“哥,你怎么才来,我们好想你。”

  “几天了,你这个家伙,就把我们丢在这里,当我们是什么啊……”

  “大哥……呜……”

  榔头甩开身上的那群可怕的家伙,无奈地站起来抱怨:“啊,我的腰,妈的,我垫着钢板呢!都给我下去。”他话音没落,屋子里冲出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贵妇:“宝宝,妈妈好想你,你还生妈妈气呢?妈妈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我可怜的宝宝,呜……”

  榔头一脸冷汗把袁芹从身上拽下来:“妈,你好假,我又不是博有仁,跟我就别来这套了。”

  袁芹一脸怨气地抬头:“放屁,老妈想儿子有假的吗?”

  榔头伸出手帮她抚去眼角的泪:“恐怕你是先杀到大街上购物,接着才想起儿子的吧。”

  袁芹破涕为笑,伸出带着巨大宝石的手指弹下儿子的脑门:“死小子,算你说对了,进来吧。”

  榔头回头看看蝴蝶君,蝴蝶君站在角落,一脸尴尬。

  “宝宝的朋友吗?过来阿姨看看,多水灵的孩子。”袁芹笑眯眯地打招呼,语气像极了鸭店老鸨子。

  “十分抱歉,我们是白水城酒街鹊言会的代表,听说魍礁头的当家夫人驾临白水,我们当家的雀爷身体不好,所以派蝴蝶来拜会下。”蝴蝶君低头对袁芹说。

  袁芹看下榔头,榔头耸耸肩,一脸无辜。

  “我们魍礁头如今是正当集团了,所以,这种拜会还是算了。回去替我谢谢你们雀爷,帮我请个安,雀爷是老前辈,当我们去拜访才是。可是,现在魍礁头不比从前了,我们做什么也是没自由的,看国家脸色的。再说,我们过来只是私人聚会,不会和那个老家伙争地盘的,所以你请他安心。”袁芹客气地对蝴蝶说着客套话,但是语气里的轻蔑却是不遮掩的。开玩笑呢,现在的魍礁头在吴岚,可是进入前五的大集团,谁会看得上一条破酒街?那个老家伙仗着自己是前辈,来她面前摆架子,门都没有。

  蝴蝶君一脸尴尬:“那是,夫人和诸位是过江龙,自然看不上一条小小的酒街。”

  “回去吧,告诉那只老麻雀,魍礁头不会参合你们白水的任何道上的事情,现在是别人捧着生意给我们做,还要看我们要不要。小店市重建计划已经耗费我们全部的精力了,谁有心情抢个没油头的地盘……”袁芹突然捂住嘴巴,一脸古怪地看下儿子。

  榔头神色十分难看地看着袁芹:“我说,妈,小店市,是怎么回事?”

  袁芹紧张地看下四周,接着陪着笑脸看下儿子:“宝宝,魍礁头是正当竞争拿到重建计划的。真的!你问他们啊。”走廊里的人一片附和地点头。

  榔头瞪了下他们,大家神色一片尴尬地低头:“都给我滚进来。”榔头有些压抑不住的愤怒,转身进了屋子。

  蝴蝶君看下酒保昆,酒保昆想了下:“蝴蝶哥,他说,说都滚进去。”

  蝴蝶君笑了下:“恩,那么,我们就都进去吧。”

  酒店最大的豪华包房的客厅里,榔头的军装丢在一边,三寸厚的钢板竖立在桌子上,除了袁芹,一家大小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在那边不停地打电话。

  “得了,糖球,我的脾气你知道,魍礁头受不起欣纬党这么大的礼物,几十万人未来的休养生息的地方,交给黑字打头的集团去做,他们怎么想的?……原来是他啊,转告那位亲王陛下,别拿那套政治棋在我身边下,我是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好……没着急,我就是气,恩,知道,回去我会跟鱼悦说的,啊!烦躁,烦躁……我怎么就不能烦躁了?……恩,知道了,你帮我想下办法,魍礁头必须从小店市全线退出,我知道……恩,所以找你了,恩,这个损失,我也赔不起,魍礁头也赔不起,估计是全部身家都进去了……得了,知道了,谢了,算我欠你的。……恩,就这么。”

  榔头放下电话,看着哭得唏哩哗啦的袁芹,一脸无奈。




  四海和易两(上)

  屋子里空气很安静,榔头慢慢站起来,抓起桌子上的钢板慢慢往腰上围。

  他一边围一边跟身边已经脸色发青的袁芹说:“得了,老妈,你一辈子都算计来算计去,怎么遇到这个事情就掰不清楚了呢?现在六国局势紧张,五国得罪了乐灵岛,现在都在努力卖好,我家鱼,最不爱的就是站到哪个派系里。小店市一役,万人死亡的代价,新的执政党现在在努力对乐医卖好,对我们这一边卖好,问题是他们的好卖不出去,所以就卖到你这里,给你工程的是吴瑞蓦亲王,你能帮王族复兴吗?你不能。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明天,魍礁头从小店市全线撤出,一切损失仲裁所会找其他工程帮魍礁头补回来,前期贷款,我做保人,帝家的堂秋说,能从银行为魍礁头拿到最低利息。得了,得了别哭了,老妈,魍礁头的兄弟好不容易洗白,这些人都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不能害他们吧?”

  袁芹呜咽着:“魍礁头几代人的心血,都投进小店市了,你现在叫撤出,还拿贷款,以后怎么还啊?”

  榔头抓起外衣一边穿一边带着无奈的语气说:“安心,前期投入全数退款,拿那么多低息贷款,够魍礁头做许多事情了。虽然是累一些,魍礁头最不缺的就是人。”

  袁芹抬起头,哽咽地问:“真的?能全退?”

  榔头点点头:“恩,全部退还,你们干的工程,全部帮你们结清款项,算下来也是不亏。只是以后,不要和政客搅和在一起,政客……驱虫一样的存在,你们啊,差远了呢。”

  一屋子人终于安心了,榔头穿好衣服转身向外走,做了亏心事的袁芹没敢留儿子,她有些舍不得地看着榔头。

  榔头向门口走了几步,从胸口摘下一枚金色的鹰翔抛給母亲。 “老妈,这个叫鹰翔,据说,吴岚历史上拿到鹰翔金章的人,都是死去的乐盾,我是唯一活着的。你的儿子没出息,给不了你你喜欢金钱、权势,这是儿子唯一能给你的,也许,这辈子我真的无法成为妈妈喜欢的那种孩子了。”榔头冲袁芹笑笑。

  袁芹抓着那枚鹰翔,这次她的心真的无比沉重了:“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以为,这些工程是宝宝拿命换来的,妈妈没考虑那么多。真的,不是为钱。”

  榔头点点头:“恩,我知道,只是,小店市,多少条的无辜生命,我们背不起。因为,那些失去的乐盾,死去的乐医,还有无辜的几万小店市冤魂都在等着要个交代,这份交代我们给不起。没错,实验兽的确最后死在我和鱼先生手里,可是,老妈,不是说没杀掉它就没功绩了,这个功我们要不起,知道吗?好了,我有工作,得了,别哭了,过来,过来抱抱吧,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榔头走过去再次拥抱袁芹,拍她一直抽搐的后背。他拍完,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站在角落的蝴蝶君和酒保昆,他冲他们笑笑,转身大步离开这间屋子。

  易两提着破旧的网兜,兜里是他全部的财产,大冷的天气,他穿着一双单皮鞋,慢慢在雪地上挪动着自己的身影。从地下室旅馆到那位未来的主人家,要走三十里。

  易两原来叫一两,据说当年在孤儿院里,他是最瘦小的孩子,当时有许多孩子,名起得都很简单,二两,三两,就是个称呼。

  易两受训很早,四岁就开始了,十二三岁就成为要人的影,一作就是六年,接着他去过第五课,再回来做影,接着被贬。易两最大的军衔做过校官,现在他是个列兵,最低等那种。易两不懂得存钱,也不懂得花钱,他只知道拿卡付账,前任执政党倒台后,他的帐户被查封,军衔犹如下降的坠机一般,降低到最低等,他不是受训中的乐盾,所以没有国家给的免费饭菜和宿舍住,一个列兵,一个月最多拿亚塔,地下室的旅馆月租是一百八十个,幸亏军人接受乐医治疗免费,不然他真的早该自爆了。现在,易两的日子可想而之。

  不过,这些,易两并不觉得苦,他习惯了,从小,训练不好两三天没饭吃是经常的事情。大冷的天,易两穿着一套春秋天穿的军装——他最厚的冬装旅店老板娘扣了,因为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易两一边在雪地里挪动一边想,未来的那位主人,只要管饭他就无所求了。

  易两不觉得过去的日子和现在的日子区别很大,现在的日子虽然艰难,可是,没人再去命令他杀这个袭击那个。虽然饿了一些,冷了一些,最后这几天,被赶到走廊坐在排椅上,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记得以前的教官说,他是一部机器,一部属于国家的机器,机器不需要思考,所以易两很少去想什么事情。被分到天盾营半年,没人找,没人理,他就老实地呆在小旅馆待命,昨天晚上,有人通知他有人要他了,易两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后有饭吃了。

  雪停了两天,不下雪的日子比下雪更加的寒冷,易两收了下领口,身上依旧寒冷。出来的时候,老板娘正在烤面包,易两很羡慕那块躺在烤箱里的面包,如果可以,他想代替面包被放在温暖的炉火上烘烤。昨天晚上那位长官吩咐到一半,电话就没费了,易两的电话能坚持到今天,也很不容易,他只交过一次费用,三十个基门塔他用了半年,真的很不容易,没人找他,他也不认识谁。

  从旅馆走到新乐盾家,易两用了四个小时。如果不下雪的话,两个小时就够了,易两有些气恼,要知道,最起码给那位乐医大人留个好印象才是,那位长官说,新乐医只有十六岁,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不过再难相处的乐医也不会叫他去杀谁,这一点是易两能确定的。

  易两站在这栋普通的民居口,他上下打量着。这里不属于乐医区,就是一套前后相连的小楼,小楼很普通,三层,前二后三,属于中高档住宅,不特别也不显眼,易两前后打量着,这里没有门铃。他推了下院门,门缓缓打开,一条三米宽的打扫得很干净的钢砖路露了出来,路的一边,有一个一米多高的雪人,易两很羡慕那个有着红罗卜鼻子的雪人,因为雪人戴了一条货真价实的围巾。

  易两打量一下自己,努力地拍下腿部的积雪,他跺跺脚,那双跟随了他半年的皮鞋,成功地在脚底拦腰折断阵亡了。易两想,新的主人会给自己买一双新鞋吗?如果可以就最好了,他想要一双牛筋底子的鞋子,最好是棉毛的。易两伸出手缓缓地拍拍面前的铜门环。

  花椒在厨房忙活,现在是中午,家里的男人都出去了,只有个未成年的在家打游戏。孙宝云听到门环响,她看下左右,仆人们不知道在做什么。

  孙宝云慢慢打开门,易两脚后跟轻轻碰撞了一下,伸手敬礼:“列兵易两,现服役于天盾营,报到!”

  孙宝云吓了一跳,她捂住嘴巴,打量面前这个人。这个人的身高和榔头不相上下,细高的,理了个寸头,鬓角很长,属于那种天生长鬓角的人,寒冷的天气给这个人的五官挂上了霜,几乎看不到样子,那双眼睛却是透亮漆黑的。大冷天气,这人穿得非常单薄,孙宝云可以一眼看到他的腰线,一阵寒风吹过,那人站得笔直,只有手里的网兜晃动了下。

  “这么冷的天,你是走来的吗?”孙宝云打开门请易两进屋,她好奇地问。

  “是!”易两回答。

  “怎么没坐车?这边公车是很多的。”孙宝云觉得不可思议。

  “没钱!”易两实话实说。

  孙宝云捂捂嘴巴,第一次见到公车都坐不起的士兵,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看下左右,这里还是没人,易两浑身带着强大的冰冷气,整得孙宝云也冷了起来,孙宝云看着门口站在那里滴水的易两,尴尬地笑了下,她弯腰从一边的鞋柜里拿了一双崭新的皮毛拖鞋放在地上:“进来吧。”

  “不用,在下等下乐医大人,向他报到后再进去。”易两一切按照程序走。

  孙宝云凌乱了一下,这个人说话怎么像古装大戏里的人一般,还……在下?孙宝云无奈地扭头对着楼梯就是一嗓子:“四海!四……海……你的乐盾到了。”

  孙宝云现在也修改不了她以前带的习气,绝对不会温言软语地犹如一位贵妇一般,拿着小手帕掩着嘴巴笑或者说话,好在这家人完全没觉得这个是问题,所以孙宝云也不知道自己在犯错。

  楼梯上,慢慢地响起脚步声,终于,二楼和后楼的衔接口那扇门缓缓地推开,包四海带着满眼按耐不住的好奇从楼梯上溜达下来。快到楼梯地下的时候,小四海停在倒数第二节,他睁大眼叹息了下:“哗,这么高。”

  易两啪地再次并拢脚跟:“在下是盾营里比较矮的。”易两很担心被扫地出门,他已经没退路了。

  霜水化开,凝结成水珠,包四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他不爱要个乐盾,但是刘君给了他不少好处,大哥也答应帮他养,但是,这些不重要,为什么他以后必须身后跟个人啊?再说了,他们给自己养,这算什么。

  “四海,你这个孩子,人家大老远走着来的,这么冷的天气。快叫人家进来。”孙宝云顺手给了包四海脊背一巴掌,拍得他生疼,包四海从楼梯上跳下来走到易两面前笑了下:“恩,跟我来吧。”

  “是。”易两弯腰提起自己的破网兜,换了那双拖鞋走进屋子,从刚才进屋,他就周身暖和,现在,他的脚底更加的暖和了。

  包四海住在后楼三层,自己有个套间,也许是年轻人爱独立吧,反正,放着二楼他不住,非要住三楼那个大套。他没什么审美观,房间里是布置得乱七八糟,花椒带着人给他收拾过,但是你收拾完,包四海就找不到自己的东西,反倒是随便丢着,他一准能找到。所以现在,包四海的客厅,鱼悦叫它“世界垃圾场”。

  易两慢慢跟着前面的这个娃娃脸乐医,这人浑身上下都没任何乐医的形态,最起码以前他接触的世界,乐医不是这样的。走廊里一个仆人在换家里的果盘,包四海顺手捞了两个挺大的水果,一个自己咬,一个顺手丢后面。

  易两抱着那个水果,没吃,但是握得很紧。

  “进来吧,以后,你和我住一起,大哥说,你是我的人了,所以……恩,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包四海显然不会处理他和乐盾的关系,而且他这个乐盾就是个会走路的雕塑。哦,比雕塑还多一口气。

  穿过浩瀚的“世界垃圾场”包四海打开一边的侧门让了下,他冲易两抬抬下巴:“进来。”

  “是。”易两立刻高声回答,跟着大步走了进去,一不留神,脚下一声脆响,接着再次脚后跟利落的一碰:“抱歉!”

  包四海的心在滴血,他的刚出炉热乎乎的,最新游戏光碟,没开封,没来得及玩呢,哭泣。

  “进来吧。”包四海抽搐了下嘴角,带着易两向里走,易两再次向前迈了一步,又是一声脆响,包四海哭了,对着易两说:“大哥,小心点啊,看下脚底。”

  “是!非常抱歉。请您处罚我吧。”恩,认错认得很快啊,但是包四海不知道怎么处罚啊,他无奈地小心搬走门口的东西,无力地招手。

  易两提着网兜走进那个小屋,屋子很简单,卧室和客厅是一体的,很小,一张床,一条沙发,一部小电视。屋角是个转圈柜子,地板上是鹅黄色的地毯,窗帘也是鹅黄色的。屋子非常暖和,窗户外能看到后院还有远处的风景,靠右边的小门开着,里面是个不大的浴室,没有浴缸,可以直立着洗澡。

  包四海看易两上下打量,他有些气恼地叨咕:“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目前我只能给你这样的待遇,这个房间属于我的房间里唯一的空闲了。”

  易两连连摇头:“没有,长官,非常满意。”

  包四海看下他,有些不相信地问:“真的?”

  易两严肃地点头:“是的长官,比起我住的那个地下旅馆,这里好许多倍了,我非常满意。”

  包四海这下安心了,他虽然小,但是自尊心还是有的,他不能像田葛给刘君大哥他们那样的生活,更加无法比拟鱼悦给榔头的一切,他努力做个好乐医,因为,大哥说,乐盾是他的半身,感情好的话要终生相随的。

  “那么,你先洗个澡,你把衣服丢进那个桶里,快点。”这是包四海对易两下达的人生中的第一个命令。易两用了十秒全身脱了个精光,接着握着那个水果进了浴室。包四海尴尬地摸下后脑勺帮他关门:“洗漱用品架子上有,虽然是以前的,但是还能用,恩,洗完叫我下。”

  浴室里易两回答了一声:“是!”接着没有流水声,包四海却听到了咬水果的咔嚓声,声音很急促。他一定很饿吧,四海饿过肚子,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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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和易两(下)

  热乎乎的莲蓬头,哗啦啦流淌着暖和的水,易两站在莲蓬头下,仰着脸迎接这些温度。那位乐医大人,就这样接受他了?易两觉得顺利得有些惊讶。发薪日他会去盾营,在那里听说乐医很注重眼缘,也是,看着讨厌的人谁会演奏医器呢。可是,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收下自己了吗?

  一个水果令易两抽搐的胃舒服了许多,他挤出一些发着香气的香波用力涂抹着,一会一定要给那位大人一个好印象。

  包四海跑出房间,怀里抱着易两脱下的衣服:“花椒,花椒!”他大喊着。

  花椒一溜烟地从前楼跑到后楼:“四海少爷?”包四海递给她那个方便箱:“叫人快点去我房间打扫,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不然一会全部粉身碎骨了。那个,这些衣服拿去洗洗,照着这个尺寸帮着从里到外都买几套,大哥说了,公帐,公帐啊,不许用我的钱!还有都买大一号,我看他穿有些紧绷,还有,准备一些吃的东西送到我房间来,多送一些,还有……恩,恩,姐姐……乐盾要怎么养啊?救命啊!”

  花椒捂着嘴巴笑了下:“哎呀,我们小四海也有乐盾了呢。乐盾啊,就是要为你付出生命的人,你要爱惜他、疼惜他,这样他们才会为你甘心情愿地奉献生命。”

  包四海十分苦恼地抱着楼梯柱子:“我不懂,那个家伙有些可怕,周围的空气都是冷的。”

  花椒拍拍他安慰:“慢慢来,不着急的,其他的交给我,一定不会叫小四海的乐盾有半分委屈的。”

  包四海点点头,坐在楼梯上拿着个计算机唠唠叨叨地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易两推开浴室,浑身洗得很清爽,只是肚子更加的饿了。他看下门口,放自己衣服的塑料箱子不见了,他四下寻找了下,自己带来的网兜里全是书籍,还有一些不能丢的物品,衣服却再也没有了。他没穿袜子,赤着脚来的,夏天的时候,袜子已经丢了,易两是一个不会计划生活的人。没办法转身回浴室拿了一个毛巾围在腰上。

  包四海看着那些仆人把自己那些宝贝收拾好,世界垃圾场变成了干净的漂亮客厅,他指挥着那些人把东西丢进一边的书房,于是书房变成了世界垃圾倾倒处。包四海做完这些,扭头看易两洗澡的房间,却发现房门开了一条缝,包四海慢慢走过去,推开门,接着目瞪口呆,易两腰上围着一条卡通毛巾站立得笔直笔直地等待训话。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半个小时前长官!”

  “不要叫我长官,我叫四海。”

  “是,长官!”

  “呃,出来。”

  “是,长官!”

  包四海无奈地带着易两来到外间,他指着一边茶几上的一堆吃的说:“你先吃东西,衣服拿去洗了,替换的叫人买了。”

  易两看下那些食物,再看看包四海,他嘴巴动了几下,走过去坐在那里开始狼吞虎咽,他饿坏了。包四海心里想:“果然。”

  房间很暖和,走廊里,有人来回走着,刚才包四海清理出无数的奇怪东西丢掉了,搬运那些东西也需要时间。包四海看着那个身躯发黑的人,他身上伤疤好多哦,就和榔头哥哥都有一比,刘君哥哥的都在胸口,这个人前后都有,真是酷。包四海小心地接近这个人,现在不是易两害怕他,他也对易两有些尴尬的畏惧。完全不知道怎么交谈,可怜他是油嘴滑舌的小骗子出身啊!

  “你,叫易两?”包四海假装不在意地接近一步。

  “是,长官!”易两回答。

  “你继续吃啊,还有很多。”包四海又接近一步。

  “是,长官!”继续狼吞虎咽。

  “这个给你……”包四海终于接近了易两,他从口袋拿出一张卡递给他。

  易两放下勺子,一脸疑问地看着包四海。包四海脑袋扭到另外一边,有些别扭的说:“哥哥们说,乐盾是自己的半身,我不懂什么是半身,只是哥哥说,要爱惜自己的乐盾。我们家,我们家,乐医是不会叫乐盾去为自己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一个月一百三十五华塔生活费,我要存一百华塔,剩下三十五个,你二十个,我十五个,你比我大,你多拿一些,不要嫌弃少,我只能给这么多……那个,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个拿基本生活费的乐医。”包四海越说越没自信,低着脑袋开始小声叨咕。

  易两站起来,再次立正:“不少了,足够了,很感谢了,长官。”

  “我不是长官。”

  “是!长官。”

  “天哪,杀了我吧!”

  易两用完这半年最丰盛的一餐,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立得和钢板一样笔直。包四海坐在一边拿着一本漫画,他一边看,一边小心地窥视着自己的乐盾。也许是屋子里太暖和,也许是吃饱了,易两的神经有些放松,眼睛开始打架,虽然他努力抑制,可是上眼皮一直冲向下眼皮。

  包四海放下漫画,慢慢站起来,易两突然睁开眼,那眼神像钢刀利剑一样咻地一下射到包四海身上。

  包四海的小心肝一阵颤悠,他指指房间:“你要睡觉吗?”

  易两摇头:“属下不困。”

  包四海无奈了,他学着电视里军人的样子,挥舞下手臂:“命令你去睡觉。”

  易两站起来,再次来了个标准的立正敬礼,可怜的毛巾再也包裹不住,缓缓地滑落到地面上,包四海捂下脑袋,呻吟了一声:“你好好休息,睡到自然醒再出来,衣服买好我帮你放到门边,我有事,就……再见!”

  走廊里,包四海落荒而逃的声音传来,易两捡起毛巾慢慢走回房间。他再次打量着这个小房间,他喜欢这里,如果可以,住一辈子也是可以的。他慢慢走到那张床的面前,这是一张比普通单人床大,比双人床小的床铺,枕头、毛毯、被子全部是浅色的,看上去很温暖的样子。易两揭开被子,抚摸下床垫,呼……好厚,易两几乎带着虔诚的态度,缓缓地钻入被窝,一种发自内心的踏实感缓缓从脚底向脑袋顶翻滚。易两举着那张卡看了会,接着小心地把它放到枕头下,如果长官允许,明天他想去赎回自己的冬装。

  正在胡思乱想的易两,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硌着他,他慢慢卧下身体,伸手摸了下,很快一本厚厚的彩色裸体美女画册被举到了他的面前,易两翻动了几下,他看下外面,嘴角渐渐扯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出来的笑容。好困啊,长官命令他睡到自然醒呢,真是好。

  列兵易两,就这样抱着一本价值二十五基门塔的黄色画报,在四海的房间睡了半年来最香甜的一觉。他自己不清楚,在他酣睡的时候,四海曾经小心地进来好几次,警觉了这么多年,易两从来没有如此放松过,即使面红耳赤的包四海从他怀里抽走那本画报,他都没感觉到。

  鱼家的晚餐桌,刘君看下正在吃饭的包四海:“他睡了多久了?”

  包四海擦下嘴巴,一脸惊讶地看着刘君:“哥,一天一夜了,太可怕了。”

  刘君昨天出去找过易两的资料,对于易两的窘迫他跟家里人说了,孙宝云疼惜易两,愤愤地说:“军部没一个好东西。”

  隶属军部的三位乐盾一脸尴尬地看着她,孙宝云立刻补充:“除了你们仨,当然政客也不是好东西。”她的丈夫,以前一直想做政客的萧克羌一脸尴尬地看着妻子。

  走廊里,慢慢传来下楼梯的声音,一家人停止用餐,孙宝云母性大发地对着穿着新衣服,神色古怪的易两走了过去——他很惊讶自己睡了一天一夜。

  “易两,快,开饭了。”孙宝云把易两拉到靠着四海的位置叫他坐下,接着帮他添餐具,加菜。易两觉得自己和这些人坐在一起吃饭有些不合适,但是,那位最大的乐医大人告诉他,这是命令,以后他在这个家有着和所有人一样的权利。易两不懂得什么是一样的权利,他点点头埋头猛吃。

  一大杯麦酒,十个纯肉包子,一海盆汤,两盘子奶酪小姜饼,易两的胃就像个无底洞,刘君拍拍他的肩膀:“小子,比我当年还有前途。”

  晚饭后,刘君递给易两一个新的军衔还有工资卡,军部重新安排了他的职位,少尉,还补发了他十个月的薪水,新的军装送来五六套。没办法,谁叫包四海是初级乐医呢。晚餐后,易两跟着鱼悦和榔头他们进了书房,大约谈了十分钟。

  推开房间门,易两看着屋子里正在换衣服的包四海,此刻是晚上九点多,天色全黑,外面非常寒冷,但是包四海一副要出行的样子,

  “准备下,我们出门吧。”包四海冲易两笑了一下。

  易两点点头,回房间拿自己的军大衣和新皮靴。

  白水城下行西街,白水城收入最低的人居住在这里,这里的人住在狭窄的简易棚里,收入还不如易两那个列兵收入。包四海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炊烟,这里,对他来说,是另外一个羊皮弄。收入微薄,一个月六次基本乐医治疗,每天一睁眼就是为了果腹之物奔忙着,廉价的贩卖着自己的体力的下行西街人。

  高坡上的风很大,易两站在包四海不远处,他看着自己的少年乐医,吹着他的风笛。易两侍奉过大员,见过很高级别的乐医,在他看来,包四海的技术,也许不是最好的,因为他的技术还很死板,音调转变还很生硬。可是,四海的音乐好温暖,温暖得就像雪融的天气,泥土里钻出来的绿芽一般,很舒服,很动听。

  夜晚十一点三十分,包四海趴在易两的背上,易两背他下山,包四海开始不愿意,但是易两很执拗。包四海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力,易两觉得他很累。

  “这里一共住了五百多户人家,每个月要去看六次乐医。”包四海唠叨着。易两没说话,他小心地看着路,仔细地听包四海唠叨。

  “以前,我也是个孤儿,哥哥说,易两也是。我现在很幸福,所以我也会照顾好易两的。花椒说,易两是我的半身,我想,以后我只要易两一个人就好了,半身,一个就够了。”

  易两停下脚步,把包四海又背得高了一些:“恩。”他这样回答。

  “这里的住户现在每个月只用去看一次乐医了,前几天,我和同学去这里做调查,关于我的音乐,他们有好多传说,但是,你知道吗,他们不敢上来看我是谁,我也奇怪,为什么他们不敢来这个山坡上看下呢?不过,这样也好, 我喜欢。易两,你看到山坡下的灯光了吗?”

  “恩。”

  “每次我来,山下所有的灯光会打开,非常,非常的漂亮呢。”

  “是。”

  “我会努力修炼的,我的音乐,也许一辈子会吹给这样的穷人,所以,易两,作为我的半身会好穷。”

  “没关系。”

  “恩,有一天,你在意了,就告诉我,离开我也没关系的,真的,我不会生气,现在,易两就先在我身边呆着吧。”

  易两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条路,以前包四海每天晚上都要走。包四海觉得易两的背很有安全感,而易两在这夜发誓,今生,他只做这个人的半身,只做这个少年的盾!因为,他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光明,属于天使的光明。推开家门,一股温暖扑面而来,易两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

  关于易两对包四海崇高的评价他大概……也就……保持了了大约八个小时不到。

  次日易两起床,推开房门,接着他看到,他的天使海在卧室中间盘膝而坐,他的双手分开举向天空,还翘了兰花指。他一脸虔诚,嘴巴念念有词。

  易两纳闷地看着那位笑的诡异的天使海,他不懂他要做什么?

  天使海也冲他笑,还跟他解释:“我觉得,这样做能接受到宇宙中的粒子光,这样对修炼非常好,你也可以试验下。我觉得再这样坚持一年,我就可以脱离星球引力,飘起来了。”

  易两小心地从包四海的身边一步、一步地侧身走了出去,没错,他们说的没错,每个乐医都是有怪癖的非正常人,他确定。走廊里榔头抱着一只猫咪迎面走来:“早啊,易两哥哥。”

  易两呆了一下,哥哥?他吗?榔头举起那只花猫儿声情并茂地介绍:“花花,这个是哥哥,以后见了记得打招呼哦,花花,叫啊……哥哥(他在学猫叫哥哥),……哥哥。”

  易两一脸抽搐地去找他的早餐,推开二楼楼梯口,刘君倒立着从楼梯用手代替脚在楼梯上走路,易两觉得,倒立是一种好的修炼,但是很快他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刘君的嘴巴里叼了一块糕——他和罗宽打赌,倒立着也能吃东西,这两个人是少校吧?

  易两没有去看倒立着的刘君会不会吃到东西,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叫他有些崩溃。楼梯上,萧先生对他说,如果愿意可以买一些金条储存,未来十年之内,什么货币都不会保值,建议他放弃以前的炒汇的想法。事实上易两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也没有金条并且也从来没拥有过外汇。

  易两终于一路艰辛地来到餐桌,一口东西没吃,却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田葛抱着他的医器亲昵地说:“最近,你都瘦了。”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易两在麻醉自己,他伸出手,快要到手的早餐包竟然缓缓地擦着桌面冲着看今日娱乐的鱼悦飞了过去,鱼悦伸手抓住餐包咬了一口,接着抬头冲易两笑了下:“早啊,易两!”



  站在阳光下

  莱彦首都芭菏,传说,这个星球最大的神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他来到芭菏,在芭菏最高的山峰上,他遇到了他的妻子,也就是后来的大地之母,接着,相爱,孕育神子神女,世界开始繁衍。

  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但是,即使是传说,莱彦的芭菏,也的的确确是这块美丽大陆上最古老、传说最多、风景最优美的高原之国。爱情芭菏,这个称呼要比乐医这个称呼还要久远,还要有历史。

  方真没有站在阳光下,他领着小豆慢慢地从基地的监狱通道去外面的街面。莱彦的地下监狱是非常传统的,一层一层的环形光线从灰暗的天窗还有囚室的一些反光设施映射进来,这里是莱彦乐医的地狱。

  方真慢慢地走着,小豆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些隐约的咳嗽声和哭泣声从一些角落传来。这里没外面想的那么可怕,没人动他们一下,也没人理他们,只是单纯地把这些平时娇生惯养、高高在上的人们关起来,他们就称呼这里为地狱了。

  “各国交换人质的日期订好了吗?”方真来到有阳光的地方,翻看一份名单。用莱彦的乐医换各国的有风囚徒,现在,这个计划似乎很成功,已经有三个国家答应愿意用历年来的有风囚徒换融心囚徒了。

  方真坐在椅子上,他把小豆放在一边的位置,递给他一只黄色的鸭鸭,小豆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叽咕!叽咕!的捏着。

  “这个,这个,这个都不能换,这个换的不合算,恩,这个?告诉他们,一个换十个。”方真对各国乐医的档案,还有乐医们背后的事情全都清楚明白,对外都是方舟出面,但是,骨子里,这一切,是方真在做主。

  方真并不觉得小豆在捣乱,相反,偶尔小豆不捏那只鸭子了,他会抬头看看他。

  方真花了两个小时,终于处理完地下监狱的事情,他带着小豆从夹角道来到街面上。现在,站在这个阳光下,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穿行了,他不必遮掩自己的行踪,自由地去挑选任何一家餐馆。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了。

  “先生,要吃一些什么?”莱彦的内部,并没有外面那些国家传说的那么惨,为了这次的闭门锁国,莱彦准备了五十年,足够了。

  “一份儿童套餐,我要一杯咖啡。”方真喜欢坐在街边的位置吃东西,他期盼小豆可以多接触一些社会,多有一些人性。

  “丘!”小豆指着路边的一位卖气球的小丑,发音古怪的表达欲望。

  “对,那是球,不是丘。要吗?”方真很高兴,小豆能这样清晰地辨认东西。

  小豆没有说话。他虽然对人类的世界没有过多的感觉,但是属于兽的天生谨慎,令他对任何对他的存在有威胁的物品、生命都会作出奇怪的反应。小丑的气球突然一个接着一个地爆炸了,红鼻头的小丑从怀里拔出了枪,小豆突然从座位前消失了,瞬间的消失,大约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又回到了座位,伸出手给方真看:“没……脏!”

