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医(耽美慎入) 作者:老草吃嫩牛(长期潜水乐悠悠推荐)

来源: 画眉深浅 2009-11-12 14:40:19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307074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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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沉浮浮名利圈

  春夏交界的茶会,是吴岚的传统,每年到了这个季节,举国上下上到皇室,下到贫民百姓都要举行大型或者小型的家庭聚会、茶会、同乐会。

  但是,今年的茶会还未开,吴岚各界的话题就没有中断过了,因为那个荣耀的随字打头的请柬已经悄然消失,许多世家都没有印随字头的请柬。

  “父亲,这是三十五份退回来的请柬。”随景致把厚厚一叠足足有一尺多高的请柬轻轻放置于随伯禄的办公桌上,接着他后退两步,小心地观察着父亲的神色。

  还不到一个月,这个一生被人当成神一样瞻仰的老人,这位一生冷酷挑剔,自认见识广博、超人一等、自负骄傲的老人,只是在短短的一个月,竟然头发全白了。之前的随伯禄是那么讲究的一个人,如今,他穿着一件老式的棉马甲叼着烟嘴坐在他的位置上,他的头顶,毛发已经掉完,边上的头发可怜巴巴地勉强支援住了中央。

  他老了,他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是随景致如今的想法。

  “那么,我们收到了多少份请柬呢?”随伯禄抬起头问自己的儿子。

  “不到十分,四星级的请柬只有一份,是知暖的女婿,那位亲王送来的,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父亲,其实有时候遇到一些磨难总是好的,这次的经历能令我们看清楚,谁是真真正正的挚友。”

  随伯禄无奈地冲儿子摆了一下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随景致心里微微叹息了一下,他知道,这个老人根本没有放弃,他在想办法,他要挽回他的劣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随景致缓缓地关上门,随伯禄放下烟斗蹦了起来,他先是冲到门口反锁了房门,接着背负着手在屋子里开始犹如困兽一般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当墙上的古董装饰钟报出某个钟点的时候,随伯禄安静了下来。他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本漂亮考究的宣纸,又拿出了他的墨盒,接着他从一排十几块方墨中挑选出他认为最合适的一块,开始慢慢地磨了起来,他一边磨一边想着合适的体面的词汇,终于,他的手腕停止了转动,他拿起一支毛笔掂足了墨汁。

  许多年前,年轻的随伯禄的报告书,是用古体字写的,那个时候的他年少轻狂,觉得只有漂亮的狂草能体现自己的性格。当时,乐灵岛给过他一封回信,信中,琴汐冠岛主这样夸奖他:“你有一笔非常漂亮的古体字。”从那以后,随伯禄再也没使用过任何的现代工具去书写。

  我尊敬的琴汐冠岛主大人:

  您是世界上最公平,最仁慈的人,您一定会怜悯我,体谅我这个垂暮的老朽,如今,我饱含着悔恨的泪写着这一封忏悔的信件。

  随家这座大厦将倾,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于他人无关。想我随家,八百年前承蒙乐圣他老人家的抬举,成为四大跟随者,这一跟就是八百年几十代人,如今随家主干八十余人,副枝弟子无数,这是一股力量,一股对乐灵岛忠诚的力量,随家能成长到现在,得到了乐灵岛那么多的关心以及爱护,八百年的追随随家一直站在第一线忠诚地守护着乐灵岛的尊严和他的王国。

  现在,我尊敬的琴岛主,这个一直追随您的孩子,您真的要放弃吗?放弃你们八百年培养出来的忠实奴仆吗?那么今后还有谁会如随家一般对您竭尽全力,全身心地效忠呢?您是个慷慨的人,我知道您做出放弃随家的决定,一定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随家的的确确犯下了罪孽,但是这个罪孽跟随家本身是毫无关系的,三十年前,是老朽一时贪心,换下了“神子”基因,造成了今日之恶果,得到这份报应原本是理所应当,但是千错万错皆因老朽之错,与随家无关……

  以上,便是随伯禄在房间内,挖空心思写的一封忏悔的信件,写信途中他几次掉下眼泪,要说忏悔也的确是虔诚地忏悔了。这封信于当日下午由随景致交付到琴汐冠的手中。

  琴汐冠简单地看了一遍随伯禄的信件,他弹弹那张宣纸,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直接得到随伯禄的信件了。

  “你的父亲,终于愿意退出他的位置,自从你大哥即位他一直是个傀儡,你的父亲,真是一位酷爱权利的人。”琴汐冠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随景致笑了一下:“父亲一生做事,处处以家族立场考虑,本质是毫无错误的,他只是站错了队。”

  琴汐冠慢慢把那张写满漂亮古体的宣纸揉成一团,他轻轻握了一下那张纸,再次摊开手的时候,它已经化成了碎片。

  “你去接一下相关的东西,明天我会正式为你主持一场继任大典,恭喜你,你是乐医界唯一的一位旁枝继承人。这是对你多年守护那个孩子的报答。”

  琴汐冠说完,挥挥手,示意随景致可以出去了。随景致点点头,恭敬地鞠躬,眼神里竟然毫无登上高位的喜色:“有一件事情,无论如何要向您重申。”

  “说。”

  “一直守护吱吱的人,是随知意,从来不是我,无论我做什么,那孩子都不跟我亲,所以,对于您说的守护,在下实在不敢居功。”

  随景致说完,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琴汐冠慢慢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点击了一个文档输入密码,接着……

  成千上万张的鱼悦的照片展开在他的面前,琴汐冠坐在那里看着,满月的吱吱,一岁的吱吱,哭泣的吱吱,嘻嘻笑的吱吱……

  第二日,随伯禄因身体问题,悄悄地让出了随家祠堂后面的那间有着特殊象征意义的房间——家主屋。随景深煎熬了五十多年,只是得到一个名字,这间屋子,他连那把椅子的边都没沾过,如今,他的弟弟就这样不声不响、无声无息地坐在了这里。当随景致第一天搬入这里的时候,随景深就突然因为身体原因,住进了医院。

  “先生,这是您的报纸。”花椒把吴岚早报放在餐桌上,鱼悦喜欢看娱乐版,这是他少得可怜的一个生活习惯了。

  鱼悦拿起报纸慢慢抖开,接着铺天盖地的偌大的题目印入他的眼睛。

  《随家老族长海外疗养、旧族长急病入院、旁枝新族长大获全胜、白水城上演新一代豪门恩怨》

  一边也在看报纸的萧克羌,小心地把自己整理起来的报纸合起来放置在鱼悦面前。

  “新的族长正式上位,随家主枝旁落,您……您的父亲,一定非常气愤。您看,要不要去看望一下?或者以你的名义送个花篮过去?”

  萧克羌说完,一桌子的人看鱼悦。鱼悦轻轻摇摇头,放下报纸淡淡地说了句:“我先上楼,你们慢慢用。”

  月光放下手里全把握着的餐具,转身要跟,榔头拉住他:“叫他一个人呆会。”

  月光连连摇头:“要去。”

  榔头无奈只好放开他。

  鱼悦回到房间,重重地把自己倒在床铺上,还没翻身呢,身上又累加了一个人也重重地倒在他身上。鱼悦的悲哀情绪顿时被打散,他哭笑不得地说:“月光?”

  “恩,我来陪你。”月光没动,就那么赖着。

  “那个人……”鱼悦想了下,想起月光对人类的语言有许多还是无法区分清楚的,你不能暗喻,只能明喻。

  “我是说,那个我叫爸爸的人,我只有他三分之一的血统,倒是我和那个死去了的,化成灰的乐圣有着分不开的关系,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个什么,怪物?或者其他的,我和哥哥,就是随知意,我们都是被迫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们就像一个产品,被生产出来,摆在橱窗里,那个人……就是我叫父亲的人,我不爱他,甚至我是恨他的,如果可以,我想狠狠地打他一顿,可是……我又不能那么做……”

  鱼悦趴在那里喃喃地唠叨着。月光坐起来想了很久之后,困惑地回头看着他:“我不懂。”

  鱼悦伸出手,玩着月光的头发,他摇头笑了下,这人总是这么可爱。

  田葛推门进来:“您有客人,说是您的母亲。”

  鱼悦抬起头,看下田葛:“母亲?”啊,这个词,真的很陌生。

  云倾童坐在鱼悦家那个大客厅里,这里和随家的大和奢华是不能比的,她上下打量着这个家。大概是刚吃完早餐,几个仆人一边收拾一边小声交谈着,这样放肆的事情,在随家是根本无法想象,并且看不到的。

  客厅里的摆设很随意,两套沙发,都不是一套的,一套米色,一套鹅黄。一些手工勾出的垫子四下丢着,身边的沙发上,还有一副未完成品,一位微微圆润的女子跑出来,拿起那副未成完成的沙发坐垫,她冲云倾童笑了下,转身离开。云倾童收回视线,看着脚下那只肥得吓人的猫,这只猫正伸出它的一对利爪,发疯地在沙发扶手上磨着爪子,纵观家中所有的沙发扶手,几乎都被这只猫抓出了流苏。

  “您好。”鱼悦站在云倾童身后,对她说,您好。

  云倾童站起来,看着鱼悦,此刻她发疯、发癔的形态全部不见了,她神色平静,衣着简单朴素。

  “这里很好。”云倾童冲鱼悦笑了下,再次坐下。

  鱼悦慢慢走到她面前,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包四海端着一些热饮小心地走进来,他是认识云倾童的,所以有些不放心。

  “我来,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云倾童直接切入出题。

  鱼悦的眉毛拧了一下:“您说。”

  “随景深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所以,你应该去看看他,无论如何,他是你爸,即使你恨他,我恨他,知意……知意他恨透了他,你还是要去。”云倾童说。

  “……我哥的事……你知道吗?”鱼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云倾童停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词:“他没告诉我,所以他压力一直很大,我们是夫妻,最起码曾经是,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他每天晚上做恶梦,嘴巴里不停地道歉、忏悔,还会哭泣,时间久了,我自然也就知道了,我不敢问,怕那是真的,所以我就到处找你哥。你知道我一向爱他超过你,幸亏我只爱一个,如果是两个,我想我已经死了。”

  鱼悦端坐不动。

  “我想爱你,但是,周围的环境压着我没办法爱,当然这是我为自己的不合格想的措词,当年,我非要嫁给你的父亲的时候,我妈妈对我说,他家的院子太深,会淹没我,可是我爱情小说看得太多,实在相信了那些可笑的童话,现在我终于知道,那些美丽的故事,为什么只是写到终成眷属就结束了,那些编故事的人,实在不敢再写下去了……”

  云倾童还准备说下去,鱼悦打断她:“我想听你说第二件事情。”

  云倾童停住嘴巴,看着鱼悦,她侧过身,看着屋子里边上的角门。角门那里有条缝隙,最起码有五个头叠加在那边偷窥着。

  鱼悦回头,咳嗽了一下,那里……咻的一下,安静了。

  花椒小心地走过来,放下一些点心,关紧了那道门,月光从一边悄悄地走过来,握住鱼悦的手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是谁?”云倾童看着月光问。

  鱼悦反手握住月光的手看着他笑着说:“给我温暖的人。”

  云倾童呆了一下,无奈地苦笑:“这样啊……哦,我来告诉你,我和你爸爸离婚了,我昨天再次结婚,对方是个小学老师,收入不高人很本分,他在边城的小学当校长,他妻子去世许多年了,有三个孩子,大的已经结婚,剩下两个都在上学,他从来不知道我的过去,是乐医之外的那个世界的人。”

  鱼悦轻轻抚摸着月光的手背,他看着那只漂亮的手:“那么,恭喜您了。”

  云倾童瑶摇下头:“也没什么可以恭喜的,大家都要活下去的,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我来是尽我最后的努力,你爸,他恐怕,不行了。”

  鱼悦惊讶地抬头看着她,云倾童的脸上并无悲哀之色,她就像说邻居家的不幸事情一般,甚至带了一份邻人的同情和惋惜:“恩,他要死了,他是自杀,他服下了大量的致命毒药,你即使去看他,他也认不出你,昨天晚上我去了,他看着我哭,只是说不出一句话。你还是去一下吧,无论如何,即使是他是个坏人,你总不是坏人吧?给他一些慈悲,这样,最起码你再次想起那个人,总归是没有遗憾的。”

  云倾童说完,站起来,她打量了一下这间客厅笑了下:“等孩子出生,我也布置一个这样的客厅。”

  鱼悦跟着站起来,他看着云倾童:“您……”

  云倾童温柔的带着笑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是被祝福过的孩子,是带着我的意愿、完全继承了我和他爸爸的血脉出生的孩子。”

  “那么,您多保重。”鱼悦看着她,不知道再和她说点什么好。

  “照顾下知暖,她太像你父亲了。”云倾童说完,拿起手包离开了这个地方,她甚至没再回头看一下自己的儿子,她的脚步急促,解脱了一般轻松地离开。鱼悦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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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样的清晨

  每天傍晚,包四海都会带着易两来到这个小山坡,做乐医的治疗练习。一样的地方,今天却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因为此时此刻,这里是黎明,不是他每天秘密治疗的傍晚山崖,他觉得此处格外的美丽,格外的清新。

  他看着远处那一轮浑圆的,红彤彤的暖阳,是如此的完美无缺,那是世界上最最规范的圆。是的,没有比他看到的那轮红日更加圆的圆形了,它挂在山的那一边,此刻未散发出它的热度,只散发了它温暖的红色。

  山崖上,从早炊人家缓缓升起的烟,变成袅袅淡青色在山崖下盘旋着,上升着,缓缓的来到包四海的脚下。山崖下,背着书包一溜烟的孩子嬉笑着奔向学校,包四海默默的感受着,感受着他们现有的,和即将到来的幸福。

  包四海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家人,今天,在这里,能和他身后那几个人一起在这里合奏,他想,这是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记忆,即使有一天他死了,他也会记得这一天。

  “这里,是白水城的最高点,从这里看上去,你不觉得这个城市就像一粒美丽的珍珠吗?”奉游儿看着远处的建筑,他生在这里,也长在这里,他的这句话,说给田葛听。

  田葛拿着他的那块软布,擦拭着他的医器,那是他最珍惜的东西:“恩,挺好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小店市最漂亮,那里有海。”田葛这样说。

  “嘘……”帝堂秋小声的对大家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鱼悦抬头,远处那轮暖样已然消失,在白水城的某个方向,低低的丧炮声缓缓传来,一声,接着一声。

  随景深,死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再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所以,他觉得他累了,接着他放下一切尴尬的笑了下,消失在这个世界。他创造了一个奇迹,一生唯一创造的最大的奇迹,他成为吴岚第一位自杀的乐医。

  随景深死了,作为吴岚四大家族的旧族长,乐灵岛给了他最大的尊荣。这个时候,没人会再触及这个可怜男人的尊严了,他躺在那个奢华的盒子里,送葬人为他绑上丝带,他的妻走了,他的子未来,他的女不能送他,因为某种传统。送他的只有他可怜的,头发掉光的老父,还有他年轻的情人和那个可怜的私生子。

  有人哭了,嘴巴里说着随景深的好话。

  “可以抬走吗?”送葬人要合起棺材。

  “不可以。”随伯禄摇摇头。

  随家大大小小几百上千的人,看着这个从权利场顶峰掉下来的老人,没人违逆他,即使他不再能支配任何人。

  “爸,您看,客人们,家里人,都站了很久了。”随景致小心的问父亲。

  “不能抬走,他的孩子还没来,即使他是不合格的父亲,景致,你没看到吗?你哥哥的眼睛睁着呢,他在等人,等一句话。”随伯禄指着棺材里死不瞑目的随景深对小儿子大喊着。

  随景致点点头,悄悄看下人群里唯一坐着的那个人,琴汐冠。

  琴汐冠,冲随景致点点头,如果能等到那个人,能看到那个人,他不介意等。

  鱼悦看着远处,到底,他也没去看他,即使他知道他要死了,他也没去。

  他站在山崖上,拼命的想想起一些什么,比如一些美好的记忆。他在自己的思想里认真的,仔细的寻找着,从随家那扇巨大的高贵门厅,他的记忆一遍遍的扫描着,荷花池,老鹤,老花园,小院子,闻音阁,思过堂,松院,小点心,那个人翻来覆去的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那些记忆每一段都和痛苦有关,那些忽视的痛苦带给他的伤心苦楚似乎比倾童还要多得多,他的眼睛从来,没有为他停留过半分半毫。

  鱼悦打开他水琴的蒙布,这把琴原本属于月光,现在属于他。

  “我想,演奏一首快乐的歌,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鱼悦苦笑了一下回头看着他的家人们。

  萧克羌拿起了他的医器,虽然他很久没有抚摸过它,帝堂秋和奉游儿只是淡然的相对着一笑。

  榔头站在一边活动着自己的四肢。

  山崖下的小道,刘君和罗宽还有易两守卫在那里,他们今天要捍卫的不只是一首单纯的乐曲,他们要捍卫的是白水城的未来,还有这一家人的梦。

  “四海,就由你开始吧,演奏吧,演奏你心里的歌。”鱼悦看着包四海,他的小弟弟说。

  包四海点点头,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他看着远去的求学的那些儿童的背影,突然脑袋里乱成一团糨糊,他把风笛拿到嘴巴边,一天到晚,学了无数的乐曲……

  一首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笛声节奏缓缓的在吴岚上空响了起来。

  那是一支小学生音乐课上出现的最早的乐曲了,一个童话故事。一朵小黄花,开放在庭院的角落,夏天到来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小花在屋角默默开放,没人注意那朵花,虽然它是那么的努力,然后,花谢了,小黄花的花冠上结出了许多的蒲公英,当微风吹过,风儿带走了小花儿的孩子,带着它们去海角天涯。

  包四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吹奏这样的乐曲,但是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了它。

  单调的风笛节奏后,一阵流水轻柔般的水琴一层一层的在吴岚的天空慢慢的响起,接着,乐的和鸣带着一个又一个希望的节奏完美的配合在了一起,这些演奏者,在这之前从来没合作过一次,甚至他们都没提前商量过,但是,这些音乐就是这样的完美契合在一起,浑然天成。

  坐在崖边的月光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些节奏,这些音符,他觉得无比舒服,连毛孔都畅通了起来,他想唱,想唱一切愉悦的声音,于是,他便唱了起来,不是千百年来唱的那首寂寞的歌,此一曲,虽无声,却有魂。

  榔头挽起白色衬衣的袖子,脱去他的鞋子,打着赤脚站在地上,他缓缓的伸出手,接住了那些音符,那些歌,接着他旋转,愉快的旋转舞动,接着那些快乐的充满着希望的音符,被他一倍,两倍,三倍……无限扩大的舞动了出去,扩散到了这个街区,这个城市,这城市的每个人的心中。

  山崖下的刘君他们是第一个感受到第一波音符的,这些经过千锤百炼的,意志无比坚强的乐盾们,不约而同的抚摸着自己的心脏,找着可以依附的地方,即使是心如寒冰的易两也缓缓的扶着身边的大树,慢慢的蹲下,他的心啊,被揉碎了,刹那之间,被无声的歌,看不到的舞,还有那些虔诚奏乐的乐者的心的鸣揉碎了。一遍又一遍的因为感动,激荡,扯拉,它破成无数的碎片,不断的破碎,不断的粘合,但是这种触及心灵的演奏,并未带给他任何忧伤的感觉,他只是感受着那些乐带给他的一遍又一遍的安慰,抚慰,于是,从未哭过的易两嚎啕大哭,充满委屈。

  灵堂里,琴汐冠最先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音波,他慢慢站起来,拨开人群跑到院落里头,他看着远处的高处,当然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却真实的能感觉到,他就在那里,就在那个人不远处,他看着他奏响这一支心的歌。

  “吱吱……为什么,是这样一首歌?”他叹息着,接着带着对乐者的尊重,双手垂下,默默倾听。

  孩子们停住了嬉戏的脚步,他们到处观看着,寻找着,这么美好的音乐,到底是从那里传来的,孩子们的心灵是最干净透彻的,于是他们最先听懂了。

  那些花儿也懂了,尤其是那些开放在屋角的不起眼的小黄花,第一次被如此赞颂,于是,花开放了。

  孩子,花儿,大人,鸟儿,老人,风儿,全城……的时间突然静止了,那些音符缓慢的擦洗着人类的心,穿透,净化着。

  吴岚郊外的一个普通机场,一架民用飞机缓缓的停在它的跑道上,方真慢慢从打开的机场门里走了出来,当他接触到吴岚的空气那一刹那,他笑了。

  “欢迎曲吗?”他慢慢走下悬梯,向着某个必定要去的方向走去

  那首曲子,时间并不长,只有短暂的三分二十多秒,但是,那之后的几百年,它一直是一个传说,因为,再也没有一首曲子能超越它了。后辈们在历史书上这样描述:“有人说,完美的音乐能抓住心灵,但是那一支崖顶歌,却抓住了命运,紧紧的抓住后,又不屑的抛开它。”

  “悦儿,恭喜你,这一次,你真的放开了。我想,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教给你了。“月光冲鱼悦笑了下,拥抱他。

  此刻,鱼悦的眼神无比清明,以前那些带着利剑一般的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一种形容不清,描述不明,暂且可以用圆这个字来替代的眼神。

  “我要去一个地方。”鱼悦说。

  “恩,我在家等你。”月光放开他。

  鱼悦慢慢转身,从那些还沉醉在音符带给他们震荡的人们中走过,这些人没看到鱼悦离开,他们的神智在另外一个世界,当一切结束,他们的境界会直线上升,这一点不容置疑。

  随家的灵堂,音符消失后半小时,人们反复大梦方醒一般,缓缓的恢复了神智,接着犹如水花掉入沸腾的油锅,这里顿时爆炸了。这里都是资历很高的乐医,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明白,刚才那首乐曲为大家带来多么大的震撼以及损失,这首乐曲结束后,白水城这个大都市的居民,三个月都不必再去看乐医了。

  鱼悦是步行来到随家那扇大门前的,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那个人,那个总是伸开双臂保护他,拥抱他的人。十五年了,他们终于……看到了对方,鱼悦走到方真面前,伸开自己的双臂。

  接着,这对兄弟拥抱,就像小时候一般。

  他们一起伸出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方真看下里面,伸出手摸摸鱼悦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他说:

  “小时候,他总是送我礼物,有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那些礼物很快会被我丢弃,因为我这个人,总是没常性。他是个失败的人,他的命运,他的人生,他的家庭,他的世界,他都是失败的。”

  “你恨他?”鱼悦看着方真问。

  方真摇摇头:“我已经够不幸的了,如果我再恨下去,那不是和他一样了吗?”

  鱼悦笑了一下:“进去吧,送送他。”

  方真点点头,带头走在了前面,那是做哥哥的习惯,鱼悦默默跟随着,那是做弟弟的习惯。

  “不知道他在哪里学的大道理,不一定坏人都是说恶言的,相反,有些人一生都在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我记得他对我说,一粒种子,变成千万粒种子,那些数字在无限增大,但是不管它怎么涨,总归是那里来,还是要回那里去。”

  随家的灵堂,几乎全城有头脸的乐医都聚集在这里,此刻人群缓缓的分开,人们被震撼,被惊吓。

  随家丢失的两个孩子,就这样出现了,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就像他们从来没消失一般,他们一前一后的随意的走着,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他们去看。

  这对丢失了十五年的孩子,慢慢走到随景深的棺材前,他们平静的看着这个平躺在那里的人,接着像邻居一般,点亮一盏忘灯,微微冲那个叫父亲的人低头鞠躬。

  “抓住他。”琴汐冠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里是随家!”随伯禄冲他大喊,一副拼命的样子。琴汐冠狠狠地瞪了根本不看他一眼的兄弟两人,转身带人走了出去。

  鱼悦和方真直起他们的脊梁,转身慢慢向外走,就像他们来的时候一般,依旧那么随意。

  随伯禄在他们的背后喃喃的唠叨着:“景深啊,闭眼吧,该知足了,该知足了……”

  “一会,我先出去,你只管走,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到你。”鱼悦看着随家门口黑压压的人群说。

  “恩,知道了,吱吱。”方真突然呼唤自己的弟弟。

  “恩?”鱼悦回答完,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他看下自己的哥哥。

  “真好。”方真这样说。

  鱼悦笑了下,继续向前走。

  “小豆他,蜕变了,就像实验兽一般,他长大了,力量更加可怕,别看我,我知道,这件事……我无法对你有个交代,我时间不多,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吱吱,小豆蜕变了,逃脱了,他的思维,如今大约有人类七八岁的样子,但是……在他的记忆圈里,有个无法忘记的事情,那就是,你杀了他,所以,吱吱,小豆逃脱了,他来杀你。”方真说完,鱼悦已经迈出了门槛。

  “我知道了,我等他回家。”鱼悦没有回头,但是在他周围,突然出现奇怪的强大的风墙,那风墙隔断冲上来伤害方真的人,这一次,他要保护他安全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代班编辑曼曼:很高兴第一次帮忙发文能发这么令人感动的一章~~实在不好意思,之前说第二部明天会完结,刚才和牛嫂再确认了一下,原来是我搞错了,牛嫂说离完结还有一小段,起码有2-3万字,望大家多多包涵我给错的消息~~~
PS:牛嫂发烧了,祈祷她快快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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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罪的误会

  花椒战战兢兢地端着一个托盘,她无法站得笔直,无法保持平时的样子,她的颤抖,从脚心的位置一层层地向上攻击着她那颗脆弱的心。家里来了了不得的客人,家外站满了佩戴了真枪实弹的军人。

  这个家要毁了吗?

  萧克羌从一边的边门走出来,接过花椒手里无法拿稳当的茶具,他小声对这位可怜的女人说:“安心,鱼先生不会叫这个家出事的。”

  花椒点点头,但是她被惊吓到的内心,是不会被萧克羌那一句淡淡的安慰安抚下来的。

  萧克羌,单手托着托盘,一只手去敲门。

  “请进。”鱼悦的声音,从里屋传出.他的声音就像平时一样,听不出个好坏来,但是萧克羌一走进去,就觉得,今天的鱼悦,眼神里有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

  萧克羌为屋子里的两个人送来了一些花茶,还有花椒做的小饼干,瓷器是花椒最珍惜的一套绿色古瓷,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用。

  “克羌,麻烦你叫榔头带月光去参观下白水城的海底世界。”鱼悦端起茶杯很随便地说。

  萧克羌不放心地看下鱼悦,鱼悦端着茶杯轻轻吹去杯子口的花瓣:“安心,我与这位琴先生,还没有到了兵戈相向的地步。”

  “好的。”萧克羌安心了,他转身离开屋子,轻轻带住门。

  鱼悦放下茶杯,看着面前从进门就一直上下打量他,对四处都非常好奇的琴岛主。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就不要作出这样无害的样子了吧,琴岛主,你给我的家人带来了困惑,所以,有什么话就快点说,说完早些走,你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琴汐冠眼睛看着鱼悦摆在桌子上的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小店市的疗养院,当时为了打发时间,鱼悦学了一种军事棋类,照片中的他,凝神沉思,眼睛看着下面的棋盘,他的侧影非常漂亮,非常安静。

  琴汐冠有许多鱼悦的照片,但是能这样拍摄出鱼悦安静祥和一面的照片几乎不存在。

  他把眼神依依不舍地从照片上,挪动到面前的真实版的鱼悦身上。今天的鱼悦一改平日在他面前不苟言笑,神情严肃的样子,他竟然懒洋洋地冲着他笑,令他最最意外的是,他竟然脱去鞋子,把腿舒服地盘在沙发上。

  “你……?”琴汐冠,不知道怎么问才是好。

  “我?怎么了?”鱼悦放下杯子,继续冲着那几个饼干奋斗。花椒难得出手,这些饼干,他一个也不准备让给面前这个人。

  “你明明知道我来做什么的,怎么还能如此安逸的坐在这里!”琴汐冠有些着急。

  “你来做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安逸?”鱼悦真的觉得这个人奇怪了。

  “你伤了那么多乐医,而且,还放走融心的大仇人,如果不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我真的不好对大家做交代。”琴汐冠的手紧紧抓着膝盖。

  鱼悦笑了下,喝了一口花茶,冲下堵在嗓子眼的饼干:“我会赔偿医药费的。”

  琴汐冠郁闷了,他看着完全没危机感的鱼悦:“你……啊,鱼儿,听我说,我安排好了船,就在小店市,父亲到来之前,你赶紧离开这里,不然我真的保不住你了,你现在牵扯进去的,不是单纯的小孩子的任性事件,父亲可以容纳任何事情,但是唯一不能容纳的就是有风,所以……”

  “等等……等等……”鱼悦伸出手打断他。

  “第一,不要叫我鱼儿,这个名字……恩,别人还好,你叫肉麻,怪兮兮的,恩,总之你还是不要叫的好,我们不是很熟;第二呢,为什么我要躲避那个所谓的父亲?第三,他是融心的头,他和有风有仇,我理解,但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琴汐冠呆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三个问题。

  鱼悦身体向后懒洋洋地靠了过去,继续道:“我根本不是你们融心的人,你们融心的规矩不要用错了对象,从头到尾,我没拿过你融心半个钱,至于你说的那个父亲,我又不认识他,他和有风如何,要死要活、要打要杀、容纳与否,干我何事?”