  方真摇摇头,拿出手帕抓住他的手,慢慢地擦起来,这时,街边一声尖叫,接着许多人尖叫……那个小丑,躺在下水道口的地方,胸口被掏出了一个大洞,还在跳动的心脏丢在一边的气球摊子上。

  方真胃口全无,从口袋里拿出钱来丢到桌子上。小豆还在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没有血,为什么哥哥要说脏了了呢?方真抱起他捏捏他的鼻子。

  阿绿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小豆了,他是组织里少数的几个见过小豆格杀现场的人,也许,这个孩子真的诞生在他的手术中,但是,现在他带畏惧看着这个可怕的孩子。阿绿小心地为小豆做着体检,他努力地控制心跳,虽然来的时候,他吃过一些令心脏跳动过缓的药物,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不安的。他尽量镇静地做着这样的检查,一旦一不小心露出畏惧或者敌意,小豆不会区分情绪,只要是令他不安,不喜欢的情绪,他就会攻击。

  小豆很安静,这样的检查他早就习惯了。方真倒是很担心,他不停地拿着资料翻看着。终于,阿绿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他拿下口罩对方真笑了下:“一切都很好,智力在增长,各项数值都非常好。”

  方真点点头,安心了,他伸出手摸下小豆的头发,接着一件一件地帮他穿衣服。走廊那边,环奉敲敲窗户,阿绿回头冲他笑了下。

  “失礼,那么,我离开一下。”阿绿已经很久没见环奉了。

  方真点点头,继续自己的工作。阿绿一脸惊喜地站在玻璃窗的那边和环奉拥抱着,小豆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然后……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个女人看着他大喊着什么,她抱着这个男人的腿,冲他流着眼泪大喊着什么?接着,他……看到她一直在追赶着,追了很久……

  小豆突然打了个冷战,就如……孩子撒尿完毕后的那个冷战,房间里所有的带着玻璃的东西突然同时破了,一些碎玻璃擦着阿绿的脸颊飞到了对面的墙上,带出了一溜的血珠。

  阿绿捂着脸颊,一脸惊惧地看着小豆,工作人员在忙乱着,方真看下小豆,不知道是谁招惹了这个孩子,他抱起他,迅速从这里离开。

  环奉拥抱着阿绿,阿绿捂着自己的脸颊,他惊恐地看着趴在方真肩膀上的小豆。那个孩子看着他,那双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阿绿惊怖地向后躲避着,他觉得,那个孩子在笑,他伤害了自己,他却在笑。

  方真再次把小豆带到阳光下,这孩子还是非常喜欢阳光沐浴的感觉的。

  街心公园的沙堆上,小豆蹲在那里,拿着一把铲子坐着,他不会玩,方真从身后抱着他,抓着他的胳膊一下一下地挖着沙子。公园的老式旋转木马上,有许多装饰的镜子,当阳光照射,一些光从那些镜子上反射出来,一抹光从小豆脸上擦过,小豆放开铲子,慢慢地跟着那些光走着。方真挥了下手,木马停了下来,小豆伸出手接到一抹,他好奇地打量着它,从手心到手背。

  当晚,周身插着仪器睡觉的小豆,心率、脑波,都出现波动,甚至眼皮下的眼球都在转动着。方真接到电话从房间跑了过来,他趴着玻璃看着仪器上,那些难得的波动。

  “大人,您说,他梦到什么了?”那位工作人员也看着那些波动,笑着问方真。

  方真笑笑,心情很好地回答:“不知道,不过……这一定是个美梦呢。”

  小豆做梦了,无声的梦。一个巨大的游乐场,许多孩子拉成圈子在奔跑着,他很快乐地追随,那里有个大沙堆,他们在玩耍。接着他觉得很伤心,受了委屈一般坐在角落……有个人出现了,他看不到他的脸,他拿着一包巧克力条,递给自己,好快乐……好高兴……他喜欢他,想拥抱他,可是,那个人却消失了,于是他到处寻找着,从这个大楼跳到那个大楼,为何如此孤独呢?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呢?他大叫着,哀鸣着,人们看到他,惊恐地向后跑着……

  “他……在哭?”工作人员站在那里看得目瞪口呆。

  躺在床上的小豆,两行眼泪顺着鬓角流淌着,方真趴在观察窗上,也流着眼泪:“啊,在哭呢,学会哭了,然后开始学笑,刚刚开始呢,豆!”

  鱼悦也做梦了,空旷的操场,他站在沙堆前,小豆站在很远的地方冲他微笑着,他大声喊他:“哥哥,你来找我啊!哥哥,你来找我啊!”接着那个孩子哭了,哭得非常委屈,他望着自己,两个陌生人领走了他,鱼悦大叫着,伸出手去抓他,他拼命喊着,却无能为力,于是,他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住在他对门的榔头披了衣服跑过来,点亮灯:“怎么了?你叫得很大声。”

  鱼悦摇摇头,抱着枕头。

  榔头倒了杯水递给他:“你……怎么哭了?”

  鱼悦喝了两口,看下榔头:“我梦到,豆了。”

  榔头接过空杯子,安慰他:“你找了他那么久,已经尽力了。”是啊,小店市所有人失踪人口,只要找不到,全部认定死亡,小店市的纪念碑前,小豆的名就镌刻在那里。很显眼的位置。

  鱼悦站起来,拉开窗帘,冬日夜空,虽然繁星很少,但是,依旧有坚强的只出现在冬季的星星在顽强地闪烁着。鱼悦靠着窗户框对身后的榔头说:“你知道吗?我觉得,他一直很好,一直活得很好,也许,现在,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豆他站在阳光里,快乐地活着。”




  塞尼亚奇妙边城也齐

  坐落在星球最中心线位置的塞尼亚,全称塞尼亚?琉图依奴?也齐联合王国。塞尼亚是由大小十二个零散的小国组成的国家,在这些国家未联合之前,这些小国的力量是相当薄弱的,文字、文化的不统一,各国农产品副业的相差,各国又距离太近,由于国家的制约,民众无法越境贸易,所以,一直以来,塞尼亚周边的国家是贫穷的。一直到大约八百多年前,当时的社会大面积出现焦躁症后,乐医实施治疗,在塞尼亚遇到了许多困难,最大的首要问题是越境问题,后来当时的塞尼亚的总督发起了倡议,得到周边诸国支持,最后,塞尼亚联合王国成立。

  塞尼亚起步晚,分散成为制约它进步的阻碍,当各种问题终究被理顺后,塞尼亚还有个最大的问题——气候。六国中,塞尼亚是拥有大量湿度过低降雨量过少的干燥国土的国家,不论是农业、畜牧业还是其他,塞尼亚拿得出手的东西实在不多。

  干燥的土壤和天气给塞尼亚带来了贫瘠,但是,对于乐医来说,这里却是一座大型的天然书库,乐医大家族的大量珍本、善本,还有古代的零散乐谱,都储存在塞尼亚的一座边城,这座边城叫也齐。

  储存书籍需要的自然因素是指湿度、霉菌、灰尘、生物这些因素,其中经常起作用的主要是空气中温湿度的变化。温度和湿度极大的影响了图书资料的保管,使纸张变黄发脆,脱胶松散,缩短了图书资料的寿命,而也齐是个天然的,不用耗费任何能量就能存储书籍的好地方。

  现在,鱼悦、榔头、田葛、刘君、萧克羌、罗宽,就站在也齐的火车站口——也齐没有飞机场,塞尼亚只有八个飞机场,最近的也距离贫瘠的也齐一千多公里。

  “啊,呼吸困难。”榔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抱怨着。

  “到达寓所就好了,随家在这里有一座巨大的图书储藏室,还有一座不错的寓所。”所以再坚持一下。鱼悦看着前面灰色的风景安慰着才几个小时,嘴唇就开始干裂的众人。

  作为帮助随家完成的第一个级任务,鱼悦被派遣到了遥远的塞尼亚,他来这里不是治病救人,而是组织修缮随家这些年来大量囤积的书籍。鱼悦不明白随景深的意思,似乎随家那边许多人也是反对的,可是随景深的态度这次出奇地坚决,甚至几次三番地催着鱼悦离开吴岚。

  榔头看下前方,笑了下,他拍拍鱼悦的肩膀:“我就送诸位到达这里,一个月后,我会与大家会和。”

  鱼悦回头,看下榔头:“注意安全。”

  榔头笑了一下:“放心,虽然莱彦针对融心乐医,可是我是乐盾吧?再说,我只是一般的秘密潜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鱼悦还想说什么,可惜,榔头未再给他啰嗦的机会,他走得很利落。

  “他是在小店市活下来的人,实验兽他都敢下手,他去比你合适,你的目标太大了。我们这一系现在本身就和融心、有风分开了,所以,他就是有危险,那边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安心。”萧克羌适时地阻挡住鱼悦的视线。鱼悦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银质怀表看了下时间,这块表是离开白水城的时候,四海为他买的礼物。

  “鱼先生吧,我们等候多时了。”一个带着干涩嘶哑的声音,从鱼悦身后传来。鱼悦回头,十分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位老者。

  “杨伯伯?”鱼悦惊讶极了,没想到,在随家看电梯的老杨头竟然在这里。

  老杨头也惊讶地抬头,观察了很久,如今鱼悦完全没有了小时候的样子,也许他唯一还无法驱除的就是眉心这个红痣了:“我的天,竟然是十四少!我的天……”老杨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在塞尼亚这边管理书库,这里的信息基本和外界断绝,再说,他年纪大了,也没人告诉他什么。

  鱼悦的手被老杨头紧紧抓在手里,老杨头是鱼悦在随家并不讨厌的几个人之一。为他的回归真心欣喜的,也许没有几人吧。

  “两位少爷丢失后,大老爷把电梯封了,我帮随家做了一辈子的工,大老爷也不想亏了我,问我去哪,我想着,就来也齐吧,这里安静,没那么多纷争,我也算在这里养老了……可是十四少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呢?说走就走,吃了不少苦吧?”老杨头拍拍鱼悦的手问他。

  鱼悦呆了下,自打出现在众人面前,许多人都想知道这十四年他到了哪里,那身诡异莫测的技能是从哪里学来的,真正这样问他可吃了苦的人,一个都没有。鱼悦看下老杨头,冲他笑了下:“没吃苦,一切都很好。”

  老杨头拍拍他的手,指指身边那辆汽车,他倒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随家这辆车,在窄小的也齐道路上行走着,这里遍山遍地的灰色。大家都沉默不语,开车的老杨头看大家不说话,于是开始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也许是多年不和人交谈了,当地土话和吴岚语交杂着的话语中大家隐约的也知道了一些这里的历史。

  也齐,大陆上最贫瘠的一处原始小国,没有农副产品,没有矿业,它几千万年来一直就是这样的原始状态。即使如此,这里确是目前六国几十种宗教的最原始的圣地,千百年来,就是这块贫瘠的地方,还有这里的人,创建了各种各样的宗教。总的来说,也齐是一个精神力量强大的国度,是世界上精神世界最富有的一个国家。

  鱼悦抛开对榔头的担心,仔细打量着这个干燥的国度。这一路,除了荒地,看到最多的,竟然是寺庙、祭司点、接天台、僧侣、修行者、朝圣者、祭司者,人们的面孔上,没有那么多对贫瘠的抱怨,大家都很满足地微笑着,为精神上的某种东西。

  老杨头踩下刹车,回头冲车里的人笑了下:“来到也齐,我们要参拜下我们乐医的神,乐神。”

  乐医们崇拜的神,不是琴圣。不知道为什么,琴圣本人都不承认自己是乐医的创造人,他经常祭司一位美丽的女人,他说他在梦中得到了这位美丽女人的指点,因而得到了神祇,有了贯通音乐的才干。

  乐神庙。六国大陆最大的神庙,不在琴圣的故乡,却在也齐,鱼悦如今站在它的面前。他看着它光洁吓人的地面,他看着它泡满香料的浴池,他想着:“我需要参拜吗?我的音乐原本不来自这里啊?”

  相对于鱼悦的犹豫,萧克羌和田葛却是脱去全身的衣物泡进满是香料的浴池。鱼悦看下站在岸边的刘君,刘君摊手:“军人不允许崇拜,只忠于国家。”

  鱼悦点点头,还是脱了衣服泡进水池。洁净完身体,老杨头递给三位乐医一人一件白色的大袍子,大袍子中间有个洞可以钻进脑袋。老杨头一边发袍子一边笑着说:“这些袍子啊,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无数伟大的乐医都穿过。看吧,它们还是如此的洁白。”

  鱼悦接过袍子套进脑袋,袍子上有一股子扑鼻的冷香,本来不安的心突然祥和了。

  三位乐医,跟着沉默不语的僧侣慢慢向里行走,老杨头也换了袍子迈着碎步跟着,鱼悦从来不知道老杨头竟然也是乐医。老杨头举起自己残疾的手笑了下:“二十五岁的车祸。”

  鱼悦点点头,放慢脚步跟他慢慢地溜达着,长达四百米的大理石平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地面折射出的光。老杨头叹息了下对鱼悦说:“很早的时期,这里匍匐着成千上万的朝拜者,大家都无比虔诚。”

  鱼悦没说话,却蹲下抚摸了一下地面,地面很烫,因为阳光:“人的精神,当进入绝境会产生幻想,一部分人创立了宗教成为思想家,一部分的人成为疯子。”鱼悦说完,站了起来,突然仰天躺下了。

  “十四少爷能想到这一层,很了不起,已经和他们不同了。”老杨头盘腿坐到他身边笑眯眯地说。

  萧克羌和田葛,还有那位带路的僧侣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这两个人。

  “杨伯伯,其实,我没受过什么好的音乐教育,乐医的教育对于我来说是零的,我的音乐是来自自然之声,所以我还是不进去了吧。”鱼悦闭住眼睛享受阳光。

  老杨头沉默了一会,突然对鱼悦说:“乐圣,他对信徒说,我的音乐是自然之母的赐予,是天地万物之声。”

  鱼悦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哎?我怎么不知道,家里有关的书籍也没记载。”

  老杨头站起来向里走,鱼悦没办法跟了过去。穿越过四百米的拜台路后,老杨头停下脚步对鱼悦很认真地说:“越来越多的思想创大了乐医的精神世界,当思想带来物质上的极大满足后,原本的最初的东西,却消失了。每个宗教都是如此……进来。”

  于是,鱼悦跟着老杨头进入了大陆最大的乐神殿,老杨头递给鱼悦一段香料,鱼悦没接,他和田葛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女神。这尊女神,白玉雕琢,活灵活现,人类认为美好的线条都被雕琢在她的形体和面孔之上,她是那么的美。

  “乐神的本名,原本叫魅惑,其实,她是乐圣的妻子哦。”老杨头笑眯眯地对鱼悦他们说出这惊人的言语。

  “不会吧!”萧克羌惊讶地出了声。

  “没错的,乐圣沉思二十多年,创立乐医这个职业,当他拥有一切之后,妻子却死于劳累过度。那个女人叫魅惑,给乐圣留下了四个孩子,并且辛勤地抚养四个孩子长大。乐圣一生创立乐医,如果没有他,人类已经灭亡,可是,在接受众人的朝拜之后,他对他的孩子说,我只对不起你们的母亲,对于乐圣来说,妻子是神,是那个真正创立乐医的神。”

  鱼悦他们点燃香料,供奉于这尊美丽的神像之前,老杨头带着他们来到后殿,当迈进这里,鱼悦只觉得一身的酥麻,他看着坐在后殿中间的那尊神像,那尊乐圣神像也凝视着他。这不是最令人惊讶的地方,最令鱼悦惊讶的地方是,乐圣的眉心,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红痣。一般的大小一般的位置。

  萧克羌和田葛摘下身后背着的医器,拜倒在乐圣面前。在此不用焚香,乐医用音乐祭祀乐圣。鱼悦没动,他从最初的震撼惊醒之后,只是四下打量,乐圣的周围站立着他的四个孩子,三男一女,鱼悦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人的真身像,他们都长的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突出或者神通,很普通的样子。琴闻人亲昵地搂着琴闻音,琴凤搂着年幼的琴闻在削水果,他们原本是亲昵的一家人呢。

  鱼悦缓缓地解下自己的水琴,放在乐圣的面前,他没有弹奏,他只是盘膝坐在那里,看着乐圣头顶的牌匾,那里写着四个大字【聆听自然】。

  原来……早就是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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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笨蛋吗?

  包四海突然觉得家里寂寞了,出门的时候,大哥对他说,他是这个家的男人了,要扛起这个家。他不知道怎么去扛,好好的新年,嫂子回了娘家,花椒有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要管,而包四海,两手一摊,他到底怎么扛嘛?哥哥没明说。

  “易两,跟我去下乐医仲裁所。”包四海整理了下衣服,刚才仲裁所打来电话,说是需要去鱼悦的办公室拿一些物品,但是必须在相关人监控的情况下拿。没人跟包四海商量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他们想悄悄进去,也没人管他们,包四海觉得仲裁所的做法好多余。

  易两收回和花花对视的眼睛,站了起来。

  “大哥说,我们能用家里的车,不过这里去仲裁所有直达车,节省一点是一点。”包四海一边走,一边和跟随在他身后的易两唠叨。易两没准备回答他,他们的主从关系就是如此古怪。

  现在,六国关系比前一段缓和了许多,疯抢购物的风潮终于过去。半个月前,乐医界第一次降价,治疗费用下调十分之二,器盟会也把医器的价格和维修的价格下降了许多,大家都在默默地让步着。但是,有风再次打出了奇怪的一张牌:莱彦境内的乐医专门校实行学费全免,接下来就是看融心如何接招了。对于乐医界的内斗,各国都继续抱着友好爱护的态度观望着,谁知道呢?

  包四海下了车子,公车站距离仲裁所要走一段路,包四海伸手在他的背包里摸了半天,一脸郁闷地看着易两:“徽章忘带了。”其实,他根本没把那个徽章当成过正经东西,每天乱丢,这下要进不去大门了。

  易两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徽章,帮包四海别在衣领上,包四海根本不穿乐医袍,外面的学生怎么打扮他怎么打扮。

  “呃,谢谢。”包四海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易两了。

  一路嘀嘀咕咕地唠叨着,包四海来到仲裁所大门口,他没有直接进入那里,因为,仲裁所门口有一景,叫他几乎笑破了肚皮。一个穿着乌龟拖鞋、厚睡衣的白痴,正在和自动售卖机发生大战。

  本来,售卖机是你扔进去一个硬币,按下你想喝的饮料,就可以了。可是这个白痴拿着一张奇怪的购物卡正在上下左右前后找插槽,一边找还一边跺脚,十分愤恨的样子,都快急哭了。

  “你是笨蛋吗?这个只要硬币的,外面倒是有要纸币的售卖机,这个区好像没有吧……喏,给你!”包四海从口袋里拿出几个硬币递给面前这个白痴。

  琴早接过面前这个圆圆脸少年的几个硬币,他自动忽略了他骂自己笨蛋的这个事实。接下来的情形,包四海更加一头冷汗了。这个笨蛋把所有的硬币投进去,不停地按最大的那个按钮,就是不选择类型,于是硬币不停地被吐出来,他不停地再插进去。

  “啊,你是笨蛋吗?”包四海郁闷地弯腰从钱槽检出硬币,自作主张地帮这个笨蛋买了几桶热果汁,这个笨蛋不像是到了能喝酒的年纪了。

  “我……我……我不要这个,我要那个!”笨蛋很生气地指着售卖机上的一桶有卡通图案的饮料。

  包四海眨巴下眼睛,他看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想他包四海,好歹也是羊皮弄挂牌小骗子,一时善心做点点好事,可是没想到竟然被人这样敲诈了,为什么要给他买?他又不欠他的。

  包四海回身就走,再也不想理这个笨蛋。那个人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眼泪就像自来水笼头一般,说开就开了,哗啦啦!

  “啊……”包四海张大嘴巴看着易两,易两面无表情。

  “给你!”包四海把那桶饮料递给笨蛋,笨蛋没接,理直气壮地来了一句:“烫!”

  我靠,烫,我还给你吹吹呢!包四海大怒,拿着饮料,一只手抓着这个家伙的耳朵大喊:“你几岁了,你不会说谢谢啊,烫,烫你还要?”

  哗啦啦……自来水再次开闸了……

  包四海蹲在地上,看着这位敞开了哭的自来水笼头:“你……多大了?”

  自来水:“二……二十一!”

  包四海叹息了下:“真可怜,你妈妈怎么能安心叫你一个人出来呢?可怜死了,好了,好了,哥哥错了,我帮你拿着。”

  包四海摸着这个家伙软软的头发,真是可怜,谁的父母这么不负责,智障的孩子放出来乱跑。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问:“你妈妈呢?”

  “没有。”

  哇!没妈妈,那不是和自己一样,好可怜。

  “那,爸爸呢?”

  “没有。”

  啊!没爸爸,没妈妈,那不是……太可怜了。小四海同情心大起地幻想起小白痴的凄凉生活:饥寒交迫,智力不健全,饿得发昏,只好折磨贩卖机。

  “哥哥带你吃饭好吗?”包四海小心地哄着面前这个人。

  琴早抬起头,小心地看下左右,太好了,他可以出去了!他大力地点头,十分赞同啊!

  最后,包四海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他冒着被逮捕的危险,拐带了乐灵岛的小岛主向着城内的儿童乐园奔去。他们这一跑,可了不得了,仲裁所的所有警卫、四大家族、国家警备部、第五课……能惊动的全部惊动了。

  白水城儿童乐园,琴早穿着包四海新帮他买的衣服,背着限量版的酷卡龟背包玩得不亦乐乎,而包四海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至于易两,这个也属于完全没生活常识的白痴,根本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参与到了吴岚建国以来最大的绑架案当中,他只是跟着自己的小主人就好。

  “过来,过来,别玩了,看这一头汗。”包四海,拿着手帕帮琴早擦着一脑袋的汗珠子。

  “谢谢。”琴早很感动。

  “嘿,知道说谢谢了,你个小白痴。”包四海伸出手捏琴早的脸,太好捏了,真有手感啊。

  “我叫琴早。”琴早实在觉得小白痴这个称谓难听。

  “姓琴啊,很好的姓氏呢。”到底谁是小白痴,身为乐医,不知道琴这个姓氏。

  琴早意外地看下包四海,太好了,这个小白痴不知道琴代表什么。他抓起包四海的手,把一个他认为很不错的酷卡龟贴纸放到包四海的手心,接着他有些惊讶的手按在包四海的脉搏一动不动了。

  “干吗?”包四海很惊讶。

  “别动!”琴早的语气带了一些命令式的语调,语调里竟然有了一些强大的威严在其中,易两眼神闪动了一下,盯着琴早露出了敌意。

  “你很好。”琴早放下包四海的手腕,冲他笑笑。

  “那还用说,免费带你玩,还给你买那么多东西,全白水城,也就我包四海能吃这样的亏了。以后喊我大哥吧,我会罩着你的。”包四海误会错了意思,只是这个白痴却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这个乐灵岛的小岛主完全摸了个透。

  眼看着天色渐渐昏暗,包四海想把琴早送到附近的警署,毕竟人家家长虽然不关心,也是要着急的吧,亏他还能想起来。

  “少爷,不对劲。”易两突然发话。

  包四海看下四周,没什么不对啊,就是人少了点。

  “我送你去警署吧,他们能送你回家。”包四海拉起琴早,看他穿得少,又把自己的围巾戴在他脖子上。他这边正想着用什么办法哄着琴早跟他到警署呢,易两在那边却和人交上了手。

  易两先把悄悄接近的几个暗哨丢到对面的表演台上,接着拿起一边贩卖机上的咖啡器丢到了楼梯口埋伏的几个人身上,滚烫的咖啡浇灌在那些警察身上,有人大声惨叫起来。

  易两跟着飞身拿起一把卖烤肉的肉钳子要丢出去,他这一丢出肯定有些人是要见血的。

  “教官,是我,周挽歌,误会啊!”空旷的儿童乐园,周挽歌的声音突然响起。易两惊讶地看下前方,他的身后包四海抱着琴早滚到了桌子底下一脸惊怖。

  “第五课?”易两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放下了铁钳子。

  半个小时后,三个逃家的孩子,被“逮捕”回了国家乐医仲裁所。

  帝堂秋摸着自己的脑袋呻吟:“四海,你哥才走五六天,你就闯这样的祸,你叫我怎么交代啊。”他是真的痛苦极了。

  包四海一脸愤恨:“关我什么事,都那个白痴,那个智障,那个混蛋!”

  帝堂秋无奈地敲敲桌子:“那个白痴,是乐灵岛的小岛主,他的师傅是乐医界的第二号人物。”

  “那又怎么样?”包四海很无知地扭头。

  “好了,好了,只是个误会啊,放松,放松!”奉游儿推开门打趣,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人家小四海是好心的。

  深夜十二点,可怜的包子才被审查完毕,放出了乐医仲裁所。他无奈地趴在易两身后:“我死也不要做好人了,易两。”

  “恩。”易两也觉得做好事没好报,以后不管就是。

  “对不起。”琴早站在仲裁所门口,看着一脸疲惫的包四海。

  包四海无力地挥手,他很识时务,他招惹不起他,于是决定不说话。

  “师傅说,我可以去你家住,真好!”琴早突然冒出一句话,包四海直接从易两的背后摔了下来。

  “不行!我再也不要和你这个……你这个大白痴有任何关系了!”包四海爬起来,走到琴早面前,他真的怒了。

  “为什么?”哗啦啦……水龙头再次打开了……

  仲裁所的现场一团乱,愤怒的包四海要踹琴早,琴早哭着喊着要跟包四海回家。手足无措的众人无奈地拉扯着,哪个他们都得罪不起,一个是乐灵岛的小岛主,一个是那位大人的继承人。

  帝堂秋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丢开面前的文件对着正在给他施加压力的更玉喊了句:“我休假!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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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途

  榔头披着毯子用眼角瞄着身边这位老兄,身边的这位老兄也用眼角瞄着榔头。偷渡船的底舱空气稀薄,人们颠上颠下,还有人呕吐,榔头不得不承认,他选择了一条空气环境并不好的偷渡船去莱彦。

  “你猜,我带了什么去莱彦?”身边这位老兄突然冲着榔头神秘地一笑。很明显,他的妈妈在他换牙的时候没照顾好他,他的两颗门牙中间有一条宽大的缝隙。

  “哈?”榔头适当的表示出了惊讶,未来还有五天的路程,他不想和他的邻居关系恶劣,本身他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没人交流太难熬了。

  “粮食,粮食!五百斤上好的米,今年新打的。”那位老兄非常兴奋地指下他可怜的床铺,偷渡船的底舱全部都是上下床,也不能说是上下床,应该说算是上中下床。

  “为什么是五百斤粮食?”榔头觉得不可思议。

  “我老婆说,莱彦人饿得要吃人了,粮食能换到一切,一切!我老婆一直想要一条好项链。”这位老兄自信满满地对榔头说着自己的发财大计,他的语气里颇有一些暴发户的感觉。

  榔头从来没听说过莱彦人要饿死了,事实上,目前的情报来看,莱彦人闭关锁国,似乎过得还不错。长达五十年的准备,莱彦的粮库里到处堆积着粮食,未来二十年,他们似乎不会饿着。榔头同情地看着为了老婆的项链而去走私的塞尼亚男人,他张张嘴巴,还是闭嘴了,这里距离塞尼亚已经有一天了路程,走私船不会为了五百斤粮食掉头,榔头决定什么都不说,最起码上岸之前,这个可怜的男人,姑且叫他快乐一些吧。

  榔头这次到莱彦的目的就是深入接触有风,没有目标性。随着融心密探在有风一个又一个地被挖出来,融心这边的情报少得可怜,有风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随知意在哪里,实验兽事件的真相,这些一直是缠绕在鱼悦和这个家每个人心里的大刺一根。所以榔头这次去莱彦,从侧面了解长风,是绝对需要的。

  但是在努力思考成为密探之前,他觉得自己有可能被摧残成一个塞尼亚油漆匠。

  “油漆必须横着刷……”

  “我有几个刷子,一直舍不得用,猪毛的排刷”

  “我老婆不喜欢油漆味……”等等之类。

  身边这位老兄总是创造各种各样的关于油漆的话题,弄得榔头不厌其烦,又毫无办法。有声音的世界总比没声音要好,但是这份声音过于吵杂的话,那就要另说了。

  “您说,我心里没什么底,我到底换什么样子的首饰给我老婆呢?如果钱宽裕,我还想换一些上好的刷子……”

  “我有些晕船,我去下甲板。”榔头冲这位塞尼亚油漆匠笑了下,转身上了甲板。

  乐圣的妻子带着一副凄苦的样子操劳着,她卖掉了自己的嫁妆给乐圣购买了第一把乐器。鱼悦翻看着这本乐圣为感恩做的曲子,曲子不长,在成千上万的曲子中,它是唯一送给妻子的曲调,虽然那位品质高尚的女人,最后死于过劳,但是属于她的曲子真的不多。

  “这些曲子,没有实质性的作用啊?”田葛叹息了下,放下一本曲谱。

  现在,鱼悦他们已经入住到塞尼亚随家的书库当中,在这个书海一样的世界里沉浮、感动着。现在,在外面的乐医世界,使用着的大量治疗曲,要是和面前这些曲谱做个对比的话,犹如沧海一粟。外面……太注重实用性了,而早期的乐谱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诗、酒、哲学、爱情,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十分需要的食粮,被看做干扰乐医发展的物品被封存在此,已经有千百年。

  “吟唱无用的诗歌,醉无用的美酒,读无用的书籍,钟无用的情感。”被看做是阻碍乐医发展的不需要的原罪。几位乐医翻看着这些乐谱,不由疑惑了。

  “我倒是觉得,应该全部都翻看一次,该修补的修补,有感触的就应该记下。月光说,没有无用的情感,任何情感都是需要的。”鱼悦抬头看下有些失望的田葛和萧克羌。

  萧克羌靠着书架正在看乐医行记,他笑了下:“恩,是这个道理。那么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杨伯伯指挥着一些当地雇佣来的仆从,把一些食物还有饮料摆放在书库的走廊里,看着埋入书海中的几位年轻人,杨伯伯的眼神轻微的闪动了一下。他看守着这个塞尼亚随家最大的书库原本的意图就是想摆脱掉随家的种种恩怨,但是,前几日族长给他电话,一定要隔绝十四少爷对外界的联系,一丝外界的消息也不要给这个年轻人获得。族长,到底要做什么?这个为随家服务了一辈子的忠仆,心里是万分不安的。

  白水城,随家,云倾童拉着随知暖的手哀求:“知暖,不要结婚,你不喜欢他。”

  随知暖抚摸着放在床铺上的新嫁衣,它是那么的豪华亮丽,没有女人能抵挡住它的美丽。随知暖拥抱下母亲叹息:“妈妈,每个女人都要嫁的,而且那个人并不讨厌啊。”

  一直在装疯卖傻的云倾童,此刻一副神智完全清醒的样子,她这辈子已经完了,最后的孩子,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断送自己的一生。

  “母亲,也许,父亲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这是唯一的路了。那个人还不算讨厌,随家现在需要他的力量。”随知暖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释放出来,她很平静。

  母女正在交谈的时候,院子里却传来几声吵杂,原本神色正常的云倾童立刻换上了一副呆滞的样子。随伯禄怒气冲冲地推开随知暖的房门:“我绝对不会同意你招赘那样的女婿,这会影响随家的血统,我绝对不会承认这门婚姻!”