  鱼悦摊开手,无辜非常,他的眼神里甚至带了一丝丝无赖的笑意。他今天心情好,非常的好。

  琴汐冠无语了,他真的不知道该这么好,他无法违抗那个人,但是也舍不得伤害鱼悦,父亲态度未明,鱼悦又完全不合作。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白水城未来三个月,都不会有人去看乐医,你现在已经完全站在融心的对立面了。在这里我可以保护你,但是,只要你走出这个门,你就是所有乐医的仇人,你的能力太可怕,可怕到,他们甚至父亲都不会允许你自由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了。鱼儿,人要学会藏拙,不然很吃亏,哥哥这是肺腑之言。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哥哥就带着你回乐灵岛,你只要呆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一丝丝的伤害的……”

  琴汐冠喋喋不休地说了很久,总归一个意思,鱼悦得罪了所有的乐医,还有那个未曾露面的所谓的父亲,所以,他要鱼悦藏在他身后,接受他的庇护。

  他说完后,眼巴巴地看着鱼悦,期盼着从那张始终填满食物和花茶的嘴巴里说出一丝半句的服软的话。无论如何,他是好意,他希望鱼悦能明白他的苦心,他希望他们可以进行某种类似于他看的那些小说中的哥哥和弟弟的交谈,比如大哥苦心规劝,弟弟终于迷途知返等等之类,但是,很明显面前这个人,根本不领情。

  看吧,他现在的态度,也许不会像之前那样了,也许,昨天他悄悄帮他挡了几下音刃,他难不成对自己改观了?

  “对不起,琴先生,恐怕不行。”鱼悦拍拍手里的饼干渣,真好,全部吃完了,一块也没给他剩下。

  “他们说,我可以利用你的爱心,达到某种目的,但是,抱歉,我做不到,我也想过,就在昨天,你指挥那些人攻击我的哥哥的时候,我当时非常生气,但是我看到你尽力化解我身边那些音刃的时候,又稍微……”他伸出手指比出一个稍微,很小,细微的手势后继续说:“我又觉得,也许换一个环境,比如,我真的在你身边长大,也许我们的关系真的会很不错的,毕竟,我拥有的,太少了,我说这些并非想勾起你的某些同情心,可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没在一条路上,从开始站在一条路上又能如何呢?所以,我拒绝你的庇护。有一段时间,我对什么都觉得无味,我满不在乎,觉得即使这个世界毁灭了那才是真的好呢,可是,现在不行了,我有一个目标了,这个目标令我的人生有了意义,我知道,达到那个目标之前,我的世界会到处蕴藏着危险,可是,你看,花花都不怕,我又有什么脸去害怕呢?这个世界,偏离了它的位置,我的力量很微弱,可是,我想努力地把它扶正,即使只有一点点。”

  “你太天真了。”琴汐冠负气地说。

  那个花花是谁,他真的很想问,但是,他又无法开口。

  一边的地毯上,一只黑白色的土猫,正奋力地在沙发扶手上磨爪子。

  “哦,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夸奖我的人。”鱼悦回答。

  “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我是说,创造我们的那个人。”

  “创造我们的是大自然,不管它使用了什么样子的规律创造我们,就连创造他的,都是大自然。我们的存在,必然有存在的理由,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不要违抗他,月光说,违抗大自然的人,会被大自然排斥、消灭。”

  “鱼悦,抬杠没意思,你必须看清现实,你面对的不是某个人某个团体,你面对的是几十万乐医,包括那个有风,这场马上要到来的战争,会使得你进退两难,境界无比尴尬。”

  “不向前走,怎么会知道是不是正确呢?”鱼悦弯腰,抓起花花脖子后的皮,打开窗户丢了它出去,再磨下去,花椒该唠叨了。

  琴汐冠无奈了,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终于下定了某些决定一般回头看着鱼悦说:“这个世界,天才很多,乐灵岛每年收录大量的人才,乐灵岛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可怕,它真正的可怕在于它几百年来的积存。也许单一力量无法对付你,地方政府也乐见我们的对持,但是,相信我,你这样的境界,父亲几百年前就达到了。毁灭,比创造简单得多,他是一个霸道……且没情感的人。”

  鱼悦沉默了一下,莞尔:“我从来没为我的境界去骄傲,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有个家,我想为这个家在世界上找块土地,建个房子,就是这样,我没去妨碍谁,谁也别来妨碍我,不然……我真的不会客气的。我也在积存,虽然年代不久,但是,相信我,我也偶尔霸道,一个星期……恩,大约两次。”他比出手指。

  琴汐冠的心里,无比失望。糟透了,真的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他清楚,那个人离这里还有多远,他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劝服这个人,听从自己免受波及。他是真的、真的很想保护他。

  鱼悦站起来,看看外面:“不早了,你在我这里总归不好,家里人看到你发慌,我何尝不是,你的出现,从来就没带来过任何好消息,真奇怪,我竟然无法恨你,但是……你也别误会,并不是我就对你产生了什么,比如你希望的那种感情,我只是觉得,恩……怎么说呢,我和你一样寂寞过,你能来,能来告诉我远离危险,在我的世界和认知里已经是难得的了。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我能感觉到你所说的危险,南来北往的两股力量,正缓缓地向这里行进着,它很强大,强大到了毫无遮掩也能放射出压力,以前,也许我会蜷缩在角落,现在,我想我不会了,我很兴奋,能有这样的对手……当力量碰撞后,世界会画出什么样子的轨道,我很好奇。”

  琴汐冠打断鱼悦:“他不是对手,他是我们的父亲,他的血脉被我们传承,你要尊重他。”

  鱼悦扁下嘴巴:“我和他不熟,我有个父亲,昨天刚入了土。”

  琴汐冠扭扭脖子,很奇怪、纳闷地说了句:“你怎么了?”

  鱼悦不明白抬头看着他:“啊?”

  琴汐冠慢慢走到门口,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下,还是扭头对鱼悦说:“你好像很兴奋,我觉得很奇怪,现在不适合谈话,我想我还是明天过来吧。”

  琴汐冠说完,带着一脸奇怪的神情离开了。

  鱼悦坐在沙发上,突然伸出手缓缓地摸着自己的嘴唇,兴奋?是啊,真的好兴奋,昨天晚上,有个人,悄悄地亲吻了他的嘴唇。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从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腹内蕴藏了个大炸弹,他憋得难受,发慌、兴奋,心脏还跳得很难受,他不懂得这样的感觉是不是正常,但是……感觉也不赖,他今天看着谁都顺眼,真的,即使是这个最最讨厌的琴汐冠,他都看着他顺眼。

  榔头陪着兴奋的月光在海底世界转来转去,他觉得今天的月光,好像……恩,怎么说呢,很奇怪。他趴在那些厚厚的玻璃上,召集了成群的鱼儿说无声地说着什么。

  海底世界的人,看着这惊奇的一幕,所有的鱼儿,都汇集在一起,这个场面是令人惊奇的。

  榔头悄悄的拉了一下月光,月光回头看着他,脸颊绯红。

  “你……怎么了?”榔头小声问。

  月光立刻做出一副完全非正常的样子,他羞答答地扣着身边的玻璃:“榔头……那个,悦儿早上亲了我,你说,我要亲回去吗?”

  榔头没有回答这条在兴奋中的鱼人的话,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股子绝望从心里延伸起来。

  昨天晚上,经历了演奏大战后疲惫万分的鱼悦,回家就倒在了床上,榔头看着他微张的嘴唇,再也忍不住悄悄地吻了那个人,那个他深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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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上陆地

  方真到达港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方舟站在航船的最前方,他在此等候了整整七个小时,他一直站立在这里等候着,怕那个人有危险,怕那个人不回来。但是在看到他之后,他又一言不发默默地回到船舱里。

  方真从一边临时搭好的舢板上了船,他站在方舟站立了很久的地方,从那里看到远处城市中微亮的光。他看了一会,一直看到船开远了再也看不到了之后才返回船内。

  船舱内,方舟半支着身体,手里拿着一只黄色的小水鸭子。

  “你说,他现在在哪里?”方舟一边说一边捏着那个小水鸭子。

  方真坐在了他身边,他几乎是一屁股就坐下的,他很累,那一场大战,他和吱吱面对成百上千的痴缠。“不知道。”他这样回答。

  “很累?”方舟放下水鸭子,慢慢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伸出手帮他按摩已经抬不起来的肩膀。

  “恩,但是……心情很好。”方真闭着眼睛,脸上带着笑意回答。

  方真高兴,方舟觉得连带着自己也高兴起来,他喜欢他快乐。

  “大、大先生,快要到了,春先生叫我们去内海接。”虽然很扫兴,但是方舟还是出言提醒。

  方真仰头看着船舱外乌黑的天空,闭起眼睛,表示知道了。

  环奉小心地捧着一件披风,他的内心是激动的,因为这位大先生很少正眼看自己,可是今天的他特别有兴致地跟他说了很多话。

  私下里,下面的人经常悄悄议论这位有风之父,颇有些胆量的人也说过,此人性格暴躁、神经过敏、语言尖酸、特别小气,但是今天的他不是,他的眼睛里虽然燃烧着压抑不住的烈火,但是,他很和善,多了许多感慨一般,大谈死亡或者天堂、人类的前生后世。

  “我以前告诉过你(事实上他根本没告诉过环奉任何话,他甚至不认识他),如果神忘记了你,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当有一天,神想起你来的时候,他会加倍地怜悯你、补偿你。”

  “是。”

  “你说,我见到那些人,该怎么对待他们呢?多少年了,这些东西,越挤越小,它该暴躁了,爆炸成无数的碎片,碾碎他创造的一切,我以前告诉过你,我是受害者,所以这是他们的报应,对吗?”

  “是。”

  缨然扭过他那张美丽的脸,看着环奉:“我并没有说给你听。”

  环奉缓慢低垂下他的头,压得很低:“抱歉。”

  缨然很开心地挥挥手:“算了,我说给他,他也未必爱听,那个孩子总是很倔强的,但是,他是最优秀的对吗?”

  “是。”

  “我没有问你,你也不配回答我的话。”

  “……”

  “他来了。”缨然看着远处的黑点,方真的船离这一艘越来越近了。

  缨然立刻离开了那里,走回他那间巨大的、奢华的、犹如皇宫一般的船舱——从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喜欢奢华的东西,比如美酒、美丽的东西。

  方真和方舟上了船,从迎接他们的环奉还有大先生的一些属下身边匆匆走过,大先生最讨厌迟到,但是显然,他们晚到了十一个小时。

  “你为什么看着我,用这样奇怪的眼神。”方真突然停下脚步,看着用异样眼神悄悄窥视他的环奉。

  “抱歉,先生,我没有。”环奉连忙垂下头。跟在方真身后的阿绿一脸焦急,却又没有办法。

  方真笑了下:“我今天心情好,恩,下次嫉妒或者对别人有敌意,记得隐藏起眼神,不然,你永远不会有上去的一天。”

  环奉的手抖动了一下,那件始终不敢放下的披风几乎掉到了地上。

  方真转身走到甲板那边,他看下方舟:“进去,别说话。”

  “你知道,不可能。再说,怎么说,都回避不了的。”方舟无所谓地笑了下,伸出手拉开门。

  缨然拿着一杯红酒,斜靠在他那张新定做的奢华的椅子上,他晃动着酒杯,看着那美丽的红色。他玩弄了好大一会才抬头看下站在门口低着头的方舟和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方真,他勾了勾指头,两人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虽然我心情好,但是我最讨厌别人失信。”

  方真慢慢跪下:“是我的错误。”

  缨然把酒杯放到一边,他慢慢走下座位,掂起方真的下巴,他看着他,两人面对面地对着:“你知道,我不会生气你的气,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所以按照老规矩,你的错,方舟扛,这一次六十鞭,最大号的刑鞭。”

  方真抿下嘴巴:“我的错,打我好了。”

  缨然笑了:“你还是这样,你知道我不舍得在你身上留半点伤疤,我亲爱的玄孙,或者,我亲爱的……儿子吧,反正就连我也搞不清你到底是我的第几代基因制造出来的孩子,叫爸爸吧……恩……如果你叫我爸爸,我会非常高兴的,我怎么舍得打你呢。一个好父亲会原谅孩子做的所有的错事,所有的。”他说完,看下一边没动弹的方舟。

  “是。”方舟慢慢站起来要走出,他不想再听。他了解那个人,看上去无比坚强,但是他有软肋,那个地方,鲜血淋淋,每触碰一下都能令这个人心上的伤加一分。

  “等一下。”方真叫了一声,转头看着缨然:“我知道,我不该回去,不该和他们联络,不该……不该迟到,我的错,不要总是把我的错误归到方舟身上,请不要因为我的错误,去惩罚别人!如果您想惩罚,惩罚我一个好了和方舟无关!无关!”

  “哎呀?今天真是奇怪了,你怎么舍得跟我说这么多话?”缨然慢慢走回座位,他托着他的下巴,甚至露出惊讶的天真表情。

  假如不知道他的年纪,也许真的会被这份天真而惊艳,因为缨然实在是一位漂亮的男人,甚至能用绝色来形容。但是这屋子里的每个人都了解他,了解那副美丽完美的皮囊下是有着多么可怕的一个灵魂。

  方真打了个寒战:“是我的错,您……您惩罚我吧。”他缓缓地跪下。

  缨然笑了下,翘起的二郎腿,那双豪华铮亮的靴子头一点一点的:“恩,很少见的服软呢,怎么办?我想知道你能为他做到哪一步,我说过,只要你能坦诚地承认我们的关系、我们的亲情,我会原谅你,原谅你一切的错误……看吧,我只是个可怜人,无亲无故的,作为我唯一的血亲,我一直在宠溺你让着你。但是,即使是爱,也有个度,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怎么办,我心情又不好了,一百鞭!”

  方舟点点头,他想迅速离开这里,这些年,他成了缨然逼方真的玩具,被玩了一次又一次,小店市也是,灭风事件也是。是的,他就是个无形的人质和玩具。

  方真看下手马上要按住门扶手的方舟:“等一下。你先等一下。”说完,他回头看下缨然,无奈地摇头,真的是一脸无奈。缨然看着他,这些年方真一直一副木头脸,这份木脸之外的无奈表情竟然是唯二的,难得的表情。  很高兴,缨然很高兴!

  方真张张嘴巴,他费劲地努力着,努力到太阳穴的青筋都暴了出来:“爸……爸爸,请原谅我的迟到,对不起!”

  缨然的手重重地拍在那张奢华的椅子扶手上:“好……呵……好啊,真是好啊,果然是好,放你自由的出去一次,竟然有人能改变你,真是好……不管什么原因,我真的很高兴,真的……啊(他扬扬头好像要憋回眼泪一般),真是难得,我总算是听到了……春水。”

  “我在。”春水从一边犹如幽魂一般站了出来。

  缨然指着房间里的两个人:“你听到了吗,他叫我了。”

  春水点点头,露着喜色:“是的,我听到了。”

  缨然:“我真高兴,所以,五鞭,由你亲自执行。不要见血。”

  这一次,方真没再说话,他知道,这是缨然退得最大的一步了。

  方舟的手,缓缓地在门把上挪动开,他看着方真,满眼的抱歉。”

  春水带着方舟离开了,缨然看着方真笑,非常的满意。他拿起放在桌子边的一瓶子红酒,满满地为自己倒了一杯犹如血液一般的红酒,他把两只杯子互相撞击了一下,上好的酒器碰撞后的脆响十分悦耳。

  缨然笑眯眯的举着酒杯来到方真面前:“我们要干一杯,我亲爱的儿子,我要带着你回去了,回到陆地。这一次,爸爸要带着你,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世人面前,爸爸再也不会让你被人伤害,知道吗?看到你活活被人烧死的……”

  “从来没人烧死过我,你认错人了吧,那个儿子早死了,化成灰了。”方真接过酒杯,打断他的话,掐断他的幻想,他就这样,他不叫自己舒服,自己也没准备惯着他。在某些时候,缨然和方真的个性有着说不出的相像。

  缨然笑了下,他越是愤怒,越爱笑:“是……死了,一个个的,就在我面前,妻子、女儿、几个儿子,一个个的死去,还有那些无辜的弟子,一个个的化成灰。对啊,你不是他们,对不起,我惹你不高兴了。”

  方真惊讶地看下缨然,他竟然道歉了,他喝了一口红酒,拼命遮掩心里的震惊。

  缨然恶作剧得偿所愿一般地笑着陪了一口,他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老照片。那张照片里坐在中间的那人,长得非常像现在的方真,不,应该是,方真非常像当年的他,自信、自负、聪明、神采飞扬的他,温柔的妻子就坐在他的身边,他那些可爱的儿女环绕着依偎在他身边,照片里还有一位长得和缨然一模一样的年轻人。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真正的缨然,那个为了他献出自己躯体的人,为了纪念他,自己改名叫缨然,每一代的换躯体前,他都要把相貌整的和那个人一模一样,那个深深爱着他,而他自己却一无所知的那个人。

  方舟趴在床上,背后热辣辣的疼痛无法遮盖他心里的无奈和难以描述的憋屈的感觉,那种想大声地呐喊但是却没有发音的喉咙一般的无奈的感觉。

  “出去!”房门被人缓缓拉开,方舟大怒。

  显然,门口那人没听,他竟然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身边,方舟不顾背后的鞭伤,要爬起来。

  “趴下,我帮你上药。”方真的声音从方舟背后传来。

  方舟安心了,他趴在那里,由着那双带着凉意的手,慢慢地把一些伤药小心地铺在自己的那些伤口上。以前他从未这样管过自己,这一刻,方舟真是恨不得伤口再大一些,再被责打多几十鞭子都是值得的了。

  时间缓慢地过去,刺鼻的药味在屋子里蔓延着,突然,两人一起说了句:“对不起。”

  方真把脑袋扭到窗口外面,脸上露出一些笑纹。

  “方真。”

  “恩?”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错,但是我还是要招惹你不快一下。”

  “你说。”

  “我是说,小豆,他的智力在飞速地发展着,如果原来的小豆的意识无法战胜那只野兽的意识,未来……恐怕你担心的那个人,真的无法活下去,你我都知道他有多么的可怕。”

  “……我知道,我等着,我在想办法,有些苦果总归是自己酿的,再难吃也要吞下去的。”

  “我说,你是不是说,啊,我要付出自己的生命赎罪这类蠢话?”

  “怎么会,你傻啊,那是最傻的人才要说的话吧。”

  海面上有一丝丝的微风,船舶路过的海疆难得的风平浪静,方真和方舟躺在一张床上,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从他们认识开始从未如此畅谈过。

  方真觉得自己算是突然悟了的。以前他拼命扛着、拧着、坚守着,到了最后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去努力,那些事情他真的无法改变,即使扛着也是自找难受,所以他服软了。是……只要能舒服的活着,他想从现在开始舒服地去过每一天,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但是他现在的感觉,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人,突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一般,他决定向生活屈服,做一做以前从来不屑去做的事情,比如,比如,和方舟聊天,比如,离开他房间的时候亲吻一下那个男人的嘴唇,留下犹如被雷劈的焦黑的人,一脸笑意地离去。

  一日后,白水城的有风登陆点,缨然慢慢地走下船,方真和方舟惊讶地看着那个男人。那个神秘的、高高在上的男人,那个全世界上最不快乐的男人,他走下船,伸开双臂,大大地伸开,他跪下,呐喊,亲吻地面,五体投地虔诚地趴在那片土地上。

  接着他翻滚着,拼命地在那里奔跑着,然后他跪又在那里,双手举向天空大声喊着:“琴闻人……!我回来了,你看到了吗?我回来了,姐姐……你看到了吗?我又回到了陆地,我活着,我在呼吸着,我回来了……琴闻人,你看到了吗?哈哈……琴闻人,我来了,就像你当初毁灭我一般,我会把你的世界一层又一层地扼杀掉、痴缠掉,我会毁了你喜欢的人,你的弟子,你最爱的融心,琴闻人……”

  缨然在呐喊着,那些船舱上涌出来的有风后人在激动地附和着,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放肆地呐喊着,呐喊着内心的憋了几百年的委屈。

  方真靠着船上的栏杆,他没看那群已经癫狂的人,他看着远处的海岸,那里升起一层黑云,而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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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到

  偌大的室内体育馆中,少男少女们在骚动着,任何一丝好笑,或者不好笑的事情都能引起这些少年男女们发出夸张的笑声和共鸣。

  球砸在木质球场地面的砰砰声,球鞋擦动地面的咯吱声,嬉笑声……

  包四海穿着一套运动服,坐在加油的队伍里,他盘着腿,手里拿着画板,很随意的画着场地里那些毛手毛脚,嘴巴乱喊,眼睛骨碌碌乱转的同学们,他个子太低,班级球队轮不上他上场,即使轮上了他也不能上,他要好好爱护自己的手,不能参与那些有直接身体碰撞的运动,乐医这个行当,从选择开始他就必然要放弃那个完整的世界。

  关于完整,大概吧……

  包四海在画一幅画,他每天都在画着各种各样的素描,老人的,孩子的,男人的,女人的,鱼悦告诉他,要他画出一万副不同的表情,一万副不同的心情。

  一万张,每张都不许重样,这样才可以,包四海不知道这些练习能带给自己什么,但是,他知道,听哥哥的总是没有错的。

  一个球画着弧度,旋转着高速的撞向盘腿坐着的人群,包四海没有抬头,身子向边边躲避了大约半尺,他的动作看上去很随意一般。

  球……擦着他的耳朵,撞向了他身后的那位眼镜同学,那位没有防备的同学,当场鼻血长流,倒了下去,包四海露着惊讶的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面巾纸帮忙救护。

  那个球,不是无意飞来的,关于这种看似不经意的碰撞,每天都有很多次。自从上次那位老师的事件后,包四海就在学校出名了,很多人喜欢他,男孩子,女孩子,他被人追捧,少年们的崇拜总是盲目的,有时候,他(她)们甚至为一个人浮浅的长相而去崇拜。一个敢于和警察顶撞的人,得到追捧,理所当然。

  那么,被那些来自同龄人的嫉妒也是理所当然,这种可笑的,毫无趣味的,甚至玩得很低级的碰撞,下绊子,破坏他的私人物品,比如,剪断他书包的带子等等之类,层出不穷。

  包四海扭头看下场地中一脸无辜的某个同学,以前,这位同学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高大,帅气,家世好,舍得为同学花钱,这些浮浅的理由奠定了他在学校的地位,许多人喜欢他,他一直顺风顺水,如果没有包四海的话,如果没有那个意外的话,他大概能威风到毕业。

  捡起丢在地上的画板和飞扬在体育场,被人故意踩上几个脚印的素描,包四海觉得那些人很可笑,他是谁,他是包四海,他是一个小骗子。他出生,成长在最低等的羊皮弄,他能从最贫穷的人手里骗到钱,当然他也算蹲过一次监狱的人,他也见识过比这些残忍百倍的欺负,他认为饿肚子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呢。

  包四海拍拍画架和那些画,跟着瞄了一眼那几位少年,眼神里带着一丝丝嘲弄,嘴角勾起一个他什么都知道,我就是不在乎你,小看你,藐视你,气死你的冷笑,接着转身离开。

  一位球员,狠狠的,把一个篮球砸在地面上:“呸,该死的矮子。”

  是的,包四海个子不高,在同类的孩子里他属于低人一头的孩子,以前也许他在乎,但是现在他没时间在乎了。自从那一天,他看到了那一段可怕的,昂长的距离之后,他想他的人生只有一个目的了,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他要努力的追赶他。

  “您不应该在这里,您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几个人处理了吧。”易两不知道从那里悄悄的站了出来,他总是神出鬼没。

  包四海扭头看着易两,最近他可以说的字眼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啰嗦,当然这也只限于他面对自己的时候。

  “你傻啊,这是学校,不是战场。”包四海伸出手,搂住易两的肩膀下了楼,易两悄悄的微微屈膝,努力维持着某人身高能够得到的高度。

  下午,放学的路上,不,也不能说是放学,他翘课了,原因是,化学课,他不能上,这不被允许,所以他只好无奈的“翘课”了。

  包四海继续抱着自己的画架,他坐在学校附近的巷子口,巷子口对面有几位修鞋的匠人,他们的表情总是很有趣,包四海很喜欢,决定好好的画下来。

  正画的当口,隐约着,身后的巷子里隐约的传来一阵阵的嬉笑的声音,那种不怀好意,笑的很恶心的声音。

  包四海放下画夹子,他敲敲太阳穴,这个动作的原始主人叫帝堂秋,他总是作出这种,不要逼迫我,其实我真的在忍耐你,不要烦躁我,我真的不想理你的样子。包四海在生活中,每时每刻的都在模仿着,当然他的年纪正处在模仿的阶段。

  “变态。”

  “靠啊……你看到没,他没穿衣服!”

  “喂,你是傻瓜吧,白痴吧,你怎么不穿衣服呢?”

  巷子口垃圾堆附近的角落,包四海看到那几位学校里所谓的偶像,校园球星,他们也翘课了,他们从学校溜出来,跑到一个巷子里,欺负一个连衣服都没穿的人,这人为什么不穿衣服呢?但是,被这几个人欺负的,肯定会是包四海救助的对象,这一点不容置疑。

  “我说,你们相信吗?我帮你们拍了照片,另外,我还叫了校监,你说,我们那位伟大的,严肃的,充满正义的校监看到你们,会不会把你们剩下的那点可怜的积分扣掉啊?我听说,有些人,今年的学分再扣的话,最后只能跟幼稚园宝宝同班了”

  包四海的声音从巷子口慢慢传来,几位玩耍的正兴奋的学生,扭头看着那边,包四海摊开手:“真的,你们听。”

  他伸开手,远处,隐约着,犹如巨象进村,地板被缓缓震动着,几位刚要发飚的学生,互相看了一眼,被那位体重三百多斤的胖校监抓住,他们真的死定了。

  “你给我们记住!”领头的说了一句场面话,接着和同伴翻墙跑了。

  包四海咧咧嘴巴,觉得这个场面好恶心……他慢慢走过去,看着缩在墙角的那个人影。这人从身体形状看,大约和自己差不多大吧,包四海伸出手,犹豫了一下,他缓缓蹲下,伸出手:“嘿?你……没事吧?”

  那个人,双手紧紧抱着头,浑身发抖,隐约着一些抽泣声慢慢传来,这种哭法,一般发生在小孩子的身上。

  这哭声不对劲,包四海又叫了这人几声,他只是不应,一门心思的低头抽泣。

  包四海无奈,只好站起来,脱下身上的衣服,盖在这人身上,他总不能就叫他这样吧?毕竟光着也不像话。

  也许是来源于衣服的温暖,那个人停止了抽泣,慢慢的从臂弯里抬起半个头。

  这人有一双,非常,非常漂亮的眼睛,他的眼神无比纯真,畏惧,害怕,忧郁,寂寞,恐惧,胆怯,犹豫,盼望,包四海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能有一双眼睛,能包含着这么多情感。

  “别怕,我没有恶意。”包四海安慰着那个少年,但是,那个少年受惊一般再次把脑袋压低下去。

  一边的易两站在巷子口对包四海喊了一句:“时间到了。”

  是啊,天要黑了,包四海,要去做每一天最重要的练习了,从西城到北城,白水是个巨大的都市,等包四海赶到那个地方,需要最少倒腾四次车呢。

  包四海看了下这个人,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摸出一把零钱放在这人面前:“你一定遇到了事情,不过,我看你也不愿意说,听我说,我觉得,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是肚子饿,除了肚子饿,没有更加悲惨的了,真的。”

  包四海转身站起来离开了,他没要自己的外衣,甚至他走了几步后想起来,自己的书包里似乎还有一个面包,早上离开的早,嫂子给硬塞了个面包。他走到易两面前,伸手从易两背着的书包里摸出那个面包,转身来到这人面前,轻轻的放置在他那双满是泥巴和伤痕的裸足面前,接着他转身离开。他认为,自己做的足够多了,也许这是包四海和那个家其他人唯一不同之处吧,帮人有度,这是做人的基本,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未必圆满,需要帮助的人遍地都是。

  这种思想,来自,羊皮弄。

  披着包四海衣服的人,慢慢的把手从臂弯里彻底抬起,他很脏,出奇的肮脏,即使他抬起头,仍旧无法叫人看到他的五官,除了那双眼睛。

  他伸出手,慢慢的拿起放在地面上的那个面包,接着看下远方。

  “哥……哥哥。”这人努力的吐出几个字,接着开始狼吞虎咽的吞咽那个面包,他很久没吃东西了,失去蛋白质和维生素的身躯在一艘货轮的冷藏室整整睡了一个多月,等他上岸的时候,这个身躯无法提供给那个贪婪的大脑以营养,于是,一直沉睡着的某种思想,慢慢苏醒,慢慢的开始恐慌……

  一个面包,并不大,但是它能迅速提供给那个需要的大脑以启动的营养,当一个面包缓缓入肚之后,那双满是情绪和思想的眼睛,消失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呆滞中的仇恨和仰起头在空气中拼命闻着味道的某种怪异的兽的样子。

  巷子口,再次传来一阵阵的怒骂声,显然,包四海的工作没做好,谎言被戳穿了,那些“球星”原路折返。

  六月二十七日,全国休息日

  天气逐渐发热,花椒买了新的种子,今年,如果花花不捣乱的话,她希望可以种植出更多的蔬菜。

  包四海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双手枕在脑袋后想事情,今天不上学,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值得他去做的,宝云嫂子回了娘家,最近她怀孕了,两个月,家里人都很高兴,越发的不想叫她在家带着,这个家,目前不太平,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想什么呢?”田葛难得有兴致管别人的闲事。

  包四海没回头:“一双眼睛。”他这样回答、

  田葛笑了下,觉得这孩子,竟然也学会玩深沉了,他摇摇头,看下家门口不远处,躲避在墙角边玩神秘的某个人:“哦,我出去一下,你要买东西吗?”

  “我没钱。”包四海拒绝,最近他真的很穷,非常的穷。

  “不要你钱,只要不过分。”田葛笑了下,伸手揉乱这孩子的头发,有时候他觉得有个弟弟真的也是不错的事情。

  “恩,帮易两买几套新衣服,要换季节了。”包四海这样说。

  田葛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院子。他走了好一会,包四海突然从院子里的躺椅上一屁股猛地坐了起来,花椒吓了一跳。

  包四海冲回屋子里,拿出画板,犹如鬼上身一般的在画板上很流畅的画着,他画的很快,几乎是短短的几分钟,一双,充满各种情绪的眼睛跃然于纸上。

  包四海很快的画完那双眼睛,除了眼睛他描绘不出任何东西了,画完他似乎很疲惫,他直直的躺下,好像跑了几百里地一般,疲惫已极的闭上眼睛,缓缓睡了过去,不远处靠着花藤的易两缓缓回头,看到包四海的睡相,他微微笑了下,转身回屋。此时虽然是初夏,却也有些凉意,几分钟后,易两抱着一床薄毯子,慢慢盖上,那张画纸,他想拽出来,但是包四海抓的太紧了,他无奈的笑了下,放弃了念头。

  柔和和的初夏的风,缓缓吹入某人的梦境,他梦到了羊皮弄,梦到了巷子口那个炒栗子的大叔,奶奶的旧居,还有那些久违的霉烂味道,但是为什么不讨厌呢?

  包四海在梦境中拼命的跟人打招呼,但是他犹如透明的一般,无论他怎么大喊大叫,就是没人搭理他,于是他很着急,急的一头大汗……的……被人剧烈的摇醒。

  鱼悦一只手拼命的摇着包四海,一只手紧紧握着那张画,包四海受了惊吓一般看着自己的哥哥。

  “你在哪里看到这双眼睛?”鱼悦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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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

  天空漆黑成一片,此刻应该是归家的时候,工作繁忙了一天,疲惫的人们,应该坐在家里喝着暖茶合家团聚着看肥皂剧。

  但是,巷子口,一些没等到孩子归家的家长,正在失声痛哭着,嚎啕着。

  鱼悦站在这里,这里已经被警察封闭了,是帝堂秋想了一些办法,他们才得以进来。

  “是……我同学……呕……”包四海说了半句话就跑到一边呕吐去了。易两一边拍他的后背,一边扶了他出去。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刺鼻,恶心。一警察在这里整理了一天一夜都没整理完这惨不忍睹的现场。

  这些是小豆做的?那个胆怯的,总是露着羞怯怯样子的小豆?他才六岁吧?鱼悦不敢相信,他回头看下一脸平静的月光,伸出手想堵住他的眼睛,月光抓住他的手,安慰着冲他笑着摇摇头,他没事,他在大海里孤独了几千年,没有比孤独更可怕的事情了。

  “榔头……不是他,对吗?”鱼悦看着站在一边,露着冰冷表情的榔头。

  榔头看下鱼悦,还是慢慢的走到那几张雨布面前,现场的警察正在根据一些特点把那些尸体连接起来,他们想,最起码,也要接好,这样他们的父母看到了,也许能得到一些安慰。

  不管这些人在学校,有多么调皮,多么叫人操心,但是,他们都是妈妈的孩子。

  榔头缓缓蹲下,看着那些被深深撕扯开的伤口。他解开自己衣服的扣子,在他的胸口,五道深深的伤痕,才结痂。

  “是他……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是他。”榔头站起来对鱼悦说。

  鱼悦倒退了几步,摇摇头:“是吗,我们回家吧,对,回家去。”他不相信,即使事实摆放到面前,他还是拒绝相信。因为自己的无能,因为自己的保护不周全,他满脑袋都是浴室里,那个小家伙一脑袋肥皂泡的样子。

  “哥哥,迷眼了……哥哥……迷眼了……”

  “我要跟哥哥睡呀!”

  “我来找我的哥哥呀……”

  “这是我的鸭鸭……”

  鱼悦转身向外走,包四海擦着嘴角慢慢走进来,他看下鱼悦:“昨天,那些人还在打球,我不喜欢他们,可是……”

  “一起回家吧。”鱼悦对他说。

  包四海摇摇头,拿出风笛:“我送他们一程。”

  苍茫的夜色中,一首单纯的曲调慢慢从小巷里缓缓传出来,鱼悦走出巷子茫然四顾,回家?

  小豆还在外面呢,在挨饿着吧?他要去找他。想到这里,鱼悦加快速度,向着一边的大道快步走去。

  “他不是,不是过去的小豆了……”榔头一把抓住他。

  鱼悦扭过头看着榔头:“怎么证明他不是?你看,他不是没袭击四海吗?”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包四海画的画,举着,给让榔头看:“你看,看这双眼睛,是小豆对吗?对吗?”

  榔头脸色暗了暗:“他很危险。”

  “没事,我陪着他,不去找,悦儿怕是不会死心的。”一直没说话的月光出声安慰榔头。

  榔头缓缓放下手,接着抬头:“我陪你们,这个时候还是在一起的好。”

  鱼悦点点头,接着开始快步向着附近跑去,他不知道去哪里找,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但是,那又如何,鱼悦拼命的奔跑着,任何力量都拉扯不住他的脚步。

  那个孩子……

  那个孤独的孩子……

  那个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眼神的孩子……

  那个总是黏着自己,那个拥有一双渴爱的眼神的孩子……

  “豆……你出来!”鱼悦大喊着。

  “豆,别怕,哥哥知道,你害怕了,哥哥在这里……”鱼悦撕心裂肺的喊着。

  “豆……出来,哥哥知道,你在,那不是你,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想的,对吗?别怕,哥哥在这里……”鱼悦像个疯子一样,也不知道是找小豆,还是在……找其他的什么。

  他就那样奔跑着,从一条街到另外一条街,月光和榔头跟随着他,没有阻止,只是默默的跟随着,象两个傻瓜。

  午夜,万家灯火熄灭时,鱼悦木呆呆的被月光拉着,慢慢的走回家门。

  花椒打开大门一脸担心:“先生……?”

  榔头悄悄的在嘴巴边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花椒闭了嘴,转身走到大门口,默默的关闭起院门。

  鱼悦家对街角的屋顶上,一个身影匍匐在那里,漆黑的夜色中,那双闪着凶光的眼睛,却不停的掉着眼泪,他的情绪不停的在转换着,拼命的压抑着,他完全屏起了自己的呼吸,甚至,他的心脏都憋的停止了跳动,他害怕,他思念,他仇恨,他委屈,他愤怒,他畏惧……

  这些情绪变换着出现在在他的身上,想过去,又怕伤害到哥哥,终于,当大门缓缓关闭后,那条人影,趴在午夜的寒风中,再次小声抽泣起来,他做了错事,他吓坏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一会糊涂一会明白的,但是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过去,过去……他会伤害到哥哥。

  终于……他累了,哭累了,于是,他找了个避风的墙角,把长大的身体缩成不可思议的一小团,蜷缩着,缓缓睡去。这里,距离鱼悦家,只有一墙之隔。

  月光缓缓放下手里的毛巾,他凝神听着,榔头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他看着他。月光看下神情低迷的鱼悦,冲榔头努努嘴,示意他出去。

  榔头拍拍鱼悦的肩膀:“小老板,别难过,有些事情,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像小店市死去的那些人,不管我们多努力,付出多少,我们还是无法挽救了那么多。我知道你着急,但是,现在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太多了,对吗?比起小豆,有许多需要乐医治疗的孩子,在等着我们为他们的未来努力不是吗?”

  鱼悦缓缓点头,他抬起头,冲榔头苦笑了下:“抱歉,害你们担心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我就觉得他像我,我原本……原本想着,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最起码也要他活的比我快乐……”

  “我知道,知道的。”榔头拍拍他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月光轻轻搂住鱼悦的头,把他收容在自己怀里,什么也没说,就是那样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榔头把手里的香烟拧了,放到门边的烟灰缸里,他对出来的月光说:“怎么样?“

  月光笑了下:“叫他自己安静下吧,我们去外面谈,你跟我来。”

  榔头一头雾水的跟着月光,穿过家中的走廊,径直走到厨房,接着他看月光找了一个大盘子,开始从冰柜里拿着各种各样吃的。

  “月光?”榔头纳闷的看着他。

  月光回头冲榔头笑了下:“那个孩子,就在附近。虽然他努力掩盖自己的气息,但是,我想应该是他吧,他追了我们一路。”

  刚刚坐定的榔头吓得从厨房的椅子上直接蹦了起来,月光立刻比了个嘘的手势。

  “嘘……你先冷静。”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他来杀小老板的……他……”

  “你了解动物吗?”

  月光突然问榔头,榔头呆了下,不明白,到这个时候了,为什么月光问自己这个奇怪的问题。

  月光继续拿着食物:“动物,其实胆子都非常小,它们的攻击大部分都因为生存需要,动物也有感情,知道爱的,就像我……”

  榔头连忙摇头:“月光,你不同的。”

  月光笑了下,关闭起柜门:“怎么会不同,我也杀过同类,杀过成千上万的海妖,最初的战争,都是为了简单的食物这样的问题爆发的,动物也好,人类也好,我们占住一个地盘,人类称之为家……当有不明者进入后,攻击是唯一的办法,就像……这样”

  月光突然一步迈到厨房那扇不大的窗户前,他猛地推开窗户,瞪视着院子围墙上那个站立着的人。

  今夜,天色很暗,吴岚的月光很孤独的悬挂在天空中,它凄凉的月色缓缓的从天空映射笼罩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月光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位不速之客的人,鱼悦也推开了二楼的窗户,接着他缓缓从窗户直接跳到院子里。

  “我家有大门。”鱼悦看着站立在墙头的人。

  月光下,那人笑了下,缓缓的盘膝坐下,就像那不是墙头,而是鱼悦家的客厅沙发一样。

  这人年纪不大,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他的样子很普通,眉毛细细的,他的眼睛半迷着,带着笑意,他的脸是那种非常标准的瓜子脸,下巴尖尖的,薄唇向后勾着,也露着笑意。

  鱼悦看着这个穿着古式长袍的男人,不管他是眉毛笑还是嘴巴笑,他觉得他很碍眼,即使这人眉心有一颗和他一模一样的红痣。

  “我来看你。”那人托着下巴很随意的居高临下看着鱼悦说。

  “我不认识你。”鱼悦回答。

  “可我认识你。”那人的笑容更加开了,他看下窗户那边直直的盯着自己看着月光,突然吹了一声口哨,那个样子就像街角的一个臭痞子。

  “哇……美人。”他赞叹了一句。

  院子里,刚刚结出新树叶的一棵铜钱树的树叶,突然全数脱落,笔直的犹如利剑一般射向墙头,那人一个后仰从墙上跌落下去。

  本来好好的院墙,突然出现无数树叶穿透的孔洞,鱼悦回头看下月光,月光伸出手缓缓关闭了窗户。

  时间安静了一会,墙壁上出现了一只攀爬的手,接着第二只手扒住了墙头,那人以非常难看的姿态再次爬上了院墙,他好似费了很大的力气一般,艰难的爬回原来的位置,原样坐好:“我说,儿子,我只是来看看你,你不必这样吧。你……这个不孝子。”

  这人突然站起来,伸出手拇指指着鱼悦,一副老子骂儿子的语气骂出来。

  “琴闻人?”虽然隐约着想到了,但是,鱼悦还惊讶的失声说出那个名字。

  “哎?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你怎么会想到是我?为什么?为什么?”墙壁上的琴闻人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并对鱼悦说出的那个答案表示惊讶。

  “许多事情碰在一起,自然就知道了。”鱼悦回答。

  琴闻人对着天空打了个响指,一副我非常满意的样子:“真是不亏是我的基因,你没叫我失望。”

  鱼悦对他的赞美似乎毫不领情:“你怎么还不死呢?”

  琴闻人窘了一下的样子:“你就这样想我死吗?我死了谁来保护你啊,我亲爱的儿子,我的传承者,你看,我们长的多么像,就连这个红痣都是一模一样的。知道吗,爸爸的红痣只有我继承了,对了就是你的爷爷,大乐圣,大陆上最伟大的乐医。”

  鱼悦没在说话,他不知道这个自称琴闻人的家伙,为什么要半夜趴自己家墙头,他站在院子里,看着他。

  厨房内,月光端着满满两大盘子的食物对榔头说:“别告诉鱼悦,小豆在附近,先不要惊吓他,你去院子里帮下悦儿,我从后门出去。”

  榔头此刻已经全然慌乱,这算前有狼后有虎吗?他此刻已经全然慌乱了,他点点头,转身想从门里走出去,但是,他思考了下,还是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月光端着食物,穿过走廊,他看下紧张的站在窗户后的那一大家子人,外面的气息太过强烈,月光感觉不到,鱼悦感觉不到,榔头感觉不到,那是因为他们拥有可以抗衡的东西。

  但是,帝堂秋他们,被那股子强大的力量压的几乎气都喘不上来,动都动不了。

  月光没去帮他们,他沿着一边的过道,悄悄的推开后院的门,此刻的他,也闭住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他缓缓的来到墙外的夹脚,慢慢放下手里的食物,他蹲在那里,看着黑夜中窥视着自己的眼睛,他没有再靠前,他只是看着他,温柔的,毫无恶意的看着他说:“吃吧,我知道你饿了,知道你害怕,在这里乖乖的呆着,不要出去。”

  他说完,慢慢站起来,转身离开。

  院子里,鱼悦还在和琴闻人对视着,榔头慢慢的出现在他们中间,阻断了某种视线。

  “舞道者?直系传承?你是姐姐的后代?”琴闻人的语气带了一丝惊讶。

  “可以这么说。”榔头直视着他。

  琴闻人双手拍拍膝盖,仰头看下那轮孤独的月光叹息:“今晚,真是惊喜连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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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墙头的人

  月亮悄悄的在云层游走,忽而进去,忽而出来,鱼悦看着墙头的琴闻人,心里依旧在整理着和这个人的种种的关系。

  自己算是他的什么,细胞再生体?克隆体?或者其他的?他以前阅读过一本书,书上是这样写的,一对父子,很早就分开,儿子从未见过父亲,三十年过去,有一天,他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擦肩而过,那种从心里抑制不住的亲切感,熟悉感,令他们回首相望,终于得以相认。

  这个人,鱼悦对他没有任何感觉,若说有感觉,还不如琴汐冠,即使他生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痣。

  “你不打算请我进你们家吗?”琴闻人终于开口问。

  鱼悦摇摇头:“不!”他说不。

  琴闻人失望的向后扯扯嘴角:“你对我充满敌意。”

  鱼悦向后看了一下,拉过一张庭院椅子坐上去,双手交叉在胸前:“你又不是小动物,激发不起我的爱心。”

  琴闻人呆了一下:“你在讲笑话?”

  鱼悦:“我不会。”

  “呵,其实很多年都没人敢跟我说笑话了,真的,我也想和大家交流一下,可惜,他们都离我远远的,我很寂寞,开始的时候,我创造了汐冠,可惜,那孩子越大越讨厌。后来,他们跟我说,有个你,说实话,我不喜欢你的出现,你和汐冠不一样……怎么形容呢,这样说,有一天有些人,偷走了我的精子,恩,精子,好吧,暂且这么形容,然后许多年后那个精子对我说,为我负责吧,你是我爸爸……换了是你也会不高兴的对吧?”

  “你就是来和我讨论这个问题的?”

  “也不是,我就是想看下被汐冠藏起来,捂起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现在,我看到了,很有趣,你身边的人都很有趣,好吧,我承认你的存在,你可以姓我的姓氏,享有我子嗣的权利。”琴闻人像是施恩一般说出这番话。

  鱼悦看下榔头,无奈的撇撇嘴巴,谁稀罕啊。

  琴闻人等待着,默默的等待着,他伸开手,犹如神仙一般等待着信众感恩戴德的匍匐。他闭着眼睛,神情无比神圣,然后……过了很久,他睁开一只眼,院子里的鱼悦,正咬着一个苹果露着看笑话一般的表情看着他。

  “哎?你在做什么?”琴闻人问。

  鱼悦举起那个苹果:“吃苹果……你……要吃吗?”

  琴闻人呆了一会:“给我挑选一个大的,不甜我不吃。”

  那股压力缓缓的退去了,屋子里的人犹如被抽去骨头一般的瘫软在地上,月光抱着花花靠着窗户向外看着,帝堂秋和奉游儿先挣扎起来,再次趴到窗台上。

  “他们……呃,在做什么?”帝堂秋觉得这个画面很惊怖。

  “吃苹果……”奉游儿要疯了。

  鱼悦抓了一个苹果顺手丢到墙头,琴闻人接过去,在衣服上随便擦擦,开始大口的咬着吃。

  “我在神庙见过你,你不是这个样子。”这是鱼悦第一次对琴闻人主动说话。

  “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样子,改来改去的就这样了。”琴闻人回答。

  “这样活着挺痛苦的吧?要是我,恐怕根本不想活。”鱼悦咬了一口苹果,一边吃一边认真的思考,认真的提问。

  “我早就想死了,可是,那个人不死,我就得活着。而且即使我死了,自杀了,灭绝自己了,四季也不许我死,他们总有办法叫我复活。好比你,如果我想出办法毁灭自己,那么你和汐冠就必须选出一位岛主,继承那个位置。其实……我早死了,怎么说呢?恩……就是……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个琴闻音活着,我就不能死。再说了,为什么我就必须死呢?你家里那条鱼都活着,我为什么必须去死?”

  琴闻人看着靠在阳台上的月光笑,月光没看着他,他只是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花花背后的毛,可怜的猫儿都吓坏了。

  鱼悦稍微震惊了一下,但是很快了然,有些东西,对于这些老怪物,隐瞒也没用,他们看一眼就能知道月光是什么,上千年的阅历在那里摆着呢。

  “他们来找我了。”琴闻人站起来,看着远处。

  “谁?”鱼悦顺嘴问了句。

  “他们,希望我活着为他们支撑某种东西的那些人,他们希望我活着,一直一直活着的人。”琴闻人笑了下,伸出手对鱼悦说:“再给我一个,他们不许我吃生冷的东西。”

  鱼悦拿起苹果,想了一下:“没关系吗?”

  “恩,没关系,大不了洗肠子。”琴闻人回答。

  正要丢出去的苹果,被鱼悦收了回去:“那你还是别吃了。”

  琴闻人差点从墙头闪下来,他尴尬的看下四周,月光没看他,榔头带着一脸无奈的笑意看着一边,觉着,这个老怪物好像没想象的那么可怕。帝堂秋和奉游儿慢慢的蹲了下来,他们可不敢看。

  “你和他们不一样,真的,跟我回乐灵岛吧,反正除了那里你哪里也不能去对吧,跟我回去吧。”琴闻人的语气突然第一次带了一丝丝哀求。

  “很寂寞?”鱼悦问。

  “恩,一个人,他们怕我,不敢看我,睁开眼睛是一个人,睡着了做梦还是一个人。”琴闻人的语调里,哀伤是真实的。

  “缺德事做多了吧!”鱼悦咬着苹果,很随意的说。

  琴闻人笑了下:“恩,大概吧,别人也许真的就没你清楚呢。你身边有舞蹈者的直系传承,当年的事情想必已经清楚,可是……为什么是我缺德呢?你知道吗?如果我晚发动一星期,那么今天我会是那个缩手缩脚,藏头露尾的琴闻音,我的子孙后代会盖上不能出生的印章,万世万万世的卑贱,包括你。如今你能站在阳光下呼吸,而不必像你那个哥哥一样藏头露尾,这一切,你都要感谢我的缺德。.”

  鱼悦丢出去手里的果核:“他是你弟弟吧,亲生的弟弟,一奶同胞,世界上你们该最亲厚才是。”

  琴闻人仰头看下躲避在云层里的月亮,看了很久:“原本……我是很爱他的,可是每个人都夸奖他,说他这里好那里好,就连父亲都是这个样子,还有妈妈,姐姐,他们都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比我聪明,你知道吗?我觉得你是知道的,因为我们的遭遇是那么的相同,也被人冷落,也被人遗忘,不管多么的努力,别人也看不到,也总是拿我们……去比较,比来比去的,兄弟就成了仇人……哦……时间太久了,我都忘记了,我死了你知道吗?死了许多许多年,你不能要求一个老人去回忆起他三岁时候的事情吧?”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鱼悦看着他问。

  “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我要给你解释这一切呢?”琴闻人低头看着鱼悦。

  “我是受害人,这个理由,够了吧?”鱼悦回答。

  琴闻人笑了起来,嘎嘎的那种,笑的要断气一般的感觉:“受害人?哈哈……你要笑死我吗?受害人,我怎么听这个道理如此的牵强呢,要说是受害人的话,我才是最大的那个吧,一次一次的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那些人推到前面,我没想去比较,他们比较了,我没去害哪个他们害了,我没去烧死他,他们说是因为我烧死的。一切一切的不好的东西,只因为我是融心的缔造者,那么融心做的种种的错事就必须我这个倒霉蛋来承担,啊,到底谁是受害人呢?就连父亲都说不清吧?那个老怪物,非要整出一个什么单一继承制,他看着我们拼的血肉起飞,他看着妈妈流泪,喂……随知之……”

  他叫鱼悦,鱼悦似乎很反感这个名字:“你知道,我和随家没关系,我叫鱼悦。”

  “好吧,鱼悦,你知道吗,我死了,死了很多年,你不能要求一个死人给你个交代吧?”

  “死人?死人不会几十万里的把手伸进别人家,死人不会悄悄支持实验兽计划,死人不会一手签署小店市的毁灭计划,死人不会……命令别人骨肉相残吧?”

  “喂……这你就不能怪我了。”

  “难道要怪我吗?”

  “他们每天都要把几米厚的文件搬到我那里,我怎么知道我签署的是什么东西,再说了,我是个开明的父亲,我要是什么都管的话,也许你都无法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了吧?我亲爱的……不知道是我的什么的孩子?”

  这个人,他如此轻蔑,如此不在意,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着推卸责任的话,鱼悦一直压抑的火气慢慢的,慢慢的从心里喷发出来,他刚要对这个家伙大声吼一点什么,屋子那边,一声巨大的破壁,和花椒的惊叫传来。

  琴闻人看着鱼悦跑进屋里,他依旧坐在墙壁上,嘴巴里喃喃的说:“这个世界真奇怪,非要叫死人负责,你说,他们是不是傻瓜了?冬水?”

  墙壁那边,有人温柔的对他说:“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该回去了,长时间和未作处理的空气接触,对您身体不好。”

  琴闻人从墙壁上站起来,看着下面:“我才不怕,即使我死了,你也总有办法令我活过来对吗?冬水,你离不开我,就像我离不开你们四季家一样,对吗?”

  墙壁那边微微的叹息了一下,等了一会:“您该回去了。”那个语气带了一丝丝哀求。

  琴闻人托着下巴很认真的思考,他听着屋子里巨大的撞击声和惊叫声,他看着即使乱成那样,依旧抱着那只猫咪犹如没发生任何事情一般盯着他看的月光,他笑了一下,慢慢站起来扭头看着街边的一个角落:“真好。”他说真好。

  那些金钱树的叶子再次从地面上飞起,直射了出去,抱着猫咪抚摸的月光皱下眉头,几声惨叫相继的,从街角传来,接着……琴闻人消失了,墙头回复了平静。

  屋子里,鱼悦跟小豆对视着,他知道,他是小豆,不管他现在转变成什么样子,他看他那双一边暴露着凶光,一边掉泪的眼睛就知道,他是小豆,即使,这人看上去竟然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细长的指甲,发着不属于指甲的光,这人鞠着身体,匍匐在对面的墙壁上,他的眼球迅速的上下转动着,随时都准备给对面的人致命的一击。

  榔头阻挡在鱼悦面前,他认识这个姿势,当初,他就是这样受伤的……

  屋子里是一触即发,而屋子外,那些一直在窥视的人们,根本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 第五课的李思看着周挽歌,此刻,周挽歌的手已经把窗台上的木头,硬生生的抓出几道壕沟。

  “你知道的,我们得到过命令,谁也不能帮,谁也不许帮,乐医的战争我们看着就好,谁胜我们依附谁,几百年来,大家都照着这个规矩走,所以……你最好不要冲动。”

  周挽歌的眼睛睁得的很大,几乎要瞪出血来:“李思,你知道吗,如果那个屋子里任何一个人死了,死去的也许是这个国家,乃至这个陆地未来的希望,那些人,是吴岚,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乐医,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去?为什么我们不能出手帮上一下?”

  李思叹息了一下,拍拍自己的搭档:“我们只是小人物,一部为国家生存的机器,不要把个人的感情纠结在这里,第五课不止是你一个人,下面一大绑的同僚个个有老有小。”

  鱼家的院落,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一个巨大的沙发飞了出来,在天空中突然碎成无数块,接着易两飞了出来,身体重重的撞击在周挽歌屋前的墙壁上,包四海惊叫了一声,想冲出来,但是又被谁拉扯住。

  周挽歌转身向楼梯那里冲,李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吼:“周挽歌,我们只是小人物,这些跟着你吃饭的兄弟,个个都要养儿育女,你这一出去,第五课就完了,你叫大家怎么跟家里交代?”

  周挽歌透过破碎的窗户,看着墙壁那边一动不动的易两,大滩的鲜血从他身上流淌出来,那是教官,那个手把手教过自己,无数次挽救过自己性命的教官。

  屋子里鱼悦的声音传来,他的音调里带着哀求,带着压抑的哀调:“不……月光,求你,不要杀他,不要伤害他,他是小豆啊,他只是个孩子……不……”

  一阵刺耳的带着攻击性的痴缠突然从风笛里传出,伴随着一连串的被音刃破坏掉的玻璃碎片声,地面突然的塌陷声,这个夜……已经混乱到了不堪入目!




 黏贴在一起的背影

  屋子里的情形,无比紧张,一触即发,不管外面的人到底抱着什么态度,或窥视,或旁观,都无暇顾及了。

  月光所有的精神本来全部笼罩在院子里,当墙壁破了一个大洞,易两第一个冲了出去,但是身体还未触及到某种东西的时刻,他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逼迫着飞了出来,肉身生生撞塌两层砖墙,接着无声无息……四海大声想叫点什么,但是,他发出来的语调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那股,那股强大的恐惧的气缓缓的压了过来……

  榔头阻挡在鱼悦面前,鱼悦伸手拉开他,他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个人,这人的形态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样子,他的手臂长到垂在地板上,身体鞠着,一些咕咕的声音从他的肚子里发出来,他的毛发根根立起,发尖闪着寒光,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演变成了利器。

  他记得这两个人,他当然记得,就是距离几千年他也无法忘记,就是那后面的人,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姐姐,在地下水道,哥哥把自己扔了出去,回过头去,哥哥已经粉身碎骨,在那个城市,它们一直被追杀着,被那个人的声音追杀着。

  它们每一天都在拼命的逃……它们只求一小块可以叫它们生存的地方……只要有一点点就可以……

  然后在那块地方,一家子快乐的匍匐在阳光普照的草地上,就那么互相依偎着,舔着……幸福的对视着……

  它是最软弱的那一只,总是得到最好的照顾,最大份的猎物,最安全的位置。哥哥姐姐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它们说,安心去睡,睡醒了,一家人在一起,就永远不分开了……然后它好听话,好听话的睡去……

  当它再次张开双目……

  当它再次的呼唤……

  世界上……就只孤单的……那么孤寂的……剩下它一个……

  它徘徊着,寻找着,奔跑着……

  要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它找啊,找啊,闻啊闻啊、叫啊叫啊……谁能回答它,谁来清洁它背部触摸不到的皮毛?

  接着它看到了,听到了,那个动人的声音,它在呼唤着……帮它追忆着,一家子快乐的粘在一起的日子,互相依偎的日子。它每天都去听啊,那个时候,它第一次觉得,那种生物除了果腹之外,也能带给它温暖……慢慢的……慢慢的……它忘记了哥哥的忠告……姐姐的教导……

  于是,它又睡去了……以为这一次,可以幸福的不用再醒来……不用再孤独一次,没有人能知道,那种滋味,多么难熬。

  天地间,只有它一个的恐惧,如果它明白,如果它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感觉,那么它宁愿选择……

  “死亡!”

  心甘情愿的,去死亡……

  一步,两步,鱼悦在接近着,他看着他的眼睛:“豆……”他叫他,想伸出手去拥抱他。

  他认识那双眼睛,那双充满矛盾的眼睛,虽然他长大了,但是,嘴角那个小小的酒窝,就是年轮怎么跨越,它都在那里。

  “嗷……吼……”他突然大叫,周围的东西飞了起来,巨大的冲击波和啸声顿时引发了花椒和一些仆人的暴虐,那些可怜的人,身上的毛细血管顿时受到强大的损伤,七窍流血不止的神态癫狂。

  鱼悦翻转手腕,伸手从墙壁上拿下一个装饰用的医器,只吹出几个单音,那件可怜的所谓医器便破碎成一块一块的。

  奉游儿和帝堂秋记得这个声音,怎么能忘记呢,那些和他们一起成长,一起共事的多少人都死在这个声音之下,还有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乐医们。他们对视了一眼,就近去摸自己的医器,这一次,即使同归于尽,他们也不想再有一次后悔的记忆。

  “不……不要伤害他,他是……人……他是小豆!”鱼悦大喊着,哀求着。

  正要奔跑出去的包四海,心脏犹如被雷击一般,断裂成无数片,他捂着心脏缓缓的倒地,他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易两倒下的方向,接着,无奈的昏迷过去。

  “熬……”他又张开了嘴巴,那是愤怒,是不甘,它找到他了,真好,它找的就是他,毁灭了他,那么心里那种难过的要碎了的感觉,会好的,对吧?