  随知暖小心地拿起那套嫁衣递给一起进来的女仆。

  “爷爷,现在的族长,是我的父亲。您就是反对,恐怕也是无效的。”随知暖看着气急败坏的爷爷,并没有露出畏惧。

  “他大你整整十五岁。”随伯禄的神色发青。

  “爷爷,幸好,那位先生还是位君子。”随知暖帮爷爷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给他。

  “随家没有堕落到需要政治的力量。”随伯禄没有接,他在做最后的努力。

  随知暖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我的两位拥有强大力量的哥哥,一位跑去反对融心,一个拒绝和融心打交道,乐灵岛那边的情报是逐步消灭随家的力量,消灭这个古老的氏族。爷爷,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奉献着自己,为了这些奇怪的荣誉,虽然依靠政治力量真的是下下之策,可是,我们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依靠呢?再说,吴瑞蓦亲王那个人,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堪,而且,王室对这门亲事还是很注重的。”

  “孩子,可是……你不爱他。”随伯禄叹息了下,无奈地坐下。

  “您爱奶奶吗?父亲爱妈妈吗?不许阅读无用的诗歌,不许饮用无用的美酒,不许观赏无用的书籍,不需要无用的情感,这是您传承给我的教育啊,我亲爱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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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好

  “欢迎随小姐光临瑕文森庄园,祝愿您愉快。”吴瑞蓦微微冲面前的这位小姑娘弯腰,十天后,他们会成为夫妻。

  随知暖缓缓地脱去手上的手套递给身边的佣人,她伸出手对吴瑞蓦亲王笑了下:“谢谢亲王殿下,我想我会愉快的。”吴瑞蓦笑笑,小心翼翼地握住这位少女的手,轻轻在她手背吻了一下。

  随知暖的手背很细腻,光滑如丝缎一般,但是,她的手指肚上的厚茧却十分坚硬,吴瑞蓦触摸过无数女人的手,这样的手,还是第一次触摸到。

  “怎么?”显然,被陌生男人如此触摸,随知暖很不习惯,脸颊顿时飞红。

  “哦,抱歉,请跟我来。”吴瑞蓦很抱歉地松开少女的手,扭过了头。

  瑕文森,是吴岚皇室剩下的不多的房产,当时代不再需要皇室之后,皇室的生活圈子越来越小,尽量维持老面子的皇室,日子并不好过。

  “这里很美,比……我家的后山还要美。”随知暖客气地寒暄着。

  “对于我,这里不止是美,我的祖父,曾祖父,都在这里度过他们的童年,当然,我本人也是在这里成长的。祖母说,结婚后,这里会送给我。”吴瑞蓦彬彬有礼地帮随知暖介绍着。

  暖暖的人工水晶花园,随知暖在此享受着吴瑞蓦为她介绍的皇室下午茶,这样的天气,如此的寒冷,但是,皇室的花园中蝴蝶依旧在飞着。随知暖从未有过和男人接触的经验,所以,她只好尴尬地假装扭头看风景,其实这样的室内花园,随家也有,不止一个。

  吴瑞蓦小心地把勺子放到碟子的一边,多少年来练就的好习惯,那把银勺子放在碟子上的时候,竟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你是,怎么做到的?”随知暖第一次表示出了自己的好奇。真的,这很神奇,瓷器和金属如此碰撞,竟然这样寂静,就像没发生过一般。

  吴瑞蓦笑了下,再次演练了一遍,不光放勺子,他放杯子,放碟子都是无声,优雅的。

  “小时候,我和家庭教师在一起练习,如果成绩好,我会允许多玩十分钟。”吴瑞蓦演示完毕后,对随知暖笑着说。

  随知暖抬头看着这个马上要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说实话,虽然这个人大自己许多岁,但是还不算难看。他的眉毛很浓,鼻梁很高,略微有些鹰勾,他的鹰钩鼻是吴岚王室正统血脉的证明,他的眼睛凹陷有神,略微有些淡蓝色,在颜色上,他继承了自己外国祖母的特色,那位尼沣尼美女据说有一对宝石蓝一般的美丽双眼。吴瑞蓦的双唇不是很均匀,下嘴唇略微厚一些,甚至他的嘴角有些向上翘,因为他总是微笑,所以那个嘴巴就成长成了那个样子。他不是个美男子,但是也不算丑,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话,这位亲王算是刚毅的一类面相。

  “我没令您失望吧?”吴瑞蓦看着一直盯着他仔细观察的随知暖问。

  随知暖想了下,摇头:“不……您说哪里去了,其实,来之前,我是看过报纸的。”

  “这样啊……随小姐,如果可以的话,那么,愿意听我为您弹奏一曲,我祖母写的秋千吗?”吴瑞蓦站了起来,冲随知暖微微弯腰。

  “啊?弹琴?”随知暖不明白,她是乐医啊,这位亲王竟然要给她弹琴?

  吴瑞蓦笑了下,他慢慢走到花园的一边,在那里,一架古老的三角钢琴放置在那里。他缓缓地摸了下琴盖:“虽然,在乐医面前弹琴,有些托大的意思,可是,请原谅我的失礼,我认为,乐医的音乐不是音乐。”

  随知暖缓缓调整了下位置,低头想了一下,她笑了:“恩,有时候,我也这样认为。”

  花园的一角,闪光灯的灯光闪烁了一下,也许明天的报纸会出现这么郎情妾意的一幕。乐医大世家和旧王室的婚姻,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首带着童趣的清脆叮咚声慢慢传来,吴瑞蓦的音乐不包含任何的精神力,但是,曲调是优美和轻快的。并不难听。

  音乐结束,随知暖缓缓拍下手掌:“很好的音乐。”

  演奏完毕的吴瑞蓦却没站起来表示感谢,他只是依旧抚摸着面前的琴键:“知道吗?我的祖母,她请求我尽量讨好你,因为王室的血脉不再高贵,它需要新的助力。坦白说,我深爱过别人,虽然,只是单纯的深爱,随知暖小姐。”

  吴瑞蓦站起来,步履有些快的来到随知暖的面前,他再次拉住她的手:“如果可以,您能拒绝这门亲事吗?我想,我无法做到爱您。”

  随知暖的瞳孔闪烁了一下,花园的闪光灯再次地亮了一下,她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即使我拒绝了,您能阻止它发生吗?随家想在乐医界之外建立力量,而王室又需要随家的经济支持,您的王兄,不是想在下任的总统竞选中获得最大助力吗?我不求您能深爱我,事实上,我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深爱着这样的事情。亲王殿下,我们无需深爱,我们各取所需。这是我的回答。”

  榔头快步向前走着,身后的那位塞尼亚油漆匠吃力地拖着他的粮食车,他带着一脸讨好的表情,跟在榔头的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榔头有些郁闷地看着这个一起住了快一个星期,竟然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油漆匠。

  “好先生,我谁也不认识,我一个人在底舱有些害怕。”如果这位油漆匠,换成是一位娇滴滴的美女,或者美少年,也许榔头真的愿意陪他溜达下带有海风情调的甲板,可问题是,他是一个不停啰嗦,五天来一直唠叨油漆的啰嗦家伙,榔头不喜欢。

  “没人会抢你的粮食。”榔头无奈地安慰他。

  “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好先生。”油漆匠讨好的笑容再次露了出来。

  “该死!”榔头小声地嘀咕了一下,转身向上面的二层仓甲板爬。油漆匠在他身后哀求着。一边哀求一边看着自己那几袋粮食。

  二层仓,是这艘走私船住宿条件比较好的地方,榔头不是买不起这里的位置,只是他不能很显眼。现在,他和鱼悦,在乐医界已经不能用有名来形容了。

  “蝴蝶君,已经来到这里了,你就是跳进大海,也游不回塞尼亚了。”二层仓的甲板,一个海员正在追着一位榔头还算熟悉的人。

  蝴蝶君快步地赤脚走着,他神色慌乱,在苍茫的大海上,在这艘孤岛上,他茫然地找着出路,一不小心他跟一个从底层仓上来的穿着一套蓝色运动衣,戴着运动帽的乘客碰撞到了一起。

  榔头惊讶地搀扶住站都站不住的蝴蝶君,他万分惊讶,这艘船是在塞尼亚启航的吧?

  “是你?”几乎是异口同声。蝴蝶君和榔头均是一脸震惊。

  接下来的情形,所有人都震惊了,蝴蝶君挣脱开榔头的怀抱,转身投入了几乎发着黑色的大海。榔头呆呆地看着慌乱的船员,他看着那些船员慌张地解开救生圈向大海里丢,不停有人向下跳。榔头犹豫了一下,他单手扶下栏杆,接着也跳了下去。

  过了一会,榔头找到了正在奋力向回游的蝴蝶君,他无奈地抓住他的后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喂,游不回去的,真的。”

  蝴蝶君剧烈地喘息着,接着一些船员划着皮筏子来到他们面前,把这两个倒霉孩子拖拽到皮筏子上。

  “我和这个人不认识。”蝴蝶君指着榔头对那些船员说。

  一阵寒冷的风吹得榔头打了个喷嚏。鬼才要认识他,但是为什么在吴岚的蝴蝶君,一个普通酒吧DJ会出现在这艘走私船上?榔头的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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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风撒尿

  鱼悦慢慢地推开这扇古老的大门,杨伯伯在前面絮絮叨叨的:“多少年了,多少年了,这扇大门一直只有我在开来开去,现在终于有人看望你们了。”

  田葛和萧克羌对视了一下,自从住进随家的书院,发现这里的人都有些自言自语的倾向。

  “这是……什么?”很少惊叹的鱼悦面对这一片宽广的书海发出了惊叹——眼睛所能达到的地方,到处堆满了一卷一卷的乐谱、书籍。

  “随家,几百年的堆积全部都在这里了,一直一直寂寞地呆在这个地方,我们这些人啊,每天的任务就是开开窗户,修补修补。虽然有些东西我能看明白,但是您知道吗,十四少,这里是宝贵的精神财富啊!太可惜了,一个乐医所谓的知识教育,全部都靠了了一些单调的书籍,最大的魅惑系,一共二百多曲,外面只使用了不到三十首,哎,太可惜了。”

  鱼悦快步地在这些书海里行走着,在小店市的那段时间,得到过一本曲谱,其中的受益是显而易见的,十二曲只是其中的一个分派,这里,这里拥有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宝贵财产,鱼悦觉得心都是疼的,为这些可怜的书籍。随景深派遣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似乎是明白了。

  “工作,工作,要热情地工作,时间不多了,大家各就各位吧。”田葛压抑不住地兴奋,一头扎了进去。萧克羌矜持了两下,但是看到大家各忙各的,于是咳嗽了一声悄悄地来到第一排书架。

  萧克羌解开裤子,对着一望无际的荒地,做着浇灌这档子事情。这男人啊,表达情绪有许多方式,但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的放肆令他身后的田葛满头三条线地瞄着他。

  “我说……恩……田葛,白水城风大,这里没风,你不觉得很爽吗?”

  田葛看下黄土土的远处,皱下眉头:“不觉得。”

  “来试试,非常的舒畅啊。”萧克羌继续诱惑着。

  田葛转身就走,再也听不下去了。

  “喂……等下我,那个,鱼先生呢?”萧克羌急忙拉好拉链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没话找话儿。

  田葛回头看下他:“说是,去附近的小镇喝咖啡?”

  萧克羌笑了下突然搂住他的肩膀:“恩?心情抑郁哦,在这漫天黄沙的地方,我是想老婆了,你呢?”

  田葛厌恶地拍开他的手:“别恶心人,想老婆就回白水城去。”

  鱼悦坐在也奇小镇里的一间普通的咖啡屋,这家老式的店子里卖一些奇怪的咖啡物种,出于对香料的疯狂痴迷,这些当地人在烹饪咖啡的时候加一些例如葛根、薰衣草、甚至大料之类的东西,一杯所谓的夏日凉风花式咖啡里,鱼悦惊讶地看到了薄荷还有陈皮,外加两大块冰坨坨。

  这是叫这么说的?这能喝吗?鱼悦低头研究研究着这一杯东西。

  “不试下吗?也奇的特色也只有在也奇才能感受到它的不同。”座位对面突然款款坐下一人,这人,穿着当地宽大的礼拜袍子,脸部为了适应当地的风沙被遮盖得很严实。

  “来晚了。”鱼悦没抬头。

  对面这人,伸手端起鱼悦的咖啡喝了一口,接着低头吐到地上:“呸!难喝。”

  这人却是在白水城请了长假的帝堂秋。

  鱼悦抬起头,露出一些笑模样:“恩,再帮你点一杯吧,据说有十五中香料混合的花式咖啡呢。”

  “好了,我没时间享用了。言归正传,我尝试和现任执政党接触过,皇室也接触了一些人,随家和皇室的婚姻,似乎已经板上钉钉,抱歉我没阻止得了。”

  鱼悦敲敲桌子:“你没和知暖谈一下吗?她本人的意思呢?”

  帝堂秋苦笑了一下,伸出手摆动了下:“你那个妹妹,就问我一句话,我代表谁来问她这些话?我代表谁?我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要说起来,知暖到底血液里混了什么,我还真好奇。有时候她的个性比男人还要强,知意懂得进退,你懂得避嫌,而她,根本就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即使头破血流也要撞。”

  鱼悦半天没说话,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这什么,帝堂秋抬起手腕看下时间:“我时间不多了,后天,我必须回到白水城,接下来,我会提议吴岚乐医收费全线降价的活动,那位小岛主第一个针对的就会是我,所以,我需要乐圣级的乐医签名支持。”

  鱼悦看下他:“我没有任何级别。”

  帝堂秋笑了下:“知道吗,你是无冕之王,你有一大批的民间乐医的支持,而且……而且,知道吗,知意他在莱彦将要举行第四次乐医收费降低的行动,如果我们再不行动,也许未来,我们就真的被吞并了。”

  “被吞并不好吗?融心也好,有风也罢,不过是个称谓而已,乐医的目标是治疗吧?何必弄得那么复杂。”

  “啊,我也这样想,就怕,那边的目的不止那么单纯。有句话叫秋后算账,这笔帐,算下来,怕是融心要被血洗了,虽然谁也不是干净的,但是,最起码这个平衡还是不要被打破的好。”

  “恩,我知道了。”

  帝堂秋站起来,弯腰从裤子口袋拿出一份文件铺展开,推到鱼悦面前,鱼悦接过去详细地看了一次。现在莱彦获得的名声越来越高,五国的风头已经逐渐地转换到有风,融心的生存问题一下被推到台面上,如果想平稳的把两派融合,当然是最好,但是,有些人是不会愿意跟别人融洽相处的。帝堂秋和鱼悦做的事情就是平稳地把握这个平衡,如果随知意想再次回到白水城坦然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帝堂秋和鱼悦就必须能把握新的力量。

  鱼悦仔细看了一会,拿起帝堂秋递给他的笔,很认真地签署下自己的名字,把文件还给帝堂秋:“那么,你就费心了,这里的事情,我十天内解决,然后我会回小店市接一个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帝堂秋轻轻地弹了下这份由鱼悦第一个签署下名字的倡议书,他慎重地把它放进自己怀里:“会合作愉快的,恩,还有一件事,十五年前你被封印,知意失踪,还有试验兽事件,我已经调查出苗头。”

  鱼悦抬头看了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看不到的寒光。

  “恐怕,依旧和钬家有关系,我申请了对实验室被害人员的第四次解剖,有些人有一些细微的很容易被忽略的鼓鸣乐器伤害的暗痕。知道吗?有风创立攻击痴缠之前,钬家的鼓鸣医器曾经是最具有杀伤力的医器。”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鱼悦站起来,转身要离开,帝堂秋突然在他身后说了句:“灿灿恐怕已经生了。如果我有什么意外,请帮我照顾三个人,我的父亲,灿灿,还有叶杨。”

  “恩,我会的,我也不会叫你出事的。”鱼悦没回头,但是看着前方的的眼神里带着小店市最后一战的那种杀气。

  走私船终于靠岸,榔头排在大队伍里缓缓从一个小码头下船。当脚步再次脚踏实地后,他回头看着依旧留在船上的蝴蝶君,此刻,那个人靠在船帮上一脸无所谓地冲他告别。那天被抓上船后,榔头再也没和蝴蝶君交谈过,偶尔在船上见到散步的他,那个人的脚腕上被钉上了一条长长的铁链。

  油漆匠拖着他的粮食车,兴奋得浑身发抖,榔头转头对发抖的油漆匠大声说:“哎呀,我的外衣忘到了船舱内,我去去就来。”说完他丢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油漆匠,排开拥挤的人群向回走。

  蝴蝶君惊讶地看着榔头向回返,负责护卫的船员并没有阻止榔头的回返,他们只是露出一副这个人真他妈事多的神情,让开了道路。榔头小步地奔跑回底层仓,他迅速打开随身的行李,把必要的钱财和紧要的东西打成一个卷放进防水包结实地捆在腰部,他左右看了下,轮船的一角放着一把红色的水手斧子,他拿起外衣卷起那把斧子,转身出了船舱。

  把守在二层仓的两个船员正脑袋挤在一起吸着香烟,他们商量这晚上交了任务去哪里快活。这两人的语气放松到不行,一些污言秽语渐渐传来,他们很快乐,因为这趟旅程可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榔头举着一根香烟,打着哈哈接近着:“伙计,借个火?”他笑着说。

  接着,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负责疏导船客下船的水手们看着那个人快速地攻击了两位倒霉的看舱门的船员,接着他扶着一层的甲板绳子攀爬到二层,因为蝴蝶君的脚腕被钢索困着,他周围并没有看守人员,于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拿出斧子砍断钢索,拉着他们要看守的这次最大的一票买卖投入到岸边的水中。

  人们乱成了一团,甚至有人开了枪,榔头迅速游上岸,像拎着小鸡一般把一脸仍旧带着震惊又隐约着带着兴奋神情的蝴蝶君拉上了岸。

  接着,那两个人借着混乱迅速消失在附近的渔村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由于存稿用尽,牛嫂又忙于工作抽不出时间来写文,因此,今天只更新一章。今后本文将尽量维持一天一更的速度,直到牛嫂能够从繁忙的工作中抽时间写文为止。希望各位读者大人谅解!某代表牛嫂谢谢大家了!by 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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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词不达意

  “你要……带我去哪里?”蝴蝶君一边跑,一边问榔头。

  “鬼知道……跑就是了。”榔头觉得,真的是出了吃奶的力气了,从海里游上来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没命狂奔。

  “应该没事了,停……下来,我脚疼。”蝴蝶君再也无法忍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榔头借着惯性把他向前溜了几步,于是蝴蝶君只好趴到地面上,看这意思,暂时也没起来的欲望。

  榔头蹲在地上,当剧烈的运动结束,一股燥热从体内传来,海水干去后,盐分扒在身上的感觉并不舒服。

  “就这里吧,我们分开吧,我觉得应该是没什么事情了,恩,就是这样,再见!”

  榔头说完站起来,却发现迈不动步子,他低头看着迈不动的那条腿,蝴蝶君伸出的手紧紧抓着他一护腿,大有你别想甩了我的决然气质。

  “喂?你到底要怎么样?”榔头无奈地问,此刻他已经后悔救这个人了。

  蝴蝶君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一边说一边比手指:“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弱不禁风。”说完他松开榔头的手,趴在地上看着他。

  榔头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你的意思你是赖上我了?”

  蝴蝶君点点头,缓缓地坐起来,他的一只脚上的鞋子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他抱起那只可怜的脚底板已经磨破的脚丫子,皱着眉头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如无意外的话是这样。”

  “我是去做很危险的事情,恐怕会连累你。”榔头好心地劝阻。是真的呢,他的确做得事情很危险。

  “你已经连累了。”蝴蝶君撕下一块衬衣包扎可怜的脚。

  哎?榔头惊讶地看这蝴蝶君,好像就在刚才,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这个无赖的吧?为什么这个人的语气像极了他把他推入火坑呢?

  “我被抓回去,最起码他们也会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也不会跑烂我一只脚。”蝴蝶君说的是实话。但是脚是没事,还多了点东西啥的就不得而知了。

  榔头张着大嘴冒凉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克羌缓缓放下手,脸上全部是满足的感觉。这次在随家的书库,三位乐医得到了很大的受益,虽然这些曲谱不实际,可是也是千百年来堆积下来的宝贵精神财富,每个人受益的程度虽然不同,但是大家都有进步。

  鱼悦点点头:“挺好的。所谓巧后之朴,奇后之平,我觉得,你算计初入门径了,再多多修心,进步会更加的大。乐这个东西,我几年前也悟出一些东西,大概的意思就是,不管如何的转变,心性是最重要的,你的曲调仍然带了过去的华丽,修饰得过了。”

  和萧克羌他们说话,鱼悦从来都是很直白,很不客气的。

  萧克羌脸色一红,假意看面前的乐谱,头压得很低。

  鱼悦没继续说他,他在想心事。许多天了,榔头安全到达了没有?帝堂秋的事情,还有家里又如何了?这其中最令人烦躁的事情,却是随知暖的婚事。他不懂得那些人怎么想的,感谢他成长的路途,到现在他的思维只进化到向前想一步的程度,至于聪明人所谓的一步看五步,他想他一辈子也到达不了了。

  田葛打开书库,一脸不高兴地在鱼悦面前坐了下来。

  “怎么?”鱼悦问他。

  “我开车到达了二百公里之外最大的镇子,那边仍旧没有任何信号,最快的邮局,一封信送出去大约需要一个月,我想我们这次真的算是与世隔绝了。”田葛无奈地伸出腿,脱下靴子甩到一边,认命地看起了书。

  杨老头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清扫着并不存在的灰尘,一上午,来回大约有二十次。

  刘君搓下新长出来而懒得修理的小胡子神秘地问罗宽:“你看过,废城杀人案吗?”

  罗宽摇头,他蹲在那里拿着一把喷水壶正把珍贵的水浇灌在一个死去多时,已经干燥的壁虎尸体上。

  “有一群空难的旅客,在一个古代废旧的城池寻找生机,他们中间有逃犯、医生、化妆品推销员、妓女,还有一个神棍等等十五人,他们在废城挖出一笔宝藏,于是接二连三的凶杀案发生了……”

  刘君话音未落,鱼悦推开了书库的那扇两米多高,一尺半厚的硬木门。

  刘君和罗宽连忙站起。

  鱼悦慢慢走到正在勤快扫地的杨老头面前:“杨伯,我想用电话。”

  杨老头放下扫把露出一脸为难:“十四少,真是抱歉,我知道少爷在这里很寂寞为难,可是也齐这个地方真的是与世隔绝,别说电话,平时这片地方连鸟都懒得来呢。”

  鱼悦笑了下,他的笑容包含了许多意思,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客气。这几日,他牵挂着四海那孩子,牵挂着榔头,空是最可怕的环境。

  “恐怕您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您每天半夜在房间里用的那个卫星电话,真是抱歉,我知道了。从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只是我觉得戳穿您,以前一些美好的记忆也会被伤害掉,可是,我没想到您就像一个窥视者一般,不但报告我们的动向,而且昨天我们的行李也被人翻动过,您到底要找什么,您直说,只要不过分,我会给您的。杨伯伯。”

  杨老头脸色暗淡了一下,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许多事情,他苦笑了一下:“十四少,第一天来,我就接到好多联络,老太爷的、大老爷的、三老爷的、老太太的,就连被除名的乐医仲裁所,也主动联系我。十四少,虽然每天都打电话,但是,我只是个老仆人,我连手指都不是健全的,我又能说什么呢?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至于您的行李,恐怕是这个院子的其他人动过了,这里也不干净啊……”

  鱼悦看下远处的白云,那片白云很远,远得他都触摸不到的感觉,他心里想,那些人到底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呢?他们明明知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也不能给。他看着杨老头恳求的眼神,无奈地摇头:“杨伯伯,我只是给家中报个平安,除了这些再无其他,我会完成这次任务,毕竟这是父亲的好意,所以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在任务未完之前离开的。”

  杨老头看下四周,终于咬咬牙点头答应了。鱼悦跟着杨老头,慢慢地走着,从来这里第一天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他的耳朵比别人灵敏,从小他那副听力卓绝的耳朵,得到过不少随知意的羡慕。似乎那副耳朵是老天爷对他五音不全的补偿。

  杨老头缓缓推开房门,从自己床底下摸出一个不大的箱子,他把箱子递给鱼悦 ,鱼悦缓缓打开它,一个长着长长天线耳朵的电话机露了出来。

  鱼悦拿起电话,思考了一会,终于,还是先给家里拨打了一个。

  “喂,花椒?叫下四海。”

  “啊,先生,您一切都好吧?各位先生身体都好吧?在外面有好好吃饭吗?有吃粗粮吗?粗粮对人体很好,一定要坚持吃,要……”

  “……花椒?我找四海。”

  “啊抱歉,我马上为您叫。”

  鱼悦无奈地笑着摇头,看下身边神情紧张的杨老头,他解释:“是花椒。”

  杨老头一脸莫名其妙,他刚要张嘴,话筒里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哥…………!”

  好大声。

  “四海,冷静点,我……想问下,家里一切都好吧?”

  “哥……!你不知道,家里来了个混蛋,到处捣乱,他玩我的医器,还到处进我们的房间,还碰坏我的摩托车,你知道我想要的摩托车吧?上个星期我终于买到了,为了这辆车我还去仲裁所打了两个月的工,哥,不是那种仲裁所的医疗工,我知道我的修炼不行,您不允许,我是跑腿啊跑腿,说起来,上个星期我遇到您父亲了,好奇怪,他摸我的头,说起来,哥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家里真没意思,嫂子都给你们定了春装了,还有四色花开了,你也不回来,很好看呢,花瓣好多吹到院子里,啊说起花来了,咱们家花花似乎有花粉过敏症,猫怎么会有花粉过敏症呢,怪物才应该有吧?说起来,啊!啊!哥,我的摩托车,你知道吗,那个乐灵岛的小岛主,实在太过分了,他碰坏了我的摩托车!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总是想进你的练习间,不过你放心,我叫人二十四小时看守了,易两在那里安装了陷阱,哈哈,谁进去谁就死定了,那个该死的混蛋,觉得全世界都该爱他,混蛋啊!他还进我的房间,拿我的游戏光碟,而且不还的……还有画报,上个星期非要跟我去上学,把我们教室搞的一团……?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鱼悦看下话筒,无奈地笑着摇下头:“四海,如果他实在想进,你打开门请他进去,你是大人了,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我很放心,过段时间我们就回去,看样子你们都很好,我就放心了,就这样。”

  鱼悦放下电话,再也想不起该给谁打一个,但是,最近烦闷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冲杨老头笑了下:“真的,只是给家人打个电话的。”

  电话那边,包四海奇怪地看着微型话筒:“就这样?啊?哥哥什么也没跟我们问啊!比如我们都好不好,每天做什么,家里谁来了?”

  包子,不等人家问你不是都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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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狮子的凶心

  帝堂秋站在乐医仲裁所的大门阶梯上,祭祀的咏叹调忠实地在循环着。

  “您在等谁?最聪明的帝先生?”不应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仲裁所,而且这么的早,这么的巧,还说着包含了两重意义的话。

  帝堂秋脱去手套,微微冲这位小岛主施礼,无论在乐医界的辈分来说,或者是拿隐藏在背后的那看不到的权利,他都当得起这个礼:“您好,小岛主,真是巧……您看,我不是最聪明的人,您才是。”

  帝堂秋的语气没有过多的变化,但是,隐约着也带出来了更多的意思。今天,的确是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这段时间帝堂秋一直在到处寻找着那种力量,今天算是第一次的会和,有许多事情要谈,有许多议题要通过。

  “我可以去吗?”这位小岛主微笑着说。如果包四海看到他这样的笑容一定会万分地惊讶,因为,他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天真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特别的孤独的,冷酷的,甚至带着嘲笑意味的笑容。

  帝堂秋对他的笑容并不在意,他再次微微地点头低下他并不愿意低下的头颅:“您看,只是一群兔子在开会,狮子在那里,兔子就会受惊,您是一位有爱心的人,就不要吓唬我了。”

  “怎么会呢?我只要乖乖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就可以,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年轻聪明的所长大人。”琴早客气地劝说着,声音略微带了威胁的语气。

  “恐怕,要令您失望了,我真的想劳您的大驾,请您坐在那个地方,您看,只要您在,我们会得到更多的力量。但是,即使我们愿意,恐怕您也不会去的,真的。”帝堂秋突然抬头笑了下,语气出奇地轻松起来。

  琴早对他突然换了的口气表示惊讶:“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失望呢?”

  帝堂秋看下他身后:“您想得到东西,您有了目的,有了欲望,于是您开始伪装,狮子在捕猎之前,会匍匐在蒿草地里,隐藏起它的凶心。您看,您不是无敌的,即使您是他老人家的徒弟,有所求,您就输了。”

  琴早扭过头看下仲裁所的大门口,他也笑了,还是很愉快的笑。

  仲裁所的大门口,包四海顶着一顶锅盖头的头盔,骑着他那辆刚刚修好的三轮偏斗摩托缓缓地进了院子。包四海停好车子,易两从偏斗慢慢下了车,他扬起脚对着那辆停得并不规整的车子屁股就是一脚,车缓缓地向前移动了一下,包四海心疼地看着他挑挑眉毛。

  “你总是停得不规范,这不好。”显然,这是易两踢这辆车的理由,足够了。

  “你最近的话是越来越多了。”包四海开始怀念起那个简单利落,没有感情的易两来。

  “你要求我每天早上跟着电视说一个小时的话。”易两有些气愤地看着包四海。

  包四海耸下肩膀肩:“好吧,你看,成效是很大的。现在,你已经开始学会耍无赖,说冷笑话了。你要谢谢我……呃?他怎么在这里?”

  包四海这时候才看到站在仲裁所那长长的汉白玉阶梯上的两个人,他很惊讶地看着琴早。这个人,绝对不应该在这么早的时间出现在这样的地点,因为他实在是太懒了,懒得每天上午十一点起床都是早的。

  “他比你更加应该在这里。”显然,某些时候,易两要比包四海聪明得多,所谓沉默者大部分都是聪明人就是这个道理。

  “四海,四海,我来打工!”琴早连窜带蹦地来到了包四海的面前,作势前扑,包四海眼明手快一把托住他的下巴。开玩笑呢,这里好高了,这笨蛋真的会蹦上来的。可怜他包四海,养到现在身高都是他最痛苦的和不愿提及的事情,可是这个混蛋最喜欢把自己抱在怀里欺负,无耻啊。

  “哦,知道了。”包四海倒退了一步,松开把住琴早下巴的手。

  “欢迎!”帝堂秋对包四海倒是很客气。

  “我哥哥说,我可以代表他,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包四海看着帝堂秋说。

  帝堂秋笑了下:“你联系到他了?”

  包四海点点头:“嗯,都是哥哥联络我的,我不知道他怎么联系我的。”包四海这句话是对琴早说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想找鱼悦,包四海被缠得要崩溃,他一度认为,琴早是比最高等的痴缠还可怕的人,一旦缠上甩都甩不脱。

  “会议室在四楼,你哥哥的名牌在靠右边的位置。”帝堂秋指指楼上,包四海点点头,招呼都没跟一脸委屈的琴早打,转身就上了楼。

  琴早和帝堂秋目视着包四海的身影消失,话题再次回归了刚才截断的部分。

  “说起狮子来,副所长先生一直是一只匍匐的雄狮呢,所以下口的时候,一定要多多口下留情,我们这里骨瘦如柴,几乎是不堪重负了,所以,还请一定要留有一些余地吧。”

  琴早说完,笑眯眯地仰头看着帝堂秋,帝堂秋俯视着他:“狮子?啊,就算我是一只狮子,即使我有最锋利的牙齿,可惜我只是一只圈养的狮子,没有地盘的狮子,最多算是一只宠兽吧?而且,像我这样的狮子,您家里不是到处圈养着吗?那么多,那么多的,千依百顺的狮子,随便那只放出来也是原野上的……毕竟那么久没捕猎了,我想此刻他们一定磨好他们锋利的牙齿,正在找下口的地方,您看呢?”