  他大叫着……突然……另外一种奇怪的声音,只有他能听到的古怪声音阻断了他第二次啸音。当初,在吴岚杀那些大乐医的时候,他一共用了三声。

  三声啸音,触发别人内心纠葛的痴缠,每个人都有痴缠不开的事情,这些一生都无法磨灭的尴尬,难受,纠结,苦痛的记忆,隐藏在每个人的内心,最最深处的地方,那些东西,就像一块表面上看上去已经结痂的伤口。

  那伤口,不管过去多少年,打开那道痂,里面依旧流脓流血。

  实验兽的啸音,是顶级负面值的一种极致,当这种极致达到最大值,那么它会成为乐医的克星。

  这就是有风为什么需要实验兽的秘密,他们要的就是彻底的,不计后果的毁灭,没有什么所谓的新世界,没有什么,所谓的合作,缨然从制定这个计划开始,就没想着和融心有什么融合的念头,他要结束这一切,结束他,还有他,曾经的琴闻音的苦难的一生。

  那歌……是无声的歌……歌声来自世界上最后一只人鱼。

  月光缓缓的张嘴,他在攻击,无声的攻击,鱼悦从来没看到过如此愤怒的月光,他上半身的衣服全部碎成无数片,那些蓝色的头发犹如对面的他一般,也转换成一种武器,它不倒立,也没有寒光,但是,它在延长着,犹如无数条蓝色的曲蛇,那些曲蛇迅速的蔓延过去,缠绕住了他。

  现在的月光,就像一位披着看不见盔甲的战士,他的眼睛里剩下的只有敌人,这么强大的敌人,令他内心难以描述的兴奋,人鱼……何尝不是兽。

  无论我们叫什么……属于什么种类……归附哪一科……我们都属于食物链……都是兽。

  鱼悦瞪大了眼睛,他叫喊着,阻止着,他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他见过月光用这种方式绞杀过海里最凶猛的鱼类,那些重达几吨重,甚至几十吨的怪物,最多五秒,月光会用他特有的办法,把那些鱼类化解成不到一寸见方的碎块。

  “不……月光,不要杀他,求你,求你,他是小豆……他只是个孩子……月光!”鱼悦大喊着,但是他很快发现,小豆并不像那些海里的怪物一般脆弱,他的身体以奇怪的角度不停的扭曲着,不停的以不可能的角度跳跃着,甚至……他还令月光受了伤。

  一些鲜血缓缓从人鱼的锁骨上流淌下来,人鱼的血液是蓝色的,天蓝色……

  两位不再属于食物链的“人”对视着,随时要吞噬对方。

  “不……”

  鱼悦不敢相信,他第一次见到月光的鲜血,如果不是他那一声阻止,小豆也不会伤了月光,刹那间,鱼悦混乱了,心被狠狠的抓着,一张无形的网兜转着他,扭曲着那颗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他必须要做一些什么,不管什么,随便什么,任何事,任何的物……

  琴闻人慢慢的在街区上行走着,突然他停下脚步,转回身:“咦?”

  一阵奇特的音乐,缓慢的从小巷的空间,慢慢的,慢慢的流淌出来。

  “乐之空?真正的空……不,我不相信,不……”

  那是一首歌,以前从来没听到过的歌曲,琴闻人,慢慢转过头,顺着声音,一步一步的走回鱼家。

  此刻,鱼悦家的上空,飞起一个巨大的五米左右大的巨大的,很神奇的犹如肥皂泡一样的东西。

  “乐之空……真正的空……不……我不敢相信……”另外一条街作为旁观者的缨然,紧紧的盯着那个空中的泡泡,那个泡泡他见过。

  在妈妈的洗衣盆里,孩子们簇拥着那些泡泡玩耍,记得爸爸说,他会用音乐演奏出世界上最美丽的“乐之空”,那是属于琴家人的一点点小温馨,琴家的小幸福。

  乐医的最高境界,真空境界。琴闻人没有做到,琴闻音也没有做到,因他们没有做到百分百的去爱,百分百的去守护。

  “原来……是这样的。”缨然突然喃喃自语,不远处,他的哥哥,露着奇怪的笑看着他。

  鱼家上空,那首奇怪的歌,依旧在飘着……没有根的飘……

  那是一首童谣,声音若古,却又夹杂了现代乐曲的特点,这首曲调,出奇的没有以前乐曲中的特殊老套子,没有医器,没有乐器,它甚至曲谱都没有。

  泡泡中的鱼悦拿着从地上拾起的汤勺,轻轻敲击着面前的三个残存的完整的杯子,整个乐曲完全脱离了过去所有在场人听到的流派,这歌,属于鱼悦自己。曲子里的不足之处,是竟然用了鱼悦那依旧有问题的嗓音唱了出来,鱼悦不是歌唱家,甚至,他没有一副好嗓子,但是,他就是那样很认真的唱着。歌曲夹杂着以前小豆在幼稚园学会的,经常在嘴巴里哼哼的儿歌,鱼悦并不知道那些儿歌全部的歌词,但是,他想他知道怎么去表达。这首歌,不是乐医那种特殊的精神力去逼发出来的歌,它是……小豆的歌……或者其它的一些什么……

  “你真的忘记了吗
  那房间后面的小池塘。
  暖暖的春风,
  可爱的小蝌蚪。
  绿色的水面,
  蜻蜓在舞蹈。
  童年记忆里的小池塘,
  就在家的后院篱笆下。
  蚯蚓的家曲曲弯弯特别大,
  我记得了,海的那一边,
  有个幸福的家,
  家里的人好多啊,
  有家中的爸,
  有家中的妈。
  有最爱的哥哥,
  还有疼爱弟弟的姐姐三。
  记得了,记得了。
  陀螺转动的美丽世界啊,
  一圈圈的转啊。
  记得了,记得了。
  山崖下,那小小的家。
  是和哥哥一起搭。
  太阳太阳,你慢点下,
  我们在等家人归来啊。
  彩虹,彩虹你快点搭,
  搭起的大桥上站着我们全家。

  归来啊!

  归来啊……

  这里有世界上……最幸福的家……

  在那小小的屋檐下,

  我的家人都在啊……”

  这是,吴岚,这是这片大陆上,某个守望家的人的歌,虽然这夜的星空,真的不那么美丽,皓月清辉下的鱼家,已经破烂成断垣残壁,但是那个人依旧痴痴的守望着,他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有所有亲人都在的家。

  那是一首普通的歌,它有着世界上最单纯干净的旋律和声音,它揉搓着所有听到它的人的心,它带来家中后院植物的体香,带着世界上最美好的期盼,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没有伤害,没有成长,只有那么单单的一个院落,还有一群永远长不大的孩童在永远吟唱着的歌儿……

  “吱吱……我在这里。”方真推开紧紧拉着他的方舟的手臂,完全忘记自己的危险,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的弟弟在叫啊,曾经,他们认为,这一辈子都互相依偎着,保护着,依靠着,曾经,他是那个孩子的全部,他是哥哥啊,他奔跑着,向着那个包裹着三人的泡泡奔去。

  泡泡中的画面是静止的,小豆缓缓的站立起来,那些尖锐的能伤害到别人的东西被完全的收起来了,恢复了人类的摸样,他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个声音在耳朵边想起。

  “跑啊,小豆快跑,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跑啊,跑啊……”

  是啊,他一直在奔跑,在梦里无数次的寻找着,哥哥,为什么你不来救我,他一直在呼唤着,为什么……却总是呼唤不到。

  “哥……哥哥……”

  小豆慢慢伸出手,向鱼悦够着,巴望着,他想他找到他了……

  他委屈的撇着嘴巴,即使那种表情不再适合出现在这张脸上,可是,那又如何呢,他是如此的委屈……

  接着……那片真空的泡泡破碎了,人世间的声音,再次回到他(它)的耳膜。各种各样的声音排山倒海的袭来,他(它)大叫着,蹲在地上翻滚着。

  月光站在那里,第一次,第一次,人类的音乐打动了人鱼,他没有去看鱼悦,他想起很多事情,很多失去的记忆回到他的脑海里,在大海的深处,他也有过一个幸福的家。

  鱼悦手里的汤勺缓缓的掉落在地上,他毫不犹豫的张开双臂,他的臂膀不大,但是就是这个臂膀给过人无数次的温暖,他能叫所有的人依靠他,但是,现在,谁又能给这个可怜的人一些依靠呢。

  他再一次的,再一次的毫不犹豫的展开自己的臂膀,他要告诉这个孩子,不怕的,他在这里,他能给他想要的一切依靠,一切温暖。

  “豆,过来,哥哥在这里。”他对小豆温和的说。

  “吱吱……不要……!”这一次,哥哥站在了弟弟面前。

  没有人比方真更加熟悉小豆的习性,没有人更加清楚,因为从那个孩子出现在他身边开始,他就亲手抚养他,他的关爱,不是因为同情,只是因为,这个孩子和他的吱吱有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实验兽的觉醒时间,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但是,足够了,足够把一条稚嫩的手臂,从阻挡在弟弟身前的方真身上血淋淋的穿过去。

  小豆慢慢抽回那只觉醒的手,他看着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活动那些手指,呆呆的看下面前熟悉的两个人,看啊,他做了什么?他张大了眼睛,嘴巴里发出赫赫~~赫赫~~~~~的声音。接着,他的眼睛,耳朵长长的流淌下血的河流,伴随着那些血的河流他缓缓的倒了下去。

  “吱吱……你说,我们的出生是个错误吗?”方真伸出手抚摸着弟弟的脸,他终于可以这样,一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弟弟了,真好。

  “不……”鱼悦抱着缓缓要倒下的哥哥,他抬起头看着月光,哀求着:“救他……月光。”月光慢慢走过去,非常抱歉的冲鱼悦摇头:“不能,他没有我的守护,而我的守护只能给一个人。”

  “那就给他啊,给哥哥,我不要,可以……吗?”鱼悦哀求,月光抱歉的看着被伤害的鱼悦,如果不是刚才那段音乐,自己不会令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其实,人鱼是最最无法抗拒音乐的,这是他们的习性。只要是好的音乐,它们都会凝神倾听,这是对音乐的尊重。

  “你说,我们如果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世界会更加美好吧?”方真排除了身边一切的景物,眼里只有弟弟,他的吱吱。

  “不……”鱼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吱吱……你原谅我了,对……吗?看吧,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他说。

  “不……”那人在哭,嚎啕的,无泪的嚎哭。

  “吱吱……真想,再拥抱下你,我的……最善良的……什么都……不会的,傻瓜弟弟啊……我曾经是多么,多么爱着你啊……”他叹息着,终归是不放心,他那么傻,那么,那么的傻,的吱吱,即使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还是这样的敬爱着他,拥抱着他。

  真好……

  “不……不……哥……不要……求你,哥……”鱼悦哀求,什么音乐,什么世界,什么其他的事情都被抛弃到一边,他只求他不要死,那些个什么,什么,哪个也挽救不了这个胸口露了一个大窟窿的人。

  “这一次……真的……要见不到了呢,吱吱,原谅我吧,我这个带着满身罪孽出生的人……如果,如果可以,请允许我把我们的,你的,我的,所有的罪孽都一起带走……吧!这样你就会幸福了啊……”

  “谁来,不管谁,谁来啊……啊!!!!来人啊,谁都可以,救救哥哥,救救我的……啊……”

  鱼悦长啸着,声贝不比兽化的小豆小上多少,月光走过去,抱紧他,榔头远远的看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到了最后,他竟然什么都做不到。

  此刻,鱼家破碎的外墙,缨然和琴闻人对视着,这一次,他们没什么心思去计较几百年前的什么恩怨,也许那首能触动人鱼的歌,改变了什么。

  这另外一对痴缠了几百年的兄弟互相看着,突然,缨然问那个人:

  “我找了你整整八百年,我舍不得死,一次又一次的痛苦的活着,我想过很多次……杀死你,折磨你的办法,但是现在,很奇怪的,我只是想问你,你不是我最爱的……哥哥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情?”

  琴闻人没有回答缨然的问题,他看着那个血红的,紧紧相拥的两个人:“你有办法救他对吗?”

  缨然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哥,其实,你等了我很久了吧,你躲避在那里,害怕吗?孤单吗?恐惧吗?内疚吗?听到我的诅咒了吗?看到妈妈的眼泪了吗?现在,我就在你的面前,我来告诉你,到死,爸爸他也没认同你,也绝对不会认同你,对吗?”

  琴闻人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能挽救他对吗?你喜欢那个孩子对吗?琴闻音,我们都知道那个办法,对吗?”

  缨然看下他,叹息了一下,突然笑了:“是啊,我知道,我知道。”

  说完,他慢慢的走到鱼悦面前,蹲下,轻轻抚摸着那个还有温度的脸:“他像我,脾气,心思,都是一模一样,永远都是那么好强,却也是永远最吃亏的那一个,好吧,把他……交给我,我有挽救他的办法,再迟,恐怕你就永远的见不到他了。”

  鱼悦抬起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紧紧抱着的手松开来。

  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抱走了他最珍惜的哥哥……

  他说了,他能救他的,能救的。

  一个小小的水鸭子,嫩黄色的,它滚落在鱼悦的不远处,鱼悦想伸手抓住它,但是好像怎么抓都抓不住,方舟缓缓的弯腰,帮鱼悦捡起来交还到他手里,他附在鱼悦的耳朵边轻声说:“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请帮个忙,告诉我,有个叫方舟的人,深深的爱过我,这一点,请千万不要忘记,好吗?”

  鱼悦不知道,也不懂得,为什么这个人要说这样奇怪的话。

  接着,旁观者,参与者,散开了,聚集了,接着……

  天,缓缓的……终于……亮了!

  ——第二部完——

  一个故事结束了,另外一个即将开始,谁和谁会交集,谁和谁会并在一起三生三世?请继续关注乐医第三部《角之子》




作者有话要说:

休息三天,放松下脑子,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再次,再次的匍匐拜谢大恩,牛嫂新故事《老鬼》,乐医第三部《角之子》十二月一日同步放送。

期盼得到大家更多的支持,那么,牛嫂我一定会开足百分之三百的努力,为大家继续,继续写更加精彩的故事的。

第三部剧透:

明灿灿与帝堂秋的孩子的故事。小豆重生后的故事,包四海和琴早与易两的纠葛,随知意新面目重生的故事等等,琴汐冠的爆笑爱情,总的来说,第三部是非常非常精彩的。我们的鱼悦和月光在各方面势力的夹杂下,以强大的力量和魄力守护承诺以及责任,带着这一家人,为了那个幸福小屋檐继续努力,于是,海外遗族,丢失的第三个孩子都会出现在第三部。

总之就是这样了。哦呵呵……我要去洗桑拿,做头发,放松,逛街,买十个口红,
神啊,天知道我为了这本书多久没上街了。
就这样,休息,休息,请假三天,请大家继续支持勤奋的牛嫂哦。



一眼就能看到

  
  明灿灿推着自己那辆粉红色的脚踏车站在幼稚园的门口,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她找了一片绿树荫儿,这样她呆着舒服一些。
  
  昨天和好好约定了的,要全班第一个接他。明灿灿看下位置,那些和她怀着同一个目的的家长们,人人都是要争取第一的,不然,晚上回去耳根子一定会被孩子吵的发热不可。
  
  一部竞选车缓缓的从幼稚园门口开过,一位本县区的竞选人之一,胸口挂着巨大的红色缎带,手里拿着大喇叭在声嘶力竭的喊着:
  
  “请支持xxx,请务必投我一票,在下一定全力为县区的民众打造最好的环境,在下就任后,一定会努力为大众解决乐医治疗费贷款问题。……”
  
  汽车缓缓的从明灿灿身前开过,那些家长们立刻找到了新的话题,有嘲笑的,有故作不屑的,有懒得开口的,但是,比起之前的声贝来说,现在真的像捅了一个马蜂窝。
  
  乐医……好遥远的一个词汇,明灿灿努力的握着自行车的把手,距离小店市事件整整五年了,她的宝贝儿子好好,今年刚刚四岁。
  
  一声悅耳的铃声,明灿灿默默的数着时间“9、8、7、6、5、4、3、2、1……”
  
  那位瘸腿的老先生走得非常的缓慢,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家长们,突然凝神静气的看着那对长短腿,一步,两步,三步,接着,他从腰上解下那串钥匙,缓缓的,打开学校那扇大铁门。伴随的咣当的一声铁门撞击墙壁的声音,家长们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要拿第一,绝对要拿第一,今天,一定要拿一次第一,明灿灿一边跑着,一边在心里呐喊着。终于,仿佛被上天眷顾一般,她终于在这个月,第一次跑了第一名,成为第一个出现的家长。
  
  “妈妈……最棒!妈妈,最棒!”明好好连蹿带蹦的在孩子们中间呐喊着,当看到妈妈拿了第一之后,他兴奋的在教室门口,背着他那个小书包打起了猴拳,实在是太兴奋了,妈妈最厉害了。
  
  明灿灿跑到儿子面前和自己家宝贝来了个击掌,接着扶着膝盖,那顿喘啊。
  
  “明小姐,不必这么拼命吧?”一位太太领着哭闹的孩子,言语中多少露出一些讥讽之意,是啊,并非只有明灿灿这一位家长答应孩子要第一个接他(她)。
  
  明灿灿摆摆手,心脏跳动的说不出话来,她无奈的蹲在地上,刚才跑的实在太猛了,此刻,有些供血不足,嘴唇发紫。
  
  “妈妈,以后不要第一了,不要了。”好好吓的脸色苍白,不停的摇晃着妈妈。
  
  明灿灿冲那位家长苦笑了一下,是啊,别人都有爸爸帮着跑,自己的好好是没有爸爸的。
  
  那位家长有些不好意思,匆匆点了下头,领着孩子转身离去。明灿灿伸出手抚摸下儿子的小脑袋瓜子:“妈妈没事,只是跑的着急了。”
  
  他多像他的爸爸啊,明灿灿赞叹着,她老明家,的确是没有这点基因的,那对圆咕噜噜的眼睛,那个超越同龄孩子的聪明脑子,那张哄死人不偿命的嘴,还有世界上最最可爱的那对小虎牙,脑门中间的那个璇儿,她的儿子哦,她真是爱死他了。假如可以,她有时候真是想把亲的她很开心的小可爱,小宝贝儿放进嘴巴里嚼吧,嚼吧,吃了才安心。
  
  “好好,跟老师说再见。”明灿灿站起来,帮儿子提着书包,吩咐儿子。
  
  明好好很乖巧的冲着班主任鞠躬,挥手告别。
  
  看着儿子如此的懂事,明灿灿的脸上不由的流露出骄傲的神情,她的好好,总是这么懂事,如此的有家教。
  
  轻巧的踏上脚踏车,一段温馨的母子对话,就此展开。
  
  “妈妈,下个星期,老师说去郊外,小朋友们都说要带很多好吃的。”
  
  “那,好好想带什么?”
  
  “我的曲奇饼,还有大铁人。”
  
  “曲奇饼就可以,大铁人不可以。”
  
  “为什么?”
  
  “你去郊游的,不是去炫耀玩具的,好好。”
  
  “可是,万一外星人绑架我,大铁人可以保护我啊,妈妈。”
  
  “……好好,没有外星人会绑架你。”
  
  “有的,妈妈讲的故事书里有。”
  
  “……好好,妈妈告诉你哦,外星人不会绑架你的。”
  
  “为什么不可以,妈妈说,好好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万一我被看中了呢?”
  “好好,大铁人不许带。”
  
  “妈妈……那我不在家,大铁人会想我的。”
  
  “它不会想你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会想你就是了。”
  
  “妈妈,老师说,应该认真回答孩子的问题。”
  
  明灿灿无奈的下了脚踏车,对着儿子竖起指头:“好好,不管你怎么说,大铁人不许带,老师说了对吗,不许带玩具去学校。”
  
  小家伙顿时一脸不服气:“不是去学校,是去郊游。”
  
  明灿灿无奈了,面对一个高智商的孩子,你就是说出花来,他也不上当。她无奈的揉着孩子的脑袋:“老师说去郊游也不能带玩具。”
  
  “老师没说。”
  “说了。”
  “没有!!!!!!!”
  “说了!!!”
  “妈妈每天骗小孩。”
  “没有!”
  “有!”
  
  明灿灿无奈的把小家伙从后位上抱下车,很认真的和她蹲在地上讨论:“妈妈做的鸡腿饭,大铁人,只能选一样。”
  
  小家伙一脸不屑,妈妈做的饭实在太难吃了:“大铁人。”
  明灿灿看看手表,无奈的再次竖起指头:“大马叔叔的快餐,大铁人。”
  “大马叔叔,大马叔叔。”小家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小朋友喜欢的大马叔叔快餐。大铁人可以天天带,大马叔叔可是不常吃的。
  
  “我就知道!”再次失败的明灿灿无奈的唾弃下自己,和这个执着的家伙吵架,她是没胜算的。无奈的明灿灿把小家伙放进车后位,调转车头向着该死的大马叔叔家奔去。
  
  吴岚白水城,国家第一商学院。
  
  包四海坐在教室的角落,正拿着一根细细的缝衣针缝着一只半指手套。自从那年易两受伤后,每到季节交换,他的受伤的手腕就会酸疼,虽然易两总是说没事,可是包四海知道,那一定非常难忍,因为每次易两都疼的冷汗直冒,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他们说是心理问题,包四海觉得,这简直是放屁。
  
  “四海同学,请解答一下《佛特拉整体贸易的定律》。”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例题,习惯性的叫了她所谓的得意门生。
  
  包四海无奈的在心里翻了好几下的白眼,缓缓抬起了他带着虚情假意的微笑的那张脸。
  
  他慢慢的走到讲台上,接过老师手里的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大画特画,一边画,一边无声的咒骂,全班那么多学生,不叫自己会死啊?
  
  “四海同学在底下一定看了很久的书吧。”老师满意的看着黑板。
  “拜托,回家忙的要死了都,哪里还有时间看那基本的基础书啊?”虽然心里在继续抱怨,但是包四海还是露出谦虚的微笑:“是的,老师。”
  
  接着在同学们不同意味的目光中,包四海慢慢的走下讲台。
  
  当放学的钟声响起,包四海完美的缝制了一只手套,他没有如同别的同学一般立刻收拾完东西迅速离开,他喜欢学校,喜欢这最后一年的每一天。他知道,从这里走出去以后,也许,这样悠闲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了。
  
  “四海,哥哥啊,我真担心你离开呢。”一位油头粉面的同学奋力分开放学同学的热潮来到包四海的面前。
  
  “你明明知道,我都不会那么早走,说吧,这次要借多少呢,真是前债未了,又要借新债。”包四海小心的把那只手套放进书包,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同学。
  
  现在的包四海,一边上学,一边在学校放高利贷,无所谓的,商学院似乎并未阻止这样子的民间借贷关系。也许是童年的阴影为这个孩子造成了过多的心理缺陷,成长后的包四海,属于那种任何利润都不放过的爱财人。这一点的他,招致了学校许多同学的厌恶,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油公鸡”,意思是,比铁公鸡还多一层油。
  
  同学伸出手指,做出一个捻钞票的动作:“一百个卡逊塔。”
  
  包四海的手从钞票上缓缓放开,他看下自己的同学,不,算是自己的主顾吧。
  
  “这么多?”
  
  “是啊,没办法,女朋友生日,我这个算打肿脸充胖子,哎!”
  
  “可是,你的债务已经很高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在未毕业前就要申请破产了。”
  
  “哦,这个到是不必担心,这次我的抵押足够支付我的债务的。”
  
  同学说完,从一边的书包,摸出一个宝石戒指,他不舍的看了一眼,把那枚戒指放到包四海的手里。
  
  包四海接过戒指,在空中抛了几下,接着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从钱包里捻出一张大面额的钞票递到同学手里:“再考虑一下。”
  他这样劝阻,那只戒指是他母亲,或者长辈的吧?那么古老,却保存的那么好。
  那位同学弹着那张钞票,无所谓的摇头:“没事,没事,我看它在首饰盒里放了很久,我妈早就忘记了它了吧……哦,再见。”
  
  也许发现自己的失言,那位仁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转身迅速离开。
  
  包四海无奈的摇头,慢慢收拾起文具,拿起书包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包四海同学,赚同学的昧心钱,你良心可安?”班级的角落里,一位带着眼镜的女同学扶下她金丝眼镜的框架,带着正义的语气质问包四海。
  
  包四海回过头,看着这位女班长,正义的超人殿下:“我偷了?”
  
  “没有?”
  
  “抢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你这样是不对的。”那位女生握紧拳头,声调大了许多。
  
  “我的良心很安,倒是你,你是商学院的学生吧?”
  
  包四海,露着讥讽的笑问了句,转身离开。
  
  转过街角的斑马线,包四海来到那条,他一直无法忘记的巷子口,易两慢慢的走出巷子,他每天都在这里等候着他,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
  
  “你晚了。”易两接过包四海的书包说。
  
  “恩,耽搁了一些时间。”包四海笑了下,手指交叉的刹那,他看了一眼易两那只少了两个手指的左手,那是,为了保护他而失去的。
  
  “快走吧,我们已经晚了。”易两笑了一下,背起他的书包。
  
  “恩。”包四海点点头,慢慢向着学校附近的一座非常高的摩天大厦走去。
  
  那条时间的河缓缓的流过四年,许多事情发生了,无法避免的发生了,鱼悦哥哥失去了他的笑容,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当街头的四色花毫不犹豫的变换着时间的同时,家里,多了一个小小的成员,萧克羌有了一个女儿。那条河流在继续川流不息中,融心和有风的战争从暗处慢慢的转移到了桌面上,为了不使双方的力量出现偏差,在两年前,融心终于承认第三方乐医组织的存在。琴闻人巧妙的化解着这中间的力量,他以第三方人力资源过少的原因,把那块试验田划分到了距离白水城三百多公里之外的十一个古镇上。
  
  虽然帝堂秋说,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包四海那颗天生会算计的大脑还是觉得,这份协议非常的亏,这个家即使硬碰硬,也是不会吃亏的。他不懂得,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哥哥要退缩,他不懂,也不想懂得,那样的伤害,家里还保持了这样的完整,这样已经非常的不容易了。
  
  “您好,今天晚了一些呢。”大厦顶端的停机坪,家里那辆民用直升机的驾驶员笑眯眯的跟包四海打招呼。
  
  每天放学,包四海必须乘坐这架飞机,回到自己几百公里之外的新家里。对于现在这样的日子,他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不是钱的问题,现在的他,即使给他再多的钱,他的内心还是没有安全感,那份不安定的情绪,来自,家里那只叫小豆的怪物。
  
  是的,就是那个怪物,他的到来,带走了哥哥的微笑,易两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伤痕,包四海恨他,即使,如今,大家都生存在一个屋檐之下。
  
  


琴键

  
  激荡的键盘被流畅的操纵着声音,那流畅的速度,匪夷所思的跳跃感,就像一排琴键被放在下雨的空地上,无数的雨滴落下,于是音符起伏的响起,仿佛十数只手长在一个人身上一般,快速的,充满激情的,演练了千万遍一般的一遍又一遍的,从琴房里传了出来。
  
  包四海站在院子里,他看着琴房打开的窗户,那个家伙又在弹琴吗?
  
  “啊,多么美妙的琴音,对么,四海少爷。”花椒端着一些菜干子站在院子里,一脸沉醉的对包四海赞叹着。
  
  包四海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但是易两能感觉到,他是如此的不愉快,只要和那个人有所涉及,包四海的表现都是如此的不加遮掩的不愉快。当然,家里的人也没有强迫他去喜欢谁,毕竟,这个家还是自由的。
  
  包四海顺手摘下菜园子里一个刚刚发红的蔬菜果实,大力的咬了一口,然后走到那扇窗户下,单手托着窗台飞身跃了进去。
  
  “又开始了吗?”花椒无奈的看下易两,易两撇撇嘴巴,露出无奈的笑容,耸耸肩膀。
  
  巨大的琴房内,几架为了做练习而设置的琴键练习器,安放在墙壁精美的壁画下。
  
  包四海咔嚓、咔嚓的咬着水果,他吃水果的声音很大,很刺耳,很难听,当然,他是故意的。
  
  靠着窗户的那架被弹奏的琴声缓缓的停住了,弹琴的少年在阳光下微微的抬起头,他的皮肤在阳光的映照下竟然发出玉的萤光,他的下巴尖尖的,秀眉杏眼,鼻梁高挺,一派斯斯文文的俊美样子,他冲着包四海微笑着,但是包四海却没有还一个友好的微笑。
  
  那人早已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他看着包四海走到墙壁边,大力的打开另外一架练习琴,一屁股坐下,把手里吃剩下一半的蔬菜果,放置在琴的台架上,然后伸展手指,活动了几下关节,接着挑衅的冲着那位少年微微抬下下巴,少年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他依然笑着,看着他。
  
  包四海看着那三排琴键,一般民间练习的琴,只有一排琴键,这里有三排,他们是乐医啊。
  
  快速的音乐终于响起了,鱼家每天都要上演的一幕再次的,毫无意外的出现了。
  
  包四海全神贯注的把所有精神放在面前的琴键上,两只手幻化成了无数只。哥哥们说过,他是百年,乃至千年难以见到的音乐天才……没错,他是天才,大天才。
  
  易两靠着大树,听着琴房里,一首接一首的音乐传来,节奏越来越快,每一首都是前一首速度的一倍,如果在外面的世界听到这样的音乐,不,即使在普通的乐医世界里,这样的斗琴也是极少,在大家的概念里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但是在这里,大家每天都在听啊。
  
  时间,一秒,一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终于,再次以包四海理所当然的败北结束了……
  
  包四海伏在琴键上大力的喘息着,屋子那边,那人却弹得分外的快乐,他压根没等包四海,他再次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一直,一直,犹如音符世界里的一个坐在音符上快乐跳跃的精灵儿一般,无比惬意的玩着。
  
  包四海恨恨的抬起头,他没打算对自己的失败说出什么挽回面子的话,他知道即使说了,那个人也不会听。他气哼哼的站起来,拿起那半个果实,再次的,刺耳的,充满敌意的大力的咬着,咀嚼着,狠狠的拉开琴房的的门。
  
  “输了。”鱼悦站在琴房门口看着自己这个每日必输的弟弟,心里笑了,但是脸上却没带出来。
  
  “哼……恩。”包四海把脑袋扭到一边一肚子的不服气,憋死他了,憋死他了。
  “输给小豆,也没什么,你知道……小豆他和我们有些不一样。”鱼悦摸摸包四海的脑袋。
  
  “哼……恩!”包四海脸色再次的不好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每天输,哥哥还不安慰下自己?好吧,即使自己不需要安慰,但是,他的语气明显的很关心,关心那个……“怪物”。
  
  当然,关于怪物这个说法,包四海只敢在肚子里说,这个家有三个忌讳是不能提及的。
  
  一、月光大哥的来历。
  二、小豆的身世。
  三、一个叫随知意,或者方真的名字。
  
  这个家,一切的不安定的所在都是和这三个名字有关,包四海看下哥哥那张露着微微笑意的脸,是啊,哥哥还是四年前的老样子,总是笑眯眯的,可是,他只是眼睛在笑,包四海知道,他只是眼睛在笑。
  
  “我去上班。”包四海回头看下那扇关闭起来的房间门,转身离开。
  
  鱼悦看着慢慢远离的包四海和易两,四年了,四海慢慢长大了。一个孩子的成长,有时候故意叫他摔跤是好事,可是,那样的摔打却犹如拔苗助长一般,把那个原本就非常成熟的孩子,推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那之后,鱼悦自我封闭了一段时间,当他再次走出来之后,包四海却不再和大家交流了,他好像确定了一个目标,他无比拼命的去努力着,为着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那个目标。
  
  微微叹息了一下,鱼悦扭头,准备进琴房,但是他突然停顿了下来,墙壁上有一面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依然可以看到,自己依旧那是那副老样子,头发依旧乌黑,皮肤依旧那样苍白着,唯一改变的是,过去很利落的短发,现在变成了齐肩的长发。那些头发被他抓成了马尾,他打量着自己,也许别人看他觉得他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他心里清楚,那双眼睛不再透彻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苍老了。
  
  “要吃吗?”身后慢慢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鱼悦换上笑容缓缓回头:“不,暂时不想。”
  
  月光穿着一件银灰色的长围裙,手上带着厨房专用的棉手套,他的手里捧着刚刚端出来,还在冒着热气的小点心,各种各异的形态,非常可爱的小点心。空气中慢慢着溢着甜香的味道,现在的他到是越来越像人类了,说话的样子,办事的准则,甚至,他对厨房的事情非常感兴趣。鱼悦有时候真的很担心,再次回到大海里的月光,还能生食鱼虾吗?
  
  “我刚烤好的呢。”月光一脸遗憾的走到鱼悦面前,看着他:“你在不安,一刹那的,虽然时间很短,我还是感觉到了。”
  
  多么了不起,四年前和人类生活完全无法融入的月光,如今竟然学会说一刹那,这样复杂的词汇了。
  
  鱼悦从托盘里拿了两块饼干:“没有,只是看到镜子,被自己吓了一跳。”
  
  月光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现在他最好的朋友,是怀了第二胎的孙宝云,他(她)们每天都有许多许多的话题,大部分都是关于这个家的。
  
  鱼悦慢慢走近琴房,那些节奏流畅的音符还在这里跳跃着,每一天,每一天,小豆都会把自己禁锢在这个房间里,从醒来后他就一直,一直的弹啊,弹啊……
  
  鱼悦慢慢走近他,看着那张不该属于那个年龄的脸,即使他是稚嫩的,那也不属于他,这孩子今年应该才十一岁吧。
  
  “吃饼干吗?你月光哥哥刚做的。”鱼悦一边咀嚼一边问。
  
  本来流畅的琴声突然顿了一下,这个世界,能打断这孩子琴声的东西真的不多,月光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们的关系非常的奇妙,用榔头的话来说,那是一种,大自然中间,野兽的臣服,我打不过你,那么,我就坦荡的臣服于你,这就是月光和小豆奇妙的关系。
  
  他们中间,只存在两个字“畏惧”。
  
  “您知道,我不能吃饱,”小豆的手指并未停顿,他的智力增长的非常快。
  
  “只是一块饼干,并没有什么吧?”鱼悦笑了下,还是把那块饼干放到了琴键上,小豆不能吃饱,每顿饭的摄入量只能是正常人的一半,这种情形,医生说大概要持续到,他人的这一半有足够的实力压制兽的那一半他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吃了。
  
  “你为什么不让着你四海哥哥呢?”鱼悦慢慢的坐在小豆身边,伸出手缓缓的和他合奏。
  
  屋内那种快而急密的音符突然变得缓慢,悠扬起来,音符清脆的结束,变成了缓慢的尾音。
  
  “我已经让了,其实,他坚持不过半小时的。”小豆的依旧看着前方,只是眼睛微微的笑着,笑成了月牙儿。
  
  鱼悦缓缓收回了弹琴的手,他拿起那块饼干,放进小豆的嘴巴里:“再等等,哥哥一定能找大哥哥回来,再等几天,也许,可以很快就研究出来,能叫小豆自由控制自己的办法,所以,再坚持一些时候好吗。”
  
  一直弹奏的手缓缓的从琴键上慢慢放下,小豆慢慢的,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他看着它。那血淋淋的一幕,到现在,每一晚,每一晚都会出现,除非鱼悦能在他身边不远处陪着他进入梦乡,这个可怜的孩子靠自己根本无法入睡。
  
  祈兆,第三方乐医的势力所在,自从第三方乐医从吴兰乃至六国分割出去之后,这里俨然成为世外桃源所在。这里实行的是以个人收入的实际比例之十分之一付费的方式,即多赚多付,少赚少付,统一治疗,指定专业乐医治疗所,这是帝堂秋制定的新的乐医治疗费条款。
  
  《祈兆乐医院》,是鱼悦等人施行手段治疗病人之所,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骄纵这个职业,在这里乐医和医生是同等的。
  
  包四海大学二年级开始,就正式的在乐医院挂牌, 为了防止被治疗者挑选乐医,比如,鱼悦的治疗时间即短,而效果又很好,所以家里施行的是轮班制。这个星期是包四海,帝堂秋这个星期就在附近的另外一个城市。第三方乐医目前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员短缺,说句不好听的话,偶尔花椒都会和榔头扛着上了,花椒演奏,榔头用舞道帮其加倍。
  
  “都准备好了吗?”包四海把幕布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向外观看着:“哇……好可怕。”
  
  在一边帮忙的刘君笑了一些,指挥下属双手捧给他的遮身盖脸长袍,这种从头盖到脚的蓝色长袍,是现在每位乐医必然要穿的制服。
  
  包四海缓缓的出了一口气,看着大幕缓缓拉开,现在,他是医生,底下的都是他的患者,不管是一千人也好,上万人也好,都是一样的。
  
  “不要紧张。”易两的声音缓缓从他身后传来,包四海无声的回头,透过脸上的木面具看着他,易两知道他一定在冲着自己微笑。
  
  萧克羌家妞妞拿着一根不知道那里拔到的鸡毛,在院子里奔跑着,这小家伙是越来越淘气了,才三岁多,就有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墙的本事,从外地回来的榔头走进院子,就看到了这个到处飞奔的泥巴孩儿。
  
  “哇,妞妞,你刚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啊?”榔头笑着,拿起口袋里的手帕帮小家伙擦大鼻涕泡泡。
  
  “得,我去下鱼悦那边,你帮我看着她,不然她妈一会又得满世界找。”榔头回手把妞妞放进助手蝴蝶君的手里。
  
  “好的,您早点汇报完,我帮您放好热水,准备一些吃的,您都两天没睡了。”蝴蝶君接过咧着大嘴干嚎无泪的妞妞,这家伙,谁给她擦鼻涕都哭,那声音简直和杀她没两样。小家伙现在是家里的宝贝,即使,她天生五音不全,她依旧是这个家最大的宝贝。
  
  榔头缓缓推开鱼悦的房门,鱼悦正对着几张空白的乐谱发呆,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突然有了一种创作什么的欲望,这种强烈的欲望,深深的蛊惑着他,要写,要创作,因为有一支歌,在他的心底已憋了千万年那么久了。
  
  “喂……”榔头慢慢走进来打招呼。
  
  鱼悦收回目光回头,看着这个一身风霜的人,他每天都在外面奔波着,就那样默默无闻的支撑着自己,没有人能比他更加值得依靠了。
  
  “回来了?”鱼悦走过去,伸出拳头轻轻的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田牧的婚事

  
  鱼悦并没有问榔头此行是否有了结果,问了也没用,有结果了榔头自然会告诉自己的。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这家里的人,连同融心那边全部都成为莱彦有关当局贴了图的禁止进入者,这里面有一件事很有意思,作为纯舞道者的榔头却奇迹一般的允许进入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位缨然先生几次要求榔头去有风,但是,怎么可能呢!事情就这么拖着,一直拖着。
  
  “抱歉,那边的消息,我还是无法打探到,我递了三次申请书,可是缨然先生一直拒绝见我,关于方真和方舟的消息,一直未探查到,所以直到签证日期到了我才不得不回来。不过,没事的,再过两个月我再去。”榔头端起鱼悦身边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喝一边说。
  
  “受累了。”鱼悦拿起身边的笔,对着乐谱抬起头,写下了第一乐章的名字《焚琴》。
  
  “定下来了?”榔头放下杯子,慢慢的走到鱼悦身后,看着那两个字说。
  
  “恩,看到你,便安心了,这两个字我在等你回来写。”鱼悦淡淡的笑了一下。
  
  榔头的嘴角扯出一丝丝笑容,两个月异国他乡的辛劳顿时化为乌有。
  
  “哥……哥……!”田牧的大嗓门慢慢从庄园外传来,现在的房子可比过去大的多,除了主屋之外,家里的人基本都有一套单独的小楼,花椒和佣人们合住了后院的角落。现在是大家都各有各的世界,工作以后互相不干涉。
  
  鱼悦扭过头冲榔头笑了下:“你去休息吧。”
  
  榔头轻轻摇头打开窗帘,突然扑哧一乐,鱼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榔头冲他招招手,鱼悦走过去,顿时也莞尔的摇头了。
  
  田牧提着一个巨大的皮箱站在院子里,她的身后全部是她从国外买来的东西,各种盒子堆积如山。这姑娘毕业后,一直在帮这边的忙,当四年的努力时间过去,新的家园逐渐有了新家的样子之后,大家才发现家里唯一的妹妹已经是老姑娘了。第三方乐医和融心、有风都无法单独结亲,说实话,田牧的婚事被摆在奇妙的地段,不尴不尬的。
  
  去年,田牧相过几次亲,但是都很奇怪,对方见面倒是很主动,但是见面后,虽然积极的确定关系,却不提迎娶的事情。家里知道,有些人想在这件事情上获得最大利益,观望,他们在观望,他们想看第三方乐医最后向那边靠拢,融心的话就结亲,因为那意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风就退亲,和那个团体沾边就意味着抄家灭族。
  这些人,个个算盘打的精确无比,但是家里也不是吃素的,谁要把家里的唯一姑娘嫁到势利人家啊!所以去年年底,田牧最后一次相亲结束后,一怒之下发誓,此生绝对不相亲了,大不了不结婚好了。
  
  皮箱边的田牧,笑着冲窗台上的两位观看者挥着手臂,现在的天气,穿裙子似乎早了一些了,但是这丫头火艳艳的穿了一套露肩的红裙子,阳光下,她雪白的酥胸半露着,娇艳非常。这位老姑娘因为长年抑郁,终于换了个性,现在的她个性张扬、夸张,没办法,嫁不出去,实在是太痛苦了。
  
  “看样,田牧自己也着急了呢。”榔头笑笑,再次拉起窗帘。
  
  “是我们耽误了人家姑娘呢,来年她就三十岁了。”鱼悦的话语里抱歉是压抑不住的。
  
  榔头点点头,田牧嫁不出去,真的,真的是个大问题。虽然憨厚的田葛甚少说话,但是家里的人都知道,他才是最着急的。这一年,田牧的婚事就不能提,一提,转天,田葛嘴巴上就起水泡,起得满嘴巴都是,可怜的奉游儿经常被殃及池鱼,莫名其妙挨骂。
  
  “莱彦那边情形如何?”鱼悦突然问了一句。
  
  “恩?你以前,很少问,奇怪了。”榔头把自己丢在沙发上,舒服的叹息了一下回答。
  
  鱼悦点点头:“是啊,老路不通,我想换一条路进入呢。”
  
  “还是老样子,皇族和有风合作良好,对于有风这种大义精神,每个月,每天,每时,每刻都要赞扬,现在的莱彦,是有风的世界,让•哈金已经完全成为傀儡。现在莱彦大部分实权职位均是有风四系(天、地、方、圆)的人担任,其中,最低等的天字辈,基本都在莱彦的实权机构任职,而且据说,如今各国有风的力量在不断渗入,很奇怪的是,融心上层似乎在默许着这样的关系……”
  
  榔头正在组织合适的词汇汇报,房间门再次的被大力推开,红衣少女田牧大力的推开房门,进门就是一声大喝:“我要……结婚了!”
  
  榔头呆了一下,接着惊喜的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没有比这样的消息更值得让人高兴的事了。
  
  鱼悦也是一脸惊喜,他想问下什么,但是偏偏又不擅长,只能紧紧的盯着那两个兴奋的人,听着他们一连串的问答。
  
  晚餐,鱼家最重要的时刻,今日,家里竟然坐得满满的,经常不上饭桌的小豆今天也坐在了鱼悦身边,分享他并不懂得的事情。
  孙宝云一脸兴奋的问着:“听说是个高级飞机技师?”
  
  “对啊,一个非常不错且学识渊博的家伙。”田牧叉了一块蔬菜放在自己的盘子里。
  
  急急赶回来的田葛,平日里他很木讷,话不怎么多,但是今天他简直是不停的发问,大有喋喋不休的趋势。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啊,老哥,你不知道呢,我不是坐吴岚第一航空公司的飞机吗?”
  
  “是,你一直乘坐那边的飞机。”
  
  “回来的时候,真是惊险呢……”
  
  “啊,我知道了,那位技师坐在你身边,于是你有了艳遇对吗?告诉我,是谁先搭讪的,一定是你,对吧姐姐?嫁不出去很着急对吧?”包四海突然作出老成的样子插话,可惜言语颇为不适合,于是很快得到了报应。
  
  “啪!”一直没作声的鱼悦突然很暴虐的拿过身边的报纸,一卷报纸利落的敲击在包四海的脑后:“闭嘴,别插话。”鱼悦这样说。
  
  包四海撇嘴,小豆看着面前放着缺乏高蛋白的食物,低着头笑了,包四海顿时觉得没了面子,刚想说点什么挽回面子,但是终于在众人威胁的目光下闭了嘴。
  
  田牧洋洋得意的拿起餐巾擦擦嘴巴,环视了一忍续报告。
  
  “我们遇到了气流,据说飞机出了严重的毛病,当时,空中小姐给我们发了许多纸张叫我们写遗书,哥,你知道我写了什么吗?”
  
  田葛看着妹妹摇头,一脸后怕,奉游儿拍拍他后背安慰,但是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是这样,即使全世界都知道某人和某人的关系,但是某人依旧很执着的遮掩着,所以大家很合作的假装不知道。
  
  “我写给天堂的爸爸妈妈啊,亲爱的爸爸妈妈,虽然你们没出息的儿子已经不能给田家带来后代,现在田家的唯一希望女儿我也要去见你们了,我希望爸爸妈妈保佑家里的人都平平安安,不求大家做多么大的事业,但是希望你们平安,本来我是写到这里的,后来又一想啊,我不是马上也要死了吗?我就把信撕了……(她突然站起来,趴在桌子上抓着她的哥哥热泪盈眶),哥,我死去,一定是进天堂的,我想着,我过去一定也会保佑你们的。”
  
  接着兄妹对望,唏嘘不已。
  
  帝堂秋无奈的放下餐巾:“接着,你在天堂遇到了飞机师,今晚是来跟我们最后的晚餐吗?”
  
  田葛尴尬的放下妹妹,脸色一红:“说……正事。”
  
  “好吧,好吧,正事。是这样,我幻想着我死去,大家凄惨的样子,宝云嫂子一定会哭昏过去,我想好了,我要立下遗嘱,谁在我的葬礼上哭的最厉害,我的遗产就给谁……我想,一定是我宝云嫂子哭的最厉害的。嫂子,上次我跟你抢的那条红宝石项链,归你了,要好好珍惜,等孩子长大(她又哽咽了)……就给妞妞,虽然我知道你和萧克羌的妞妞长大后一定长得不漂亮,但是没关系,告诉她,这条项链是她最爱的田牧姑姑给的……妞妞你不知道,姑姑真的真的很爱你啊……”
  
  田牧一个转身抱起一脸迷茫,满嘴面糊的妞妞,大哭起来。
  
  鱼悦无奈的摇头,放下手里的餐具:“那么,我上楼了。”
  
  他这一走,众人也是要散的,田牧连忙放下妞妞,高举双手,她的胳膊上,带了一串夸张七彩手镯,那些手镯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杂音。
  
  “我说,我说,其实是,我哭的实在惨,好几个空中小姐都哄不住,即使是当时飞机已经在那位飞机师的帮助下修理好了,可是我就是很伤心嘛。那位飞机师可威风了,他安慰所有的乘客,还安慰我,我上飞机就注意他了……啊,不对,说正事……后来,后来他就坐到我身边,还把他的手帕给我用,不停的安慰我……然后我们就……就谈的很好啊。下了飞机后,他邀请我去他的故乡,我就去了啊,然后他妈妈很喜欢我,他爸爸觉得我也不错,他们全家都喜欢我,昨天我要回来的时候他跟我求婚了,然后……我就答应了。”
  
  田牧一脸羞涩的说了自己的“艳遇”,家人震惊的互相看着,这也太快了。
  
  鱼悦不方便说话,他看下田葛,这家人的默契度一直是非常好的。
  
  “快结婚吧,然后多生几个妞妞。”某人鱼对于人类结婚的概念就是,住在一起造小人。
  
  “月光哥,这也……也要大哥答应我们的婚事才是啊。”田牧坐回位置,故作羞涩的看着她哥。
  
  不对,那双大眼睛里,分明带了威胁的味道,一派你要敢不答应我就和你见血的味道。
  
  田葛咳嗽了一下看下妹妹:“太快了,你对他了解吗?家里和非乐医族系也有联姻,我并不反对,可是,田牧,哥哥还是觉得太快了,他们家人都是做什么的,可靠吗?”
  
  田牧松了一口气,她涂得红艳艳的指甲扣着面前的餐台:“他爸爸以前也是飞机师,他妈妈是一位大学教授,家里有五个弟弟,两个妹妹,他离过婚,没有小孩,离婚的原因是因为对方嫌弃他不浪漫,收入不高。他现在住公司的员工宿舍,结婚后,他说公司会给他分配优惠的员工住宅的。”
  
  “听上去,倒是个好人家。”一直未说话的罗宽从餐桌的最末尾冒出一句话。
  
  “还是太快了啊。”孙宝云微微摇头。
  
  “不快,不快,我过了春夏节,就要三十了啊!”田牧神情激动的冒了一句,餐桌上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鱼悦笑着看着桌子上的家人们,这样的笑容,已经很久没看到了,他摸着餐桌下月光伸过来的手:“田牧,那就带他来见一下吧,什么时候到,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话说到这里,应该告一段落了,但是田牧突然换了一副特别,特别奇怪的表情。
  
  “其实……其实,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商量,不对,是请求,请求各位亲爱的家人一定帮个忙。”
  
  鱼悦笑了下:“嫁妆吗?别担心,虽然这几年一直在创业,但是家里的收入也是不错的,叫你嫂子帮你挑选嫁妆,家里会给你吴岚最盛大的婚礼的。”
  
  田牧再次摇头,想了一下后,站起来,倒退几步,突然给家人深深的鞠躬:“我对他父母说,我家里有八个哥哥,两个弟弟,我没说我是乐医的事情,甚至我准备结婚完毕后就不再当乐医了。我告诉他,我们家是开医院的,我的哥哥们全部是医生,我说了谎,我知道撒谎不好,但是为了我的幸福,也是实在顾不得了,对不起!”
  
  场子顿时冷了起来,站起来的鱼悦缓缓坐下,对于谈婚论嫁,他不是行家,他看下萧克羌,一脸不理解。
  
  田牧微微抬头,接着垂下脑袋:“接下来的话非常不中听,但是我还是想说。”
  
  田葛插言:“田牧,为什么要撒谎呢?”
  
  田牧站直身体看着哥哥:“哥……我们出生,家里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爸爸做乐盾的时候,妈妈就经常哭,自从我们家和乐医界有了关系,我们何尝快乐过?万幸,哥哥后来遇到鱼大哥,还有其他的家人,我经常感谢上天,又能给我们兄妹一个家,所以,所以那个时候我想,即使,即使嫁不出去,我也就认了。家里每一位都和乐医界有着丝丝点点的纠葛,我知道,责任我们都回避不了,但是,就因为我们是乐医,就因为我们和那些陌生人的关系,这些年,这个家,大家都不快乐。我只是个小女人,我想要家,想要个孩子,一个,十个都可以,但是,我想过,如果我要幸福的话,和乐医界再纠缠下去,肯定又是一个繁忙,无奈的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我不要。所以,哥,你就成全我吧,你要是不成全,那么就叫我独立吧。”
  
  “妹……”田葛喃喃的吐出一个字,心里只是觉得,对不住这唯一的妹妹,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好。
  
  “你觉得,你选择的这条道路,没错吗?会幸福吗?”鱼悦问她。
  
  田牧点点头,看样子,这姑娘主意已然打定。
  
  鱼悦笑了:“说吧,我们要怎么帮助你,什么都可以,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你能幸福,就可以。”
  
  鱼悦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情绪,他真的觉得无所谓,只要家人能幸福,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的,撒谎而已嘛,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
  
  




  祈兆是乡下地方,无论它现在的经济情况有多么的好,城市在第三方乐医的帮助下发展的多么快,它还是乡下的地方。
  
  那位飞机师先生家,还算是大城市中有社会地位的大家族,这个大家族的意思不是指对方的家人口有多少,而是指对方的父母社会地位还算是颇高的,而且这位飞机师先生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拥有很高修养和知识的人物。
  
  见面的地点,并未选择在家中,田牧有意回避了这些问题,她选择了祈兆最大的宾馆接待对方。
  
  田葛揪了一下并不习惯扎的领带,这根在他看来是上吊绳子一般的东西,勒的他几乎窒息,他不会做家长,也不知道作为女方的兄长需要做一些什么事情是合适的,他只能看着对方,等待对方发言。
  
  两方人马,摆开阵势,互相死盯的看着,一边强烈要求要来的包四海,觉得这两边人真傻,这哪里是相亲,分明是决斗。
  
  今日,家里除了值班的,鱼悦,帝堂秋,罗宽,萧克羌,田葛外加打头阵的孙宝云,这些家里比较稳重的人,都来了,当然甩不开的还有妞妞一只,包四海一只。
  
  而对方只来了三位,亲家公路沧榕,家里的未来女婿路言庄,还有亲家母路太太。
  
  那位路太太的年纪看上去比自己的先生略微大,事实上也是大的,田牧介绍,这是路太太很害怕自己先生的原因,6岁的差距。
  
  对于两位长辈,这边的人倒是真的不好意思去死盯着看,他们都一起看着路言庄这位未来女婿。这人长得很高大,短发,不是属于很英俊的那种,但是看上去还是很可靠和英挺,尤其那一双慧瞳,透露着从心底冒出来的聪明气。
  
  “言庄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亲家可知道?”路太太看着田牧家这几位兄长,个顶个的长得英俊漂亮,超凡脱俗,这叫她有了压力,原本来祈兆的自信现在已经没留了几分。
  
  “以前的事情,总归是以前的事情,只要人好,人品上等,做人坦诚,有担待,对我们妹妹好,别的我们倒也不会计较的,谁叫我们家田牧喜欢呢,对吧?”
  
  孙宝云打个哈哈,立刻应了话,这家的男人顿时报以崇拜的目光,这些话,宰了他们几个却也说不出来。
  
  田牧今天穿了一套白底青花的素雅裙装,平时的泼辣劲完全的看不出来了,甚至她还很夸张的低头抚弄一块小手帕,听到孙宝云这样为自己说话,她抬起头,带了一些娇嗔:“嫂子……”
  
  全家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但是不约而同的在心底打了个大大的寒战,太可怕了,想嫁人的女人太可怕了。
  
  包四海的情绪是无法遮掩的,他看下孙宝云,还有依然装扮娇嗔的田牧,只是觉得,这里的时间是度日如年的。他站起来,做出有教养的微笑,嫂子说了,对方的妈妈是大学教授,今天他要是敢露出他的小痞子形态,回家狼牙棒伺候。
  
  “失礼,我离开一下。”他冲着对方点点头,但是没想到,一边的鱼悦竟然也站了起来:“啊,真是抱歉,我……医院有个手术,很高兴认识各位,我们晚餐的时候再见。”
  
  手术?哈?他在说什么?全家惊讶的看着他,鱼悦眨巴下眼睛,十分真诚的对亲家说:“本来应该好好的招待您们,但是,真是抱歉了,医生这个职业就是这样的。”
  
  路家三人露出一派敬佩的表情,完全不觉得对方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对于鱼悦那番真诚的道歉,他们产生了一种罪恶感,哎呀,真是连累了那位等待做手术的病人了。
  
  这对兄弟维持着稳重、优雅的形态离开了会亲的花厅,他们的身后,无数道鄙视,羡慕,怀疑,甚至气愤的眼神盯着他们的背影。
  
  宾馆的人工小路上,包四海沉默了一会突然蹦到鱼悦前面:“哥,你说谎了。”
  
  鱼悦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看下包四海:“怎么会,病人真的在等着我,我想奉游儿一定在那边着急了吧,所以我去替他上班。”
  
  包四海连连摇头:“哥,全家决定的,他来只会坏事吧?再说了,哥?哥?你看什么呢?”包四海正想喋喋不休的表达一些意思,却发现鱼悦根本没看着他,他在看不远处的一处草坪。包四海闭了嘴,扭过头冲着那个地方打量,接着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草坪的中心有个雕塑,鹿妈妈和它的两只小鹿,当然这个雕塑是非常正常的,非正常的是鹿妈妈身上骑着的那个人,两年没见的琴早。
  
  他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的……白痴。
  
  这是包四海的内心之言,因为,琴早依旧背着那个旧乌龟包,他骄傲的骑着那只雕塑鹿妈妈,正跟周围的几个孩子吹牛,真的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招惹来的孩子。
  
  “我印象中,那个巨人,有三十米那么高,他的一口吐沫就能把我淹死,但是……我无所畏惧,我拿起了我的魔杖……我对他大喊……巴巴波拉那马哈!于是,巨人化成一股黑烟消失了……”
  
  孩子们露出无限崇拜的目光,激动的拍手欢呼,琴早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的手臂依旧停顿在空中保持着挥舞魔杖的样子,甚至他犹如真的跟大魔王激战了一场之后的模样,并且假装身上还有伤。
  
  琴早举起手臂,拿着并不存在的魔杖大喊着,他喊完咒语,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剧烈的喘息着,直到身边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插言:“你撒谎,骗小孩。”
  
  琴早大怒,扭头反驳:“我没撒谎,你问更玉……我……哎?你怎么在这里?”
  