  琴早笑了下,超没形象地坐在台阶上,在屁股将要沾染到台阶的刹那,一边如同不存在的更玉迅速把一个软垫子铺到他的屁股下。

  “您看,我有巨大的原野,足够大的搜猎场,但是,做一件事情总要有目的吧?您想象的目的,显然我是没有的。乐灵岛也罢,这里也罢,即使动荡不堪的莱彦,这一切和我一个足不出户的乐医又有什么干系呢?您假想着不存在的敌人,但是您忘记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勇于开拓的心,乐灵岛建立八百年,从来没人主动要求过下岛,难道您就不好奇吗?也许世界并非您想象的那么险恶呢?副所长大人!”琴早看着前方,似乎在说这套心窝子的话,真的非常地诚恳。

  帝堂秋深深呼吸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小岛主,那么,告辞了。”

  “等等,帝堂秋,你想过吗?如果你迈出这一步,那么连累的是多少先辈的基业,走出去,恐怕真的无法回头了。”琴早最后劝阻了一句。

  “总要有人做这个炮灰,对吗?”帝堂秋看着前方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很决然地离去了。

  “更玉,我尽力了是吗?”琴早很遗憾地说。

  “是的,您尽力了,您很努力了。”更玉站在他身边,肯定地说。

  “为什么?我明明没有狮子的牙齿,每个人都要说我有狮子的凶心呢?其实,我要那么大的心做什么?用来吃吗?”琴早遗憾地挖挖脑袋,慢慢站起来向下走,一边走一边继续唠叨着。

  “师傅,这一次,根本不是我们能阻止得了的,历史在前进,总有一些东西不再被需要,即使……它是好的。”

  更玉心疼地看着琴早那一抹说不出孤寂意味的身影,他满眼都是心疼,当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更玉狠狠地冲着仲裁所的主楼吐了一口吐沫。

  仲裁所的四楼,这里一共摆满了二十五把椅子,包四海很尴尬地四下看着,他的身前立放着一面铜制的牌子。

  “鱼悦”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露着冷笑,一直死死盯着他看的随知暖,随知暖前面的铜牌子上写着一个大字“随”

  伴随着人越来越多,除了“奉”字牌,几乎每个名牌后面都坐了人。

  帝堂秋整理了一下文件,他遗憾地看着那个奉字牌,心里还是多少觉得有些遗憾的,他咳嗽了几声,议论纷纷的众人,停住了话头一起看着他。

  “各位长辈,以及各位盟友……”帝堂秋刚要把准备好的开场白说出来,会议室的大门缓缓地被拉开,奉游儿露着一脸微笑,慢慢走进会议室。今天的奉游儿,平时那副嬉皮笑脸,无赖无比的形态完全看不到,他的笑容是严肃以及肯定的。

  奉游儿走到奉字牌后面,伸出手,轻轻地扣下了它,他遗憾地冲帝堂秋笑了下:“真是遗憾,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以及我的母亲来到这里。”

  帝堂秋笑了下:“足够了。”

  琴早没有回鱼家,他直奔了机场,此刻,在白水城最大的中心机场,许多人站立在那里,这个场面要比琴早来这里的时候隆重得多,严肃得多。整个机场,安静、肃穆,它的安静到了一种把人的恐惧和畏惧从最底层的人格中挖取出来,即使此刻蚊子飞过此处,都会被此处的气氛吓得从天上掉下来。

  “师叔,真是抱歉,琴早来迟了。”琴早冲着一个三十岁以上,神情寡淡但是目光如利刃冰锥一般刺目的中年人微微鞠躬。

  “你傻,我不怪你。”中年人说着变质的话。那些迎接的人群更加地恐惧,全部把脑袋压得更低了。这个世界杀人有许多办法,但是没有人会想到那股强大的存在感,强大的压迫感,一样如此可怕,如此的令人胆战心惊。

  琴早无所谓地笑下,抱着新买的书包坐在了一边的位置上:“是啊,师叔一向喜欢用强大的压力和非常手段去处理事情,恐怕,这一次要令您失望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面对一盘你爱吃的菜,如果连续一百年叫你吃同样的东西,那么味觉就会变成厌恶而不是喜欢了。吴岚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师叔,也许这是师侄我唯一能告诉您的,真的。”

  中年男人看了一下琴早,转身带着他的人离开,琴早默默地数着那些人的人数,不多不少五个。

  “狮子露出了它的凶心,这一次我看谁来挽救你,帝堂秋,还有那些可怜的人……好吧,这并不关我的事,不是吗?我只是个傻子,对吧更玉?”

  琴早说完看着更玉,更玉点点头:“其实,全世界说你是傻子了,那么你就成功了,老主人不是一直这样说吗?我的小岛主。”

  “那个老家伙,骗你呢,傻更玉。”琴早站起来弯腰拍拍更玉的头顶。

  帝堂秋正在和同盟们一条一条地过着各项倡议,表面上看来,一切都如此的顺利。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大门缓缓地被推开,那位在机场的中年男人慢慢地走了进来。他背负着双手,露着一股子讥讽尖酸的味道说:“帝堂秋副所长,你发出紧急召集令,有没有问过我这个正所长呢?”

  “ 琴汐冠……岛主大人?”帝堂秋犹如被雷电劈了一般,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是要断粮的。。。不过牛嫂及时出现提供存粮。。。想抱怨更新晚了的就请不要说出口了。。。
冒着被扣工资的危险来更新。。正被感冒折磨中,口气不好请原谅。。。by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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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现象

  鱼悦和田葛等五人换了当地人穿的那种宽大的长袍,也齐的太阳光还是非常强烈的,这样的衣衫成了当地人首选的衣服,纯黑色的大口袋一般的布料把人从头盖到脚,只露出一点鞋子的影子。

  “你说,他们穿内裤了没有?在这里面。”萧克羌拿着一个摊贩上贩卖的水果一边抛一边问。

  鱼悦他们没有回答萧克羌因为憋闷了太久而说出来的话,最近实在是令人烦躁的每一天,从早到晚地憋闷在巨大的几间书库里,如果说新的面孔和生命的话,大概就是偶尔被风沙吹到窗口的辛劳的植物种子了。那种干旱地区特有的植物,生命力非常坚强的灌木植物的种子。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集市,当地人每个月头在这里交换物品,钱和物都可以流通。鱼悦今天带大家来也是散散心,除了他,所有的人对书库里的生活都是无法接受的,这样的安静,这样的寂寥,并非习惯了闹市的人可以接受得了的。

  空气里扑面而来的香料混合味道,掺杂着人的汗酸臭、食物的腐烂味道,即使如此,大家依旧逛得非常的有兴致——哪里都比那几间沉闷的书库强!这里的集市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也有有些差别。在集市的市头有许多憨傻的人在那里面无表情地乞讨着,这些乞讨者人数众多,单单这个小集市外环,就聚集了几十位那么多。

  一队神情低落,面无表情的人缓缓地从鱼悦他们身边走过,鱼悦他们惊讶地互相对视了一下。一级暴虐症?人数还不少呢!

  “您该去看乐医了。”鱼悦抓住一位从身边走过的老先生提醒。

  卖水果的小贩把水果一个一个地从秤上拿下装袋子,一边装一边插话:“先生们是外地人吧?”

  萧克羌奇怪地看下他,今天大家不是穿得很当地人吗?小贩笑笑:“也齐是没有乐医的。”

  鱼悦他们很惊讶,小贩把萧克羌递给他的零钱收好,他拿着一方大毛巾出来,擦起了本来就很亮了的水果:“也齐的人,会每天去寺庙,任何寺庙都可以,那边有人唱祝祷词,听完可以坚持三天。”

  竟然可以这样?太令人惊讶了。鱼悦他们决定去附近的庙宇看一下。

  “听到乐医不再是唯一,有些失落的感觉。”田葛突然说了一句话,鱼悦笑笑:“这不是挺好吗?”

  缓慢的钟声,有节奏地撞击着,一些当地人缓缓泡在沐浴池的香料中,互相说着闲话,打趣着。寺院内的祭祀者分发着一些奇怪的食物给这些当地人,等当地人从池子里浸泡完毕,他们会就着一些寺院特有的饮品吃下那些食物。

  鱼悦小心地咬了一口那种和普通的糕饼一般大小的食物,说实话,味道并不美妙,甚至难吃至极。

  “快吐出来少爷。”杨老伯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鱼悦呆了一下,还是把嘴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他奇怪地看着杨老伯。

  “这些食物是抑制一种内分泌的食物,人的大脑每天需要很多的微量元素的补充,我们的喜怒哀乐都来自我们特殊的脑神经,当这些神经出现麻木的状态,暴虐症自然不会复发,虽然这样不必再去看乐医,但是,少爷,随着年纪的增大,人逐渐会变得反应迟钝,记忆力减退,最后变成痴呆者。”

  听完杨老伯的解释,鱼悦他们想起在集市外乞讨的那些呆傻者。原来是这样。

  “政府、乐灵岛还有乐医仲裁所,每年都不是要求每个乐医要做最少十次以上的免费医疗援助吗?”田葛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没人愿意来的,尤其是也齐这样贫穷的地方。田少爷恐怕不知道,塞尼亜这样的地方,贫穷、没有资源,连政府都放弃了的死地,除了原住民,没人愿意来这里。那么高的治疗费,技术高的乐医不会来,技术不好的乐医,抑制的效果和寺庙是相同的,三到七天,来寺庙是也齐人为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

  杨老伯说完小心地看下鱼悦,他此刻已经想起,他监视的任务完全失败了,而且还是自己蹦出来的。

  “帝堂秋说,腐烂的乐医界需要改革,这一点真的没做错,虽然他算计的东西也许是以自身环境出发,可是这一次,总算是没支持错人。世界上何止一个也齐,之前小店市的冷冻库,我看资料,最老的一具冷冻体,已经放置了五年了。乐医的垄断,高昂的教育费、治疗费,这一切不止是乐医累,更是波及到了这些最底层的人。”鱼悦说完冲刘君点点头,刘君把背后背负的箱子递给鱼悦。

  空旷的集市一角,一首古老的曲调轻慢地传来。

  田葛惊讶地看下坐在那里,神情肃穆演奏的鱼悦。这首曲子,是最近刚刚在书库里发现的,这首曲是匹配了歌词的,在几十万本曲谱里,这是唯一的一首匹配了歌词的曲调。乐医的曲除了为了加深概念的童谣,大部分基本没有歌词——当然除了古曲,歌词被认为是局限想象力和破坏曲子整体性的非正统性的表现方式,在乐医最初的年代,它就已经不再被乐医使用了。这些天,大家从不同的地方找出那样的发丝弦,就在那本最后的曲谱里,鱼悦他们找到了第根发丝弦。

  跟随着鱼悦精湛的演奏,田葛缓缓默念着:

  1

  音乐祝福的世界,乐已经死了,满是尘埃的琴键
  又开始了变调演奏 把曲翻来覆去折磨
  忘记心弦的主祭 没有灵魂点燃的灯。
  空洞的曲调,送我们到神的绞架上。

  远离算不了什么,伟大的音乐之神已经遗忘了我们,
  心花不再为麻木者开放,乐者离开了曲的乡,
  在岁月的长河里,乐者带着厚重的蓑衣,流离,
  出入上流世界的河,假意体恤着善良的民。

  2

  乐者加速了死亡,世界不在清晰,在节奏河,
  转世后安静,世界没有了舞者,咏唱者憋住了歌,
  时间的黑箱中坎坷着,窗外再无安慰的光,
  音乐开始,听不到结束的歌。

  我的孩子啊,可有温暖笼罩你,再没有母亲温暖的摇篮歌。
  琴弦不在是母亲的爱铸就,拨弄间温情无果,
  不同的人生,在无数轮回里徘徊,就像四季花的年复飘零,
  开后又腐烂,唯独没有母亲的歌。

  3

  时间的黑河,琴弦忍不住的啼哭,
  年华砍伐后的情歌,相爱者祭祀无情的歌,
  谁杀死了音乐和我的孩子,透过黑色的河流看不到断裂的弦歌
  找不到窗子的屋 ,没有光线的抚摸。

  再看,我冰冷的怀抱,孩子你们在那里?
  再看,岁月轮回中一次一次的寻找着,
  再看,我葬礼上没有想起妈妈的歌,
  有刹那,我好像看到了,在祭祀中,你们的笑容,你们的歌……

  乞讨者麻木的瞳孔转动着流下了眼泪,贩卖者停止了吆喝慢慢向这边走来,就连寺院里的僧人都慢慢地走出他们的祭奠台,他们聚集在鱼悦周围,缓缓地坐在那里。不是为了暴虐症或者其他的什么,大家只是来单纯地倾听这美妙的沁入人类心脾的音乐,这样的歌,在也齐已经多少年没有演奏起来了。

  “你哭什么?”萧克羌惊讶地看着哭泣到换不上气来的杨老伯。

  杨老伯没有回答,也许有些东西只有他才清楚吧。

  也齐的日照时间是如此的昂长,当太阳缓慢地落下后,鱼悦停止了演奏。他的神情是满足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纯地为了演奏和表达什么而演奏一曲了,手腕上的记号越来越亮了,鱼悦温柔地抚摸着那对蓝色的镯子,那个人,距离陆地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这令他整个身心都带满了期盼,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去了莱彦后就断了消息的人,他到底怎么样了?鱼悦很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昨天没有更新,因为牛嫂实在是太疲惫了,没有精力更没有时间来写文。今天,牛嫂好不容易给出了一章稿子,某立刻就给大家发出来了,希望大家能够体谅牛嫂的辛苦,在这里某代牛嫂给大家鞠躬了!
另:今天有可能有两更的机会,如果有,某会在晚七点半到八点准时贴上来;如果没有,将不再公告通知。by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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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的炮灰

  榔头瞪着面前这个男人,他已经用这样愤恨无比的眼神瞪了他整整一个小时又二十五分钟,而且他有继续瞪下去的想法。

  “知道吗?这个美丽的世界有一种船只叫贼船,上来了你就下不去。”蝴蝶君倒是很惬意地盘腿坐在莱彦这家细小的乡村旅馆的破旧硬板床上。对于榔头的愤恨,他很理解并且表示深切的同情。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黑道的找你,现在白道的也到处发通缉令。”榔头眨巴下瞪得干涩的眼睛,放松下眼皮,这个家伙可算是说话了。

  蝴蝶君再次扯着那床破旧的棉被叫身上暖一些:“想知道?”

  榔头点点头,他非常地想知道,自从和蝴蝶君在一起后,世界就没安生过,这个家伙好似莱彦的全民公敌。被人追赶、围堵,全世界都在抓他,生平第一次榔头为自己的爱管闲事而后悔,这些天他连莱彦国家乐医仲裁所的边都没摸到,他就满世界地跟着这个倒霉蛋蝴蝶君世界大逃亡了。

  “恩……我怕我说出来,你不会相信呢。”蝴蝶君显然并不想告诉榔头。

  榔头咬牙切齿地走到他面前,把他拖出被子,接着,榔头推开窗户,头朝下地把蝴蝶君吊在窗户外。此刻外面真是大雨瓢泼,这场莱彦的大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并且毫无停下的意思。

  蝴蝶君就这样被浇灌着,那些水抽打在他本来就不太健壮的身体上,榔头从上面俯看着他,看着那些冷雨从这个人的肚子流到他苍白的脸上。蝴蝶君没有求救,他无所谓地吊在空中,像个物体一般没有生命地那么呆着,被强烈的风吹着摇动着。

  终于,榔头放弃了,他把蝴蝶君拽回屋子,丢到地板上,关起窗户。

  蝴蝶君坐在地板上,慢慢脱去衣服,脱了个精光,他的皮肤是苍白色的,白得已经发青,榔头借着室内并不亮的光线看到了他背后一个圆形的伤疤,那个痕迹榔头很熟悉,枪伤,在心脏的部位。围绕在伤疤周围,是一只五彩蝴蝶纹身,那只蝴蝶的翅膀是破碎的,不全的。

  静寂中,蝴蝶君脱完衣服,慢慢爬进那个被窝,小声地叹息了下,他怕衣服弄湿被窝,那样最后的温暖就感受不到了,现在,这样的效果很好,被子里依旧有刚才的温度,很暖。

  “你知道,财政厅吗?”蝴蝶君在温暖过来后,终于问了榔头一句话。

  榔头看下蝴蝶君:“我是个粗人。”

  蝴蝶君裹紧被子,卷成一团滚进床铺的角落,那里是这个屋子里距离榔头最远的距离。

  “我的外公,在莱彦做了二十五年的国家财政厅厅长,在莱彦这个地方,有这样一句话,我的外公是皇帝陛下的钱包。”蝴蝶君的声音夹杂着一些缓过来的味道,刚才那场冷雨把他浇灌得几乎背过气去。

  “就你?”榔头不相信。这样无赖的一个人,能有那么高贵的出身?在吴岚他是酒街的痞子,在这里他浑身上下都显现一种终极无赖的形态。

  “呵,对啊,就是我,别看我这样,我家孩子的初级读物是国家财政史,而我,十岁不到那本书我就倒背如流。我爷爷有十二个孙子,刚好一打,而我是最聪明的那个,因为我聪明,所以我爷爷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带我进入财政司,他对我说,你最聪明,所以希望你能在成为炮灰之后,能够利用你的智慧生存下来。于是,我就成了那个继我爷爷之后我们家的第二代炮灰……”

  “为什么是炮灰?”榔头插言。

  角落里,蝴蝶君的笑声慢慢传来:“恩……炮灰啊,无谓牺牲的人;替罪羊;垫背的。字面上就是这个意思,你觉得莱彦的经济状况如何?”

  榔头想了下:“在闭关锁国后,社会安定,未受强大波及,应该是很好的。”

  蝴蝶君沉默了一会:“我要说,在五十年前开始,这个国家就是这个世界最贫穷的国家你相信吗?”

  榔头理所当然地摇头,别说他,是个人也不会相信,莱彦的财政状况能在国民的生活里完全的体现出来,这样的情况还活得如此自如,很不容易了,如果没有强大的经济积累,绝对不会如此的。

  “我就知道,是啊,谁会相信呢?除了它真正的知情人,恐怕还真的没人能相信呢。知道吗,乐灵岛是莱彦最大的债主,这个国家欠乐灵岛四十二年的乐医治疗费,除了表面上付出的,暗地里,都是以国债的名义抵债的,那笔庞大的数字已经累计到,这个国家举国上下勒紧裤腰带三百年都还不起的天文数字。莱彦真正的情况恐怕连塞尼亚都不如。”蝴蝶君的语气里充满着讥讽的味道。

  “为什么会这样?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榔头拉过椅子丢到床铺前坐了下来。

  蝴蝶君那边再次向里靠了靠,他是真的害怕,外面真的不是一般的寒冷,那雨水,冰凉刺骨。

  “我不会丢你出去的,我想知道,告诉我吧。”榔头觉得他触摸到了什么东西,最隐秘的东西,似乎,这次的莱彦之行得到意外的情报了。

  “……这个计划,大约在六十年前就制定好了,我的外公那个时候只是财政司的一般人员,他的崛起犹如一个传说一般,经济天才、皇帝信赖的挚友、青年人学习的对象,这些光环造就了我们那个帝国第一的鼎盛家族,那个泡沫一般的家族。我的外公,其实从他出现开始,就注定卷入了这场阴谋,每一年,每一年呈现给国民的虚假数字,所有的国民都认为这个国家是富足的,是充满希望的,事实上,每年这个国家的财政收入都填补了一个看不到的黑坑,我想那个黑坑现在已经浮出了水面……”

  “有风?”

  “是,莱彦这五十年,一直暗地里支持着有风这个乐医组织,除了支持乐医组织,它所有的收入都拿来进行战备储备了,国债,粮食期货,那些看不到的可怕的囤积,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吗?一个国家的税收是可怕的,工商税、农业税、增值税、营业税、消费税、资源税、印花税、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关税、农牧业税,还有各项专卖专款、基本建设收入、罚没收入、教育费附加收入、国家资源管理收入、杂项收入、捐款收入等等,每个国家百分之九十五的收入来自于民,一般也必须用之于民,可是,除了表面上的东西,国家真正的囤积全部悄悄地被分流消化了,这种消化的做账人就是我的外公,我的外公是对皇帝宣誓过的命定炮灰。”

  “我不敢相信……”

  “是啊,谁又能相信呢?九年前,举世震惊的莱彦财政第一巨头突然自杀,遗书上我爷爷写了长达五万字的忏悔录,他就这样死了,而他的孙子,第二代炮灰的我,就这样带着大笔的国家资产消失潜逃于国外,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改名叫蝴蝶君,一直在国外生活着,那些不存在的宝藏就像定时炸弹一般捆绑在我身上,原本我以为一辈子那样也好,默默无闻地就那么平安地活着吧……”

  蝴蝶君突然陷入某种回忆当中,突然闭了嘴,榔头思考了一会,他的脑袋和经济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懂得,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蝴蝶君没有撒谎。所以他站起来给蝴蝶君在暖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蝴蝶君伸出手,接过那杯水,十分感激:“谢谢,你真好。”

  榔头顿时尴尬:“靠……瞎说什么呢!”

  蝴蝶君笑了下,一口气喝去半杯:“真的,你是个好人,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人挺好,我大哥说,会喝酒的男人,都是好男人。所以他定了那个规矩。”

  “那个十二杯吗?”榔头问。

  “恩,那个十二杯,我大哥怕我会不幸福,也算是一种保护我的方式。其实他这样说,傻瓜才会喝那些东西。呵呵……”蝴蝶君突然愉快地笑了起来。

  榔头大窘,扭头看窗户:“鬼才相信你,那个……按照你的意思,莱彦是最不该追杀你的,为什么现在他们又找你了?你那个大哥又是谁?”

  蝴蝶君把空杯子握在手里翻转着:“大哥就是大哥,他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任何要求,无私地照顾我,分享我秘密的人,他相信我。至于为什么莱彦会追杀我,这很正常,老皇帝死去了,新的皇帝登基,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带走了一座巨大的金山银库,面对一无所有的国家财政赤字是个人就会着急吧?看样子那位老皇帝死于突然,这下,我爷爷那份遗书成为坐实了的证据,于是我这个早就潜逃了的卖国贼,终于被正式地摆到了台面上,新皇帝要给上下一个交代,我能想象那个小可爱登基后那张吓白的小脸蛋,他总是胆小的,小时候,我……总是欺负他,那个时候我认为皇帝比较宠我,所以我……总是欺负他,我看不惯他懦弱,我看不惯他无能,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爷爷那张悲伤的脸,所有的人都放任我,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的骄傲不羁,我谁也看不起,我认为我是这天地间第一的聪明人……呵呵……他一定害怕了,我知道的,那么强大的一笔欠债一定吓坏了他,所以他慌张地把老皇帝一直悄悄圈养的恶犬放出来支撑台面,恩,还算聪明,挂出了这么好的理由,闭关锁国,其实是锁国赖账吧?于是,两代炮灰,应招出笼,热气腾腾地被挂了起来,就是这样!他找我,他需要我,与其说需要我,不如说是他需要我爷爷那笔所谓被吞没的钱财,事实上,那笔钱,是不存在的,从来就没有过的,那些东西不过就是一张假账碟片,一笔充满腐臭的烂账,一个令全国恐慌的真实的谎言,就是这样!”

  榔头默默地呆了一会,突然烦躁地站起来:“那么,有办法为你洗脱罪名吗?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要背负这样的东西呢?你有证据吗?如果有,就把自己洗脱吧,这个事情太大,你背不起。”

  蝴蝶君缩回被窝,半天后喃喃地说:“证据?啊,证据……有也不能拿出来啊,我死了,那么世界上会多了一件美好的传说,想象下,今后千年内会有无数的冒险人去追寻蝴蝶宝藏,冒险者、漂亮美女考古教授,无数人会研究我的生平……这是……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拜托,摧毁一个传说是罪恶的,请不要这么做,那本账簿拿出来,那么这个国家该怎么办?举国恐慌,全民暴虐?这个你能承担,还是我能承担?他们骄纵了我那么多年,这个算是我这个沉默的炮灰唯一的报答吧,我也跟死去的皇帝陛下起誓了,我是莱彦人啊,不管如何流离,我的血脉都在警告我,不能背叛,不能失言,知道吗?蝴蝶……只能活一夏,美丽过后,也就算了。”

  榔头缓缓推开窗户,依旧是那场暴雨,依旧是夹杂着巨大怨气的冷风,他任自己吹了很久之后回头对蝴蝶君说:“我……相信你,但是,我们必须分开了。”

  蝴蝶君无所谓地躺下:“恩,我知道,榔头,你是个好人对吗?我知道你是的。”

  榔头关起窗户,隔断那些寒冷:“你想说什么。”

  角落那边,蝴蝶君沉默了一会后,慢慢从床铺那边爬起,他赤裸地慢慢走到榔头面前,他伸出手摸着榔头那张脸,一下一下地刮着他的眉梢还有他的鼻梁。榔头呆呆的看着他,有些无所适从,骨子里,他这个人并不想表面上那么什么也不在乎。

  蝴蝶君伸出手臂,突然抱住了榔头:“如果可以,能给我一个记忆吗?被拥有、被拥抱的记忆,即使是没有爱,可是,看在我要死了的份上,抱我,好吗?求你了,你是个好心人,我知道你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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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人深省的胡搅蛮缠

  琴汐冠坐在会议室最中间的位置,帝堂秋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窗台附近,他甚至拿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会议记录笔很认真地录音做记录。琴汐冠很久没说话,他挨个地打量着屋子里这些人的脸,对于这位融心乐医排位第三的大人,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也不是,应该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除了会议室外诚惶诚恐地恭候着的钬孟公,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他,但是琴汐冠这三个字,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如雷贯耳的。

  灭风的直接领导人、乐灵岛大部分重要文件的签发者、曾经培养了十位以上的乐圣级乐医、对鼓鸣医器先后作出六次重大改革的改革人、 痴缠第五卷的谱曲人等等,这些成绩都赫然昭示着琴汐冠的无上地位,他是一位无冕王者。

  但是,琴汐冠坐到这些人面前,并未作出上位者大部分要显露的那种强大的气场,他甚至饶有兴趣地左右打量着这个会议室,甚至对墙壁上的一段琴圣语录看了很久,若有所思。

  “咳……恩恩!”琴汐冠清理了一下嗓子,本来一直低着头的众人立刻息声宁气,附耳倾听态。

  “似乎还年轻的那会子,我的问题总是很多,见到什么问什么,但是我选择第一把医器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说起来呢,弦琴高雅、气鸣凄美、膜鸣雄壮、体鸣俊秀清雅,选择医器的前一天啊,我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结果第二天整整晚了半小时,结果被师傅打了板子,屁股肿了二指厚。”

  琴汐冠比了个厚度,一些深有体会的人附和地笑了起来,笑声令屋子里压抑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接着,琴汐冠伸伸懒腰,叹息了下,突然把两条腿放置在了桌子上惬意地说:“其实……恩,当年我挨了揍之后,师傅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是这样的,一个弄人从洪水里救起了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却被洪水卷走淹死了,事后,人们纷纷议论,有人说他做的对,因为儿子死了,可以再生个,可是妻子不能复活,有人说他错了,因为妻子可以另娶,可死去的孩子却不能复活,但是师傅问我,如果是我,我要如何选择?我回答不上来,不管是妻子也好,儿子也很好,都是最最至亲的人,后来我问师傅,他该如何选择,师傅说,那位农人说,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当洪水到来的时候,他的妻子离他最近,他一把抓住她就往附近的山上游,可是当他再次回到水中的时候,孩子已经消失于洪水,师傅叫我琢磨这句话,我思考了许多年。人的一生啊,总是在做着这样和那样的抉择,我们身边发生的那些重大的事情,我们为之作出的选择,多半如此,就像现在,前进也好,后退也罢都是抉择,所以,死妻子还是死孩子呢?这真是一个问题呢。”

  琴汐冠说完,打量着屋里人的表情,除了随知暖还有包四海,每个人都隐藏着自己的眼神,低着头。

  “啪……啪!”窗台那边,帝堂秋放下笔记本,非常认真地轻轻鼓掌,带着虔诚且赞许的语气说:“这真是一个好故事,引人深省,收益颇多,充满了哲理性。”

  琴汐冠对帝堂秋的故意挑衅并未作出反应,他只是不在意地笑笑:“知道吗?抉择和命运是亲兄弟,有一种特殊的外在力量,人不能支配命运,只能支配事件发生后对命运的态度。一个人能冷静地,周密地考虑,命运对他的影响就会越少,控制命运其实很简单,有句话说得好,一步错,满盘输。棋可以再来,命运却不会,您说呢,周老?”

  琴汐冠的枪口突然对准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位姓周的族长:“如果是您,是救儿子,还是救妻子呢?说实话,真的很难选择对吗?可是啊,我突然想起八百年前的一段典故,圣师和叛逆者争斗,叛逆者派来了最强大的暗杀者,但是一位姓周的乐医拿身躯阻挡于圣师身前,圣师对将要死去的那位周姓乐医说,如有琴家一口,就有周家一口,那之后,圣师好像抚养了许多孤儿,许多都是亲自教导成人的,我记得,您的先祖正是和乐灵岛有着这样难以磨灭的一段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关系吧?”

  那位老乐医张张嘴巴,一些眼泪似乎要掉了出来,这段被人遗忘了几百年的历史,当再次被提及,他听到了依旧心潮澎湃。他的家族就是为了这点纠葛,为那种虚无飘渺的精神世界生存了几十代人,他犹然记得,他的爷爷总是抚摸着他的脑袋瓜说:“你是,圣师抚养大的后人啊,要感激啊……”

  “马里奥,您是遗族吧?”琴汐冠突然对一位有着一头紫红头发的中年人问话。中年人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点点头说,是的。

  “八百年前,遗族因为自身的先天优势,受到了许多乐医门派的排挤,尤其是有风,我记得那段时间,有许多惨案都来自有风对遗族的迫害,这个时候,我们的大智慧先生说,不管是海外遗族还是存血的人类,都是有智慧有感情的,我们应该和平共处。后来七派遗族与大智慧先师在乐灵岛的明槐之下滴血盟约,我记得誓言是这样的。”

  琴汐冠站起来,双手交叉在胸口,十分严肃地重复着当年的誓言:“灾难已去,友谊的大门在这春天到来之际为我等敞开,今有遗族与融心,我等应抛弃成见与血统,用更坚定的态度面对世界,融心与遗族在明槐三月暖阳之下,为友谊立志——遗绝不辜负融,融绝不负遗!生生世世,永记于心。代代传扬不敢忘记!”

  马里奥开始只是呆呆地听着,到了最后竟然和琴汐冠一起开始默默背诵起来。琴汐冠说完对马里奥点头:“那份誓言,我们未曾忘记,乐灵岛的明槐堂依旧供奉着你的先祖,马里奥。”

  马里奥坐下,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那股原本很团结的气氛,开始逐渐,逐渐地散乱起来。

  “那位农人,一定非常,非常地伤心吧?”包四海刚过变声期略微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琴汐冠奇怪地看着这个少年,关于这位少年,他的资料非常的少,只是有一份单纯的汇报书。这位少年是那位奇人的继承人,据说是精神力难能可贵的天才。

  包四海的神情很悲伤,他很认真地看着琴汐冠:“我是说,哦,大叔,不对,大爷?也不对。我的意思,我该叫你什么好?我不是乐医界的人,却也是乐医界的人,他们都很尊重你,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总要叫你个啥吧?”