  两年没见了,这个白痴长个了,包四海有些羡慕的看着琴早,即使坐在雕塑上,他依旧能从他修长的腿上看的出来,他长高了……最少有一大截。
  
  “应该我问你吧?祈兆是第三方乐医的地盘,你们融心来这里干什么?”就为那份身高,包四海都不准备欢迎他。
  
  琴早囧了一下,求救一般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更玉,更玉毫无办法,全世界都会卖乐灵岛几分面子,但是,对于鱼家的人来说,这个概念不存在。
  
  琴早从鹿背上艰难的爬下,他站到了包四海的面前。
  
  “离我远一点。”包四海不客气的说,站在一边的鱼悦不由莞尔。
  
  “为什么?”琴早一脸委屈。
  
  “没为什么。”包四海回答。
  
  “我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他们说不许我来,可是我很想你,非常想,睡觉也梦到你,吃饭也想你,走路也想你,老混账说我完了,后来我们还为你吵架了。”琴早一脸委屈。
  
  包四海差点被自己的吐沫呛死,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看下鱼悦,鱼悦扭头看下身后,可惜月光不在那里,但是,即使是月光在,他会明白那时一种什么样子的感觉吗?很显然,月光也是不清楚的。
  
  包四海脸色通红,就如掉进红色的染缸里,易两慢慢从角落里闪了出来:“你该回学校了,你的假期快到了。”
  
  包四海立刻点头附和:“对啊,对啊,我怎么忘记了呢?那么……再见!”他转身就走,琴早看下易两那张面瘫脸,转身就追,他跑了几步后,从口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对着鱼悦就丢了过去。
  
  那些人渐渐的走远了,包四海和琴早的吵架声由大到小……
  
  鱼悦看下手里握着的东西,竟然是一粒球形的玩具,他失笑,这个琴早啊,不过他也不是很讨厌他,甚至他还突然想起了那个四年没见的琴汐冠。
  
  那个人,每个月都会寄来一些奇怪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四年了,只是没有寄来只言片语。
  
  鱼悦晃动了一下那个玩具球,球体内部传来卡拉、卡拉的撞击声,这里,有东西?鱼悦看下四周,接着走到一边的角落,扭了几下球的中心部位,接着,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掉落在他的手心,很明显,这是一封信,或者……是琴早给自己的情报,但是,怎么可能啊!鱼悦微微摇头,打开那张叠的整齐的信。
  
  孙宝云此刻和亲家母、亲家公真的沟通的很好,对方通情达理,知识分子家庭,多少有些自傲,但是他们也有着知识分子的通病,清贫,顽固。
  
  虽然时间并没有多长,但是,孙宝云和亲家母路太太已经成为了好朋友,她们坐在一起拉着家常,原本是面对着坐着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孙宝云竟然挤掉了未来尊女婿路言庄的位置。
  
  也许是有心,或者是无意,但是现在路言庄和田牧坐在了一起,一起羞答答的样子。
  
  “言庄总是不储蓄,我说过他多次,但是男孩子,对啊,即使他结了一次婚,可在我们面前他依旧是个孩子,怎么办?我们没办法为你们家小姐提供更好的聘礼呢,您看,我实在生的太多了。”
  
  路太太实话实说,刚才已经详细的调查了对方家中的情况,看样子并不是个穷的,不是她不善良,但是,只要能为儿子争取一些利益,她还是要争取的。
  
  孙宝云扭头端详了一下路言庄,路言庄不好意思的抬头:“其实想存下的,我不知道会这么快遇到田牧。”
  
  田牧立刻心疼了,她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但是很快的,被孙宝云的一眼给瞪了回去,她知趣的再次闭嘴低头,现在这事情还是听嫂子的好。
  
  “也没什么的,我们家里这些个也是这脾气,阿姨您要放心,只要是人好,真的没什么,礼金我们不要的,而且我们还会准备嫁妆,只要你们家路言庄对我们田牧好……”
  
  孙宝云话还没说完,路太太已经是一脸喜色,但是路言庄突然说了一句:“要是你们不要聘礼,我也不要田牧的嫁妆,我们都还年轻,手脚齐全,靠着父母总是不好,田牧的父母去世的早,哥哥嫂子把她带大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的条件这样不好,却也不好意思跳着脚跟田牧说嫁妆,再说,我只是要田牧,那些嫁妆,还是算了。”
  
  几位兄长此刻心情是颇为满意的,这男人虽然条件一般,但是人……还真的不错。
  
  路太太听到儿子这样说,不由得的连连使眼色什么的,但是那对新人显然是未将母亲的威胁放在心上,他们悄悄的对着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派含情脉脉的样子。
  
  那位母亲显然不想放弃到手的嫁妆,但是好歹她也算个大学教授,实在没办法了,她悄悄踢了老公一脚,谁知道,那位路先生比她还不在乎,他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随他们。”路太太立刻闭嘴休言,再不说话了。
  
  “听道,田牧家都是做医生的,悬壶救世,大德之业,我是非常敬佩的。”路父微微点点头冲他们说。
  
  家人互相对望一眼,萧克羌笑了下:“不敢当,糊口的职业而已。”
  
  两方人逐渐,逐渐的渐渐进入佳境,尤其是几位男人,互相谈的非常投机。路父健谈,不做作,为人很坦诚,萧克羌他们觉得这位老人家并不讨厌,甚至很亲和。
  
  正说着,花厅的门突然打开了,“做手术”的鱼悦“医生”突然一脸怒气的走了进屋,大家都很惊讶,因为,鱼悦是那种不管多么愤怒,都很能压事的人,是什么事情令他如此愤怒?
  
  鱼悦走到众人面前,大家慌忙站起,看着这位身后似乎燃烧着火焰的男人,鱼悦是冲着帝堂秋去的,下意识的家人们闪到了两边。
  
  “有事?”帝堂秋倒是一派老样子,什么都不在乎,他跟乐灵岛都敢对着干,胆子从来不小。
  
  鱼悦突然冲他笑了一下,然后,重重的一拳打在了那张儒雅漂亮的脸蛋上。
  
  帝堂秋向后倒了几步,接着仰天摔下,带倒许多东西。
  
  “抱歉,他因为马虎出了一例医疗事故,所以……真是对不起。”鱼悦微微弯腰对亲家抱歉。
  
  静悄悄的,众人目瞪口呆,这个时候路家爸爸突然慢吞吞的来了一句:“该!”
  
  


对话

  帝堂秋皱着眉头缩在角落,眼睛有些充血,不止他,其他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每个人都不同程度的露出了疲惫之态,很明显鱼悦昨天晚上的失态,给这个家造成了无形的压力。
  
  在那之前,不管家中发生了任何事情,他总是一脸平静,什么也不能触动他。
  
  天气如今闷热潮湿,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鱼悦推开窗户看着远处成片的乌云涌来,那些云层缓慢的叠加着,带来的风把院子里的几棵灌木缓缓的推得摇来晃去的发出沙沙声。
  
  花园一边的绿拱桥下,大清早一脸鼻涕的妞妞相中了琴早这个好玩伴,这对新朋友无论如何看上去很登对。
  
  妞妞喜欢琴早,琴早也喜欢妞妞。
  
  “如果我叫你……抱我,大魔王还会来吗?”妞妞咬着手指皱着眉头问这个吓唬她的不良。
  
  目的达到的琴早,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来一根“魔棒”,这种魔棒其实以前顶端镶嵌了一个棒棒糖,当然,现在棒棒糖已经被某人吃了。
  
  “我可以把这个给你。”琴早讨好着妞妞。
  
  天边传来几声闷雷,一场用眼睛就能预见的雷阵雨就要来临了。鱼悦对孙宝云点点头,孙宝云很有默契的站起来,点点头,她知道,有些话,家里人不会叫她听到的。
  
  “妞妞,琴先生,我在厨房做了好吃的蛋糕……”孙宝云引诱着两个“未成年”
  
  鱼悦缓缓的关闭起窗户,关起来的那一刹那,几滴提前来的雨水击打在窗棂上,那些雨慢慢的向下滑动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叹号。
  
  “我一直认为,你们被我保护的很好,但是,很显然,当我们认为自己成功的时候,有些看不到的手早就伸到我们的家里了。”鱼悦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暗指帝堂秋和明灿灿的那一层奇妙的关系。
  
  大约五年前,小店市一战,当时认为自己必死的帝堂秋跟明灿灿做了一个奇怪的交易,他送她离开,她为他生育一个后代。
  
  现在想起来,当年的那份协议真的,真的非常的荒诞,但是事实却成立了,直到昨日鱼悦才知道,消失后再也不出现的明灿灿竟然就悄悄的在外面以单亲妈妈生活了整整五年,无论是帝堂秋也好,或者是鱼悦本人也好,大家都有意的回避,尽量不想去触及当年的那份伤害。
  
  “现在,所有和我们有关系的人,乐灵岛那边都准备全部统计、控制,他们就这样悄悄的进行着某种我无法猜测的某种目的,所以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一直想不通。”鱼悦摸着额头坐在椅子上。
  
  “傻悦儿。”一直沉默的月光突然伸出手,从后面用指尖弹了一下鱼悦的后脑勺。一般这样的语调,这样的口味大多都用在情人之间才最最合适,鱼悦顿时羞红了脸,有些窘迫的回头:“月光?”
  
  榔头咳嗽了两下,习惯性的想去搞混某一池水,但是,身后的人立刻递给他一个杯子:“喝水吧,你不是渴了吗?”
  
  蝴蝶君笑眯眯的看着榔头,榔头半句话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对于某些人中间的那种奇怪的默契,大家已经习惯,刚才家里蔓延出的那种烦闷,竟然悄悄的去了一些。
  
  “田牧呢?”鱼悦看下周围,田牧不在,田葛也不在。
  
  萧克羌接过话头:“田葛帮妹妹挑选嫁妆了,他想跟路家人商量一下,能不能不把妹妹嫁的那么远,他愿意提供房子,甚至他养都可以。”
  
  “他又在犯傻了。”刘君无奈的摇头。
  
  每个人都在每一天,每一天的围绕着生活犯着期盼某种目的的傻,并且义无反顾。
  
  “帝堂秋,帮我拨一个电话。”鱼悦抬起头,看着一直想事情的帝堂秋。
  
  “什么?”帝堂秋似乎不明白鱼悦要做什么。
  
  “帮我接乐灵岛,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边的电话好吗。”鱼悦说。
  
  “四年前的就知道,我现在没权利给那边电话了。”帝堂秋回答。
  
  家里安静了几分钟,空气里一遍又一遍的弥漫着帝堂秋重复拨号的声音,显然,他知道的那个号码没有拨通,他最后无奈的放下电话耸耸肩膀。
  
  屋子顶端的天空突然响起巨大的闷雷,花园的一角妞妞和琴早放肆的笑声突然传来。
  
  鱼悦笑了一下,走到窗户前推开它,他看着雨水里拿着一把小铲子和妞妞和泥巴和的十分开心的琴早,他突然大声喊他:
  
  “琴早,你晚餐想吃什么?”
  
  琴早没抬头,他正在地上挖大坑:“柠檬茶里加奶油。”他这样回答。
  
  “天气冷,别叫妞妞着凉……!”
  
  “知道,不会的。”
  
  “田牧结婚你会去吗?”
  
  琴早站起来惊讶的看下鱼悦,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会邀请我吗?”
  
  鱼悦靠着窗台,假装很随意的样子:“好啊,当然可以的。”
  
  琴早大乐,毫不犹豫的丢弃了小铲子和可怜的妞妞,踩着雨水来到鱼悦面前:“我从没参加过任何婚礼。”
  
  “那真是遗憾。”鱼悦说的是实话。
  
  “是啊,乐灵岛从来没有人举办婚礼,大岛主讨厌婚礼。”琴早很是巴结的对鱼悦示好。
  
  鱼悦点点头,让开窗户:“你要进来吗?”
  
  琴早看下屋子里的那些人,接着摇摇头:“不了,我不合适进去。”
  
  “这样啊。”鱼悦点点头,接着他假装不在乎的向回走,他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身看着琴早:“乐灵岛的电话是多少?”
  
  毫无防备的琴早顺嘴嘟噜了一串数字,接着惊讶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只手愤怒的指着鱼悦,都快要哭了。
  
  “看吧,我一点都不傻。”鱼悦对月光这么说,月光无奈的摇头,这个悦儿越来越坏了。
  
  鱼悦此刻依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很多了,他怡然自得的坐在躺椅上瞥了帝堂秋一眼:“还不打?”
  
  帝堂秋心里叹息,自己这是何苦呢,放着万人之上的所长不干,偏偏要来这个家做人下人,还做得挺滋润。
  
  电话终于拨通,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帝堂秋的耳朵边响起,帝堂秋小声说了一句:“等一下。”
  
  接着他把电话放在了鱼悦的手里,鱼悦接过电话,看下帝堂秋,帝堂秋无声的张嘴示意:“琴汐冠。”
  
  很奇怪,鱼悦觉得自己的心抓了一下,怎么会是他的电话呢?
  
  窗户外,琴早仰头接着天空的雨水,他张开嘴巴接了几下,吧嗒,吧嗒嘴巴:“呀,好甜。”他这样说。
  
  鱼悦莞尔,看样子谁也不是傻瓜呢。
  
  “你好,我是鱼悦。”鱼悦对电话那边的人说。
  
  那边停滞了一下:“吱吱?”琴汐冠的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激动。
  
  鱼悦想了半天,重复的回答:“我是鱼悦。”
  
  琴汐冠:“好吧,鱼悦,怎么会是你?”
  
  鱼悦看下窗户外,琴早伸开手臂,在雨水里把自己浇灌的湿透:“我从琴早那里……那里……骗来的。”
  
  琴汐冠小声的笑了一会:“好好照顾他,他的日子不好过。”
  
  鱼悦奇怪:“为什么?”
  
  琴汐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了奇怪的一句话:“人的感情是奇妙的,看不到,摸不到,就像我对你,琴早……他长大了。”
  
  鱼悦在感情上,从来不是一个聪慧的人,他敷衍着回答:“哦。”
  
  “琴早和他的老师大吵了一架,然后离开了乐灵岛。如果他去了你那里,请收留他。”琴汐冠说。
  
  “你关心他?”鱼悦觉得这个人在某些地方是很自私的。
  
  “我看着他长大的。”琴汐冠在那边笑了下回答。
  
  “哦。”鱼悦在电话这头,只是觉得两人气氛有些微妙。
  
  “那么……吱吱找我有事?”有些人对某些名字很执着。
  
  “恩,有些事情,我想知道,你们准备干涉我到什么时候?你们准备把我身边的人监控到什么时候?”鱼悦这样问。
  
  “这不是我能回答得了的问题。”琴汐冠停顿了一下回答。
  
  “那么,谁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你知道的。”
  
  “叫他。”
  
  “恩?”
  
  “叫他接电话。”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会,琴汐冠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一直在我身边。”
  
  “儿子,我们很久没见了。”琴闻人的开头,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几乎是下意识的,鱼悦突然挂断电话,挂完后,他看着月光,愣愣的那种眼神:“我要跟他说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屋子里的电话在不停的响着,鱼悦的脑袋乱成一团,四年前最后那一刻再次回到脑海里。
  
  方真鲜血淋淋的倒下,缨然带走哥哥,小豆脑神经混乱的几乎要爆炸,自己拼命用精神力压制那股强大的力量,他知道,如果压制不住,小豆就完了。
  
  那个最后的时刻,很奇怪的,琴闻人突然出手了,虽然鱼悦不知道他的音乐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很厉害,那种力量是目前的他无法抗衡的,他的音乐已经能渐渐渗入某种细胞因子中,但是,那还是音乐吗?那只是力量的一种而已。
  
  这之后的鱼悦很是迷茫过一段时间。
  
  鱼悦终于停下脚步,拿起电话,放到耳朵边:“喂。”
  
  琴闻人在那边呵呵笑:“你怕我?”
  
  鱼悦停顿了一下:“……恩。有一些。”他当然有些怕,那个人他短短不到十秒就奇妙的把小豆的两个脑体完美的融合,站在那里,帝堂秋的算计就像一个小毛孩子一般,而那个人的算计是直接的,明了的,你却无法反抗。第一次,鱼悦有了一种无力感,即使他身后有强大的人鱼,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月光,也许在力量上,月光是最强的那个,但是,很明白的,月光不懂得陆地上的事情,他最大的缺点,他不懂得人类最最低等的阴谋诡计,只要绕开对面的碰撞,一个狡猾的包四海都能欺骗的了他那个单纯的,最珍惜的人。
  
  琴闻人似乎对鱼悦的实话实说,非常的高兴,他哈哈大笑,最后竟然换了一种充满着慈父的,家庭温馨的语调对鱼悦说:“来吧,来乐灵岛,来我这里,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们的亲人都不多了,你是我最珍惜的小儿子,所以我们父子三人一起好好的生活吧,好吗?我要补偿你,作为父亲那样,为自己的儿子去付一次责任。”
  
  那个人,他知道鱼悦的弱点,他的软肋就是他的多情,不管这个人,变得多么的优秀,他都是如此的顾及身边的人,只要在他身边,即使那个人是个毫无价值的傻瓜,他都会全心全意的去保护着那个人,只要那个人是他鱼悦的家人。
  
  鱼悦听着琴闻人充满诱惑力的声音,有时候,当一个人的精神力大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即使没有医器的辅助他也能魅惑着周围的人,或者说,以琴闻人的境界,只要是生物,他都能魅惑它,都能痴缠它,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
  
  他抬头环视下屋里的家人,月光能感觉到那股子气息,他站起来,突然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人的心出现了一刹那的裂缝,他要抱紧他,他不可以没有他。那种强烈的不安感他十分不喜欢,所以他要用他的方式抵消这种气流,他觉得拥抱这种方式再合适不过。
  
  鱼悦脸红了一下,抱紧话筒,尴尬的咳嗽了两下,电话那边的琴闻人问他:“你……怎么了,不愿意吗?”
  
  鱼悦回头看下自己的家人,接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低低笑了起来:“我昨天看报纸,看到一则很有趣的东西,你知道我念得书少,许多道理都不懂,有些大家都知道的知识常识,我总是很久之后才知道。”
  
  “什么?”琴闻人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鱼悦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放在腰部摸着某人的手,他说:“报纸上说,一个男人每次□,会喷发出成千上万的精子……(屋子里一连串的下巴掉到地上的声音),你……不必为每一个精子负责的,这是我要说的话。”
  
  电话那边的琴闻人显然也没想到鱼悦会这样回答,他先是愣了一会接着哈哈大笑,一直笑到直不起腰来。
  
  “我说,我说完了你再笑好么?”鱼悦并不喜欢那种夸张的笑声。
  
  “好,你说,儿子,随便你说什么。”电话那边的琴闻人擦着眼角边笑出来的眼泪,无奈的问。
  
  鱼悦回头看下月光,突然嘴巴角向后拉了一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某个人又要面无表情的使坏了。
  
  


进行中的生活

  
  屋子外,榔头靠着房柱子想事情,房间里,鱼悦把大家都请了出去,关于和琴闻人的对话,似乎他并不想大家知道他说了什么。
  
  刚才那个拥抱,犹如电影中某一个惊心动魄的一幕,它深深的印刻在了榔头的脑海里,一边又一遍的重复着播放着。
  
  月光没有榔头这么多的人类情绪,他出来后直接去了厨房,比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月光更加喜欢去厨房做小点心,研究烤饼干。
  
  “不用等了,既然叫大家出来,他就是谈完了,也未必跟你们说。”帝堂秋劝了下,请大家离开,对于他挨打,大家是十分震惊的,但是双方当事人都未对此事作出解释,鱼悦不说,帝堂秋也不提。
  
  屋子外的那片阴云过去后,琴早和妞妞停止了喧哗,两人蹲在屋檐下扎纸船,琴早徒手在地上挖出河道,妞妞不停发出赞叹声。萧克羌靠着窗户笑眯眯的看着和自己女儿玩的不亦乐乎的琴早,觉得这个人抛去乐灵岛的那一层身份,其他的倒也不是很讨厌的。
  
  “酒街那边给我邮递过来一些私酒,味道还是不错的。”蝴蝶君走到榔头面前说。
  
  榔头看下他,没有回话,蝴蝶君习以为常:“现在天色还早,不如去喝一杯吧。”
  
  榔头看下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心里无奈的叹息,那个人,已经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甚至他不得不承认的月光,都无法分享那些事情,他是……不可能和那个人比拟的吧。
  
  “走吧,好吗?”蝴蝶君哀求。
  
  榔头点点头,放弃了什么一般,也许喝一小杯真的不错,有助于睡眠。
  
  屋子里的鱼悦也在喝酒,他的酒量一向是最好的,那通昂长的交易结束后,未来几年内,也许真的会发生一些变化了。可是,这几年他渐渐熟悉了人类的规则,有时候,让步是必须的。灿灿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基因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五年前,明灿灿体内的基因发生异变,这意味着人类的希望人种诞生了。对于人类,也许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但是,对于两方面的乐医,这无意是一个坏消息,最坏的消息,这个孩子的后代如果一代一代的生存下去,那么乐医这个职业,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只是时间问题。
  
  别说有风和融心了,就连他自己也多少有一丝丝的疙瘩,他在那样的家庭受的教育,不管他如何的轻视,有些观念在幼儿时期为你烙上封印,一辈子,即使你遨游世界,那些封印也是铭刻在骨头里的东西。乐医的尊荣,乐医的骄傲,乐医的境界,乐医的追求,还有……未来的……乐医的世界,会走向哪里?他们的后代将要去向何方?
  
  鱼悦把手里的上等水晶酒杯放在桌子上,无奈的苦笑,有多久没有摸那个老式的扁酒壶了,如今,他被生活宠溺坏了,人奢侈之后,能平淡的接受贫穷真的很难。
  
  “帝先生,请进来。”鱼悦拉开门,看着站在屋外的帝堂秋。
  
  刚走到楼梯口的榔头,停下脚步,回头看下鱼悦,他有些惊讶,因为,鱼悦没有叫他,也没有叫月光。
  
  鱼悦冲着榔头安慰的笑了一下,笑容还是如一的温暖,他们现在已经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不用开口,便会知道对方想着什么,鱼悦的笑容仿佛在说:“别担心,一切都好,只是现在不方便告诉你,相信我,一切都会被我处理的很好的。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榔头也笑着,也仿佛在说:“没事的,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会如何,我总是会支持你的。”
  
  房门再次关闭,榔头上了楼,人们互相看了一眼,接着散开。
  
  琴早的河道工程还在继续着,他嘴巴里叨叨咕咕的配着大轮船马达的声音,妞妞叽叽呀呀的附和着。孙宝云拖着一把椅子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屋檐下,再过几个月,她又要做妈妈了,对于未来的孩子,她隐约着依旧有着担心,因为她的基因问题,她已经给了萧克羌一个没有乐感的乐痴孩子,虽然这个家每个人都告诉她,没关系,不要紧,安心,只要是这个家的孩子我们都会爱的。但是,孙宝云真的很想,很想给丈夫一个灵透聪慧的五脉全通的孩子,她抚摸着肚子,依旧担心着,不经意的身后有人摸摸她的肩膀:“嘿,你又胡思乱想了。”
  
  一刹那的,她顿时安全起来,她闭起眼睛,脑袋向后顶,很快,她找到了那个人的感觉,是啊,没关系的,即使孩子生下来和妞妞一样又如何呢?他(她)们都会是全世界最爱他或者她的人,不求他或者她有多么大的出息,只要健健康康的,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那么一切就足够了。
  
  帝堂秋坐在了鱼悦身边的另外一张沙发上,鱼悦拿起酒瓶帮他倒了一杯酒:“我想和你谈谈。”
  
  帝堂秋拿起斟满的酒杯,鱼悦不会像他们一般,因为教育,斟酒的时候会卡在某个教养制定的规格那个度上,他只倒他认为你应该喝多少的酒,看样子,他觉得自己应该喝不少。
  
  “我们谈什么?”他拿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
  
  鱼悦给自己倒满另外一个酒杯,晃动下里面的红色液体说:“你说,乐医今后会去向哪里?”
  
  “不知道,但是,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早晚……他会消失的,这是人类进化的标志,达到那个程度他就会消失。”
  
  “你说,那些人他们知道吗?”
  
  “那些人?”
  
  “你的家族,乐灵岛,有风,还有……方真,我的哥哥。”
  
  “他们知道,只是他们不敢承认。”
  
  “为什么,你要把灿灿算计进去,你明明知道,你的孩子,会成为两界最大的敌人,他们不会允许他生存下去的,而且把无辜的灿灿算计进来,这样太无耻了。”
  
  “当年,你不是没有阻止吗?我以为你是默许的。”
  
  “当年?是啊,当年,当年我以为,我们都活不下去,如果,有一丝丝的机会我都想,我身边的人可以继续的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心脏可以跳动,坦白说,我并不喜欢灿灿,我的不喜欢,只是因为她夸张的个性而言,但是,我还是……当她是我的亲人,因为在那个时候,肯出来为我们患难与共,那么她注定就是我的家人。”
  
  “是不是……乐灵岛注意到她了?”帝堂秋心脏跳动加剧,但是还是问出了那个最坏的答案。
  
  “是,不过别担心,他们只是习惯性的把将来要威胁敌人的东西统计起来,灿灿很不巧的成为了这里面的未来诱饵,说到底,一切却是因为我的原因。”鱼悦无奈的苦笑着说到,说完,仰头喝干那杯酒。
  
  帝堂秋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帮他斟满,鱼悦看着漫溢的杯子,笑了一下:“其实我不需要喝这么多,该喝这么多的是你吧?”
  
  “大概。”帝堂秋笑了下,没碰他的酒杯,他是一个自律性极强的人,当得知了那个最坏的答案之后,他要想想出最安全的办法,最全面的每一步步骤。
  
  “别担心,也许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严重,也许那个孩子根本没继承灿灿的基因。”鱼悦低低的说。
  
  “我和你哥哥认识,大概在七岁,他从来不带我们去你们家,他不喜欢我们见到你,虽然他总是在说他的吱吱如何,如何了,但是,他怕我们的优秀伤害到你,那个时候的随知意,有个伟大的理想,那就是,建立一个乐医和人类平等的世界,即使成为不了一个悬琴救世的乐医,那么,每个没有天分的孩子,都要得到平等的权利, 温暖,公平,充满爱,那是我们最大的理想,甚至,为了这个理想,我们还很傻的歃血盟誓。接着世界毁去我们这些天真少年的温暖,没有给我们公平,我们的世界充满了算计,那个时候我真的愤恨之极,觉得,打败那些人的唯一办法就是要比他们还阴险,要比他们更加的无耻,我按照那条不如意的路走了很多年……直到…….”
  
  鱼悦很认真的听着帝堂秋的话,他为他的停顿表示出了疑问:“直到什么?”
  
  帝堂秋伸出指头弹弹酒杯,想到什么一般,他笑着抬头:“直到,我再次的遇到了你,你还活着,以你的方式回击着这个世界,那个时候,那样的地方,你依旧全心全意的去做着你认为可以给予温暖和救赎的事情,即使这个世界对你是多么的不公平,真的,我很感谢你,是你给了我救赎。”
  
  鱼悦脸色略微红了下,他看着一边:“我……也是很自私的。”
  
  帝堂秋没有跟他的话,他在继续自己的话题:“快要死了,就要消失了,我迫切的想活下去,虽然我努力的,压抑那种懦弱的感情,但是,即使是一个细胞,一丝毛发,我也想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啊。这个世界,灿灿异变了,她的异变,你的人生观,那些小店市的人给了我一个信号,人类要繁衍下去,乐医只能是阻碍人类和这个世界发展脚步的一个大障碍,所以,我希望那个女人能够给我一个孩子,假如,我真的在那场战役中死去,那么,我希望我的血脉可以延续我的誓言,那个被我视为天真,幼稚的誓言,温暖,公平,充满爱的去过一辈子,每一个人都是,所以,我和灿灿有了交易,我送她离开,她为我生一个孩子。”
  
  鱼悦看着帝堂秋笑了下:“抱歉,我今天动手了。”
  
  帝堂秋摇摇头:“没事,其实我也该打,这些年,我知道他的存在,但是,我就是懦弱的不敢去接触他,要知道,我们的世界并不安宁,离我们越远,越是安全。所以,我只能默默的想着他的样子,知道吗,有时候,我看着妞妞,总是想,我的小家伙是不是这样淘气,这样邋遢,我……是真的很想抱抱我的孩子。但是,我又不能去,如今,我站在风口浪尖,第三方乐医倡议书,拉起大旗跟两界争斗,我这个父亲给予不了他任何安全的生活,所以我唯一能付出的爱,就是离他远远的,远远的默默的守护他。”
  
  鱼悦伸伸懒腰,站了起来,窗户早就被推开了,雨后浇灌的土地,一股子清新的味道从窗户外传来,他笑眯眯的看着远处的红日:“帝大哥,去接灿灿吧,还有我们的宝贝,他们该回家了,他们已经在外面流浪的太久了。”
  
  这是鱼悦第一次如此称呼帝堂秋,帝堂秋有些不知所措,接着泪流满面,他站起来,看着那个伸出手指想抓住红日的男人:“你……终于承认我了吗?”
  
  鱼悦收回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恩,其实,每一个人都住在这里,你,我哥,四海,我会用我的力量去抓住我仅有的东西,这个世界也好,没有乐医也好,都是无所谓的的,对于我来说,你们是亲人,我鱼悦独一无二,同甘共苦的亲人,永远不能离开的亲人。”
  
  帝堂秋扭过头,擦擦自己的眼泪,他嘲笑自己的不争气,怎么那个天之娇子,今日竟然想大哭一场了。他无奈的笑笑,低头吸吸鼻子,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他的老样子:“真的想好了,如果灿灿来到这里,这意味着,从此之后,你,我,这个家所有的人,都将会成为,乐医的敌人,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吗?”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群人叠加着跌了进来,这群人很无耻的趴在门口偷听,他们是被双手捧着一盘子冒着热气动物饼干的月光一脚踹飞进来的。
  
  月光露着坏笑,完全如鱼悦的翻版:“我无所谓,悦儿说怎么就怎么。”
  
  榔头伸伸手,做盟誓状:“我以小老板的意愿为主。”
  
  被压在地下的包四海艰难的抬头:“哥……说……什么……就……压死了,断气了。”
  
  易两笑着把他拖了出去,他冲鱼悦和帝堂秋微笑着点点头,一切都是尽在不言中。
  
  刘君,罗宽,笔直的冲着鱼悦他们行军礼:“我们乐盾,一生都会为自己的乐医活着,这是誓言。”
  
  他们身后,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回来的田葛兄妹,田牧戳戳自己的哥哥:“哥,我想好了,不远嫁,就在这附近住,只要和大家在一起就好,姓路的要是不答应,就叫他娶别人好了。”
  
  奉游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不存在的灰,他走到桌子前,拿起帝堂秋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他看着帝堂秋笑了下:“我就不说什么了,当年一起盟誓,今日,我依然守诺,此生此世,为了,温暖,公平,充满爱,不死不休。”
  
  “还……还……有我……只要先生们不嫌弃。”花椒悄悄从角落里站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已经泪流满面。
  
  好像又到了某个时段,小豆的琴声再次缓缓的传来,琴早手上沾满泥巴的和妞妞互相折磨对方可怜的脸,孙宝云躺在摇椅上打着毛衣,摇椅一晃一晃的。
  
  琴早抬起头,几只归家的候鸟在飞翔着,他闭起眼睛对傻兮兮憨笑的妞妞说:“这里,真的好温暖,对吗?”
  
  “咯咯……”妞妞笑着,这是她唯一能给予的回答。
  
  


好好的爸爸

  
  “妈妈,你要小心点……!”好好仰着头大喊着,胖胖的小脸攒着眉, 他张着嘴巴,都不敢合起来,真的是十分担心。
  
  这是明灿灿和好好家后院的一棵大树,第一年,好好出生的时候,明灿灿买下这个小院子,院子不大,但贵在安静,周围的邻居也是很善良的。明灿灿有时候公司忙了,可以把孩子交给邻居太太代为照看。
  
  好好十分担心的看着树上的妈妈,没错,就是树上的妈妈,他已经后悔要那只会叫的昆虫做标本了。
  
  明灿灿眼睛盯着那只虫子,它匍匐在树冠上,大约是正在脱壳,所以一时半会也脱身不得。
  
  “好好……妈妈没事,一会就下去。”明灿灿安慰儿子,好好仰着头,不知道怎么了,眼睛突然被树上掉下的某种尘埃迷了眼,他伸出肉呼呼的小脏手,使劲擦眼睛,结果越擦越难受。
  
  “妈妈……迷眼了……”他蹲在地上喊着。
  
  明灿灿举着那只虫子,看到儿子危险,脚下有些慌乱:“好好,别拿手擦……妈妈,马上就下去……等……啊……!”
  
  明灿灿惊叫一声,声嘶力竭的从树上掉了下来,她绝望的无法有其他念头,那只可怜的虫,成为唯一的依赖,被她抓的稀烂。
  
  “啊……呃……?”没有预料中的惨祸,明灿灿大叫着感觉自己掉入一个温暖暖的怀抱。
  
  她缓缓睁开眼睛,接着呆了。
  
  好好的眼睛,其中的一只还在掉着眼泪,孩子吓坏了,他看着妈妈从树上掉落,接着一个叔叔冲过来抱住了妈妈。
  
  明灿灿处境尴尬,她慌乱的站起来,大眼睛盯着……自己孩子的爹——帝堂秋。
  
  “妈妈……妈妈……”好好拉扯妈妈的裤子,那条可怜的裤子,被树枝划出一个大口子,明灿灿露着半条白嫩的大腿还丢了一只球鞋。
  
  “啊,啊哈哈,虫子死了……恩……我们去洗手。”明灿灿嘴巴里冒着干干的没感情的话,弯腰捞起自己家肥儿子,转身向家里走去。
  
  帝堂秋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他仰头看着这颗挂着一面写着歪歪扭扭大字牌子的大树,若有所思。
  
  那面牌子上这样写着“好好的爸爸”
  
  帝堂秋也皱下眉头,这个样儿,竟然像极了刚才好好的表情,他有些气恼的看着明灿灿和儿子消失的方向,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欺骗自己儿子的吗?不知道从那里拐来一棵树,说是儿子爸爸?
  
  “妈妈,他是谁?”好好十分好奇的站在床上,明灿灿此刻竟然有一种债主上门的感觉,她是心慌意乱的,怎么办?那个人要来抢走他的儿子吗?
  
  怎么可能,自己就是拼了命也不会叫他带走好好,但是自己只是一个弱女子吧?要是对方和自己打官司呢?自己是做律师出身的,要是告到法庭,自己的胜算有多少?面对国家对乐医的优惠政策,自己他妈的,是输定了啊!
  
  “妈妈……妈妈!妈妈!反了。”好好跺着脚,拼命叫着,妈妈正拿着一条裤子当衣服使劲给他套。
  
  “呃……对不起,好好……”明灿灿抱歉的一屁股徒然的坐在床铺上,心里有几十只老猫在拿利爪抓着她的心,她紧紧地抱着儿子,不停的念叨着儿子的名字,泪水不停的向下掉,她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了,她以为自己躲避在这个偏远的小镇,那么谁也不会夺走他了,现在的她……该怎么办?
  
  “妈妈?你哭了?”好好伸出肥手帮妈妈擦眼泪,他的小手还是那么脏,其实换衣服的应该是妈妈才是。
  
  明灿灿坐在床上,搂着孩子,无声的掉泪,她从来没后悔有过他,好好是她的全部,全部了。现在,那个人出现了,他来夺走他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生物,那个人在小店市的威风依然历历在目,她该怎么办?
  
  好好搂着妈妈,很懂事的拍着妈妈的后背,拼命的拿另外一只手去擦着妈妈止不住的眼泪。
  
  帝堂秋仰头看着这栋白色的小楼,它真的很小,但是位置却是十分好的,对着阳光的房间,他看到了那里面漂亮的童话故事窗帘。这个女人,没有用他提供的那张卡里的一个钱,她靠着自己悄悄的在这个小小的镇子,深深的扎了根,这令帝堂秋十分的佩服,原本他也不想打搅这孩子的生活,但是,现在不接他(她)们回去,确是不行了。
  
  他缓缓走到那扇小门前,推开它,门吱吱呀呀的发出呻吟声,明灿灿突然止住了哭声,抱着儿子死死盯着门口。
  
  帝堂秋慢慢走到门口,看着那对母子,他第一次这样清晰的,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这个被自己算计出来的孩子。
  
  他的眼睛长的并不像自己,但是也不像灿灿,如果真的算起来的话,更加像他的爷爷吧,爸爸要是看到这个并不知道的孙子会高兴吗?他早就想要个孙子了。除了眼睛,这孩子的鼻子和嘴巴像极了他的妈妈,那张小胖脸,一看就有些营养过剩的样子,灿灿把他照顾的很好。
  
  好好从床上推开妈妈,蹦到地面上,他先是做了一个架势,接着嘴巴里配上音了,但见他胖嘟嘟的在地板上挪来挪去,一派被电视教育坏的孩子摸样,看形态是想保护自己的妈妈,打的是电视剧中的大杂烩拳,听配音是很厉害,但是十拳,只有那么一两下打到帝堂秋身上,每次接触到了,就迅速向回躲,这孩子明显的胆子不大。
  
  帝堂秋露出笑意,觉得挺好玩的,这时候,他的心里未必有着电视剧,或者那些书籍里所讲述的,见到多年儿子那股子的激动心酸,就是觉得这个胖球颇为好玩。他弯腰蹲到了地上,好好正打的火热的拳法,顿时停顿下来,尴尴尬尬的摆着架势停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帝堂秋摸摸他的脑袋。
  
  好好不喜欢这样的抚摸,他甩开帝堂秋的手,气嘟嘟的,带着威胁,伸出他胖乎乎的指头说:“不许……欺负我妈妈。”
  
  “我没有欺负你妈妈。”帝堂秋不想初次会面,就给孩子带来这样不好的印象,他耐心的解释。
  
  “可是妈妈哭了。”好好认真的掐腰再次摆起吵架的架势,这个样子到是像极了明灿灿撒泼之前的样子。
  
  明灿灿抬起头,擦擦眼泪:“好好,过来。”
  
  平时她这样叫,这个臭儿子,十次有八次是不过来的,但是,这次很乖,立刻就回去了,大概是比对了一下他跟帝堂秋的形体觉得实在没有胜算的缘故吧。
  
  明灿灿紧紧拥抱着儿子,看着帝堂秋:“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走?我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帝堂秋没说这个问题,他冲她笑了一下,安慰着说:“我来带你们一起走。”
  
  明灿灿呆了一下,怎么可能,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他了解那些乐医家门槛有多高。
  
  “鱼悦,在外面。”帝堂秋指指外面。
  
  “哎?小老板?”明灿灿呆了下,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双眼放光,自己是敌不过这个人的,但是小老板在,那就完全不怕了啊。
  
  她站起来,把自己家胖子放到地面上,醒醒鼻涕,左右看下,自己这个样子太狼狈了,不能叫小老板看到,毕竟,当年自己……还是喜欢过他的,不对,不对,明灿灿停顿了下,小老板怎么会和帝堂秋在一起?她的脑袋一团糨糊,傻乎乎的站了好久才喃喃的说:“我要换条裤子。”
  
  帝堂秋笑了下,弯腰抱起小胖子好好,不管他怎么挣扎,他就是想抱他。
  
  鱼悦和榔头站在明灿灿的小院子门口,他看着这栋白色的小木楼,隐约着觉得这栋小楼的样式竟然有些像自己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海边小楼。
  
  “小老板,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榔头耸耸鼻翼,他闻到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是,虾酱,我看到路口有一排卖虾酱的铺子。”鱼悦冲他笑了下说,这次,家里只有他们三人来到这个小镇。
  
  “真难闻。”榔头捏捏鼻子。
  
  小院子,低矮的栅栏门被打开,帝堂秋提溜着一个挣扎的肥球走了出来,他没办法好好的抱着他,这家伙会抓人,外加咬。
  
  鱼悦和榔头对视一眼,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对水火不容的父子,街边,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被好好杀猪一般的呐喊招了过来。
  
  好好突然住了嘴,他先是擦擦眼泪,接着不说话了。
  
  帝堂秋突然觉得很奇怪,他把小胖子放到地上,蹲到他面前:“怎么不哭了?”
  
  好好把脑袋扭到一边:“哼!”
  
  鱼悦有些忍俊不住,这小家伙的样子,像极了家里的四海。
  
  街边,几个提着菜篮子的主妇,悄悄的扎堆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也难怪了,明灿灿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个孩子,本身又泼辣,长的也是漂漂亮亮的,在这条小街,本身就是个问题人物,现在家中突然来了这样三位,如此英俊、高贵、优雅且不凡的男士,难怪周围人要议论了,更何况,因为开不进来,而停放在街口的那两辆只在电视里,电影里才出现的高贵的车子。
  
  院子的栅栏门再次的被推开,明灿灿换好衣服,走了出来,鱼悦和榔头对视一眼,接着一起冲明灿灿微笑。几年前患难与共的那份情再次回到大家脑海,鱼悦是个压抑的住的人,即使如此,他还是伸开手:“灿灿,我们……来接你回家。”
  
  灿灿呜咽了一声,满肚子的委屈,终于得以喷发,她一头扎进鱼悦的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好好再次不知所措了,他能明白的,妈妈这次哭是好哭,可是,为什么他也想哭呢。于是他也跟着大泪小泪的向下掉,正在不知所措的当口,榔头却一把抱起他笑眯眯的问:“我看看这是谁啊?”
  
  明灿灿这声声贝相当大的啼哭,震动的周围的树叶子沙沙的,鱼悦连忙拍拍她的后背,某些人。因为某种原因,必须压抑自己的情感,她的嚎叫不比实验兽的威力小多少。
  
  擦擦鼻涕,灿灿伸手抱过儿子,这次到是破涕为笑了,是啊,只要鱼悦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进家吧,站在外面做什么。”她让着。
  
  “好。”鱼悦点点头,跟着灿灿向回走。
  
  街边扎堆的街坊,到是很主动的凑过来,一位太太故作关心的问明灿灿:“好好妈妈,这几位可是亲戚?”
  
  明灿灿想了下,反正也是要离开这里了,这几年被这些长舌妇也害得够苦了,她冲那几位太太笑了下:“不是外人,是我娘家兄弟和好好爸爸来了。”
  
  那几位太太顿时更加有了兴趣,齐齐的过来,根据好好的模样上下打量着这三位不凡的男士。
  
  帝堂秋轻轻咳嗽了一下冲她们微笑:“这些年,谢谢大家照顾灿灿了,敝姓帝,是好好的爸爸。”
  
  他在此没有自称明灿灿的先生之类,他和明灿灿,似乎没有任何私人情感,即使……他们中间有一个好好。
  
  鱼悦也友善的冲几位主妇笑了下:“灿灿是我姐姐。”
  
  明灿灿感动扯扯鱼悦的衣服,带着他们进了家,当小院门再次关闭起来之后,这条以做虾酱闻名的小街,顿时炸了锅。
  
  入夜,灿灿亲手为大家做了饭,明大律师,自从离开小店市,为了遮掩行藏,现在,在这个小镇做的只是个普通的超市售货员。
  
  “尝尝,这是这条街最出名的虾酱了。”明灿灿不停的帮鱼悦夹菜。
  
  她身边的好好,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爸爸,自从懂事以来,他最最羡慕的就是小朋友都有个爸爸,虽然妈妈总是指着后院的大树说那是自己的爸爸,但是,他清楚,那是妈妈骗自己的。
  
  啊,这是爸爸啊,真好。好好真是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他有爸爸了,下次再也不怕那些孩子欺负自己了,再也没有人敢骂自己是野孩子了。但是,刚才自己好像没给爸爸留下什么好印象,爸爸会喜欢自己吗?好好真是矛盾死了,最爱吃的酸酸甜甜的糖醋排骨都没吃几块。
  
  帝堂秋一直观察着这个肉墩子,他似乎没有跟孩子相处过的经验,但是,他看着他觉得是格外顺眼的,也许此刻他的做爹的天性才慢慢的露了出来。
  
  “好好,去看过乐医吗?”鱼悦缓缓放下筷子,终于问出了大家担心的问题。
  
  明灿灿看下打开的窗户,走过去缓缓关闭它。
  
  “每个月,我都会带他去接受治疗,但是……那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好他,根本不需要去看乐医,他小的时候,我因为经济紧张,悄悄停止过去看乐医,中间大约停顿过六个月……我们母子都没事。”
  
  明灿灿说完,看下鱼悦,她不担心,因为主心骨已经找到了,这个每天折磨她内心的最大秘密,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她和儿子,根本没有暴虐症,在这个充满暴虐症存在的世界,她们无疑成为了一对不折不扣的“怪物。”
  
  


被崇拜被发现

  
  鱼悦觉得被崇拜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在家里,从老到小因为依赖而崇拜他,因为某些经历而崇拜他,因为被他庇护而崇拜他,因为感情而崇拜他。
  
  他鱼悦到底是什么,大概全世界就只有那个总是很沉默的月光了解了。他无外乎就是个人,极其普通,甚至有时候在个性上他也是有缺陷的,只是当一个人崇拜某种东西的时候,往往就会自动忽略被崇拜者的种种缺陷,没人会诋毁自己的精神寄托。
  
  现在,鱼悦很尴尬,因为他的一双皮鞋被明灿灿的房东先生崇拜了,那个人完全忽略他的存在,眼睛里却只剩下了那双皮鞋,看这位先生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如此的不可思议?
  
  “先生一定是做大生意的。”房东先生很确定的说,说完,他跟身边几位看热闹的邻居充分的显示了一下他的阅历知识。那些邻居是来帮灿灿搬家的,不管灿灿之前和这些人交情如何,但是从鱼悦他们把车停在街口那一刻开始,自愿者便多了起来。
  
  那位房东先生的声调很大,充满了骄傲的语气,即使这双鞋是鱼悦的。“这双皮鞋,我却是见过的,在白水城的最大的百货公司,我记得这个记号(他指鞋子边上的一只昆虫商标),最便宜的一双也要十个华塔。”
  
  这位先生说完,周围的人惊了,鸦雀无声的,就连鱼悦自己也是震惊的,他虽然不知道这个鞋子到底是什么,可是,这个记号他知道,家里的一半人都要穿这样的鞋子,什么时候,为了生活奔波做乐器的自己,竟然穿起了十华塔的鞋子?
  
  鱼悦看下帝堂秋,帝堂秋显然对这个事情充分表示出了他原本就带在身上的那种麻木,他穿过比这双贵十倍百倍的鞋子,这却也没什么。
  
  一个巨大的,被缝制好的包袱被人从二楼丢了出来,包裹沉闷的坠落到了外面的土地上,巨大的灰尘被卷了起来,明灿灿趴在窗户看着那个包袱,这里全部都是好好小时候的旧衣服,她一件也舍不得丢。她抬起头,却发现鱼悦尴尬的站在院子里,被大家参观。
  
  “怎么了?”她这样问。
  
  鱼悦摇摇头,却指着门口那边说:“我出去一会,你这里还要多久?”
  
  “收拾完,要晚上了,这附近的河风景还是不错的,你想去便去看看。”明灿灿在二楼,指指附近的河流,这些不深的小河给附近的人家提供了几代人的衣食住行。
  
  鱼悦点点头,尽量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他和帝堂秋还有榔头迅速撤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他们随便哪一个都无法拿出证据,来证明房东先生的话是真的。
  
  好好站在家门口的箱子上,捍卫他的玩具,这孩子奇扣,无论灿灿怎么说,他都不舍得把自己的玩具送别的小朋友,即使灿灿说,到了新家他会有无数的玩具,那也不行。
  
  帝堂秋觉得,这一点来说,儿子还是非常像他的,他小时候就小气,现在……也大方不到哪里去。
  
  “好好,爸爸出去会迷路。”帝堂秋放下身段,讨好儿子,的确,这周围的街巷太奇特了。当然,这里也包含了帝堂秋充分想和儿子建立友好的,亲切的父子关系的意思。
  
  好好放下手里的大铁人,看下那些没有一件完整的玩具,又看了一下完整的好不容易得来的爸爸,他终于点点头,冲帝堂秋伸出手。
  
  帝堂秋楞了一下,孩子也许觉得被大人抱是理所当然的,即使这个孩子现在已经五岁,可是,在他的印象里,每次出门妈妈总是抱着或者背着他,她怕他累到。但是,在帝堂秋的印象里,自己这个年纪出门,小小的一个孩子,后面跟着成群的人,所以从来没主动要求谁抱过,谁也不会主动去抱他。偶尔,乐盾会把他放在肩膀上,这个时候帝堂秋就会很高兴,因为可以不用自己走路了,可是,他又不能被别人看出来他很高兴。
  
  昨天,父子闹了一顿不愉快,以帝堂秋的脾气和视点来看,他觉得儿子应该最少几个月不理自己,最起码他以前就是这样做的。
  
  他伸出手,抱住了那个软绵绵,带着一股子早餐味的儿子,觉得很亲,这种感觉是奇妙的,他甚至还略微带着一点骄傲的看了一下鱼悦和榔头,他在夸耀着他的某种权利。
  
  鱼悦微微笑了一下,并不觉得有儿子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但是他倒是真的很替帝堂秋高兴,因为他的儿子和他很亲近。
  
  “我们应该走哪边?”帝堂秋问脖子上的儿子,他把儿子顶在肩膀上,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顶他到脑袋上。
  
  “那边,那边……”小胖子指指一条并不干净的路,那边依旧站在一群闲人看热闹。
  
  三大一小慢慢向那边走着,心里毛抓抓的,前后左右的人参观着他们,好好一路上还故意的大叫着爸爸,看样子这孩子,因为父亲这个问题没少被欺负。
  
  “你喜欢我吗?”帝堂秋突然仰头问儿子。
  
  好好想了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显然,灿灿没教过,他也没遇到过。
  
  “那……那你……你会给我买大铁人吗?幼儿园下次家长会,你会和妈妈两人三足吗?你会……爬树给我逮虫虫吗?下次学校放学,你会第一个接我吗?”
  
  喜欢也是要讲条件的。
  
  帝堂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受到的教育是,有一就是一,做出承诺就要做到,显然下次家长会他是无法去的,叫他去和别人的家长挣这个第一的位置他做不到,他站在那里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买,大铁人就可以,爬树抓虫子也可以。”帝堂秋认真的回答了他能做到的事情。
  
  小胖子很认真的思考着爸爸的回答,多少有些失望,但是有总是比没有强的 ,所以,他拍拍自己的心口对帝堂秋说:“那就先喜欢一点点吧。”
  
  于是,帝堂秋很高兴,决定回去立刻给儿子买大铁人,最少买十个,十个哪里够,最少也要二十个。
  
  十几条捕虾船停泊在小河的边上,船只跟随着不大的河道抚风晃悠着,河水很脏,看上去是绿绿的样子,这里很安静,就像个世外桃源一般,整个小镇周围都是这样的小河,一条又一条,交通成了制约这里的人进步的天然障碍,这里的人不富裕,只是从那些船的名字上就能看的出来。
  
  “金山号”“鑫向荣”等等。
  
  “亏了灿灿能忍耐的住。”榔头蹲在河边一边吸烟一边叹息着。
  
  “可能这些河流能带给她安全感吧。”帝堂秋倒是一副理解的语气。
  
  三个男士默默的享受着最后一刻的宁静,他们都知道,从下一刻开始,也许汗毛都需立起来警惕了。
  
  他们看着远处休闲生活着的人们,听着路过船只的机械马达声,空气里,臭虾酱的味道在蔓延着,这样简单,这样正常。
  
  “看我,看我……”那个小胖子在大叫着,他的手上全是黑黑的泥巴,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棍子上挑着一只旧皮鞋。
  
  “在哪里找到的?”鱼悦弯腰冲他笑。
  
  “你不骂我吗?”小胖子奇怪的仰头问他。
  
  “为什么要骂你?”鱼悦觉得很奇怪。
  
  “我把衣服弄脏,还下河了。”小胖子显然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做错事。
  
  “快乐吗?”鱼悦问。
  
  “快乐?”孩子不懂得何为快乐。
  
  “就是,高兴吗?”鱼悦解释。
  
  “高兴,妈妈从来不叫我来河边,来河边,会打的。”小胖子丢开那只棍子,臭皮鞋再次被丢进河里。
  
  一群孩子在河边嬉戏,好好很快的参与了进去,那些孩子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他,并不向大人一般考虑那么多。
  
  鱼悦他们找了一条报废掉的烂木船坐了上去,就像三个傻瓜一般排排着坐着,一艘船咔哒,咔哒的开过来,船上的人好奇的看着鱼悦他们,鱼悦他们也看着那些人,接着他们眼神错开,船越来越远,船尾,一个男人躺在甲板上酣睡,此刻,即使有风,他也不觉得冷。也许是这辈子,和这些人,只见这一次,甚至包括脚下的这片土地,都只能踩一次。
  
  “我觉得,那样活着,也是不错的。”帝堂秋觉得很安逸。
  
  “怎么可能?别做美梦了。”榔头讥讽他。
  
  鱼悦笑了下,他只是看着那些孩子,他喜欢看孩子玩,小胖子没了妈妈的监管,彻底放了鸭子,现在已经不是两条黑胳膊了,他整个人身上都是淤泥,汗珠子,河水,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得分外的夸张。
  
  “回去吧,灿灿该着急了。”鱼悦站了起来,榔头看看手里的烟头。
  
  “再……吸半支,再走吧。”这个人今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情趣起来。
  
  帝堂秋慢慢走到泥胖子面前,好好遗憾的跟小伙伴告别,他今天真的是,真的是太高兴了。
  
  帝堂秋从口袋拿出手帕,找了一处干净的水,他湿湿手帕帮小胖子搽干净那张早就面目全非的脸。
  
  “你……恩……呜(手帕挡住鼻子)你……你可真好。”小胖子闭着眼睛突然冒了一句,来自心底的肺腑之言,这位爸爸真好,随便他玩,下水和泥都没关系。
  
  帝堂秋的手停顿了一下,低低的笑了起来,这个孩子,也真好。
  
  关于帝堂秋和好好刚刚建立起来的感情,很快在两个小时候之后被瓦解。
  
  首先是后院的爸爸树,大家没办法带走它,接着是好好必须去幼稚园和小朋友告别,再然后是他必须离开现在的家。
  
  孩子从学校回来就开始一言不发,鱼悦有照顾小豆子的经验,但是小豆子的脾气是隐忍的,他和好好不同,绝对不同,也不可能相同……好好这孩子的脾气更加像他的妈妈。
  
  “我讨厌你,讨厌你……”好好啼哭着站在大树下面,甚至拿脚踹他的新爸爸,他一只手抱着大树,一只手擦着眼泪。
  
  人都说,一心能二用的人是人才,但是很明显,好好小朋友能同时做三件事。
  
  帝堂秋很抱歉的摸摸好好的头,没说话。
  
  “我讨厌你,讨厌你,你走吧。”显然,孩子觉得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他才不得不离开家,离开爸爸树,离开小朋友。
  
  帝堂秋蹲下,看着儿子:“抱歉,好好,但是你必须走。”
  
  “我讨厌你,你走吧,滚吧,滚吧,我开大灰机炸西你。”很明显的眼泪不管用上至于武力威胁。
  
  帝堂秋无奈的扭过头,看样子,鱼悦和榔头完全没有帮忙的想法,他们正好奇的看着明灿灿的家当。
  
  “真的不去管他们父子吗?那样关系会僵化的。”鱼悦小声说。
  
  明灿灿无所谓的笑了下:“我都看了好几年了,叫他也受受罪吧,没事的,那个孩子像我,他……不记仇的,很善良。”
  
  不管好好多么难过,多么舍不得,他是个孩子,他必须听从大人的意见乖乖的上车。
  
  “爸爸……我会回来看你的……呜”可怜的孩子,声音实在是凄凉无比,但是他绝对喊得不是自己个的亲爹,他喊的是后院的那颗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爸爸树。
  
  明灿灿听着心酸,于是扭扭脸擦眼泪。
  
  帝堂秋看孩子哭得眼睛红肿,连忙抱过来哄:“回去,爸爸就找人来挪你爸爸。”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别扭。
  
  “真的。”好好抬头,抽搐着问。
  
  “恩,我从来不骗人。”帝堂秋力求给自己肥儿子一个好印象。
  
  突然一边的明灿灿加了一句:“是啊,你只算计人。”
  
  天知道,这个该死的男人突然出现叫自己受了多少罪,虽然大家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他好歹是好好的爸爸好不好?
  
  “停车……!”猛地,帝堂秋突然一声大叫,明灿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她以为她说错了话,帝堂秋要丢她出车。
  
  但是,很快车上的人惊讶的发现,帝堂秋不是针对明灿灿的。
  
  车子未曾停稳,帝堂秋就蹦下了车,因为跑的太急,他甚至摔了一跤,他的胳膊肘,下巴都擦伤了,可是他竟然全然未曾发现一般的向前跑,跑到一边的河流岸边,他对着远处的一艘自由的停泊在河水上的虾船大喊。
  
  “钬溪节……钬溪节……王八蛋,钬溪节你个王八蛋……啊!”他呐喊着,声音突然嘶哑,他的下巴上血淋淋的一片。
  
  明灿灿瞠目结舌的看下鱼悦:“我不是故意说他的……”
  
  鱼悦趴在车窗上,看着那个失手把鱼竿掉进水里的人……
  
  最后一个孩子,最后一个出走者……
  
  在这里!
  
  


再见还是朋友?

  “你个混蛋,就这样跑的没有踪影!”
  
  “王八蛋啊,你在外面死了算了!”
  
  “我以为你早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这样,大家到底还是不是朋友啊?”
  