  对于包四海略微带了攀亲戚的话语,琴汐冠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问话,是啊,这个人该叫自己啥呢?要是按照随家的辈分,自己算是老祖宗吧?可是鱼悦根本是被封印抛弃的人,所以根本不沾边,要是按照职位吧,喊自己先生?琴汐冠很认真地思考,突然又醒悟过来一般,他看下周围,原本制造好的气氛竟然突然出现了奇妙的转变。

  “你随便叫吧。”琴汐冠很亲切地对包四海说。

  “您贵庚?”包四海真的是实心实意地问呢。

  “哈?”从来没人问过他贵庚。

  “您不是不知道吧?虽然我知道乐医大部分都有些痴呆……哦,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太专心致志了,以至于和现实太脱节了。”包四海说着他认为的事实。

  “喊我先生吧,你有什么问题。”琴汐冠的脑袋爆出两根青筋。

  “我是问您,那位农人后来可曾结婚?也不是,他妻子还活着的,我是说,后来,那位农人和他的妻子如何了?他们的家一定没了吧,真是可怜,他们的新家一定要盖得高高的,这样洪水来了,就一定不会再被卷走了,他们后来又有了几个孩子,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如果有好多个,那么有几个男孩子或者女孩子呢?有了新的小孩后,他死去的那个孩子,他们一定会总是想起吧,他们会总是拿死去的那个孩子和新的孩子做对比吧,那,新出生的孩子一定可怜了。”

  包四海唠唠叨叨地说着刚才他思考的事情,好好的一个充满寓意的故事,竟然被他摧毁得面目全非,琴汐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好。帝堂秋轻轻把脑袋扭到一边,按耐不住地开始笑了起来,屋子里其他的人均是如此。

  “后来的事情,师傅没说,我也不清楚。”琴汐冠实话实说。

  “啊,不会吧?您八百年前和您没关系的事情都这么清楚,说话都不带大磕巴的。我不信,您是不想告诉我。”包四海坚决彻底不相信。

  “我真的不知道。”琴汐冠有些生气。

  包四海笑了下,也学着他的样子伸伸懒腰,没敢翘腿到桌子上,他翘了个二郎腿:“您知道吗?他们都叫我小骗子,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是个食不果腹的小骗子,我每天睁开眼睛就为了三餐食物而担心,为了吃的,我什么人都敢骗,最后我还住过少年教养所。现在我过着比以前好一万倍的日子,但是这并不代表,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小骗子包四海了,我的意思您明白吗?伟大的哲学家大爷?”

  琴汐冠放下腿,看下包四海,这个人,不简单。他不畏惧自己,而很遗憾的是,自己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令他产生畏惧的,这第一局,他竟然是输掉了。

  “我哥哥说,世界上谁的降生是必然的呢?都是偶然的。即使在一个特定的环境,到底是哪一粒种子能在大地上发芽,这个全凭运气。想象下,一不小心错过了,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我或者你了。我们出生后,漫游、交往、恋爱、成功、开心地去做抉择,失败了就沉思检讨,下次不再有这样的错误就好。为什么要拿那些伟大的、虚无缥缈的哲理来吓唬人呢?八百年前,那位爷爷的先祖是你们的恩人吧?你们养人家的孩子应该吧?为什么现在还要以这样的事情去欺负别人呢?真是可笑,农民可以为地主死,地主抚养了农民的儿子,农民的儿子却要报答几辈子吗?这个就是您那位有智慧的先师教育您的道理吗?那位红头发大伯,他的祖先和你们的祖先盟约,但是八百年前是八百年前吧,您这样说,我就觉得这位叔叔大爷您讲话真的是好没道理了,明显的在欺负人吗!”

  包四海很直白地说出心里的想法,他是初生牛犊,怕什么老虎呢?

  “你在胡搅蛮缠孩子,有些事情你根本不明白,你还小,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讲给你听。”

  琴汐冠压抑着怒气对包四海说。

  包四海站起来,冲大家点点头,摆手耸肩:“我没时间,我要上学,打工,而且,我只知道,乐医不过是万千职业的一种,这么高的价格,这么混乱的管制,这么多无用的条款,不该要的就不要。社会在进步,法律都在每天健全,为什么乐灵岛就是不能违背的呢?我哥哥说,面对无法逃避的厄运和失望,绝望的人总会找出一条新的道路,所以,堂秋哥哥,那份文件呢,我签名。”

  帝堂秋站起来,从一边的桌子上,双手把文件放置在包四海面前,包四海签署上了自己那笔超难看、超七扭八歪的大名,他甚至吹吹那张纸,接着他用鄙视的语气对琴汐冠说:“乐医是帮助人的医生来的吧?您的医德呢?您们乐灵岛奉行的德行呢?那位大智慧在坟墓里知道了,会哭吧?”

  说完他用力地把那张东西拍在桌面上,转身离去,无比潇洒,好不得意。

  室内的空气再次安静起来,几分钟后,那位周姓老乐医站起来,走到文件前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签完他抱歉地对琴汐冠说:“抱歉,岛主,我是一位医生。我深爱着我这份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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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晨有雾

  清晨的小店市,奇怪地起了一场大雾,浓浓的大雾铺垫了整个的海岸线,能见度还不足一米。这场大雾来得非常奇怪,最起码,小店市的气象部门未得一点预兆。

  通往崖口的羊肠小道向下蜿蜒着,一层新起的苔藓薄薄地铺在小道上,这路暂时还不能走人,大约凌晨四点左右,崖口附近的灌木林慢慢地走出一人,从这人身型上看去,他大约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并不起眼的运动衣,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这人慢慢地走到那条异常危险的羊肠小道前,他正正自己背负着的那个大包裹,向前迈出一步,如果此刻有人看到,如果有人能够看到的话,一定会惊讶万分的,因为那个人竟然从悬崖峭壁上直直地蹦了下去,还是头朝下。

  从岩上跳下的人,正是悄悄从塞尼亜潜出的鱼悦。别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此,似乎在白水城那边,有更大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周围非常难得地竟然安全了,原本他想委托萧克羌来,但是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这个秘密只局限于他和月光还有榔头三人知道就好。

  今晨这场浓雾,是月光造成的,因为,他要借着这场突然而来的大雾无声无息地上岸。

  悬崖底,依旧很贫乏的是被冲刷得圆满的岩石,还有潮湿的泥巴地。鱼悦找了一处略微高的地方,慢慢放下包袱,他抬起腕表看下时间,接着眼睛盯着大海的方向,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那个人到底离自己有多近,此刻的鱼悦是激动的,甚至有些安奈不住的狂喜。

  一天前,他从塞尼亜一家私人飞机场,租用了一架小型的私人飞机,一天一夜到达小店市。没人知道他有多疯狂,因为那架飞机是市面上根本不适用的已经淘汰的老式飞机了,也就是塞尼亜那里会用它做一些短途的运输或者走私,但是如此昂长的距离,连驾驶它的那位机长都说,他疯了,鱼悦也疯了,他为鱼悦付出的那笔足够他买一辆崭新的新型小私人飞机的现金而疯狂,而鱼悦却是为了那个人的早早到来,而完全狂喜到失了正常的形态。

  鱼悦坐在悬崖底的石头上,他一会儿站立起来,一会儿焦躁地在岩石面上翻滚下,他甚至拉开自己的行李来回翻看那里的东西,生怕漏放了什么。

  “如果,月光只是单纯地回来看看我呢?”

  “如果他只是,回来看下我,转身又要离开,可这么好?”

  “不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即使是现实的一切都不要,我也要跟他走。”

  鱼悦对着岩石自言自语着,是啊,如果那个人只是因为单纯的不放心,回来看一下他,那么,他还能忍受这人生的第三次分开吗?绝对不可以,即使这一次是自私的,被人说他没有情义,他都不要和那个人分开了。

  大约八点左右,鱼悦已经脱去长裤,只穿了一条四角裤在水里走了无数次了,此刻,他已经停止了徘徊,因为海面非常不正常地在翻滚着。那种翻滚绝非我们想象中的海底喷发,或者龙卷风造成的翻滚,它就如海石花开放一般,一朵、一朵,接着越来越大,这种花先是浅浅地在海底深处开放,接着逐渐、逐渐地开放到海面之上,越来越大,越来越美。

  鱼悦把脑袋顶的鸭舌帽高高地抛起,甩到一边,接着脱去自己的上衣、长裤、背心……接着跳入大海,向下迅速地潜了下去,海石花终于开放完毕,海面回复了平静,悬崖底部的海面上,鱼悦的衣服安静地浮在那里……大约又是十分钟,伴随着海浪的一个翻滚,月光抱着鱼悦从海底慢慢走了出来。

  鱼悦抱着月光的脖子,眼睛撑得好圆,他不停地打量着这个人。他还是老样子,除了巨大的尾部变成了两条修长的腿之外,他还是一副海底野人的形态,蓝色的发丝又长又乱,巨大的鱼皮口袋像个讨饭搭子,眼睛里的微笑还是如此的温柔,充满的浓浓的爱意,身上的味道依旧是如此的腥咸。

  月光慢慢把鱼悦放置在海水冲不到的岩石上,鱼悦此刻竟然多少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的意味,因为他浑身都不着半缕,现在他已经长大,不再是小时候了。片刻的尴尬,被见到此人的狂喜迅速冲散,但是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照人类的规矩,我应该说,早上好,对吗?”月光站在鱼悦面前,他也是赤裸的,但是他并没有鱼悦的那种羞耻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对于人鱼来说,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鱼悦点点头,他看着月光那两条修长健美的大腿,啊,多么好。多么好!

  “你……月光,不走了是吗?是吗?”鱼悦的语气带了一丝期盼,还有害怕的意味,是啊,那样的分离,他不要。

  月光撑开自己蓝色的发丝,从脖子上摘下一条款式特别典雅的古式项链,那条链子是特别的金属制作,款式很优美,在项链的那个巴掌面一半大的坠面上,镶嵌了一面一寸见方,打磨的非常平滑的恚石,很大,非常的大,大到未来几十年也许几百年,他们都可以在一起了。

  “你做的?“鱼悦觉得,月光不具备这样的手艺,而这块恚石似乎,好像原本就在那条项链上。

  月光摇摇头:“你们人类,拿它保存躯体,在海那边的沉积了几千年、上万年的废旧人类遗都内,人类有许多这样的陪葬品。知道吗,那些尸体,那么多年了,新鲜得就和睡着了一样。我当时吓一跳呢,这个石头有着奇怪的、巨大的力量。”

  鱼悦点点头,没有说话,怎么都好,管他什么力量,只要这个人不离开,怎么都好的。管他尸体或者其他的什么呢?

  他打开随身的背囊,拿出工具开始帮月光收拾头发,拿着干毛巾帮他擦干身体。他激动得手脚都有些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一直是不安的,我能感觉得到,这里,很难过。”月光拉住弯腰帮他擦腿的鱼悦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啊,不安,是的,也许全世界都看这个男人,总是神色淡然,面无表情,但是他的焦虑,这么能隐瞒得过这个人呢。

  “对不起,总是叫你不放心。”鱼悦小声道歉着,手里的毛巾慢慢地滑到了地面上,他搂住月光的脖子,就像小时候一般低低地嘟囔着。

  “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好,我害怕,担心,许多事情不知道这么应付,但是又没人商量,他们都依靠我,依赖我,但是我又应该去依赖谁呢?”

  月光笑了下,摸下他的脑袋:“我对……人类的世界,不如你熟悉,所以,你即使跟我商量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但是,你可以依赖我,一直地依赖下去。”

  鱼悦慢慢地拆分着月光那奇迹一般拧在一起的发丝,他把一些贝壳、寄居在上面的鱼类,甚至海藻一样的东西小心地分离出来——人鱼的头发总是招惹这些奇怪的生物。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以他的方式贴近着这个人。

  “我找到了我们未来生活的地方,那里很美,一半在海洋里,一半在陆地上,在海洋中心那边的小岛,我喜欢那里,你也会喜欢的。”月光突然说。

  鱼悦手里的梳子突然停顿了下来,过了一会,他略微带着抱歉的语气说:“对不起呀,月光,现在……现在的我,恐怕无法和你离开,你……会怪我吗?”

  月光笑了下,虽然鱼悦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知道他在笑:“恩,知道的啊,现在,悦儿跟我走,是有牵挂的,没关系,我可以等,就坐在你身边等你,一直到我们可以离开为止。”

  鱼悦点点头:“恩。”是啊,全世界都可以骗他,但是,月光不会。绝对!他可以保证,这一天开始,自己有了可以依赖的臂膀了,鱼悦慢慢地帮月光打着辫子,他有……有一种再次回到童年,再次敲击那扇窗户的喜悦,他知道,只要稍等片刻,世界上最美味的小点心会被悄悄地递出来,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莱彦的大雨依旧下着,冰凉入骨,榔头一口气跑出很远,他喘息着,剧烈地喘息。为什么要逃出来,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要推开那个人?不可否认的是,他吓坏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被人突然拥抱,热烈地亲吻,而他,竟然突然有了情欲。他怎么可以有情欲?他怎么能除了对待那个人之外,对其他人产生这样的、这样的罪恶的情欲!

  榔头扶着膝盖,弯腰喘息着,雨水透过脑背缓缓地流到面颊,甚至他的鼻腔里,他清醒了很多。

  一边经过的路人奇怪地看这个男人,如此大的雨他竟然像疯子一般地冒雨狂奔。榔头喘息完毕慢慢站立起来,他看下四周……

  “啊……!”他突然狂叫起来。

  对着路边的柱子猛地踏着、踹着、呐喊着,仿佛要把一切怒气宣泄出去一般,正在这个时候,榔头突然捂住手腕上的那个记号。记号发着蓝色的,有着美丽光线的柔亮,一切都是突然的,就如讥讽的狗血剧一般。

  “……他回来了……”榔头捂着胸口,缓缓地坐下。记号的那边是相聚的狂喜,热烈、亲昵,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吧?但是记号这边的榔头,却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甚至开始后悔拥有了记号,此刻的他不想同他人分享自己的心事,因为他失落、焦躁、无奈,想呐喊,却失去了呐喊的勇气。他压抑着坐在街边,任由雨水缓缓地冲刷着他。

  冰凉的雨水,慢慢唤醒榔头的情绪,他站起来,神情麻木地转身向来的那家小旅店走。一路上他不停地对自己说着,不能在任性下去,一切保持原样就好,回去,告个别,对那个人说,他有爱的人了,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原本就不熟悉,那么就这样走下去吧,这一生,也许他都无法接受他,即使是不必背负任何责任的背叛,不管那个人是谁。他想,暂时,也许永远他都无法爱上任何人。

  榔头正胡思乱想地想着心事,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惊讶的抬头间,他看到小旅馆的门口,大票的警察围拢在那里,在雨水中蝴蝶君赤身裸体地被拖拽、被拉扯,榔头站在人群后面,呆呆地看着,看着蝴蝶君,就那样赤身裸体地被揪来扯去。他不反抗,任由那些人折腾他,人们没有给他任何的遮羞布,卖国贼,家贼,是不需要遮羞布的。

  围观的人群中,甚至有人拿一些垃圾丢掷在他的身上。

  大雨中,榔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蝴蝶君突然挣扎着,甩开一边的束缚,对着大雨喊:“我!看!不!起!你!你这个大混蛋!大白痴!孬种!”

  榔头知道,他在说自己,但是,他却无法还嘴。他只有一个人,而逮捕这个人的是整个的国家,这个时候,任何戏剧形式的英雄主义都不适合这个场面,他身子向后,把自己缩了起来。

  警察用黑色的胶皮棍子狠狠地击打在蝴蝶君的背部,他倒在地面上,接着有人对他拳打脚踢了一会,最容易出来的鼻血先流了出来,顺着雨水冲刷的地板流出去很长。蝴蝶君一声不吭地忍受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群被驱散,榔头小心地跳到一边的高楼的掩体下,他小心地看着,孬种也好,混蛋也罢,有机会,人还是要救的。

  几辆镶嵌着皇家徽章的汽车缓缓停在路边,大雨中,有人竟然在铺垫红毡。巨大的黑伞一把一把地被撑开,榔头的身体突然惊讶地颤动了下,因为接下来的这一幕,叫他惊怖万分,也许,即使是此刻鱼悦从天而降也无法带给他如此大的惊讶吧。有个拿着国王权杖的男人,走到蝴蝶君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拿权杖搓他的肉,蝴蝶君仰起头,看着这人笑,他突然吐了他一脸带血的吐沫。那人弯腰抱起他,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脖子咬得鲜血淋淋,蝴蝶君突然惨叫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疼还是假的疼,总之,榔头的心突然今天再次被刮了一下,可是比起这些,榔头更加在意的是。

  那个男人的背后,榔头看到了两个人,小店市的方真——照片中的随知意,还有方真领着的小豆。此刻,小豆的手紧紧抓着方真,他恐怖地四下打量着,观望着。是的,小豆在害怕,甚至他是恐惧的,这种情绪来源于小店市的最后一日。

  那一日,榔头亲手把利剑刺入他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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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探

  雨水终于停下,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切的罪恶都都被掩埋了,当然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这并不是罪恶。

  榔头拦截了一辆城市中的电出租,慢慢地跟随在那个神秘车队的不远处。虽然车队那边是戒严了的,但是它是那么地显眼,那么地招摇,任谁都能找到它的落脚点!

  车队终于停下, 榔头也下了出租,他到路边的一家衣帽店里用口袋里剩下的钱买了一身衣服,那种服装店是售卖最廉价衣衫的地方,榔头身上已经全部湿透,实在不能再穿了。从服装店出来后,榔头摸着口袋里剩下的可怜的几个零钱苦笑,所有的财产他都丢在了地下旅店,现在,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一盘子便宜的食物,一杯麦酒,这是榔头目前买得起的午餐,小饭店的老板娘,就像一只浑身都长满肥肉的赖皮犬,她在榔头身上闻来闻去,又问来问去。

  “外地人?”她问。

  “是。”榔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天才的间谍,他完全不会遮掩,尤其是……那一口遮盖不住的吴岚口音。

  “来做什么?”老板娘和店里的不再说话,大家都看着他。

  榔头喝下一口麦酒,驱下身上的寒气,他想起那个油漆匠,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

  “我来……卖粮食。“榔头回答。

  小店里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有人高声问:“啊,这是个不错的生意,你的粮食卖了多少啊?可不能便宜卖了,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榔头做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头“羞愧”地喝酒吃东西,于是他这样的举动更加满足了莱彦人的某种情绪。

  “吃吧,不要你钱。”那个肥硕的老板娘,突然端了一些燕麦粥给榔头,她的脸上倒也没带多少嘲笑的神情。这几天,莱彦街头到处流浪着手拉肩挑粮食的可笑的外乡人,这些人再也没有回去的路费,于是悲哀地流窜在异地的街头。

  榔头感激地看下老板娘,突然觉得她那张脸看上去不是肥硕,而是慈祥。

  时间如此难熬,榔头无处可去,他呆的这家小饭店,正在皇宫的外墙,榔头在此等待夜幕降临的时刻。他很担心被驱赶出去,一旦出去,就意味着他无法再在此地徘徊,皇宫周围的巡逻总是有很多的,他这样一看就能看出来是外来的人,估计会被驱逐吧。他的身上,实在再也找不出一枚钱可以叫他再去一家店消费了。

  好在,这家老板娘人真的不错,她任由榔头躲避在店子的角落,看着电视上的新闻,今日的电视,蝴蝶君那张高额悬赏的面孔,没有再出现。

  夜幕降临,榔头慢慢站了起来,他弯腰把自己那卷湿衣服放置在屋子的桌子上,那些衣服很好,也许能偿还一些老板娘的情意。他冲老板娘点点头,那个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突然大声说:“以后不要来了。“

  是啊,如果他天天来,人家还要这么做生意呢?榔头点点头,冲老板娘笑了下,无论如何,他是一位如此英俊的男士,顿时,老板娘的脸红了。

  皇宫的护城河水安静地流淌着,它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高耸的围墙和古代监狱的围墙无甚区别,河流、高墙,这些是皇宫的天然屏障。

  榔头突然想喝一口,可惜,他现在真的实现了一贫如洗这个词汇,他望着围墙顶端的亮光,他的目标就在里面。

  当午夜的城市大笨钟敲响,两队士兵交班,榔头悄悄地下了河。他游得的非常快速,此种试探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有时候,一个丧尽天良的黑社会分子的家,会下意识地装满各种各样的保全设施,甚至那些人会雇佣杀手、保安、保镖以及传说中的特种兵,今天的刺探,对于榔头来说是如此的驾轻就熟,因为他也曾经做过“刺客“。

  犹如深夜的黑猫,榔头踩着他特有的猫步,无声敏捷,夜幕中他犹如走在自己家卧室一般惬意地在皇宫屋顶窥视着,一扇又一扇的窗户。很快,他发现,那些乐医只是住在皇宫的外围,并未进入中心区,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留在了外围窥视。

  从下午开始,小豆的情绪就极其不安稳,那双总是很平静不表露任何表情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毫不遮掩的情绪。坐卧不安,心绪不宁,如果这些浅薄的形容词汇可以形容,这个孩子正在奇妙地表露着这样的情绪,犹如一只可怜的家猫遇到了每天流浪的彪悍野狗一般,小豆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如果他此刻拥有试验兽的毛发的话,大概已经全部倒立地炸了起来。

  方真看着阿绿,阿绿无奈地摇头,全部检测都做了,这孩子出奇地配合,他竟然露出了可怜之态,手可怜巴巴地抱着方真的脖子,紧紧的就是不撒手。

  “豆?恩……告诉哥哥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畏惧?是什么惊扰到了你的心呢?”方真摸着小豆的小脸,轻轻地抚摸着,问询着。阿绿摇摇头,转身去拿小豆喜欢的那只水鸭子,一个没拿好鸭子掉落在地上,这原本没什么,只是一只塑料鸭子掉在了地板上,但是,小豆突然大叫了一声。

  是啸声……小店市里试验兽的啸声,最起码,来到这里之后,小豆从未发出过这样的声音。小豆嚎叫完毕后一些抵抗力弱的工作人员立刻进入了二级暴虐状态!

  伴随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受惊的小豆突然推开方真蹦了出去,从四楼的窗户。

  一个野兽,它的思绪也许没有人类复杂,遇到天敌也许它会逃跑,可是如果逃不掉呢?它会做最后的反抗,最后的以死相博。

  “豆?”榔头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孩子,他们找了他那么久,久到大家豆以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榔头很激动地想去拥抱这个孩子,他的思绪甚至没有回复正常,甚至没有考虑到,这孩子刚才几乎是从天而降地蹦到他面前来的。

  榔头伸出手,有些激动,他就连这孩子脸上的不妥都没看的出来,小豆突然迅速地伸出了爪子,一道又深又长的五指抓痕,迅速出现在榔头的胸口。那些抓痕每一道都很深,若不是榔头是学舞道的,此刻他应该已经命丧黄泉。

  榔头迅速向后飘了几下,原地打了个旋子,他惊讶地看这那个有着小豆面孔的孩子,他的手奇怪地延伸着,指甲上还沾染着自己的鲜血,滴答滴答的。

  “你是谁?”榔头身后突然传来方真的声音。

  榔头回头看着方真,他的嘴唇扭曲着带着讥讽的意味:“这话,我该问你吧?你是谁?随知意?方真?莱彦阴谋的缔造者之一?当然这些没有关系,即便是那个人发誓也要找到你,甚至他千里迢迢地派遣我来这里找寻你,叫我对你说,如果可以,请你跟我回去,你的弟弟说,他是如此的想你,即使他的哥哥如今已经成为融心乐医的一级通缉犯,他也不惜余力的要保护你,即使跟全世界去作对,他都不在乎,接着,我来到这里,找到了你,您可真好,送了我一个天大的礼物呢。”

  方真并不明白榔头到底说什么,有些他知道,有些他是完全不明白的:“你先别慌,他只是一时狂躁,很快就好,我保证你会没事的,所以你最好一动不动。”方真安慰着榔头,他对于弟弟派来的人并没有伤害的意思,甚至如今看到鲜血淋漓的榔头,他已然慌了,不知道该如何和吱吱解释。

  “小豆,你对他做了什么?”榔头突然指着犹如一只亮着利爪的野猫一般匍匐在附近的小豆问。

  方真大惊,他看着榔头:“你怎么知道他叫小豆?”

  榔头依旧是那副笑容,他看下随时都要蹦起来的小豆说:“随知意,你知道吗?你的弟弟是个寂寞的人,不管在这个世界到底是谁抛弃了谁,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鱼悦现在有他最珍惜的人,为了这些他最最珍惜的人,鱼悦即使丢出自己的性命都是在所不惜的,当然我也是如此。你知道吗?这个孩子,他是你弟弟在小店市,最最,最最珍惜的人之一,他是鱼悦的弟弟,我们家的孩子,我们的小豆。作为这个孩子的家长,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这些人对我们的孩子做了什么了?我们的孩子怎么成了野兽了?还有刚才那声啸声,那声音是这个孩子喊出来的吧,那种啸声分明带了童音,说吧,你们有风对我们家的孩子做了……”

  榔头的话音未落,小豆那边却再一次地发出了攻击,榔头一味闪躲着,空气里小豆发着不符合他身躯的嘶鸣,每一下都毫不留情地冲着榔头的身躯攻击而去。

  阿绿带着几个手下冲了过来,接着这些人惊呆了,因为现场的空气因为某种厮打而卷起的气流几乎使人站立不住,他们即使带着厚厚的耳罩依旧被那些小豆呐喊出来的声音攻击着,有些人的眼眶已经崩裂出了道道鲜血。

  “真不敢相信,人类的速度可以快速到如此的程度!”阿绿大声地对方真说着,方真劈手从阿绿手里抢过麻醉枪,小豆的皮肤并不像实验兽,他是有弱点的。

  “那是,舞道,那个人是舞道者。”方真解释了一句,手却抬起瞄准了上面缠斗着的两道快速的身影。

  他也不知道该打哪个,此刻他已然心慌意乱,实在不知道应该攻击谁。榔头的质问,那些话语犹如利剑一般,他的心已经被穿得满是窟窿。

  “豆!”方真突然大叫了一声,缠斗中的小豆下意识地身型顿了一下。

  接着,那孩子被高剂量的麻醉剂袭击到了。

  缓缓地缓缓地,小豆从高空陨落,方真丢开麻醉枪上前接住了这个孩子。小豆眼神朦胧地看着方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躯麻木,他害怕极了。

  “别怕,孩子,哥哥在这里,别怕,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相信哥哥。”方真安慰着,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小豆安心地合住眼睛,两行泪水缓缓地流淌下来。

  “哥哥,哥哥……”他呢哝着,带着哀求还有一些撒娇的味道。

  榔头喘息着,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把我家孩子还……给我。”

  当紧绷的身体,全然放松,榔头撑不住一般地跪倒在地上,但是他的手还是倔强地伸出去。

  方真把小豆缓缓地放在地面上,脱去身上的皮大衣弯腰帮榔头披上:“你要跟我去治疗一下吗?好像有些不妥当。”

  榔头摇头,打开他的手,方真叹息了一下:“恐怕,我无法把他还给你,能还的只有我这条命了,如果你要,你拿去吧,我知道,即使如此,有些事情发生了,已经无法挽回了。”

  榔头慢慢走到小豆面前,俯身伸出手,摸着孩子冰凉的小脸:“豆,哥哥来接你了,是榔头哥哥啊,以前你最喜欢骑在哥哥的脖子上了,豆……我的天,你怎么会这样?哦……我该怎么跟鱼悦交代,天哪?妈的,天那!”

  方真走到他面前,弯腰抱起小豆:“你走吧,在方舟回来之前,我能保证你十二个小时的安全,你舞道者的身份我会帮你遮掩的。你去跟鱼悦说,我浑身罪孽,已然洗不干净,等到我等待的那个时刻来临,我会和豆,一起同归于尽。有些东西过去了,也许就只能成为记忆,告诉……吱吱,他的哥哥,早就死了,尸体都凉了。”

  榔头慢慢站起来,抚摸着胸口的伤痕,血还在不断地流淌着,他考虑了一下,凭他现在,恐怕什么都无法做到了,他无奈地再次看了下沉睡中依然不断流泪的小豆。

  “我来,还要带一个人走,我已经做了令自己终身遗憾的事情了,这一次,我不想再后悔。”榔头看着方真说。

  “除了这孩子,随便你带走什么人。”方真对他说。

  “今天上午,逮捕的那个人。”榔头实话实说。

  方真奇怪地看了眼榔头:“那个人,很麻烦。”

  榔头笑了下,天知道,他的麻烦还少吗?

  “那边,快去吧,在黄色角楼的三层,三十分钟内,这里的人暂时我不会叫他们出去,那边的人估计没人是你的对手。海峡那边,有个小渔村,叫哈代,那边有个渔具店,渔具店的地下室直通大海,有艘游船在那里,游船上的物资够你到公海的。当然一些简单的医疗物资也是有的……”

  方真毫不遮掩地把自己原本为自己准备的后路告诉了榔头,此刻周围几十米之内,除了他和榔头,恐怕没人能听得到。

  榔头点点头,收紧衣服,转身向内院走。

  “喂……!”方真喊榔头。

  榔头回过头去看着他。

  “告诉他,就说我已经死了。忘记我吧。”方真此刻已经一脸平静。

  榔头没有回答他的话。死了?这么可能,鱼悦那个执拗的脾气,怕是即使是这个人真的死了,恐怕他也会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

  这是一间非常豪华的卧室,卧室的墙壁上贴着金色和红色的壁纸,五彩缤纷的手工地毯悬挂在墙壁上显示着主人的富贵,还有桃木制成的精雕细琢的家具、青铜雕像、壁炉。

  卧室内那张华贵的金丝绒四柱大床,床沿的周围坠满了漂亮的流苏,床铺在有节奏地因为某种撞击在抖动着,屋内很安静,只有沉闷的喘息。

  蝴蝶君的嘴巴被一条流苏紧紧地捆扎着,这令他再也发不出他那刻薄的、充满讥讽的辱骂声。他的胳膊,被紧紧地捆着吊在床头的铜灯把子上,两条腿被分的很大,大到大腿根都在充血,这样的姿态对蝴蝶君来说是羞耻且痛苦的。

  蝴蝶君垂着眼帘,没有表情,只有在偶尔的剧烈的痛苦的撞击下他才无奈地哼一下。面前这个人,一边做那种不符合他身份的无耻之事,一边低低地嘶吼着,他全心全意地投入着某种报复的行为,即使刚才前院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都没出去过问半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对我不屑一顾,不管我对你多么的好……啊!求我啊?抬起你的头,看着我,如今你拜服在我的身体下,看吧,流了这么多血,多疼啊,千佑,求我,流出你的泪水,看着我,我会疼惜你,千佑……这是你的温度……啊,真好……我很早之前就想这样了……就这样……狠狠地……撕碎你……千佑为什么不哀求我呢?那怕一个软弱的眼神……求我,我会温柔地对你,就像小的时候一样,真的,千佑,一样的。”

  蝴蝶君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的眼神里划过一些带着嘲笑的同情。这人,几年没见都长了这么高了,高大到可以这样欺负自己,无耻地蹂躏自己。他还是老样子,那头曲卷的头发更加地卷了,眼睛依旧是那么的亮……那么的寂寞。蝴蝶君看了一会面前这人,接着再次闭起眼睛。

  于是,大力的撞击更加残忍,蝴蝶君觉得自己被折叠了起来,他浑身颤抖着,下体不停地在流血,某个地方就如被掺杂了石子的砂纸打磨一般痛苦,但是他就是不吭气,默默地忍受着。他想着,昏过去吧,昏过去就一切都过去了……

  突然,剧烈的撞击停止了,那个人闷声哼了一下,缓缓地从蝴蝶君身上滑了下去。蝴蝶君惊讶地睁开眼睛。

  榔头手里拿着一个台灯雕像,他喘息着无力地靠着床柱对蝴蝶君说:“抱歉,我尽量早点来了,这是最快的速度。”

  蝴蝶君不知道说什么好,即使想说他也说不出什么。他扭过头,这样屈辱的形态他实在不想被这个人看到,接着一股子汹涌的委屈,满肚子的心酸突然排山倒海一般泛滥过来。他竟然流泪了……

  榔头帮蝴蝶君除去束缚:“我们,只有二十五分钟离开这里,如果你想打他一顿的话,我在外面等。”

  蝴蝶君蹲在地上休息了一下,喝了点水,他看下门口,感谢那个人,为了遮掩他的无耻,他把所有的人都赶离了这里,甚至他的母亲,自己的姨妈的哀求,他都没顾忌。“麻烦你,在外面等我十五分钟。”

  蝴蝶君对榔头说,榔头点点头,转身走出门,他坐在外面的地板上,暂时休息一下下。门口的茶几上,一盒子皇家特供香烟摆放在那里,香烟的边上甚至有一瓶打开的酒,榔头走过去,喝去半瓶,又把剩下的半瓶浇灌在自己伤口上,酒精的刺激令他张大嘴巴浑身冒汗地呐喊了一下。接着他找了一条还算干净的布条捆扎好自己的伤口,慢慢地走回那件卧室的门口,他很好奇,蝴蝶君会对那个国王说什么?

  是的,那个男人正是莱彦的国王,让?哈金。正面的墙壁上,他挎着佩剑戴着王冠的登基图很是招眼。

  榔头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隙,接着他再也按耐不住地,受了惊一般地把香烟的烟雾从鼻子和嘴巴里齐齐地呛了出去。

  屋子里,蝴蝶君重复着刚才让?哈金在他身上做的每一道工序,此刻让?哈金已经醒了,在剧烈的疼痛刺激之下,说来也奇怪,他竟然也没反抗,也没挣扎。

  榔头关起门,拍拍自己的胸口坐了下来,太惊怖了,蝴蝶君在强奸国王。

  大约十五分钟后,蝴蝶君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榔头脱口来了一句:“好快!”

  蝴蝶君有些恼怒地看了榔头一眼:“我没休息好,还着了凉。”

  显然,这是针对榔头对他的逃离以及拒绝而做的控诉,榔头耸肩:“抱歉。”

  “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蝴蝶君笑了下,带着奇怪的情绪慢慢走到榔头面前。

  榔头把烟头甩倒一边,一把抓起他:“得,大爷,别逗了,快跑吧,我袭击了国王的后脑勺,你却强奸了国王,不管我们谁折这里都够死一百次的。”

  就这样,两个闯了天大祸事的一对夜行人,终于消失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可怜的皇宫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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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雾中的航海人

  “吃吗?”鱼悦拿着一枚酱梅子问。

  月光笑着摇头。

  再拿起一罐果汁:“喝吗?”

  摇头。

  “好大的海风。”鱼悦。

  “恩!”月光。

  关于此类无聊之言,一直在不停地持续着,只有对白没有内容。从塞尼亜出来,接着买了一艘游艇,得知榔头已经平安离开莱彦之后,鱼悦就彻底地安心和月光四目交投,秋波互动。他两人从早到晚就是没够地那么看着、说着,一点也不觉得乏味。

  “啊。别的什么都不要紧,随便怎么收拾我们,为什么还要强迫我们看呢?”田葛无奈地锤桌,在公海呆了五天了,就看了五天,也许刚开始看这些东西还有些新鲜感,但是被这样强迫着轰炸……

  “你们说点实质性的内容好吗?”萧克羌哀求,是啊,海上的生活是无聊的。

  鱼悦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下他们:“实质的啊,具体的要看榔头收集回来的情报了,吴岚那边帝堂秋踌躇满志地要建立事业,参与我们是参与了,但是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我们要做事,又不想被人利用,就是这样。随家最近给我的情报是,乐灵岛那边最近已经控制住了大部分局面,帝堂秋的日子不好过,上个星期他彻底地跟仲裁所决裂了。如今他身单力薄,全部指望我回去。”

  “那,先生的意思?”萧克羌思考了一下继续问。

  “暂时挂靠帝堂秋,斩断乐灵岛的控制,调查出小店市灭城令的签署人,找到我哥,再想下一步。”鱼悦的表情突然阴沉起来,榔头和他联络的时候,话里有话,一股强大的不安笼罩着他。

  “如果真的按照您说的那样,局面如果大了,怕是不好抽身。”田葛抓着重点说。

  鱼悦笑了一下,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偏偏他就不是搞手段的人,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兵来将当、你虞我诈、虚与蛇委的技术活他实在干不了。与人类打交道,不如和海里的鱼打交道。

  月光点点鱼悦的脑门,强迫着把他的眉心打开。

  “来了。”月光突然说了一句,接着站了起来。

  鱼悦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去甲板,他也感觉到了,榔头来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一条船,是很多条船以很高的速度从远处开来。

  海面上的风越来越大,游艇摇摆着,就像婴儿摇篮被大人推动,鱼悦站在船头看着远远的海面。

  萧克羌和田葛跟在他后面,刘君和罗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准备好了武器,大家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榔头带着蝴蝶君在海面拼命奔逃了整整七天,他的伤势很重,被小豆抓过的地方不好收口,一路上都是蝴蝶君在驾驶着那条游艇,幸亏这船有自动导航,不然,他们早就生生地累死了。

  让?哈金亲自带队,在后面紧紧追赶着,他们的距离不到三公里,最接近的时候,双方互相都能看得到。令榔头他们惊讶的是,对方只是通过一切手段想劝他们停下,并没有使用杀伤性的武器。

  榔头没力气说话,蝴蝶君也懒得开口,但是榔头知道蝴蝶君一定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然让?哈金那个家伙怎么会吃这么大的哑巴亏。

  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安全了!一路上榔头不停地安慰着自己,鼓励着自己,就是要死也要撑到那个人的面前。

  他隐瞒了自己伤重的事实,一路上尽量把呼吸调整到正常。

  “我看到他们了。”蝴蝶君在驾驶位发出一声夹杂着惊喜的喊声。榔头精神一振,打开被子扶着栏杆上了甲板。

  鱼悦他们看着榔头他们的船逐渐接近,开始,只是一个在海面上起伏的小黑点,接着他们看到了小黑点后面的无数黑点。看样子,追兵真的不少。

  鱼悦打开舱门对里面的月光点点头,月光笑了一下,悄悄脱了衣服从船舱的另外一面悄悄地下了海,

  雾气奇妙地在海面升起,开始它们犹如水蒸气一般,接着它们汇集,逐渐、逐渐地汇集。不到十分钟,海面上的海浪突然停了,一切都安静得吓人,因为大海安静得就像没人触碰的水缸里的水。现场突然诡异万分。

  那种奇怪的浓雾,非常地浓密,能见度不足半米,不管是榔头还是让?哈金那边都停了下来,因为,大家都看不到对方,都想从对方的马达声里找到对方。

  蝴蝶君惊讶地看下榔头,他终于明白榔头说的那句话了:“只要看到鱼悦,就会有奇迹。”

  榔头摇晃了下,蝴蝶君想搀扶他,可是,这个时候浓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抱歉,我来晚了。”

  榔头解脱了一般,瘫软下来,鱼悦伸手抱住了他,血腥的臭味儿扑面而来:“是谁,伤了你?”

  鱼悦问他,声音安奈不住的愤怒。榔头苦笑了一下:“一会说。”

  蝴蝶君对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看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那种压迫感来自于那两个人的相互信赖感、包容感和心意相通。他顿时失落了,和榔头奔命期间累计的自信,突然又消散了。是的,他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榔头苦笑了一下张张嘴,鱼悦把他往上抱了一下:“好,我们先回船,你需要治疗。感谢您对他的照顾,请跟我这边来。”

  鱼悦没有看蝴蝶君,但是蝴蝶君知道那个人在邀请他,他回头看下自己和榔头朝夕相处的船舱,慢慢地下了旋梯跟着鱼悦走。

  当他站到这个人面前之后,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浓雾竟然犹如看不到一般,让?哈金的游艇离他们不到五百米。

  蝴蝶君吓了一跳,差点喊出来。

  “嘘……”鱼悦回头冲他笑笑。

  “千佑,千佑!”寂静的海面,让?哈金的声音借着船上的喇叭慢慢传来,他在呼唤蝴蝶君。

  蝴蝶君愣了一下,鱼悦他们也愣了一下,因为大家不知道谁是千佑。

  “我知道,你在生气,你恨我,可是你不能怪我,千佑,你留给我的地址我去了,我找到了那样东西,千佑……对不起!”让?哈金突然开口道歉,蝴蝶君冷笑着靠着栏杆,他没参与进救治榔头的大队。现在榔头不再需要他了。

  “千佑,回来吧,好吗?就像小时候那样,我真的不知道,我伤害了你,我会补偿的,千佑,只要你回来,回来……帮我,我刚刚登基,一切才开始,我需要你,千佑,我和有风有协议,他们会好好地扶持我,而我也愿意为这个国家,为了我的梦想去努力,千佑,可是……从我登基那天开始我就不快乐……因为,我的仪式上没有千佑你……我们……我们是兄弟……不是吗?”

  蝴蝶君苦笑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转回身,却惊讶地发现从通向海底的梯子那边上来一个男人,一个非常,不,一个漂亮得无法想象的男人……还是裸体的……今天发生的奇怪的事情是在太多,他觉着一生的奇遇都要在今天用完了。

  月光甩甩头发上的水滴,头发瞬间干了,他走到蝴蝶君的面前,他歪着脑袋看下他,突然伸出手指使劲地在他眉心展了几下。

  “怎么和悦儿一样呢?”月光觉得很奇怪,因为他见到的每个人类,都不是快乐的,尤其是面前的这个人,简直是不快乐到了顶点。

  蝴蝶君想进仓,舱门却先他一步被打开,鱼悦神色古怪地走到月光面前。他情绪很激动甚至有些不知所谓。

  “返回去,我能找到我哥哥和小豆,但是我哥哥和小豆不再是以前的小豆和哥哥,不回去,注定要和乐灵岛对立,如果我不建立出更大的力量,万一,我哥哥失败,那么……我就无法保护他……还有那个被他波及的家……”

  “榔头?很严重?”月光问他。

  “已经睡着了,我们帮他做了紧急救护。”鱼悦回答。

  鱼悦说完就开始烦闷地在甲板上转圈,月光毫无办法地跟在他身后。蝴蝶君惊讶地看着那一对奇妙的组合,因为不管怎么跟,怎么快速的转身,他们都不会碰到一起。

  “我不爽,就这样回去,我是在是憋屈,他们伤害了榔头,还伤害……他们伤害了谁?”鱼悦突然问蝴蝶君。确实,他和莱彦没什么冤仇,他只是和有风有恩怨。

  “他们还伤害了我,我的爷爷,我的家人,以及,那些不认识的人。”蝴蝶君算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鱼悦笑了下:“啊,对啊,伤害了你,或者你的爷爷,你的名字?”

  蝴蝶君笑下:“千佑。”

  鱼悦奇怪地看了下他,接着了然:“千佑,恩,你知道吗?我现在很犹豫,榔头需要救治,吴岚那边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可是我想去莱彦,因为那边有能要我命的东西。”

  蝴蝶君想了下:“我觉得命重要。”

  鱼悦也笑了下:“可是我觉得,榔头比命重要一千倍,而且他们每个人都依赖我,其实我是最无能的那个。”

  蝴蝶君:“于是?”

  鱼悦慢慢地从身后的布包里拿出一根风笛:“然后我就不爽,其实有时候我很任性,虽然我知道任性不好,偶尔我会小心眼,虽然我把这种情绪隐藏得还不错,可是我就是看着那些船上的人不爽,所以……”

  平静无波的海面,一股奇妙的音乐突然响起,在安静到顶的环境下,这种声音很突出。它响了不到一秒多钟,但是它带来了可怕的、强大的、巨大的冲击力。

  蝴蝶君惊讶地看着让?哈金那条不大的军舰,还有他身后几十条船被巨大的,突如其来的海浪丢到半空中,再重重地丢了下来,几十条船无一幸免地翻了,那边顿时混乱起来。

  鱼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啊!现在,我舒服多了。”

  接着他回头冲蝴蝶君笑:“你就当没看到吧,偶尔我会不由自主地办坏事,所以……啊,我去跟月光忏悔。”

  月光无奈地伸出手,捏住鱼悦的鼻子:“我一直在这里。”

  鱼悦仰头靠在他肩膀上:“我知道,怎么办,我有些乱了,月光,我看到榔头那样,心犹如刀割一般,比得知我哥哥伤害了小豆还要难过。你不认识小豆,是啊,小豆,小豆,月光,我终究是自私的。我们回吧,回吴岚,我会和帝堂秋站在一起,爬得高高的,我要弄明白,那个伟大的随知意,骄傲的随知意,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气都出了,就先回去吧。”月光有些被鱼悦的唠叨窘到,事实上,鱼悦很少这样。

  “我不聪明。”鱼悦回头看着月光。

  “我知道。”月光当然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吴岚有个宇宙人计划。”鱼悦。

  “那些和你没关系。”月光。

  “如果我再走下去,这些东西早晚就和我有关系了。”鱼悦。

  “有关系的时候再说。”月光。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果然是不聪明的,当然只是在你面前。”鱼悦唠叨完翻身抱住月光,犹如孩子依赖父母一般地依靠在他肩膀上。

  蝴蝶君看着那两人,他已经分辨出谁是他的情敌,谁是榔头的情敌,看样子,这场仗没打,他们就都输了。因为面前这对人,根本就是感情上的一对笨蛋,完全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的人。但是他们就是这样奇妙地在一起了,别人,谁也插不进他们,任何人都不可能。

  蝴蝶君看着远处那些慌张的人们,许多人还在海面上挣扎,呐喊着,他放松了一下伸伸懒腰。好吧,榔头输了,他不是还没输吗?他有大把的时间,看样子以后他也算是自由人了,只要好好地跟着那个人,总归会有机会的,他有耐心,一切……都会好的。

  海面上,浓雾渐渐散去,收起惊惧之心的人们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他们追赶的那条船孤零零地停泊在海面,而船上的人,却消失在了茫茫大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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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总威胁你

  帝堂秋看着面前的一本关于人生励志的书一言不发,从三天前他这个吴岚乐医界的天之娇子,就从云端跌了下来,他失去了所有的权利,那天在计划书上签名的十六人,全部被登报驱除。不得不说,琴汐冠这最后一把文字游戏玩的非常好,媒体上的驱逐告示写得非常微妙,不是有句话吗,你有手中剑,我有笔如刀。

  那份告示上暧昧不明地请帝堂秋等人回头是岸,早点警醒改之,回头后乐医界将既往不咎,如不然乐医界将不会再承认他们的所有资格,他们的亲人将永远和他们断绝关系。

  知道的,啊,这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帝堂秋发起的融心改革而出的告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做了多么大的伤天害理呢,不然能这样被赶出家门啊?乐灵岛啊,那可是人家乐灵岛的告示。

  现在,这里是吴岚白水城中心商区的一间商铺,这件商铺左边是个高级发廊,右边是卖化妆品的,对面是间咖啡小点屋。当然,这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这间商铺的名字【一诺】,好吧,其实叫【一诺】也没什么,问题是,这是一家乐医的医家店,它的出现简直在商业区炸了锅一般,虽然它的规模和普通的心理医生诊所一般大小,诊所的门口接待护士的制服一样是白色的。

  乐医治疗费不到过去一半,危重病人可以提前处理,三级暴虐症第一时间救助,价格免费。

  这是【一诺】的宣传广告,当这个广告出现后,乐医界,不管是融心上层也好,还是下层也好,帝堂秋这群人,成为了没有定罪的罪大恶极的职业罪人,各种奇妙的流言蜚语漫天飞舞着。所以,【一诺】开店三日,半个病人都没,恩,这个也正常。

  上午十点五十分,奉游儿提着一个保温壶,食物篮子,嘴巴里唠唠叨叨地从商业区那边走过来。保温壶里放的是帝堂秋的早餐,奉游儿应该在上午九点十分出现在这里,当然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中间要经过一大片的游戏展示区,于是,奉游儿十点出现就不错了。

  “可可,今天你还是那么可爱?”奉游儿大声地打着招呼,接着笑眯眯地打开诊所的门走了进去。门口负责接待的小护士顿时脸上飞了红。

  “糖球啊,你不能怪我,你选的地方实在是不好啊。”奉游儿一边把保温壶里的汤倒出来,一边唠叨着。

  “你多吃点,萧太太的手艺不错。说起来,琴汐冠真够狠的,我们十六家的所有资金来源全部冻结,人家有家产的可以扛着默默地支持,可怜我们两个,就这样被赶了出来,你老爹真是的,不是一直犯糊涂吗?怎么突然明白过来了?”奉游儿打开食物篮子,拿出一盘切得很漂亮的各种面包片。

  没错,帝堂秋被赶出来了,虽然他老爹默默支持了他的计划,但是依旧为家族留了后路,承认文件存在,不承认自己亲生的儿子存在,不提供任何资源。多奇怪,那么大的活人,就这样被抹杀了存在,琴汐冠的花招越来越多,没错,这一点上,帝堂秋嫩了点,别说他,就是把他的脑袋,连上最自负的萧克羌的脑袋,再加上某些人N=+的脑袋,也没一个一辈子玩阴谋诡计的老奸巨猾的老鬼狡猾。明的乐灵岛没迫害你,甚至默默无闻地退到了一边,你想干吗就干吗,琴汐冠摆出了绝对高的姿态;暗的,复杂的生活会摧毁你,柴米油盐这些东西,就犹如一把把看不到寒光的利刃,这些东西会慢慢侵蚀着你的乐医简单的世界。

  帝堂秋和奉游儿和马里奥他们这些签名的家族不一样,马里奥是遗族,他们压根没靠过乐医为主体产业,那些签名的家族之所以会签是因为乐灵岛早八辈子就找了理由排挤人家,不然帝堂秋能说动人家吗?所以,靠乐灵岛也许会恢复荣耀,不靠,人家也靠了自己多年,独立惯了,所以,对那些家族没啥。

  当世界展示了他真实的美丽之后,帝堂秋和奉游儿在第一时间,提着行李住进了鱼家大宅。现在的鱼家还真是奇妙无比,住了一位乐灵岛的小岛主,两个刚被融心遗弃的孤儿,杂色花猫一只,体态瘦弱型乐盾三头,想当高官的前权迷一位和医器有着微妙爱情的怪胎一头,至于这家的女人,根本就是只有母性没有脑筋,毫无可以举出的优点,当然他(她)们的家长也未必正常,一条鱼和一只半兽。这些也就罢了,这家的第三代……还是不说了。

  “你吃吗?你不饿啊?”奉游儿停止了唠叨,他很奇怪,帝堂秋怎么还一言不发地盯着书,最近他可真奇怪,又不近视还带着墨镜。

  “好吧,我错了糖球儿,我发誓,下次我看到……那些,我再也不去试玩了,那些试吃的东西我也绝对不会去吃的,可是我最近没钱,一个小鸡(基塔)都没,那么多好吃的,难得吗。你这里又没生意……喂……喂……”

  奉游儿凝神仔细听,帝堂秋低着的头颅下突然发出了缓缓的,有节奏的呼噜声,他竟然在睡觉。

  “呃……你睡着了啊。也不早说,那要……要这样……说实话,我有些饿了,刚才玩了一身汗,那……糖球儿,你早点我就吃了。”奉游儿讪讪地笑了几下,把手缓缓伸向帝堂秋的早餐……

  【一诺】对面的咖啡小点屋,包四海趴在柜台上,看着高脂肪、高热量的、超高美味的特大“爱他,爱她,圈圈甜如蜜”大流口水,别怀疑,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点心,是这家咖啡屋的镇店之宝,十人份的超大、特技、很贵的甜点。

  “我要吃这个啊,易两,可是我们要吃的确浪费啊。你不觉得很好吃吗?”包四海赞叹,真的看上去就很美味啊。

  “你在当班。”易两好心地提醒。

  没错,包四海是对面那家店的第三位员工,除了上学时间,他负责帝堂秋出诊后临时顶岗的“坐台”医生,至于奉游儿,完全依靠不上。

  “没事啊,我看了员工守则,没说不许吃甜品啊。”包四海继续堕落着。

  “你已经没有乐医工资和福利了。”易两很为未来担心。

  “可是作为家里的孩子,我还是有零花钱的啊。”可怜的包四海已经按耐不住了。

  “你的零花钱和你所有的积蓄被帝堂秋骗去开店了。”易两再次提醒。

  包四海站了起来,回头看下易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啊,我是那家店最大的股东老板,为什么我要听他们的?”

  易两很认真的想了一下:“你傻。”

  包四海涨红了脸:“易两,有时候实话很伤人,不过(他突然竖立起指头一脸自信斜着脑袋问琴早),我比琴早还是要聪明的对吗?”

  易两的嘴巴,微微向后勾了一下:“不对。”

  包四海无奈了,被打击了一般,他慢慢地推开咖啡小点的店门,唠唠叨叨地顺着商区走,易两没哄他,只是默默地跟随着。

  这是两张普通的刮刮乐,国家发行的那种合法奖券,奖券的最大金额是一千万华塔,奖券的票面只要个小鸡。

  包四海停下了脚步,站在刮刮乐面前用最后四个小鸡买了两张奖券,他递给易两一张,自己刮一张一边刮一边唠叨:“也许,我能刮出一个一千……什么也没有。”

  无奈地丢废票进一边的垃圾桶,那么容易中,全世界都中一次了。

  商场的促销音乐还在响彻着,巨大的屏幕里,随知暖今日订婚,包四海双手插在裤兜仰头看着随知暖。过了一会,他笑着摇下头:“果然,都比我聪明呢。”他回身,易两却拿着一张崭新的十个亚塔的钞票看着他。

  “哎?”

  “中了……五等奖……很抱歉,没一千万。”易两难得说那么多字。

  包四海兴奋地接过钞票,在大厅里大声喊着易两万岁,他笑着拉着易两冲向那家咖啡小点,他跑得飞快,却完全忽略了身边的告示牌——这个月开始,吴岚国家奖券公司五等奖是二十华塔。

  “我。请你吃。”琴早叫了两大份“爱他,爱她,圈圈甜如蜜”放在包四海面前。

  包四海已经三天没和他说话了,琴早觉得很委屈,根本不关他的事啊。

  包四海特小人地挥舞着那张钞票,他的表情是如此的飞扬,如此的小人得志。

  “你认识这个是啥吗?”包四海。

  “钱。”琴早很实在。

  “你拥有过这么新这么美丽的的亚塔吗?”包四海。

  “没。”琴早没拿过现金,有也不知道怎么花。

  “呿……无知的岛民,不对,乡下岛民,还是和猴子一起生活的没见识,没水准的乡下岛民。这个不是钱,这个是情谊,是易两的情意,用这张钞票买的点心,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知道吗?”

  易两脸色顿时红了,原本……人家根本什么都知道。

  琴早缓缓坐到包四海对面,这次没露出平时的那股子哀求和可怜样子,他是正经的:“小包子,你们要保重自己,我已经尽力了,我和……我师傅都不是那种……,算了,你相信吗?我喜欢你们家,你们家……很温暖,我喜欢花花,花椒,宝云姐姐,我很羡慕你,你有世界上最好的家人。”

  包四海坐到了琴早对面:“你来跟我说这个?”这样的琴早叫人欺负不下去,很奇怪。

  琴早笑了下看着包四海:“小心……我师叔。还有,他们说你哥哥回来了,现在正在去乐医仲裁所的路上。”

  包四海蹦了起来:“什么时候。”

  琴早苦笑:“他大约十分钟后到达乐医仲裁所,我想我要搬走了。”

  包四海本来跑到门口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奇怪地转回身问琴早:“为什么要搬走?”

  这个家伙真是奇怪。

  琴早看着面前的“爱他,爱她,圈圈甜如蜜”苦笑:“十五年前,乐灵岛封印了你的哥哥,逼迫走了他的哥哥,他不会喜欢我的。”

  包四海想了一下,他慢慢走到甜如蜜面前,伸手拿了一块沾染了奶油的水果放到嘴巴里,吃完他甚至还吮下手指。

  “你是我的客人和我哥哥没关系,住着吧。”包四海说完冲琴早笑了下。

  琴早惊喜得立刻展开他那双天然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惊喜:“真的吗?”他身边的更玉更是一脸的高兴和感动。

  “恩,我觉得,你不讨厌。再说,你是你,乐灵岛是乐灵岛吧,我哥哥的事情是我哥哥的事情,我哥哥被封印那会你还是个孩子吧?就是这样,我去找我哥哥了,那个,花椒说,晚上有土豆饼。”

  包四海说完拍拍一脸感动的琴早,转身离开了那里。

  路上。

  “为什么留下他?”易两是真的真的不理解。

  包四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易两非常非常非常认真地竖起手指:“易两,你要听好了,生活是一件非常、非常严肃的事情,往往我们赚取一份钱,却要为一生的无数账单买单,所以,做一件事要多想十步。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易两不懂,所以摇头。

  包四海又说:“乐灵岛很有钱对吗?”

  易两点头。

  包四海神色慎重且认真:“那么小岛主一定有许多零花钱对吗?”

  易两点头。

  包四海一只手握成拳头打在另外一只手的掌心:“这就对了,我允许他住进我们家,然后我把我的购物账单给更玉,更玉一定会帮我买单的,就是他不买,我们家也是要收取房租和伙食费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对吧易两。”

  易两恢复了面瘫的表情,决定不发表意见,但是,在包四海再次回头准备奔跑的一刹那,他的嘴角列得很大,笑得很开心。

  琴汐冠亲自接待了鱼悦,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吴岚怪物,他不得不慎重,为了鱼悦,他几夜难眠,最近情报还是不少的,尤其是关于这个人的,最新的情报显示,他和有风对上了,这是一件好事。

  “欢迎您,我的天才乐医,吴岚的骄傲。”临时走马上任的乐医仲裁所副所长一嘴肉麻地迎接过来。世界很奇妙,鱼悦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四叔,随景致,他的身后跟着神情古怪的随知闲。

  鱼悦看着面前夸张的迎接大队,还有展露着最真诚微笑的琴汐冠,他思考了大约四五秒之后,接着神情恢复正常,他绕过自己家四叔的拥抱径直来到琴汐冠的面前。

  “你,是那个琴汐冠。”他问。

  虽然这话很无礼,但是琴汐冠还是忍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包子会那么变态了,果然系出名门:“正是我。”

  鱼悦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笑了,他张张嘴巴,露出嘴巴里最前面,最洁白的八个门牙。

  “我来跟你说一件事情。”鱼悦。

  “尽管说,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无不答应。”琴汐冠觉得这个开端真的是好极了。

  “其实,也没多大事,我就是来告诉你,我来威胁你的。”鱼悦笑得更加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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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胁的筹码

  鱼悦一行人,从在国家乐医仲裁所下车之后,他们的到来就引起了种种的猜测。无论乐医这个职业有多么的超脱,无论如何,乐医是人类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不管如何改变,那种原始的、与生俱来的惰性令他们在此刻不免落俗,于是所谓高雅清幽的圣地不免传出不和谐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当然是小声的。

  乐医假装在走廊打水,眼神悄悄地瞄着刘君的靴子,看吧,他们从那里来一定在路上被追杀了,不然,怎么能如此的狼狈?乐灵岛的大人们岂是好招惹的。

  乐医属于天生敏感型的乐医,他觉得一次最大的乐医战役就要爆发,最好他赶快收拾行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他飘来荡去地找最后一手确切的消息。乐医仗着某种关系已经开始耀武扬威,一副业内人士的论调四下飘散着,也许他的人生这次最最威风,看吧,他的周围围绕着无数的所谓天之娇子。

  这次到底是谁倒霉?

  对于那间接待室里的种种猜测,已经进行了许多天,从帝堂秋被赶出这里就开始了。但是,那间接待室的里面,气氛并非大家想象的那样剑拔弩张。不管一会儿会将如何,它的开始是平静的,甚至它是带了一丝丝温情的,比如,随景致的问候。

  琴汐冠上下打量着这个出言不逊,自称要威胁自己的年轻人。很早开始,他就知道他,他的出生、他的鉴定资料,接着十多年的断层,当封印在某种阴谋的促使下误印他之后,这个漏网之鱼悄悄地从水底冒了出来并且溅起惊天动地的响动。等他回过味再去查他的时候,他再次消失,那么小的孩子,他用了何种方式逃出乐灵岛的情报网?就是这个人,他为那个传说制造出一个盲点,一个需要深挖的谜。

  等他再次出现之后,他拥有的竟然是那样可怕的力量,他创立下的功勋令乐灵岛不得不放下架子屈尊降贵地来对待这个丢不得、打不得、骂得不、亲不得、恼不得、远不得、近不得的贵客。他就像个拥有着最鲜美味道的果实,但是周身又长满了锋利的尖刺刺,叫人想觊觎又怕扎手。

  琴汐冠足足打量了鱼悦大约一分多钟。按照基因,这位青年应该和供奉在乐灵岛主堂内的那位贵人相像,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以前的资料他是这样的,像那位贵人的后裔,但是,现在他长得竟然完全脱离了他的遗传基因链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半点的相像。

  这位青年今年应该年纪也不小了,但是从外表如何寻找他都没有二十三岁以上的那种逐渐展开的故作成熟的样子,虽然边角依旧有一些原始的青涩稚嫩,可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犹如千年深潭,深不可测。他的皮肤很好,细腻白净就像婴孩的肌肤一般,这一点有些不像人类了,因为人类一过十五岁,风吹日晒,苍老的首先是那接满生活心酸的毛孔,它会越来越大。但是这位青年的面颊简直可以用细腻精致来形容。他的形态很优美,毫不做作,众所周知他是没受过更多的好的教育的,但是,当一个人拥有了力量,那么那种没有忌讳的形态会被认为不做作,是真挚的本色——当然也有人会称之为放荡不羁,惹人讨厌,但是这位青年的本色并不讨厌,虽然他威胁了琴汐冠之后就很无所谓地坐下,可是他懒洋洋的样子竟然叫人看上去说不出的有好感,亲切、温暖。

  “那么……”鱼悦想说什么,一回头却发现,琴汐冠根本没在继续看他,他转头盯着门口,事实上大家都去看门口了。

  琴汐冠的眼睛盯着门口,因为门口这个人。这人很美,形容不上来的美,他周身都是遗族的特点,但是却没遗族的气质。每个人都要在某种环境中作出应该有的姿态,最起码在这里,琴汐冠认为大家应该围绕着他和鱼悦这个中心点,显然,这位美人没这样做,他的眼睛从进门就盯住了桌子上的那个节拍器,那人趴在那里,眼球跟着节拍器的慢拍节奏左右摆动着。他做得非常认真,谁都能看出来,他很高兴、很专注。

  “恩哼。”鱼悦小声地咳嗽了下,琴汐冠连忙回头坐到了鱼悦的对面。

  “你很憔悴。”琴汐冠打量着鱼悦那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衫,那衣裳上面满身灰尘,他的皮靴上面满是泥土。

  “对啊,我千里迢迢地从外地刚回来,家都没回就来威胁你了。”鱼悦笑了下,自己拿起面前的茶壶倒了一杯水。他还没把水送到嘴里,身后一只手劈手夺过他的杯子,显然,小杯子上的蓝色青花荧光引起了月光的注意,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打开身后的鱼皮袋子,连鱼悦手里的,带桌子上的那套同套的器皿全数卷入月光私藏——一但收集概不退出。

  鱼悦把手放在嘴巴上咳嗽了下,他冲一肚子草稿刚要说的琴汐冠笑了下:“我会付钱的。”

  “没……没关系。”琴汐冠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他丰满的词汇中的哪一句来完美地应对鱼悦这一句话和面前的情形。

  “我们说我们的,他想玩就随便他,我会赔偿的。”鱼悦努力拉回琴汐冠和这房间里人们的眼神。实在……不知道会这样,早知道不该叫月光进来了……鱼悦无奈地站起来。他无法谴责月光破坏了他的威胁、他苦心制造出的气氛以及压力,即使他现在正趴在墙壁上抠那只可怜的布谷鸟艺术挂钟的那对左右摆动的眼珠子,他也无法谴责他。

  月光满意地抱着那只可怜的挂钟,眼睛又盯上了桌子上的水晶摆设,这次随知闲很机灵,他立刻走过去拿起那只摆设递给月光,月光撑开口袋允许他放进去。

  鱼悦无奈地看着月光:“这个不是咱家的。”

  月光想了下很认真地问:“谁家的?”

  鱼悦思考了下:“国家……哦,他家的。”

  他实在不想跟月光解释,国家是谁的家,于是他指了下对面的琴汐冠,月光抬头立刻对琴汐冠微笑:“可以给我吗?”

  “呃,可以。”琴汐冠能说什么呢?

  月光冲他笑了下,是感激地笑,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会发光的贝壳递给琴汐冠:“换。”

  琴汐冠无奈地举着贝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随知闲走过去打开房门,一身便装的随知暖站在那里:“我二哥回来了是吗?”

  鱼悦回头,看下瞒着自己结婚的妹妹,鱼悦冲她摆摆手。随知暖做了亏心事,于是低着头来到哥哥面前小声的叫了一句:“哥。”

  这一次到是没有了以前的针锋相对。虽然没多少日子,这位大小姐已经失去了她可以依仗的东西。

  “先带月光出去参观,要告诉他,不能随便拿别人家东西,你知道用什么办法的,你和他相处过。家里的事情家里处理,我们回头再说。”

  随知暖点点头,还是加了一句:“爸爸去了阿姨家,爷爷说,家里要和我们断绝关系,现在四叔家是大房。”随知暖说完挑衅地看下随景致,随景致苦笑了下。

  “知暖,家里谁做主,你爷爷说了不算。”

  随知暖爆炸了一般蹦起来:“恩,前脚把我嫁出,后脚把我妈妈送回娘家,接着驱逐我爸爸,这些都是爷爷说了不算,乐灵岛做的主吗?是乐灵岛命令的话,命令呢?谁说的,谁为这件事情负责,拿出证据来?”小丫头再次恢复了戾气。

  鱼悦皱下眉头,看下对面的琴汐冠,他也很想知道,琴汐冠摊手:“你们的家事和我们没关系。恐怕老爷子这样做是为了保那一大家子人不被你们兄弟连累吧?”

  想下,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个老人家,考虑事情很少顾及情感,一切以家族为重。

  “回去再说。”鱼悦不想听下去了。

  随知暖闭了嘴,站起来拉起月光,月光除了不抗拒榔头,对随知暖也不抗拒,因为知暖身上有和鱼悦近似的东西。

  “我一会去找你。”鱼悦看着月光,安慰他。不管他存活了多少年,月光对陆地的感觉是惶恐的。好吧,只是分开一小会。

  月光点点头,站起来突然指着琴汐冠说:“他的心跳很快,呼吸压抑,掩饰情绪,不是好人。”说完被一脸惊怖的随知暖拖走了。随知暖胆子再大,也没大到指着乐灵岛的岛主说:你不是好人。

  “抱歉,月光他在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心地纯良,所以请别见怪。”鱼悦也尴尬起来。

  “算了。”琴汐冠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继续吧,你大老远的回来威胁我,我想听下你以什么方式威胁我,比如你能威胁到我什么程度,你的威胁能对我造成什么样子的伤害,如果我想避免你的威胁,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琴汐冠不想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鱼悦看下身后的萧克羌,萧克羌点点头,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走到了琴汐冠的面前,接着他坐下看着这个人:“我的父亲,叫萧促严,是你下达的希望他以自刎的方式结束小店市的一些事的命令。”

  琴汐冠笑了下,浑然不在意地说:“乐灵岛一年要下达无数命令,我的名字只是一种代号,或者是一种象征,你这么说,那么就算是吧。”

  萧克羌点点头,没有带任何情绪地直起他的脊梁:“我是这次这一方的谈判代表,下面开始我将简明扼要地向你阐述我们的条件以及我们的谈判筹码。作为这次谈判的代表之一,我想我会寸土不让,因为,一切和你们作对的事情,都是我愿意看到并且想做的。”

  琴汐冠笑了,很有仪态地说:“那要看你们的筹码,我们是不是感兴趣。”

  萧克羌也笑了:“不是筹码,是威胁。”

  琴汐冠敲敲身边的沙发扶手:“好吧,说一下,我看下你们是不是能威胁到我。”

  萧克羌竖立起两个指头:“两个月内,白水城的居民,将会不需要乐医的治疗。如果两个月后我方的条件未达成,那么就会变成四个月,两个城,如果一直坚持,那么我们会竭尽全力增加这个数字。也许我们的力量在未来无法覆盖六国,但是,融心乐医的生存我们会令他保持在温饱线上,想象下,那么大的机构,今后只好你们自己买单了,最起码,在吴岚,将不会有你们的市场。”

  琴汐冠脸变了下,接着笑了:“我不信。”

  萧克羌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可以实验下。送你们个礼物,有风有专门针对融心的杀伤力“武器”(萧克羌悄悄看下鱼悦的脸色,鱼悦眉梢动了下),相信你们已经看到了,很难对付是吗?而我们,不想在这个时候讨什么便宜,我们要生存,就这么简单。有风和融心的战争,我们不参与、不偏帮,我们只是要你们承认我们这第三个乐医组织,享受和融心拥有的同等福利、义务以及取消对舞道者的制约。我们制定相等条约,不存在谁领导谁,我们是平等的,有风已经作出了同意这些条件的姿态,可是,对于他们是否同意,我们并不在意,因为我们是和融心生存在一个土地上,融心同意,我们可以共同进步,共同为这个社会服务,我们的要求真的不多,只是要一张很坦荡的纸,和一份有良心的声明。怎么说呢,我们的威胁就是,融心十万乐医,今天开始都会成为我们的人质,君子也罢,小人也好,我们很高兴现在找到了这个机会,乐灵岛现在摇摇欲坠,即使全部的力量都拿出来,也只够对付有风的吧?市场就只有这么大,你们失去了莱彦,接着会失去吴岚,如果我们的威胁不成立,那么抱歉了,我们不介意一辈子做免费医生,我们不缺钱。人人都有实在的生存技能,所以,琴岛主可以好好想一下我们这个小小的要求,就是这样。”

  在萧克羌一番叙述中,琴汐冠的手是颤抖的,因为他被对面这个人的无理以及狂妄不止一次地激怒了。当一个乐医精神力达到某种程度,他的力可以控制半径以内的一些物品,当萧克羌一再提起威胁这个词汇的时候,沙发附近的一个鱼缸几次有飞起的征兆,但是每当它离开座台,都是缓缓升起,接着慢慢落下。

  鱼悦露着淡淡的笑容看着琴汐冠,而琴汐冠则是一头汗水。

  琴汐冠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看下一脸平静的鱼悦,眼底那种挫败感被深深地掩饰了起来:“你们只有不到二十人,我背后有融心八百多年的基础。”

  萧克羌寸土不让:“我们有六国几十亿的病人,当真相暴露,当更好的条件抬出来,社会就会出现你我双方都不想看到的不良竞争,这种竞争现在只是简单的两派私怨,但是如果再卷入第三方,相信我,没有巨大的代价和上百年的修复,融心绝对无法恢复。再加上各国权利机构的介入……相信我,当乐灵岛如有风所愿无法控制融心,那么政权会把控制乐医当成制约民众的手段,这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基于此上原因,我们要保持乐医的中立,乐医的事情就乐医内部解决。你想一下,无休止的有风的报复,政府不间断的渗入,还有反乐医联盟的黑枪,乐医就是乐医,对于阴谋的东西我们都不擅长。所以直来直去的说,孩子长大了,要独立,父母即使舍不得,留在身边也是负担,不如这么自由地放我们出去,遇到事情,孩子多少也要念下父母的好。那么,我们的威胁你们是否能详细地再考虑下呢?”

  琴汐冠站起来,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接着走到鱼悦面前:“我有话对你说,私下里。”

  鱼悦轻轻摇头:“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这里说吧。”

  琴汐冠咬下牙,努力遮盖住自己强大的怒火,他压低声音:“十四年前的真相,随知意投奔有风的真相,他被何人送走,你的身世,你真的不想知道吗?你跑到我的面前来威胁我,随知之,从一开始你就针对错了对象你知道吗?我需要一个和你私下畅谈的时间,你不能拒绝,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个姓氏属于你,也有一份属于这份姓氏的与生俱来的责任你要背,所以,我也威胁你,谈还是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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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才是应该出生的(上)

  现在,这间接待室再次恢复了平静,除了琴汐冠和鱼悦,人们都退了出去。鱼悦和琴汐冠的位置很奇怪,鱼悦依旧是那样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而琴汐冠却背对着他站在窗户下面,双手背负,一副深沉的样子。

  这个男人一直在思考着,怎么把接下来的话好好组织清楚传递给面前这个年轻人。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鱼悦提醒他。

  琴汐冠点点头,语气严肃:“你认为,我们人类是怎么样的存在?”

  鱼悦想了下,把脑袋仰靠到沙发后背上:“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谁创造了我们?谁给我们学习能力?我们到底来做什么?”

  琴汐冠转身,慢慢走到沙发面前,缓缓地坐下:“我们的诞生,也许是个恶作剧,他(她)创造了我们,却给予了我们必须活下去的种种附加的、无理的条件。”

  鱼悦有些不耐烦:“请你要把你想说的话,很直接清楚地告诉我。”

  琴汐冠的脸突然失去了他刚才依凭的某种东西,它开始变得暗淡无光……

  “你,和随知意都是不该出生的人,都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们不应该拥有生命,你们的存在是违反常规的,是不自然的。”琴汐冠突然冒出一番这样的话来,在沉默了半晌之后。

  鱼悦眉头皱了一下:“我在这里,在呼吸着,我的心脏和其他人类一样很自然地跳动着,我是自然存在的。”

  琴汐冠低垂着头,肩头奇怪地耸动着。然后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啊!是啊!你们就这样以人类的形态活下来了,还得到了承认,真是一场好笑的滑稽戏!实在是太滑稽了,哈哈!”

  屋子外的人们听到这样张扬的笑声,互相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我很累,长途跋涉,我需要回家见我的家人,再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鱼悦缓缓站起来,他不能理解眼前这个人莫名其妙的疯狂举动,也没必要理解。

  “等下,等下,叫我最后想一下,想一下……”琴汐冠叫住了鱼悦,他站在那里,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一副急切又迟疑的样子。

  鱼悦看了他一眼,缓缓坐下,他觉得面前这人很矛盾,非常地矛盾。

  “你认识四季吧。”又是沉默半饷,琴汐冠突然问。

  “是的。但是不是很熟悉。”鱼悦回答。

  “她的祖先,是位伟大的基因工程学家,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琴汐冠说。

  “我念得书少,不懂得什么是基因工程。”鱼悦看了一眼琴汐冠,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到这些。

  “基因学家就像饭店后厨内的配菜工,他们站在操作台前,按照菜单或者自己的想法,把人类的基因或者植物的其他的什么基因,自由组织配成一盘又一盘的菜。”这是琴汐冠对基因工程的形容。

  “然后?”鱼悦对这个解释很好奇。

  “然后,大约一千年前,人类的第一次基因拼接在盛兢试验成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盛兢?”

  “对,消失的第九个国家,那个,罪恶的地方。”琴汐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五个字,像是诅咒。

  “啊,然后呢?”

  “然后?一种消灭人体不完美基因、促进人类更加完美进化的基因药物诞生于世,接着全世界开始广泛使用这种药物。它被投掷于江河湖海,加到各种食物、各种动植物的基因中,在后来的五十年里,绝症、遗传病都慢慢消失成为历史,那五十年,一代又一代的新人类出现,这些新人类脑组织发育完美,敏捷、聪慧,那场基因改革据说缩短了人类进化生长期一千年还要多。”说这些的时候,琴汐冠的脸上带着笑容,一种讥讽的笑容。

  “再然后。”鱼悦的神情不再轻松,琴汐冠的笑容让他轻松不起来。

  “再然后,在人们欢欣庆幸地享用着第四代基因药物的时候,暴虐症出现了。我们没有合理地进化,所以上天给了我们合理的惩罚——支配、平衡人类情绪的微量元素再也无法从食物中摄入。就这样,星球最黑暗的年代到来,七亿多人口在不到八年的时间死去,盛兢轰然倒塌。正因为如此,我们乐医的地位才如此超然,得到神一般的推崇,从侧面说,我们的确挽救了人类。”说到这里,琴汐冠语气是骄傲的。

  “恩,这样啊?你就是叫我来追忆历史的吗?”有些东西,鱼悦早就知道,有些的确是第一次听,但这些不会是他要说的重点。

  骄傲的表情一下子消失,琴汐冠苦笑了两声:“并非如此,那段历史和你有着直接的关系,你的生命基因,是无数遗传学家毕生的心血。最早的一排基因组合来自大智慧琴闻人先生,而你的哥哥,随知意,现在的方真,他的血液里流着大逍遥琴闻音的基因。还有一个人,钬家丢失的那个孩子钬溪节,他身上流着琴圣的血。最初……的确是这样的。”说到这里,琴汐冠苦笑的表情更带上了苦涩。他刻意地,或者是迟疑地顿了一下,慢慢地继续说。

  “因为那组罪恶的基因,后来不知道又被排列了多少次,又加入了多少奇怪的东西,最最搞笑的是,那组最原始的基因,也是实验兽的初成体样本提供体,呵……所以……”琴汐冠干涩地笑了两下,没再说下去。

  所以什么?鱼悦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努力地张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不是说……为了保证家族荣誉、优化血脉,四大家族的大房孩子,血统大部分都掺杂了其他基因吗?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是最初?什么是我有别人的血脉基因?我不相信,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的基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鱼悦突然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琴汐冠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提高一寸。

  他的眼睛在充血,他的大脑已经一片模糊。谁来告诉他,这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一种被人玩弄命运的无力感,狠狠地扭抓着他的心。

  “四大家族?他们算个屁!寄生虫,索取者,卑贱的人,他们怎么能跟你比呢!玩笑?啊,我倒宁愿是个玩笑!”琴汐冠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阴测测地笑着,完全不顾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六十年前,乐灵岛整个的实验室被破坏,我们供奉在灵台上的几组基因全部被偷取,其中最珍贵的一组基因,是“神子”。说起来,那几组基因,许多都是历史上著名的乐医的基因样本,如今都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哈哈!多可笑,我有时候都在想啊,如果有一天走到大街上,有只猪对我说,‘HI,我是你的祖先,孩子,来叫爷爷’,我都不会觉得意外。”琴汐冠还是笑着,只是这次僵硬的笑脸和着铁青的脸色,看上去无比凄惨。

  鱼悦无力地松开手,他倒退回沙发后一屁股坐在那里:“告诉我,告诉我……全部。”

  琴汐冠扯扯皱巴巴的衣服慢慢坐到沙发的另一边:“是的,全部,好吧,如你所愿…………”

  “第一代乐医诞生后,曾出现过无数派系,但是,乐医的人数少之又少,为了怕乐医血脉断绝,所以当时的遗传学家才把一代又一代乐医的血液基因样本保存了下来。即使如此,乐医的精神力——说白了,也就是一种染色体异变,这种异变并非是每一个后代都能继承的,有时候它是隔代遗传,有时候是单双遗传,为了触发这种异变,使每一个乐医后代都能完美地继承乐医的基因,于是,就有了第一代乐医研究所。

  “当然这是秘密形式的,当年为乐医研究所贡献出最完美基因的除了乐圣一家,还有海外遗族,以及那个年代最优秀的大流派乐医领袖们,这一组基因,我们称呼为“神子”,意思是,背负神圣使命的孩子。当初,也许贡献基因的那些人是包含这样美好愿望的,但是,随着社会发展,暴虐症被遏制,第二代痴缠被谱写出来,这个大千世界演变了无数的最新的科学技术。

  “克隆、脑移植、思维整体切换、激发生命潜能……那是一个追求科学技术的年代,为了弥补过失,人类从未如此疯狂过,要制造更加完美、更加完美的基因。于是,那组可怜的“神子”被不停地组合、不停地组合,一直到,一直到融心有风的第一次战争,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鱼悦没有发表他对那组基因以及那个疯狂年代的任何看法,此刻即使再说什么也是苍白的、无奈的。他的生命被那么多人触摸过、亵渎过,他的生命到底是什么?原来……就那么一直被轻贱着。

  琴汐冠慢慢站立起来:“我的生命到底是什么?从我懂事后就不停地问这个问题。作为“神子”基因的保护者,你的诞生预示着我的失职,知道吗?我不止一次想扼杀你,还有你那个满身罪恶血统的哥哥……”

  “管好你的臭嘴,我不想听你说半句诋毁他的话”鱼悦厉声说了一句。

  琴汐冠没有理会鱼悦的威胁,他继续慢慢往下说: “三十年前,我得到情报,那组最珍贵的神子基因已经被找到。我很高兴,几乎狂喜,可是当我带着人赶到吴岚迎接它回乐灵岛的时候,作为监管者的两位家族的族长却监守自盗,私下偷换了那组基因。你知道每个人N都不相同,它是我们的密码,我根本没想到他们会胆大妄为到那种程度,当我们回去辨认之后,才发现上当了。父亲勃然大怒,命令我回去找回神子,可是当我回到吴岚之后,随知意已经出生,而你也已经成型,有了心跳,有了生命。”

  琴汐冠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他面带微笑,很柔和的微笑,絮絮叨叨地说着:“知道吗?我第一次站在密室看你母亲产检,我听着你健壮的心跳,我的心是多么的激动,啊,你是我的兄弟啊!知道吗?我曾经是那么孤独地成长在这个世界上,我终于有了个伴,我不再孤独了!于是鬼使神差的,因为你,我允许了另外两条贱命的成长。我等待着你的出生,我想着,等你出生后我就抱着你回乐灵岛给父亲看,他一定会喜欢你的,可是,没想到,在你出生的前一个月,父亲的移植体再次发生排斥,我不得不赶回乐灵岛。临走的时候,我委托了一位看护人在你身边保护你,那个人,你认识,就是你的四叔,随景致。可是,没想到,我这一走就陪着父亲闭关十多年……”

  说到这里,琴汐冠转过头面对着鱼悦:“你知道为什么你拥有那么优良的血液竟然会是个五音不全的人吗?那是因为我从你还在胚胎的时候就封印了你,除了我,我不允许任何人利用你、亲近你,所以,我要你天生就是个废物,这样,当我再出现的时候,那么你只会亲近我,你会趴在我的怀里撒娇,对我道尽你的委屈……小吱吱,这是我那个时候经常幻想的场景……但是……”

  琴汐冠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他抓着面前的茶盘,想把水倒进茶杯里,几次用力,却无论如何,茶壶口对不准茶杯。

  已经被震惊到麻木的鱼悦,伸手拿过他手里的茶壶,但是他的手却一把被琴汐冠抓住:“吱吱,对不起!我只是叫他们去封印随知意的,我不知道,竟然害了你,请你……”

  鱼悦迅速抽回手,心里冒出毛森森的一股子凉意,那股子凉意就像大冬天掉进冰窟窿,冰下是万年寒水,他不停地下沉,但就是够不着底。他扭头看下大门,他想出去,他无法思考。

  “吱吱,在密室,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有趣,为什么你会叫吱吱呢?可惜我无法出去问你,那个时候,乐灵岛分成三派,我不能告诉别人世界上有你的存在,即使是父亲,我都不愿意和他分享你,你……是唯一的,我才是你唯一的哥哥,而那个流着肮脏血液的随知意,他只配去死、去腐烂,他凭什么做你的哥哥,凭什么?”

  “不要碰我,滚开。”鱼悦用力打开他的手,几乎把他推倒在地。

  琴汐冠一脸悲哀地看着鱼悦,他的眼圈都红了:“吱吱?”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鱼悦不想听,他一直压抑自己,如果怒气能自由地发泄,他已经把这个星球用怒气爆炸了好几回了。

  琴汐冠失望地坐回沙发,不发一言。

  “那么,哥哥为什么出事?为什么哥哥会在有风?为什么……哥哥会变成那个样子?父亲,又是谁?”鱼悦强压着自己无奈的愤怒,抬起头看着琴汐冠问着。是啊,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一切都要搞清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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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才是应该出生的人(下)

  琴汐冠缓缓站起来,又回到窗户面前,他背对着鱼悦看着远处的街道,看不见表情。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问:“我和你的那个哥哥,如果我们要杀死对方,你会帮哪一个呢?一个是同一个基因培育出来的亲兄弟,一个是一起长大的哥哥?”

  “一起长大的哥哥。”鱼悦没有犹豫。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又不认识琴汐冠,他说是就是吗?是又如何!

  琴汐冠苦笑了一下:“果然是这样的,我的命实在是不好,真是遗憾呢,小吱吱,我只是……(他歪歪脑袋,很努力地压抑了一下要哽咽的语调)我只是不小心错过了你的童年啊!可是我是那么地期盼你的到来,我一个人孤独地活了二百多年,从来没人明白我,从来没有一个属于我的亲人,我只是为了琴汐冠这个名称诞生的,我甚至不是我,我没有自己的名字,没有自己的世界,我只是为了三个苍白无力的字诞生的可怜生虫,我一次又一次地感谢老天爷,啊,谢谢他,我终于、终于有个伴了,可是那个该死的随知意却夺走了你!”

  琴汐冠猛然转身,扭曲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我要让他受尽折磨而死……呵呵……哈哈哈!”

  走廊外,人们又听到了那种可怕的笑声,这次竟然这么的惊怖,令人毛骨悚然。

  鱼悦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琴汐冠面前,封住他的领口,把他固定到墙壁上,一个一个字地问:“你.、到、底、对、哥哥、做了、什么?”

  琴汐冠歪头看着外面,嘴角咧出一丝丝满足的笑:“也没什么,我对随伯禄说,如果要保住他的家族,就必须亲手杀死随知意,这样我就不会再追究他们偷换基因的事情。所以,想象下,被最爱自己的父亲、爷爷砍断手脚丢进大海的滋味,啊……那滋味是多么的美妙,真遗憾,我竟然没有亲眼看到……”

  “呯!”愤怒的鱼悦一拳把琴汐冠打了个鼻血满天飞。接着,他把琴汐冠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地一顿发泄一般的乱打。

  鱼悦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泪水,他无法想象,是啊,没有人能比他更加了解海水的冰凉。被亲人出卖的滋味,他可以不在意,因为压根就没拥有过,但是他的哥哥,他的哥哥一直是被人爱着的啊……

  “啊!!!!!!!!!!!!!”鱼悦仰天大喊,楼道那边,月光早就因为鱼悦情绪不稳而向回跑。

  “我杀了你!”鱼悦大喊着。

  “你不能杀我,你杀不了我,我太了解你了,你和我一样孤独,但是你比我多了一颗人类的心,那是因为随家那个下贱的血液!你不该那样成长,但是你就是那样长大了!你下不了手的,当你不知道的时候你就无所畏惧,但是你知道了,你就杀不了我了,我们是兄弟,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液,我们千百年来在同一个试管里可怜地依偎着,毁灭了我,你就真的成为孤独的一个了,想象下,多么的……”

  琴汐冠还在唠叨着,他的语言越来越恶毒,这个时候月光冲进了会客室一把抱起鱼悦,几乎是刹那的时间,他的手伸到了琴汐冠的脖子上:“那么,我来杀你吧,抹杀鱼悦一切快乐的人,我不会允许他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谁。”

  巨大的气流裹着琴汐冠,屋子里的物品愤怒地飞旋着,琴汐冠的脸色逐渐发青,他万分惊恐,心脏被巨大的刺激冲击到几乎要停顿下来。这个人他展露的精神力竟然比父亲还可怕,还要可怕!

  “不要,月光,放下他,他说的没错,我知道了,我杀不了他了,我也不能叫别人杀他。”鱼悦喃喃登记伸出手拉住了月光的胳膊。

  琴汐冠从半空中掉落到地面上,他大力地喘息了一会后,第一句话竟然是对着门外的人喊:“都给我……滚出去!”

  人们退了出去,田葛担心地看着鱼悦,他们没必要理会琴汐冠,但是……鱼悦对他们点点头,这里不需要更多的耳朵了,知道那些肮脏只会害了他们。田葛他们担心地看下鱼悦,此刻他脸色发白,一点也不从容。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平静,琴汐冠死死地盯着月光,终于他开口:“你是带走他的人,一定是你!就是你夺走了我的弟弟,我的吱吱……”

  月光很担心地抚摸着鱼悦的脸、鱼悦的头发,他根本没看琴汐冠,甚至没听他说的话。

  “不开心,我们就回家吧,好吗?我给你唱歌,唱好多好多的歌。”

  鱼悦点点头,浑身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叫我靠一下,就这一次,就软弱这一次。”

  月光弯下腰抱起了鱼悦,他抱着他准备离开。如果可以,他再也不允许他回到这个地方,再和这个人接触——他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

  “等一下,等一下!”琴汐冠从地上爬起来,喊着。

  鱼悦从月光怀里挣扎下来,慢慢走到他面前,他看着这个人,上下打量,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

  “无论如何,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全世界都伤害过你,包括你要保护的那个人,而我却是唯一要保护你、从你出生就关心你的可怜人,不管你承认我也好,不承认我也好,吱吱,父亲,怕是要出来了,你的存在,我再也无法掩饰,父亲他……”

  “父亲是谁?谁的父亲?”鱼悦突然发问,他的眉心,那个艳红的胎痣,红得妖艳无比。

  琴汐冠看着那个红痣:“和你长了一样红痣的人,给你血脉生命的人,大智慧琴闻人,我们的基因提供者,融心的缔造者,乐者世界的王。”

  鱼悦瞳孔收缩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说完他转身拉着月光的手离开。

  “你不惊讶吗?”琴汐冠在他身后大声问。

  鱼悦看下月光,面前有活了几万年的生物,这个世界,唯独这件事他不会表示惊讶。

  “不,怎么了?” 鱼悦渐渐恢复了平和的形态,他只想着,先回家,回家,回到家就有力量了。

  “没什么,随知意身后的人,是大逍遥琴闻音,你要小心,那个人他是个疯子,八百年前他就是个疯子,所以,你想找回随知意,就小心点吧,你的血液在他眼里,是不允许存在的,如同父亲厌恶随知意一般,所以……我说,你们是不该出生的人。好了,走吧,走吧,我也要回去领罪了,我会同意你所有的要求,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只要你不针对融心,我就会保护你,我就会保护……你的。”

  琴汐冠喃喃地说着,好像说给自己听,又好像说给别人听。

  鱼悦慢慢走到门口,他突然转回头,看下琴汐冠:“不必,我能保护自己,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当你想保护什么的时候,那么你就会拥有世界上最坚韧的力量,随知意不是我唯一的挂念,所以,为了其他人,我也会更加努力地活着,你……你……你……。”鱼悦不知道该跟这个可怜人说些什么,他重复了几遍无意义的第二人称,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鱼悦走了,屋子里掉满了家具的碎片,琴汐冠坐在地上,看着那些七零八碎,琴早悄悄推开门走了进来。

  “师叔?嗨……师叔?嗨!嗨嗨?傻看吗?”他试探着,带着一贯的白痴风格。

  琴汐冠慢慢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他突然转回头冲琴早笑了:“知道吗?他听到了,知道了,而且,他在意了。我很高兴,你呢?”

  琴早吓了一跳,快速地躲避到一边。露出白森森牙齿笑的琴汐冠太可怕了。

  从塞尼亚赶回海岛的方真,正跟缨然汇报塞尼亚的事情,关于舞道者这件事,他不能隐瞒,也无法隐瞒。

  缨然在屋子里露着笑容,是的,他露着笑容转着圈子,发自内心地高兴,甚至他跟一边看着他微笑的春水说:“春水,这真是这几百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听到了吗?春水,姐姐她,她有继承人了!”

  春水笑着点点头:“是的,我的先生,这真是个好消息。”

  方真惊讶地看着他们,突然,他的心犹如被什么扎了一般,疼痛无比,他捂着心口,缓缓地蹲在地上。山洞内,绿色的光线照在他的手腕上,几道深深的疤痕映照在那里,丑陋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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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到的四色花

  萧克羌吸吸鼻子,穿着一件棒针毛衣站在门口嘀咕:“昨天晚上,刮了一夜的怪风,你听到了吗?宝云?”

  妻子满意地看着丈夫身上的手艺:“恩,可不是,刮了一晚上,就像谁在哭一样。”

  那日回来,鱼悦一声不吭地回到卧室,一头扎在床上呼呼大睡,这一睡就是三天,连榔头出院他都未曾去接。

  榔头靠在二楼的窗户上,他和鱼悦还有月光,有时候情绪是紧密连接在一体的,一个人不高兴,其他两个人必定知道。

  春天最后的时日,风很歹毒,温柔的刀子到处切割着人们的唇片。今年的雨水实在是少,天气预报说,预计吴岚今年的冬天是个少雨的天气,而老百姓都说,去年天哭得太多了,今年天的泪水流干了,不想再哭了。

  “我扶你下楼吃一些东西吧?”蝴蝶君放下报纸站了起来,他就这样堂堂正正死住进鱼家,而这家人对他的到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要被当中的某个人认同,住进来就住进来吧。甚至孙宝云还带着蝴蝶君挑选了自己的房间,她还给他买了绣了蝴蝶的枕套,纯棉的,躺上去很舒服。

  榔头摇摇头,抚着才收口未拆线的胸口慢慢走到床边,蝴蝶君连忙走过去扶着他躺好。

  “是不是,他不吃饭,你就要饿死?”蝴蝶君的抱怨略为带了一丝怨气。

  “这话说的, 我只是没有胃口。”榔头从一边的桌子摸过遥控,打开电视开始看新闻。

  “乐灵岛那边承认你们成为合法的第三方组织了?”蝴蝶君小声问着。

  “恩,帝堂秋昨天说,那边正在起草声明,应该就只是这两天的事情了吧。”榔头点点头,对他来说,这些令帝堂秋欣喜若狂的消息没什么分量,他更加担心的是鱼悦的问题。

  “那个怪人……昨天问我,是不是喜欢你。”蝴蝶君想了一下突然说。

  “怪人?你说月光?”

  “恩。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哦。”

  “你不好奇我的回答吗?”

  “不。”

  “好吧,我今天想回酒街拿我的行李。”

  “……叫刘君送你回去吧。”

  “恩……谢了,我去去就回来。”

  “蝴蝶……君?”

  “恩?”

  “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好吗?继续骂你的乐医喝你的小酒,做你的老板。我的世界不适合你。”

  “那是我的事情,再见。”

  鱼悦微微动了一下,眼睛还没有睁开,手却在身边不停地摸索,终于他找到了目标,于是缓缓睁开眼睛。

  “月光,我做了一个梦。”他对坐在一边的月光说。

  月光坐在床铺边斜躺着,房门是反锁着的,因为他要晾起他那条又大又长的尾翼。

  “梦到什么了?”月光放下手里的针头,向鱼悦身边蹭蹭。

  “我哥,随知意。小时候,我在他面前总是不讲理的,可他总是容让我。”鱼悦说完慢慢坐起,摸摸下巴,那里竟然长出了青茬。

  月光看着那里,只是觉得有趣,于是他伸出手摸了几下,又摸了几下自己的下巴——可惜人鱼是不长胡子的。

  “是个好梦,我看到你微笑了。”月光说。

  鱼悦点点头,伸伸懒腰:“恩,呃……睡得好舒服,月光,我梦到我们带着我们的家人,去了你说的海岛,那里真的是一块美丽的地方,我和我哥哥划着皮筏出去采扇贝……”鱼悦突然停止了述说。

  “后来呢?”月光问他。

  “哦,后来起了海浪,我和哥哥被抛下大海,哥哥被漩涡冲走了,越来越远,我怎么拉也拉不住他。”鱼悦站起来,摸摸后脑上的乱发,转身进了洗漱间。

  月光摆动下巨大的尾巴,那里瞬间变成两条修长的腿,对于月光这种瞬间变换的本领,鱼悦开始的时候当成有趣的事情看,但是很快他发现,月光完全没有危机意识,这就令他颇为担心了。

  月光缓缓站起来,走到洗漱间的门口靠在那里:“悦儿,你忘了,如今在海里,是我说了算的,我怎么能看着你和他被漩涡冲走呢?我会保护你的。”

  鱼悦从浴室伸出头,头发湿漉漉的,下巴上全部是胡须泡沫,显然,他的手艺不是很好,一条血痕浮在泡沫上。

  “对啊,月光会保护我,真好。”鱼悦笑了下,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般。

  月光伸出手,使劲撑开他的眉心:“难看死了,假的。”

  鱼悦这次倒是真的笑了:“好吧,什么……也瞒不过你。”

  榔头继续赖在床上,那个人醒了,他知道,但是他没有任何理由过去。三天了,月光毫不客气地为了自己的秘密反锁了房门,他找不到理由进去,私下的有些生气,甚至,多少有些不甘。

  房门有节奏地被敲了几下,他更加生气了,于是缩了下身体裹紧被子没理外面那个人。

  鱼悦端着食物笑眯眯地进来,月光拿着一个特大的苹果跟着他后面啃,这两人就像连体婴。

  “我说,你要是还睡觉的话,那么我就一个人吃了,真的,我实在是饿坏了。”鱼悦看着榔头枕头上露着的黑发调侃。

  榔头一把拉开被子,无奈地喘了一下。他不回身,冲鱼悦摆摆手,鱼悦端过一个床上用的小饭桌,接着他们面对面地开始吃东西。

  “我只是没胃口,你知道我伤还没有好。”榔头为某些不能提及的事情辩解着。

  “我知道,这个……你吃点,挺好吃的。”鱼悦点点头,把几个花菜放进榔头的盘子里。榔头是个极为虔诚的肉食主义者,他不爱吃蔬菜,任何蔬菜都是。

  房门缓缓地被推开一条缝隙,两颗不小的人头出现在门缝那里窥视,包四海的大头在上面,琴早的大头在下面。

  鱼悦拿起一边的丝帕擦下嘴巴回头:“都进来吧。”

  于是包四海打开门,站在门口讪讪地笑着,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想哥,一个人在家这段时间,心里满满的全部都是惦记,每一天,每一天抱着脚丫子算日子。

  “哥。榔头哥。”包四海喊了两句,慢慢走过去。

  “过来。”鱼悦招招手,包四海站在了鱼悦面前。

  鱼悦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捡来的弟弟,心里再次想起琴汐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真的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但是如果真的算起来,不能叫哥哥吧?那要叫什么?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吗?多傻。

  “好像……长高了。”鱼悦摸摸包四海的头。

  “真的,真的长高了吗?”包四海眼睛一亮,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好了!他蹦起来,转身冲了出去,没半晌他又跑了回来,用手比了一个细微的高度:“长……长了……一厘米半,一厘米半。还……胖了三斤,真是奇怪?我以为我每天想念哥哥们无论如何应该瘦的。”

  鱼悦看下榔头,他们眼神交汇了一下接着一起笑了:“看样子,把你自己留在家里,又能长个,还能长肉,以后我们要多多出去,这样你会又高又壮的。”榔头打趣着。

  “不要吧……会要命的,一次就够了,再也不要分开了。”包四海呻吟一生,假装抽搐,“死”在了地板上。

  鱼悦他们哈哈大笑着,琴早站在门边眼睛带着按耐不住的羡慕。

  “请进来,听宝云说起你,还是第一次见面,请进来。”鱼悦招呼着,就像招呼弟弟的同学一般。

  琴早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进来,这一次,倒是真的很规矩。

  包四海看到规规矩矩的琴早,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人严肃起来,简直……

  鱼悦瞪了一眼要张嘴的包四海,这个小混蛋他一张嘴,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包四海的声音在未发出之前,咽了回去,接着也规规矩矩地坐到了一边。

  “我打搅了很多时间了,未经允许就住了进来,我并无恶意,所以请千万不要多想。”琴早开口就解释。

  鱼悦笑了下,接过榔头递给他的空汤盆转手递给包四海:“没有什么,这个家很大,您想来尽管来,别想多了。”

  琴早点点头,他看下更玉,更玉轻轻摇摇头,琴早冲他笑了一下回过头对鱼悦说:“您爱您的家,还有您的家人,对吗?”

  鱼悦接过包四海捧给他的一盆热汤,转手放在床上的餐台上,他对榔头做了个命令的手势。榔头皱着眉头盯着飘着青菜的那盆“恶心汤”,他死也不想吃了。鱼悦敲敲小餐桌,榔头无奈地拿起勺子继续奋斗。

  “是,为什么要这样问我。”

  鱼悦扭头问琴早,琴早双手紧紧抓着沙发的扶手,他的手一直保养得很好,但是此刻,上面青筋裸露压抑到了顶点。

  “我……是个孤儿,师傅把我捡回乐灵岛,记忆里,我就在那里成长,以前我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是这几天我特别想回家。鱼悦先生,我的家,遭受了困难,马上要四分五裂了,所以我必须回去捍卫它……我知道我说这些您是明白的,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要守护的东西,我的树屋、最疼我的师傅、我的小徒弟、我的兔子,没有……任何东西比他们更加亲切的了,我来此……想请求您,能放过我的家吗?您的第三乐医组织一但成立,那个人……他一定会出来,那个时候,我的家就会被波及了。所以我来此求您,能收回您的要求吗?因为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会对我的家,唯一的家造成损害。”

  琴早说完,走到鱼悦面前,深深地鞠躬。鱼悦惊讶地和榔头对视。

  鱼悦不懂得琴早的话,最起码一半不懂,为什么乐灵岛会四分五裂?那个人又要出来了?难道是那个琴汐冠所谓的父亲吗?

  他张张嘴,刚要说什么,萧克羌推门走了进来。

  “先生,您的父亲……还有您的爷爷在下面的客厅。”

  正在喝汤的榔头突然呛了一下,紧紧捂住了胸口,他和月光对望了一下,转头一起看着面无表情的鱼悦。他们的心刚才突然疼得要撕裂一般,能影响他们的,正是在他们身边这个面无表情的鱼悦。

  鱼悦慢慢走到窗户前,一把推开窗户,看着家门口那队奢华的车队。他们喜欢那样,喜欢那种被簇拥、被崇拜、被畏惧的感觉,他们一生都是为这种浮华的荣耀而生存着,他们没有自己,也没有别人,他们的祖先选错了教育方式,于是这种丑恶的思想一代代地腐蚀着他们扭曲的心,就像,一个丧心病狂者,他们挣扎着、攀爬着、利用一切可以帮他们延伸的藤蔓自己衍生的,别人心血浇灌的,都不在意,只要能一直一直保持着那个位置。看啊,鱼悦看着,那长长的车队是那么的奢华,那么的被世人崇拜着,印在车门上的那个印记,犹如烫在他们灵魂上的丑恶罪证一般,金光灿烂地昭示着他们的腐烂。

  鱼悦转身走到萧克羌面前,他附耳对萧克羌低声说了一段话,萧克羌一脸震惊,接着神情严肃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鱼家客厅,随伯禄、随景深坐在那里。最后一根攀爬的藤蔓,断了自己的根系,冲向属于他的阳光,这家人伸出手,却发现,一切可以利用的都消失了,于是他们胆战心惊。今天早上,随景深去找倾童,倾童的父亲递给这曾经令他无比骄傲的女婿一张离婚申请,云家放弃了,也许是倾童醒悟了吧,现在,剥去最后面具伪装的随景深有些无所适从了,当他得知某个人已经说出那件事之后,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所以他来到这里,想和儿子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最起码,从小店市一役之后他是有所改变的,这一点他想鱼悦是看到的,但是,有件事,错误犯的太大,他不知道能否得到儿子的原谅,无论如何,他是后悔过的,从失去知意之后,他是后悔的,他想告诉儿子这一点,能不能得到原谅他不清楚,可是,他觉得他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他妻离子散,要什么没什么,就连乐灵岛的支持也失去了,他认为他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接着,只要他虔诚忏悔,他想他多少能挽回一些同情分。

  萧克羌慢慢走下楼,非常客气地冲着看着他下楼就立刻站起来的父子两人笑了一下:“我家先生说,他是姓鱼的,并不认识姓随的这家人,对于两位所提及的身份,他表示遗憾,也许你们记错了,他唯一认识的是一位叫随知意的先生,但是那位先生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所以,他请两位今后千万不要在外面再提及他与各位的所谓那份亲情关系,对于不存在的东西,无论找多少虚假的证据,也是没有用处的,所以,请回吧。”

  随伯禄一脸震惊地看着萧克羌:“知之不能这样做,即使我们千错万错,随家养了他十多年,并未少他半口粮食,少他一件衣穿。而且,他流着的是随家的血,这点不容置疑。”

  萧克羌笑了下:“我看不尽然吧?这样,我家先生说,该还的,他一定会还,加倍的还,欠了的东西哪里有不偿还的道理呢。他叫我问下两位先生,是不是有些东西也该做个交代呢?这样骗来骗去的,各位不累,他倒是很累了……”

  家门口的车队长长地开过来,又长长地开着离去了,鱼悦看着它们,一阵晚春的风缓缓吹来,鱼悦伸出手,迎接了它。他看着窗外对屋子里的人们说。

  “我知道有一处四色花,它总是在所有的花开谢之后,才静悄悄地开放,因为它开得太孤独,所以没人注意它,但是,每年花期之后,它总是要开的。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如果大家有空闲,我们……一起去看迟开的四色花吧,如何?”

  他回过头,笑得分外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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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影

  我们无法得知,这个海中心的小岛上四季是怎么周而复始的。有人羡慕南方,因为它缺乏了困惑的季节,但是,如果一年四季都是初春,不冷不热,不寒不冰,人很容易失去某些能力。想象一下,树叶不会约好日子一起瑟缩地掉下来,它们失去集体贴着大地的机会,再没有脚踩上去的沙沙声,昂长的白昼,令人厌恶的沙子。一切都是令人如此的厌恶。

  方真靠着四色花树,看着满树冠的花儿,它现在经过培养已经失去了它的癖性、它的执拗,它真正地在每个季节都循环开放着。这些花树,是方舟请人为方真种植的,记得第一天得到情报后,那个人就在某个地点等待着方真从悬崖上被人抛下去。

  方舟记得他从冰冷的海咸的水里抱起方真时候的情形,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麻木、冰冷、呆滞。

  那时候,方舟轻轻附耳安慰:“坚持一下,一切都会好的,再没人能伤害你。”

  过了很久,好像那个季节是四色花开放的季节吧,一些从城市中心被风刮到海面的花瓣路过他们,方舟听到方真的呢哝:“四色花……吱吱,看到了吗?四色花。”

  那之后的一年,方真做了四次大手术才把手脚筋脉接好,这期间,方舟一直窥视着这个就像睡着了一样的男人。他浑身都带了梦,总是不想醒来,全身都是寂如空廊的清宁,仿佛他的生命就是一副黑白色的画。

  那个时侯,方舟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这个神秘的少年,那个从到来之后就被大先生关注的孩子。他们一起吃、一起住,大先生为这个孩子起名“方真”,岛上有无数的孩子,只有这个孩子非常特别地得到了大先生和春水先生的关爱,几乎到了呵护备至的程度。但是这少年,就是不想接受,他拒绝、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方真的第一个笑容不是对这岛上任何一个人展开的,他是对盛开的四色花展开的。原本北木南栽就有困难,这里更是远离陆地的海岛,那些花犹如方真一般,换了土壤,也换了骨血。这花树,第一次在九月开放的日子,当时的方舟贪婪地看着第一次微笑的方真,他喃喃地站在花树下低哝:“吱吱,花开了呢,可惜你不在。”

  没人知道那个少年的那段非人的岁月他是如何过来的,但是,犹如戏剧一般的人生,命运再次塑造了一个人格给他——冷漠的方真,对一切生命都不在关注的方真。

  “在睡?”方舟慢慢走到花树下的方真面前。

  “没有。”方真慢慢张开眼。

  方舟伸出手想拉方真起来,但是想起以往的拒绝,他的手停到半空滞留在那里。

  方真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下花树缓缓地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方舟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他的笑容很美,在这个无名岛,如果说大先生是最美丽的,那么方舟一定是第二,可惜方真对方舟很自信的优点一直有些视而不见的态度,可是,全世界都知道方舟爱方真,爱得几欲疯狂。

  “小豆怎么样?”方真犹豫了还是问了出来,这段时间他没去见小豆,那个孩子突然结了一个厚茧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方舟和方真并列站着,伸手去掉他头上的花瓣:“阿绿说他心跳很正常,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人类了,所以……这种现象也属正常,我知道你担心,担心就去吧,去看看他,也许他会回应你的。”

  方真奇怪地看下方舟:“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吗?”

  方舟笑了下:“也不是讨厌,我说我感谢他,你相信吗?”

  方真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方舟抚摸下树干:“你总是冲他笑,你知道,你的笑容是多么的珍贵,所以,即使他独占你,即使他袭击我,我……我也觉得没什么,我喜欢看你快乐,方真,如果可以,多笑一下好吗?”

  方真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他走了几步回头:“没什么值得我笑的事情。”

  方真离开了,方舟坐在了方真坐过的地方,他贪婪地感受着泥土下方真的余温。这是他做过的地方,这里有他的温度。

  依旧是那个岩洞,依旧是那个不急不缓的开凿岩壁的声音,方真站在岩壁下,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一个小时后,缨然把手里的工具递给侍女,接过侍女们递给他的茶碗,缓缓地喝了一口水,开始用他那慢条斯理,音调尖细的声音问:“考虑好了吗?”

  方真没直视着他:“考虑好了。”

  缨然:“如何?”

  方真:“我拒绝。”

  缨然做出一副意料之中的微笑:“春水说的没错,你们真是兄弟,他拒绝了月灵岛的好意,你拒绝我的好意。我叫春水找人接触过你的弟弟……”

  缨然说完,仔细地看着方真的表情,方真眉毛向上挑了一下,一丝不想遮盖的不悦露了出来。缨然笑了,这孩子,生气之前的样子多么像他。

  “安心,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伤害他的,事实上,我也的确无法伤害他……好了,不说这些了,对融心 “灭风”的动作先暂停,那只小兽……”

  方真突然打断他:“他是人,有名字,叫豆豆。”

  缨然顿时无奈了,他不想每次都因为这个问题和方真生气,他摇头:“好吧,你最近就不要出去了,那只小兽蜕变之后,我担心无人能控制他,所以,你就在我身边多住几天,你看,我也想你了。”

  方真转身看下岩洞的另外一面,那里有个暗道,直通地下,地下那边那个叫秋水的人还在做他十年如一日的老工作。

  对于方真的不置答,缨然显然已经熟悉。人是奇怪动物,他后来的几百年只是性格薄凉、刻薄无比,甚至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即使贴身在他身边侍奉几代的春水都是如此,唯独对这个方真,真是,打不得、骂不得,甚至他对他是骄纵的。当然方真也值得他骄纵他,短短十四年,方真的能力是同龄人,甚至上一代的春水都无法比拟的,这一点他令缨然十分骄傲,毕竟他身上流着缨然的血液。

  缨然见方真并不理他,他继续说:“最近,我找到一把医器,据说是你那个弟弟做的,他的手艺非常好,我叫方舟买来就放在你的房间。”

  方真看了他一眼:“你想叫我做什么,直说,软禁或者其他的,别每次牵扯了吱吱在里面。”

  缨然竟然露出嗔怪的脸:“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会害他呢?”

  方真听他说这话,只觉得好笑:“大先生每天的时间,不就是算计算计这个,谋害谋害那个吗?难道我说错了?”

  缨然顿时大怒,但是看着那张和自己以前类似的脸,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我惯坏了你,你越来越放肆了。”他这样说。

  “你可以杀了我,要么刺瞎我的眼睛,刺聋我的耳朵,要么就把我丢进大海由我自生自灭。”方真的语气充满了愤怒和难以抑制的某种东西,压抑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愤怒的炙热。

  ,他知道,自己又被缨然以这种方式软禁了,自从他把榔头放掉,引起莱彦的不满之后,他就被软禁起来。他再次回到了以前的某种时刻,死,死不掉,活,活不了,除了比死人多一口气之外半死不活。

  “好的,那么,我告退了,先生。”方真施礼后转身要下去。

  缨然从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不要胡思乱想。”他这样说。

  方真点点头,没开口,他的眼神很惊讶,透着一股子不可思议,因为他有些失态,大先生他从来没有这样子过。

  “没什么,你去吧。”缨然放开双手,是啊,他今天真的很紧张。

  方真离开后,缨然在屋子里不停地转着圈子,压抑不住地焦躁起来。他几次想拿起面前的雕刻工具,又几次放下,他兜兜转转地把手里的事情不停地重复做着。

  “先生。”春水从一边的暗门面露喜色,音声颤抖地冲出来,他跑得太急,险些被一边的桌脚绊一跤。

  缨然迎接过去,竟然伸手接了他一下,这令春水受宠若惊。

  “如何?”缨然问他。

  春水点点头,未开口,竟然泪先流淌了出来:“先生……先生终于可以出去了,可以看到真正的阳光了!这一天……我们盼望了多少年,先生,真是恭喜你了!恭喜了!”

  巨大的狂喜冲击得缨然这个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身体晃动了两下,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不敢相信,张张嘴巴,春水竟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先他一步开口:“是真的,是真的。”

  缨然笑了:“秋水呢?我要见他,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

  春水指下地下通道,缨然快步向那里走去。春水看下侍女,侍女连忙递给他一件厚衣服,春水接过去之后,向地道追了过去。在下地下道的一刹那,他回过身看下岩洞洞口的方向,眼神闪动了一下,接着没说什么向下追去。

  缨然和春水的身影消失在岩洞中,十几分钟后,岩洞口,方舟从一边的掩体挪动出来,他看下那个洞口,又看下那些看着他却面无表情的侍女们,转身离去了。

  秋水躺在地板上,神情快乐无比,也许,他输了,可无所谓了,他终于不用再无休无止地打水、倒水,再打水、再倒水了。那个秘密隐藏在他的心里许多许多年了,也该说出来了,说出来就说出来吧,死也好,活也好,总算是解脱了。

  缨然弯腰看着躺在地板上的秋水:“我想你再对我说一次,那个秘密钥匙的暗语。”

  秋水闭着眼睛笑了起来:“啊,我会对你说的,大先生,但是在说这个之前,你先听听我的另外一番话。”

  缨然心情奇好,他坐在春水刚搬过来的椅子上:“可以,随便你说什么。”

  秋水坐了起来:“春夏秋冬,四季为你们琴家服务了几辈子,我不知道这是谁下达的命令,但是我们家就这样被牵绊在这个罪恶的锁链上,生生世世解脱不了。”

  缨然捂了一下大衣领子看下一边的春水:“遗传基因药物,是你的祖先发明的,所以,这个灾难间接的说也要四季家来继承,这是赎罪。”

  秋水苦笑:“啊,赎罪,赎罪,好吧,你拿到密码,得到那个东西,接着走出这里,把仇人一个一个地杀死在您的面前,你会得到你要的快意,八百年压抑的仇恨犹如跗骨的毒,您记得我的话……”他突然站起来,慢慢走到缨然面前,一字一句犹如诅咒一般。

  “你不会得到任何快乐,你会加倍地痛苦,加倍地爱上,你记住,世界上寂寞不是最可怕的,真的,没什么事情做才是最可怕的。那几个人都死了,世界上连惦念你的人、仇恨你的人、畏惧你的人都没有了,死,其实是一种福气,那些我们人力、甚至是神力都无法割舍的事情,解决不了的事情,会以死亡结束。但是,你和他除非自愿,都不会死,因为你们有四季,我们互相诅咒着、制约着,这是快乐的事情,现在我放你出去,相信我,你期盼了几百年的快感,你绝对得不到,真的,即使你死了,你都快乐不起来……”

  秋水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竟然胡说八道起来,春水走到他面前,高高地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两个耳光,他终于闭住了嘴巴。

  缨然慢慢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问:“那个密码,到底是什么?”

  秋水擦下唇角的鲜血,笑了下:“啊,密码,密码,密码,密码……”

  他唠叨了一会,停住了那种古怪的不断重复的声音,终于他还是想开了:“密码,是,妈妈。”

  他说完,放松一般倒在地上,几秒之内打起了震天的呼噜声。他睡着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去打搅他了。

  缨然呆住了,他看下春水:“妈妈?”

  春水不敢抬头,他看着地板小声说:“是的,密码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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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餐协奏曲

  “如果你把一种波长,以这种曲线传播出去,那么它的算式是这样的,但是如果你用现在的方式这样送出去这样的波段,我保证白水城一半的人是听不到的,所以根据我们数学老师上一节课讲的新算式,我们应该以这种方式排列,说到排列,上个星期,我们学校的球队第十三次全灭……我们老师说,如果那些球员一个球也踢不进去,那么体育系的大学他们是别想了……”

  包四海拿着一张演算纸在鱼悦面前连比划带唠叨地画着一道,又一道的数学算式。

  鱼悦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早餐粗粮饼:“四海?你要说什么?”

  包四海抬起头:“哥,能不能增长我的零花钱,我的钱被帝堂秋骗走了。”说完一脸沮丧,后悔万分的样子。

  帝堂秋优雅地放下手里的汤勺:“四海,我没骗你,是你哭着哀求我的。”

  包四海立刻把求救的眼光投向对他关爱万分,总是当他小宝宝一般疼爱照顾的伟大嫂子孙宝云,孙宝云看着自己的丈夫根本没回头看他:“老公,你知道吗,上个星期,我们公司,你知道我们公司吧?我们设计女性穿的内衣,这个牌子不错……(萧克羌在看报纸,根本没看她)。说起我们公司上面的那家公司,那家公司的老板,被警察带走了。”

  萧克羌翻了下一页,给老婆顺嘴捧场:“为什么?”接着继续看。

  孙宝云扭过头看着包四海笑:“涉嫌商业欺诈。听说单方毁约,罪名是很大的。”

  包四海无奈了,他指着帝堂秋有些抗议地说:“是他和奉大哥说,这样的买卖不做是傻瓜。”

  蝴蝶君放下餐巾,端起面前的食物,他要去二楼给正在睡懒觉的榔头送。他端着托盘从包四海身边走过的时候随意地说了句:“这样的买卖,做了,也是傻瓜。那家店根本没人去吧?”

  说完转身离去,鱼悦看着这个奇怪出现在自己家的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说,大哥,你觉得这个世界,什么买卖最赚钱?我的意思是,您见多识广,我在白水城也没什么人脉,以你的经验的话,就……我……我这样的,做些什么事情来钱快,还不用费力?你知道哥哥不许我做治疗换钱,但是我需要钱,一大笔钱。”包四海站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继续说:“恩,我这样的,有什么赚钱的路子?”

  帝堂秋吃得很满意,心情很好,他放下手里的餐具,拿起餐巾擦拭下嘴巴:“有的,而且只要做几次,保证来钱快,不费力。”

  包四海眼睛一亮:“真的?就我这样的小身板,你说能做什么?先说好,这次不许再骗我。”

  帝堂秋笑了一下:“四海,我从来没骗过你,每次都是你求我,不答应,你还跟我生气。,还是算了吧,我怕你又说我骗你,到时候,我要怎么跟这里的家长解释我的无辜呢?”帝堂秋说完看着鱼悦,鱼悦根本没看他,他正小心地把一些糕点的油炸皮去掉——月光吃太多的油炸物会掉鳞片。

  包四海连连摇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帝堂秋:“你可以贩卖你的精子,真的,事实上,许多天前,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以我现在的位置,我觉得,一次怎么的也能卖个几百万华塔,至于四海吗,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天生五音精神力全通的大天才,你的精子吗……恩……一百万还是值得,所以,赚钱,真的不费劲,只需要一次手淫,就一切解决了。”

  正在和奉游儿含情脉脉对视的田葛,一口含在嘴巴里的早餐,喷了奉游儿一脸,鱼悦抬起头,憋着笑看下一脸涨红的包四海。他刚要开口说话,一把闪着银光的叉子,从桌子的最末一个位置直接飞到帝堂秋面前。叉子闪着银光,擦着他的面颊,狠狠地扎在了帝堂秋面前的桌子上。

  叉子没入厚厚的原木大餐桌,桌子上留下一个扁扁的洞。

  易两看着帝堂秋,依旧是那一张永远没表情的木头雕刻脸:“不要捉弄他,不然,杀了你。”

  “哇……”刘君。

  “哇……哇……哇……”奉游儿。

  “正宗皇家老街家具,市价一千卡逊塔,我从古董市场淘来的。四海,这笔钱你出。”萧克羌看下桌子,继续翻下一页。哎,作为财政大臣,也是很为难的。

  鱼悦站起来,拉起在一边和猫咪互相瞪视的月光:“恩,从他下个月的零花钱里扣吧,我上去了。”

  鱼悦拉着月光走了,包四海一脸悲愤地看着帝堂秋:“混……蛋……,你害我……那个,精……子……哪里收?”

  正在上楼的鱼悦,身体打了个晃,他哭笑不得地回头:“四海?你就这样穷?”

  四海哭丧着脸点头:“好穷,我想要好多钱,非常多的钱,我去练习的那个街区,上个月政府下水管道爆裂,许多水淹没了简易屋区,许多人的家都不能住了,我和易两路过街区的时候,看到许多孩子,身上都起了皴裂……有个长得很像奶奶的婆婆,她的手,裂了很多缝隙,还不收口,所以,我想买一些简易屋区的板材还有药物……可是我没钱了。”

  “政府不管吗?”田葛问。

  “管了。还给了不少补偿金。”包四海有些气愤地说。

  “那么,为什么你还需要钱呢?”管家的孙宝云很认真地问。

  “根本不够啊!房子他们在凑合,许多人拿那笔钱,做其他的了,所以,现在春雨季节一到,屋子大多霉烂了。我挺喜欢那里的,所以……所以,想做点什么……”

  顿时,小四海的形象无比高大起来,家里人一起怒视帝堂秋。帝堂秋无辜地摊手:“别看我,我现在的乐医计划正是降低贫民负担的一种最好方式,我是计划的发起人,我可是好人。”

  好人?谁信!这家人是没人当这个人是好人的。

  鱼悦刚要张嘴,一边的月光却盯着他身体的某处十分确定地说:“悦儿的精子一定比他们的值钱,值好多钱。”月光非常肯定以及确定地说。

  鱼悦的手在空中无奈地抓挠了两下,当然他什么也不可能抓住:“从家里的账上拿钱吧。”

  神色古怪的鱼悦和月光迅速消失在去榔头房间的方向,餐厅片刻安静后,发出雷一般的笑声。孙宝云放下手里的东西对正在擦眼角泪的包四海说:“我去帮你转账,批发市场那边的东西应该便宜。药物就从家里拿,上次我们买了好多用不上的东西,你也一并带去。”

  包四海点点头,无限感激地对孙宝云说:“谢谢嫂子,还是你最好了,他们都欺负我。”

  “我也可以拿一些钱。”琴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家里的玄关口。

  满室的笑声瞬间消失了,并不是对琴早这个人怀有多大的敌意,而是最近这个家,所有的不愉快,都和乐灵岛有关系。

  “请别误会,只是我单方面的资助,和乐灵岛没关系,帮助人不分阶级吧?”琴早是昨天搬离鱼家的,也许正因为他的离开,所以今天家里有了难得的轻松。

  帝堂秋站起来,拍拍包四海的肩膀:“拒绝别人的善意是有罪的。“包四海想了下冲琴早点点头。

  刚要打开的水龙头刹那,关住了。

  乐灵岛的敌意就像军队临城一般,现在就陈列在这个家的窗台之下,无论鱼悦打开哪一扇窗户,他都能从来自不起眼的角落的各种光线之下,感受到这种不舒服的——带有恶意的窥视之光。

  春雨季节,连续一星期的梅雨,整得人身上黏糊糊的,鱼悦把窗帘一把拉开,榔头躲避在被子里呻吟。

  “每天都这样,每天都这样。”他在抱怨着。

  鱼悦笑了一下:“总要做一些恢复训练吧,我知道,你早好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最近总是脾气古怪。好吧,不管我做错什么事情,我跟你道歉,现在放下你的孩子气,你需要振作起来,收拾一下,我们必须赶在某些人前面。”

  榔头打开被子,探出头:“某些人?”

  鱼悦摸着窗帘:“恩,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但是,月光感受到海的两个方向有两股强大的精神力,正向这个城市靠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概和乐灵岛有关系。”

  榔头慢慢坐起来,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蝴蝶君看下屋子里的三人,他站起来,冲大家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你从没给我正式地介绍过这个人。”鱼悦看着关闭的房门说。

  榔头慢慢站到地板上,他脱去上衣,他的胸口,依旧裹着一层层的纱布:“没什么好介绍的,他需要个屋檐暂且藏身。”

  鱼悦点点头,不置可否,对于家里奇妙出现的各类人,他觉得无外乎是多出了一套餐具。

  “伤口还疼吗?月光的草药是很管用的,大海里的螺旋藻总是有奇妙的治疗能力……以前,在那边挨打,月光也总是帮我用。”鱼悦打开衣柜,取出干净的衬衣递给榔头。

  ;榔头一边换衣服,一边看着窗户外那几个一边向外走一边高采烈地谈论着某些话题的四个人,奉游儿、琴早、易两、包四海。

  “他们去哪里。”榔头问。

  “说是,贫民区需要一些建筑板材,他们去做这样的工作,帝堂秋说是义工,其实我觉得他们是太清闲了。随便他们吧,毕竟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鱼悦解释完,慢慢走到月光身边坐下,月光对跟在他后面的那只大肥猫一直很困惑,最近她是越来越不怕自己了。

  “现在,你觉得你能舞到什么程度?”鱼悦靠在月光身上问。

  榔头回头,却看到那两人亲密的一幕,他们很随意地依偎着,任何人都无法插进去。 榔头避开那刺眼的一幕,对着穿衣镜慢慢地系着自己的衬衣纽扣:“细雨涕零。看绿芽暖,雨谢虹起。燕翔春泥归,明瞳处、细芽翠发。携舞处旋春风,咏水洗百翠。姿翩翩,鱼跃鹰飞……大概可以努力到这里,如果愈合得好的话,应该差不多。”

  鱼悦点点头:“加上月光的歌声的话,应该是够了。”

  蝴蝶君缓缓推开房间门,鱼悦刚才在楼道里和他擦肩而过,所以他立刻回来了。

  “他就像一个皇帝,很威严,当然也很亲切,可是他却总是权威的大手一挥,接着大家都要为他的目的去努力。”

  蝴蝶君假装很随意地说着。

  榔头收拾干净了自己,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加的英俊,这种英俊里夹了一份无奈的沧桑,蝴蝶君看着这样的榔头,觉得很养眼。

  “你误会他了,在他的眼里,恐怕,什么是皇帝什么是平民的最基本区别都不知道。他很单纯,有时候……甚至是很傻的。”

  榔头扭头对蝴蝶君笑了一下,这样解释。

  “你爱他爱得很深吗?”蝴蝶君问。

  榔头笑了一下,打开抽屉,拿出一副军装袖口慢慢地卷起衣袖别了上去:“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着各种各样并不好的经历,这些经历大部分和死亡齐肩而过,但是我却觉得很愉悦。他不懂得关怀,我不在的时候,那样粗线条的他却会思念,见了我又没什么话说,没他的时候我觉得空虚,见到他之后,却不知道他背后到底能给我带来多少无法预见的可怕命运……但是,就是心甘情愿啊。人有时候真的很傻,对吗?”榔头说完回头笑了下。

  “你以为你们有心电感应呢。”蝴蝶说着笑话。

  “就是有啊,呵!”

  榔头苦笑了下,他凝视着外面,这时候一团揉成一团的纸团从天而降打在他的脑袋上,榔头奇怪地回头,蝴蝶君冲他笑。

  “看见我了吗?”他说。

  “怎么了?”榔头觉得很奇怪。

  “你能看到我吗?”蝴蝶君慢慢站起来。

  “当然,我又没有瞎。”榔头觉得这样的蝴蝶君很奇怪。

  蝴蝶君笑了一下:“你可以随时回头,找一下,我一定站在那里看着你。”

  蝴蝶君说完,拿起托盘离开了这个屋子,留下了一脸迷茫的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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