  如果是奉游儿的话,大概他会说以上的台词,因为那是他的个性,但是帝堂秋在激动过去之后,他只是和钬溪节互相看着,他们都说不出任何话了。
  
  帝堂秋看着钬溪节那头橙色的头发,它不再如阳光一般耀眼了,那些头发是用最简单的剪子随意剪掉的,大概是哪里长长就剪哪里,又或者,那把剪头发的剪子还兼职剪鱼鳞,剖虾肚,猜到这些一点都不难,因钬溪节的头发上顶了好几片干枯的鱼鳞。
  
  “你老了。”钬溪节突然以之前,很久以前,帝堂秋几乎要忘记的语气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刹那间,帝堂秋几乎要伸出拳头,狠狠的打这个混蛋了,他怎么就能轻易的说出这样话。所以,他没对钬溪节的调侃做出回应。
  
  “他们……都好吗?”钬溪节见帝堂秋不理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干笑着,干巴巴的搓着自己的手。
  
  帝堂秋突然哭了,他很少哭,即使是在他自己本人的记忆里,他都甚少流泪,即使流也是往肚子里流的。
  
  “坏爸爸哭了,怎么办啊妈妈?”好好爬在车窗上好奇的看着,这个角度看上去,爸爸的眼泪好像一条河啊。
  
  明灿灿看下鱼悦,鱼悦竟然低着头,拿着一本从她家的不知道那个角落拽出的一本画报在看,画报上,帅气的各种型男标榜着自己的肌肉和战神一般的身材。
  
  明灿灿顿时脸色通红。
  
  好好拿起车上的纸巾盒,打开车门,走到帝堂秋面前,他拽拽他的裤脚,帝堂秋蹲下来,好好趴在他的耳朵上:“再哭,再哭,啊呜咭吃掉你哦。”
  
  这个啊呜咭,是明灿灿自己发明出来用来抑制儿子的怪物。
  
  “好,爸爸不哭。”帝堂秋,拿起纸巾擦擦鼻子和眼泪,他自己也觉得在孩子面前哭泣,很丢人,但是,却不知道,就是这刹那的眼泪,引发了那个孩子深深的同情。
  
  “这是?”钬溪节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问。
  
  “我儿子好好,好好,叫伯伯。”帝堂秋抱起儿子,脸上带着夸耀的某种表情。
  
  好好没说话,他挣扎了几下,从帝堂秋身上爬下去,接着跑到钬溪节身边,对着他的腿就是一脚,大概他认为,就是这个家伙把爸爸弄哭了,他踢完就跑,头都不带回的。
  
  帝堂秋脸上顿时一片尴尬:“不……不好意。”
  
  “你哭了,这真令我惊讶。”钬溪节笑着冲他说。
  
  帝堂秋眼睛看着旁边的一颗种植在河堤边的大树,那棵大树上,因为动物的栖息,一些树枝是弯曲的,那些树干的关节□着,就像老人因为苍老而暴露的手关节。
  
  他哭了,不是为这些年的委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他哭了,那是因为钬溪节,那双伤痕累累的手。他的手粗大,厚实,充满力度,出力的关节上到处都是深深的伤痕,手还是钬溪节的手,但是,他的手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弹奏任何医器了。
  
  钬溪节知道帝堂秋为什么哭,他笑着安慰他:“我总要穿衣吃饭的,要知道每个月的乐医治疗费要把我逼疯了。”
  
  是,他的手,因为长年劳作终于变形了。这个音乐天才,曾经的帝国骄傲,阳光一样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劳作者。
  
  “他们,他们都还好吧,华莱……华莱西亚她还好吧?”钬溪节终于问了出来。
  
  帝堂秋无法责怪他,他不是华莱,他不是那个等了这个男人十多年的可怜女人。
  
  “华莱她一直在等你,五年前,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依旧在等你,依照她的个性,如不出意外的话,她还会等你。至于其他人……吱吱找到了,知意他,我也不清楚他是生还是死,至于其他人,游儿还是老样子,只是,智力更低了。”
  
  帝堂秋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钬溪节的表情,除了他听到吱吱和知意名字的时候,瞳孔略微收缩,嘴角划出一些难受的抽搐之外,甚至他听到华莱西亚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显得非常的平静。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钬溪节突然说。
  
  “看到什么了?”帝堂秋问他。
  
  “恭喜你。”钬溪节伸出手。
  
  帝堂秋没有回应他的友好,他还在看那棵大树:“我自己无法做到,现在,我都跟着吱吱,没有他就没有第三方乐医。”
  
  “你竟然臣服于某人,这真令我惊讶,糖球儿。”关于帝堂秋糖球儿的这个外号,第一个这么叫的,其实是钬溪节。
  
  帝堂秋扭过头,冲他笑了下,因为久违的称谓:“他拥有了叫我绝对臣服的力量,所以我跟随他,心甘情愿。倒是你,这么多年过去了,钬溪节,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离开,当年的事情,别拿表面上的事情应付我,根本不是那样的是吗?”
  
  钬溪节慢慢蹲在了河沿上,他看着远方,他佝偻起的身躯就如一个老农,而不像一个壮年人,这个人,曾经被大家称为“吴岚”太阳的,那个时候他是那么的俊美。
  
  帝堂秋看着这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廉价香烟,接着拿出一个一次性的打火机,他点燃香烟,贪婪的蹲在那里吸着,大约半支烟之后,钬溪节看下帝堂秋:“因为我的懦弱,因为的胆怯,因为我的薄弱,因为我的无能为力。”
  
  帝堂秋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知意出事,就是从钬家开始燃烧起来的,这个人,一定是知道了所有的,所有的计划,却又无能无力。他知道那种感觉,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都……过去了。”他甚至出言安慰这个可怜的人。
  
  钬溪节把烟头丢进那条河,他苦笑了一下慢慢站起来:“能过得去,我还用得着站在这里吗?”
  
  帝堂秋轻轻摇头,看着他:“你……钬家,钬家没来找过你吗?他们是乐灵岛在吴岚的最前沿,他们不可能找不到你的。”
  
  钬溪节突然开始哈哈大笑,那种笑声就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他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的肠子都搅拌纠结在一起了。
  
  “就……就我,我这样的一双手,谁还会需要啊?谁还会需要啊?要不是我身上流着的某种奇怪的血统,那种非我所愿的血统,我怕是要做随知意第二了吧?”
  
  他的声音很大,顺风的声音,把随知意这三个字送进了鱼悦的耳朵里,他缓缓放下手里的杂志,抚着眉毛轻轻的叹息了下,身体微微后倾咬着榔头的耳朵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
  
  榔头点点头,转身下了车子。
  
  “你要跟我走吗?我现在的日子还不错,有个可以追求的梦想,有个还算有奔头的人生。如果可以的话,一起走吧,知意和我们不是还有个梦想吗?温暖,公平……”帝堂秋的话还没说完。
  
  钬溪节的手突然重重的拍击在身边的那棵大树上,他的表情狰狞着,声音低低的从喉咙里挤压出来:“别说了,如果可以面对的话,如果这双手能挽回什么的话,我还用站在这里吗?我还用躲在这个孤岛默默的过我的人生吗?帝堂秋,我是个懦夫,是个连死都不敢的懦夫……你叫我去面对吱吱……你觉得……呃……”
  
  他的话还没说完,榔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的动作虽然不能和专业的易两相比,但是,瞬间放倒一个人他还是能做到的。
  
  榔头弯腰,扛起了一身鱼腥味的钬溪节,他走了几步,回头招呼帝堂秋:“上车了。”
  
  帝堂秋显然呆在那里了,他真的吓了一跳。
  
  鱼悦看着被丢在车上的钬溪节,弯腰看了他一会抬头对帝堂秋说:“我想,我也需要个人质,舌头,什么的,对吧?”
  
  帝堂秋站在车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很久之后,他微微弯腰,坐回车子。
  
  “恩,是个不错的“人质”。”
  
  门前大树下,坐着一对……瓜?
  
  包四海盘腿坐在门前的大树地下,手里抱着半只西瓜,易两抱着另外一半,这两人的吃相都颇为不文雅,吃西瓜不吐子。
  
  “你再看,再看哥也回不来。”包四海仰头看着树杈上坐着的小豆。
  
  小豆低头看下树下:“回得来。”他这样说,语气很确定。
  
  “你觉得他是人吗?分明是猴。”包四海悄悄的对易两说。
  
  刚才,小豆上树那个速度,那个敏捷度,即使是身体甭棒的壮年猴也比不过。
  
  易两想了一下,确定包四海的言论:“猴。”
  
  坐在树上的小豆,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迅速下地,他的耳朵多尖啊,更何况,这个哥哥根本就是想他听到,他绝对是故意的。
  
  包四海被猛地出现在他面前的小豆,美美的吓了一跳,手里的半个瓜失手跌落。
  
  一只手,迅速在西瓜落地前,接住了它。
  
  “你要……你要干啥?”包四海有些慌张,开玩笑,哥不在家,谁能抗的住这家伙啊?
  
  “哥哥来了。”小豆眯着眼睛藐视他,一脸的不屑,说也奇怪,小豆这孩子在任何人面前都冷静的吓人,唯独在包四海面前,他的表情是格外丰富的。
  
  “啥?”包四海没听明白。
  
  小豆却转身站到了路口。
  
  “他是故意的。”易两看着小豆的背影提醒包四海。
  
  “绝对是。”包四海恨的牙根痒痒,但是,他奈何不了那个人。
  
  一行车队,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出现在道路的尽头,包四海惊讶的看易两,还真的是回来了、
  
  当车队,缓缓的,隐约着开到宅子面前,榔头最先下车,他弯腰从车里扶出一个人,接着扛到背上向家走。
  
  本来很热情,一脸兴奋的包四海呆呆的看着从身边走过榔头,他指指:“哥,这是啥?”
  
  鱼悦走下车,弯腰进车抱出一大堆杂志,难得出门一次,这一路,见到彩色杂志他就收集,他最喜欢看画报了。
  
  “恩,人质。”他这样回答。
  
  明灿灿抱着睡得糊里糊涂的好好,慢慢走下汽车,她仰头看着这座异常大的宅邸,这里是现在的家吗?
  
  隐约着,她看到,从院子那边跑出来很多人,陌生的,熟悉的。
  
  亲人们一窝蜂的聚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关于灿灿家里大多都打过预防针,知道这位干净,利落的女人,是这家的一位不可缺少的预定成员,于是,大家也把热情毫不吝啬给了她们母子。
  
  “哥。”小豆的语气里,突然带了一丝丝撒娇的味道,他走到鱼悦面前。
  
  鱼悦站在那里,警惕的看着小豆,他喜欢看画报,对面这个家伙却喜欢剪纸,为了训练他的耐心,孙宝云经常把一些画报彩页给他剪,有时候,他也会去做点别的,比如,拿着一根微细的苹果艺术刀,雕刻水果。
  
  “我……看完你再剪。”鱼悦哀求着,上次买的那几本,他还没看完呢,就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这个家伙给自己“分尸”了。
  
  “想……你了。”真实年龄才十岁上下的小豆,说这样肉麻的话,其实并不过分。
  
  “呿……”他的天敌包四海在他身边敏感的发出一声不屑音。
  
  伴随着一声嘎哒哒的的集装箱车打开的声音,明灿灿开始担心起自己带的那十几缸虾酱,那可是全街最好的虾酱了。
  
  她顺手把手里睡得七颠八倒的好好转手放进了小豆怀里,只要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家里人不是吗?
  
  “慢点……那个,罐子,一定要小心,破一条缝,这酱味道就走了。”明灿灿在那里指挥着。
  
  浑不知,他身后,好几位知道真相的人,都胆颤心惊的看着小豆,还有他手里的好好。
  
  开玩笑呢,小豆是谁,他的前身可是瞬间秒杀乐圣的家伙,他体内睡着的那个,可是真正的不折不扣的“怪物”啊。
  
  也许是觉得这个怀抱不舒服,好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小豆自己也好奇的看着怀里横躺着的这团胖肉。
  
  “你是谁?”好好奇怪的看着这个哥哥。
  
  小豆想了下:“我是小豆。”
  
  “妈妈说,我来这里会有好多的新朋友。”好好看着他,他觉得他很好,也许是来自孩童的那份同一的纯朴吧,好好不讨厌小豆。
  
  “恩。”小豆点点头,这里的人,都很好的。
  
  “我们一起玩吧,做朋友吧?”好好想给自己找新的伴了。
  
  仿佛又回到了小店市的游乐场,那些朋友们召唤着小豆,他们在远处拉着手大喊着:“小豆……来玩吧……”
  
  小豆喜欢好好,他确定。
  
  好好有了新朋友,他也确定。
  
  鱼悦停顿了下脚步,回头看下那对互相自我介绍的新朋友,他笑了下,转身进屋藏自己可怜的收集品。
  
  “要对喜欢的人好一点,必须每天适当的表达爱意,比如,亲吻,爱抚……还有,你最需要的XXX避孕套。”
  
  月光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看电视,鱼悦打开门进屋,月光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站起来,走到鱼悦面前。
  
  “月光,我回来了。”鱼悦的语气里,竟然有了刚才小豆的味道。
  
  月光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挽住他的腰,接着嘴对嘴的在鱼悦的嘴唇上抹了一下。
  
  “我要对你好一点。”月光这样说。
  
  哗啦啦……那叠可怜的杂志,全数掉到了地面上……
  
  


准备好了吗

  
  花园的空地上,鱼悦坐在树荫下的躺椅上看一本书,今日天气晴朗,家里的人工作的工作,繁忙的繁忙,今天是鱼悦的值班日,他的任务是,看管家里的三个半小孩。
  
  “准备好了吗?”鱼悦放下书籍看着头顶的树荫喊。
  
  “还……没有啊……”远处好好的声音隐约着传来,刚到新环境的他,对于这块新的土地,还没探险完毕,显然,他还没找到最好的藏身地点,鱼悦放下书,好笑的看着面前那个胖嘟嘟的身躯,慌张的跑来,跑去。
  
  “准备好了吗?”他突然大叫了一生。
  
  “啊!”小胖子被吓了一跳,接着摔了一跤,他愤恨的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和泥巴,看下鱼悦,接着撒丫子继续跑。
  
  “小豆,你藏在这里,我很快会找到你的。”鱼悦无奈的看着树丫上的小豆,而小豆却像周身抽了骨头一般,软在一根极细的树枝上:“我藏起来,你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对于鱼悦,小豆从来不掩饰内心的不安,他的心是不健康的。
  
  “不会的,一定会找到你的。”鱼悦对他笑着安慰。
  
  “可是,我已经要过十一岁生日了,这样的游戏不再适合我了,哥哥。”小豆的语调成熟,怎么看也不应该是十一岁,他浑身上下无一不成熟,最可怕的是他的智力,如果这个家若要例举最最聪明之人的话,当小豆之外,无他人。
  
  “去藏起来吧,然后我找你。”鱼悦的语气带出一丝命令的味道。
  
  小豆无奈的叹息了下,慢吞吞的爬到大树下,溜溜达达的向远处走去,而他的不远处,那只胖球还在滚来滚去。
  
  明灿灿端着一大盘雕刻成各种奇怪形状的水果拼盘,笑眯眯的走了出来,虽然最初几日,她和大家都相处紧张,她不愿意理帝堂秋,但是也不想结交孙宝云。在她的心里有个大疙瘩,那就是,这个家,原本应该是她,胖子,榔头,还有小豆的,但是现在,它不再是了。
  
  “要吃吗?”明灿灿放下盘子,坐在鱼悦附近的草皮上。
  
  鱼悦侧头看下那些水果,他笑了下:“灿灿,还没习惯这里的日子吗?”
  
  明灿灿摇摇头:“恩,总觉得,卷进一些事情,这令我很不安,尤其是好好,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鱼悦很理解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他也无法给她一个完美的答案,至于说安慰的话,在这一方面,鱼悦是词穷的,木讷的。
  
  “准备好了呀……”小胖子的声音终于从远处传来。
  
  鱼悦笑眯眯的站起来,放下书,向花园那边走去,他的身后明灿灿突然开口:“我说,能不能最后找到我家好好。”
  
  鱼悦没回头笑着说了一声:“好。”
  
  琴房,寂静无声,鱼悦的脚步在木质地板上的回音,越来越大,他慢慢的走到一架琴旁边的柜子,他无奈的摇头,这个琴早,亏他想的出来,他也不憋的慌。
  
  “不会吧?”琴早蜷缩成一团的缩在那个小柜子里,他都快憋死了,昨天晚上设计好的,万无一失的宝地,轻而易举的被歼灭了。
  
  “你不出来吗?”鱼悦蹲下问他。
  
  “不出去,太丢人了。”琴早拒绝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隐秘的地方会被鱼悦轻易的翻到。
  
  鱼悦站起来,转身向琴房外面走。
  
  琴房外,更玉坐在那里忙碌的编织着,最近,他学会许多花俏的样子,鱼悦冲他笑下,他也冲鱼悦笑一下,完全不知道,正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暴露了琴早费劲想出来的宝地。
  
  靠近栅栏的灌木丛,鱼悦哭笑不得的叹息,看样子这个家的下一代,恩,还是水准一般啊。
  
  灌木丛的绿叶子中间,两只小屁股朝天露着,妞妞和好好大概以为自己是鸵鸟呢,或者?他们把自己想象成某种果实?
  
  鱼悦强忍着笑,抓着两个小家伙的衣服把他们拖出来,不甘心的他们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
  
  “你也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鱼悦对着空气招呼着,很快,小豆出现在不远处。
  
  他根本没离开鱼悦,他就隐藏在他附近,他有他的方式,只要他不出来,鱼悦根本找不到他,但是鱼悦不找,他知道他在那里。
  
  “有水果吃。”鱼悦对小豆笑着说。
  
  小豆不说话,却踢着下面的泥土,鱼悦拽着手里那对乱摇的俘虏拖到小豆面前:“你,上次的体检做的不错,医生说可以适当的给你加一些水果。”
  
  小豆抬起头看着鱼悦,难得的露出笑容说:“好。”
  
  “再来,再来……”妞妞大叫着。
  
  “不算,不算。”好好在耍赖。
  
  鱼悦坐在躺椅上看着面前的孩子们,心里犹如着迷了一般,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甜蜜,即使,即使一辈子没有那些人的那种所谓的出息,能看到他们,知道他们平安,他们都在,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经意的,二楼的窗帘后,一道热辣辣的目光扫了下来,鱼悦的脸立刻红的像上了最最上等的红色染剂。
  
  小豆奇怪的抬起头,看下鱼悦,又看下二楼的窗户,他小心的靠近鱼悦,突然伸手抚摸他的嘴唇,他只要想摸到,没人能反抗他,要知道,他的速度都是最快的。
  
  鱼悦下一跳,他诧异的看着小豆。
  
  “什么感觉?”小豆的表情很严肃。
  
  “什么?什么感觉?”鱼悦问他。
  
  小豆突然弹出身子,对着鱼悦的嘴唇就贴了过去,一阵怪风刮过,明灿灿和孩子们眯住眼睛。
  
  当他们再次睁开的时候,看到小豆的脸贴在月光的手掌上,他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月光,而月光只是露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他,接着,他们像约定好了一般,一起离开。
  
  大约十分钟后,月光和小豆出现在草坪上,小豆好像是跑了几万公里一般的感觉,汗水湿达达的贴着他的额角在滴答。
  
  而月光却穿着一件长身围裙,端着一盘子吃的跟在他后面。
  
  小豆一头扎在鱼悦怀里,嘴巴呢哝了几句呼呼睡去,他累坏了。鱼悦惊讶的看着他,再看看月光,趁着孩子们哄抢之际,月光悄悄在鱼悦的耳朵边说到:“知道吗?每个动物都有发情期,他的发情期到了,而……我的,我想……也到了。”
  
  说完,他竟然舔了一下鱼悦的耳垂,鱼悦拿在手里的书,成功的掉在了地上,月光慢慢站起来,仰头看着这个巨大的树木,微微叹息:“嘿,悦儿,它可真大,对吗?”
  
  鱼悦没说话,一边满嘴食物的琴早喷着饼干沫附和:“大……”
  
  他下半句话成功的被妞妞给阻止了,这丫头最近喜欢把她的小手指伸进他的鼻孔探险。
  
  琴早一声惨叫,捂着鼻子跑开……
  
  帝堂秋和奉游儿陪着钬溪节慢慢顺着阳光大道走,阳光大道是祈兆最最宽广的大街了。
  
  “几年前,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小镇。很贫穷,很落后,你看,现在他真的很好,我觉得,我们的乐医新制度对社会,对乐医都是没有坏处的,是可行的。”
  
  帝堂秋对身边的好友介绍着。
  
  钬溪节此刻,再次换上了他多少年来没有穿上的那些衣服,最最昂贵的贴身里衣,最好的理发师为他护理他的头发,他的牙齿得到了最精心的护理,甚至,他的脚趾都被指甲师,好好的治疗过了,他有一个灰指甲,在右脚的老拇指。
  
  他站在那里四处看着,看着那些或阔绰,或繁忙的人们,这里的人都在笑着,为他们的生活。
  
  “这里,很好。”钬溪节嘴巴上是夸奖着,但是心里的黯然却不为人道之,时间的差距造成的某种距离不止只是肉体上的,就像他现在穿着的这套昂贵的衣衫,他怎么看自己,都像借来的。
  
  他觉得自己是空洞的,没有希望,没有甜蜜,甚至连寂寞都是没有的。
  
  “嘿,别着急,慢慢来溪节,几年前,我和帝堂秋差点死在小店市,如果那个时候我们真的死了,那么,我们的人生也就停滞在那里了。现在,我们把每一天都当成讨了大便宜一般活着,我有一种感觉,知意还活着,你现在即使千般的不好,你都比他强的,有时候,我就想,我们这辈子,能再聚集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求了,现在,就少他和华莱西亚了,以前,我和堂秋根本不敢想有今天,所以,你……你能陪我们一起等吗?”
  
  钬溪节没有说话,他站在一个橱窗前。
  
  那是一家照相馆的橱窗,为了显示这家照相馆的年份,那橱窗里陈列着许多,许多的老式照片。
  
  钬溪节看着一张类似于好朋友聚会的照片,那照片上的少年们都只有十多岁,他们夸张的摆着各种姿态显示自己张扬的性格,他们放肆的笑着,那笑容仿佛在告诉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的太阳,它是因为我才升出的。
  
  朦胧间,钬溪节仿佛看到了那个时候,记忆中的钬家大门,记忆中的钬家的围墙,少年的他,抱着一叠自己最喜欢的书快乐的向外跑着,他的祖母在他身后喊着:“溪节呦,我的金孙,你要慢点,莫摔着了你。”
  
  他就那样奔跑着,一直跑到家的大门口。
  
  有着世界上最温暖笑容的华莱西亚,她总是第一个冲他微笑,奉游儿怪叫着攀爬到他身上,帝堂秋冲他优雅的点头,人到齐了,于是他们一起看着那个人,他们心目中的老大,随知意。
  
  他制定一个又一个的目标,制定一个又一个有利于他们进步的计划,他带着他们向前走着,他们站在山顶发誓,一定要实现那个伟大的目标。
  
  然后,他们一天,一天的成长,友谊依旧是那么好,然后有一天,爷爷突然对他说:“也不知道我的金孙,和随家的知意,在音乐攻击力上那个厉害。”
  
  他的父亲骄傲的说:“自然是我的溪节。”
  
  爷爷非常平淡的摇头:“我看不见得,若是溪节比知意厉害,我怎么看我家溪节对他百依百顺着,你知道他的脾气,若赢不过他,他怎么能服气呢?所以,我觉得还是随家的知意要厉害的多。”
  
  是呀?到底是谁厉害呢?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钬溪节找到随知意提出了决斗,接着他受伤昏迷,昏迷的一刹那,他看到了躲避在暗处的爷爷,他依旧带着那么,那么慈祥的微笑,但是,他看到了他手里的“暮鼓”。
  
  暮鼓,是爷爷一直藏在袖子里的一件微型小医器,以前他总是想和爷爷要,但是爷爷总是摸着他的头笑眯眯的说:“等我的金孙长大,全世界爷爷都送你给。”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钬溪节的心中总是得意的,虽然他很少把那种得意露在脸上。
  
  他跌倒了,接着进入了奇妙的昏迷状态,他什么都能听到,他根本没有被打伤,他只是被有些人击晕后,注射了某种肌肉麻醉剂。但是那些人显然低估了他身体抗击麻醉的能力,他什么都听到了。
  
  爷爷的说话声,随家爷爷的哀求声,老祖宗说琴岛主计划的时候,他们在他面前既无忌惮的说着坑害他最好朋友的丑事,而他,竟然是这件阴谋的最大帮凶。
  
  他听到随家爷爷的反抗,他拒绝那么做,他大喊着:“吱吱已经没了,你们还要害我的知意,除非拿了我的命去。”
  
  接着,他听到了威胁,各种各样的威胁,丑恶的威胁,无耻的威胁,他都不敢相信,他最最亲近的那些人,那些给他世界上最温暖笑容的脸上,那些总是赞赏他的嘴巴里,竟然可以说出那么多丑恶的话。
  
  那一夜,天黑的影子都看不到,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他在夜里穿行,他摔了一跤又一跤,他□着双脚,双脚鲜血淋淋,那夜的凉风一直透过他单薄的衣衫,灌进他的肺,他的心。
  
  然后,他终于跑到了那个悬崖边,他看着那些人把知意丢下去,那夜,特别的黑,但是他看到随知意竟然看着他笑,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笑……
  
  “溪节,想什么呢?”奉游儿拍拍钬溪节的肩膀,他吓了一跳的回头。
  
  “啊?”钬溪节叫了一小声。
  
  “我说的话你可听到了?”帝堂秋无奈的看着他。
  
  “什么?”钬溪节没听到,只好问一次。
  
  “哎……我是说,我们要办一所不大的学校,我们希望你成为那所学校的校长,为我们的梦想培养更多的第三方乐医。”帝堂秋看着钬溪节说。
  


学校

  钬溪节轻轻抬起头,看着帝堂秋和奉游儿,轻轻摇头,一言不发。
  
  “没事,那件事情并不着急,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刚买了地方,学校正在修建中。”帝堂秋并未劝阻钬溪节,他只是邀请他去看学校。
  
  一辆公共汽车停在路边,钬溪节有些惊讶的看着帝堂秋冲它打招呼,他们从口袋里拿着一张卡,在车门上划了一下,机械声木木的传来:“已付费!”
  
  钬溪节没有那张卡,帝堂秋只好刷了两次卡。当然,刷卡也是正常,钬溪节惊讶的是,不管是奉游儿也好,帝堂秋也好,他们活得很随意,即使身上穿着最最昂贵的衣服,但是他们依旧坐着公车,公车上没有座位,他们便拉着吊环站着。
  
  有几位年轻的少女,正站在他们不远处,胆子大的,就明目张胆的看,胆子小的,便羞怯怯的看,钬溪节觉得身上有种东西正慢慢回来,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是,他受到了那些爱慕眼光的鼓励。
  
  没人去注意他们身上的高档衣服,有些东西过于高档了,反而返璞归真了。
  
  自从上次在明灿灿那里出事,帝堂秋就不再穿那种把记号放于外面的牌子了。
  
  “真没想到,你们会这样的生活。”钬溪节叹息了一句。
  
  公车到站,这里是一个大站,许多乘客下车,空下不少位置,奉游儿忙不迭的跑到最后一排,愉快的打招呼:“快来,快来,这里有座。”
  
  钬溪节坐在好友的中间,空气里的味道是他这十几年所熟悉的,廉价化妆品味,劳动者的汗酸,头油味,这些味道夹杂敞开的公车窗户吹来的灰尘和泊油路上的车位烟。
  
  没有乐盾,没有侍卫,没有随从,没有亲随,他们很自由的坐在那里,很自在,很习惯,仿佛生活在此,天生如此。
  
  钬溪节很惊讶,这些年,他想过无数次自己所承受的东西,他认为,那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他在折磨自己,因为自己的罪孽。
  
  “你看什么?”帝堂秋冲他笑笑。
  
  钬溪节轻轻摇头,笑了下:“我很羡慕你们坐车免费。”此刻,他的语调里,竟然多了一股子,许多年之前,他爱带的那股子调侃的味道。
  
  “回去,叫克羌给你办一张,还有医保卡,你的手,我们准备找专家帮你会诊下,鱼悦说有一种好药可以缓解,虽然,这些关节已经变形,但是,你是不是考虑转下医器呢,有些医器对气的要求比手要多。”帝堂秋建议。
  
  钬溪节依旧不说话,他看着窗外,那些景物一直在倒退着。
  
  “那边是最新的综合医院,除了吴岚那家斯兰第一医院,这里将会是吴岚第一大的医院了,那边,那边是祈兆最新的商业步行街,有十二公里长,那里现在所有的铺位都定完了,咱们家的四海,一口气包了半条街,接着三倍价分租出去。那个家伙,其实……做乐医还真是屈才了。”
  
  帝堂秋叹息着,一句屈才,钬溪节终于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世界在变,许多东西都变了,伙伴们长大了,知意没了,他的弟弟却来了,可是不管怎么改变,随家兄弟总能站在领导者的位置。
  
  这是注定的吗?
  
  帝堂秋缓缓站起来:“下一站。”
  
  也许是公车的节奏太适合睡觉了,此刻奉游儿跟着节奏简直睡得香甜,帝堂秋习以为常的扯着他下车,完全不管车上的人以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
  
  “在那边!”帝堂秋伸出手指着远处的田野。
  
  “到了啊?”奉游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使劲折磨,揉搓着他可怜的眼睛。
  
  钬溪节呆呆的看着远处,呆了……那里,油亮亮的一片接天绿色,风吹那些绿就像抖动绿色的丝缎一般,一股子,一股子的它们翻滚着,一直翻滚到某个地方。在那里,一种不知名的红色金属发出火焰一般的红,而火焰的上头,传说里永恒的存在,在火中一次次地轮回重生,不死不灭的火鸟,展翅向天空飞去。
  
  “这里只有一个雕像,呵……”帝堂秋坐在田边,脱去皮鞋还有脚上的袜子,他把袜子卷成卷塞进皮鞋,然后拎着它下了田,站在田埂上向里走。
  
  奉游儿快乐的欢呼一声,也那样进去了,钬溪节看着他们的背影,他漏掉了很多东西……那个漏掉的遗憾如果能用语言形容的话,那么,那么,可以用蝴蝶在蛹壳里挣扎展翅那么长来形容。
  
  钬溪节漏掉了伙伴们,最最美好的季节。
  
  “我们要修建一所学校。”钬溪节仰头看着那只火鸟,他大声喊着,声音放肆。
  
  “它不必有多么大。”奉游儿抚摸着那雕像。
  
  “它是创造幸福的地方。”帝堂秋回头看着钬溪节。
  
  一阵风再次抖动这块绿色的碧毡子,钬溪节呆呆的看着他们,他的耳朵边,突然想起一首歌。
  
  “我们站在生命的起跑线。 
  世界的精彩在眼前浮现。
  来自年轻勇往直前的劲头。
  不畏艰险,
  向前冲,  
  唱着青春激荡昂扬的歌声
  音乐是我们的船桨,
  友谊是音符的依存,
  向前冲 前面有光
  向前冲。。。。。。。前面是伙伴走过路的方向……”
  
  当吴岚麦苗抽穗,远在大海那边的莱彦却到了葡萄丰收的季节,往年大量出口水果的港口,如今依旧门庭冷落。不过,这也无所谓,莱彦人总是如此的乐观,既然无法卖掉,那么,就酿成酒,储存起来,要是莱彦闭关锁国个五六十年,哈哈,那个时候这里的酒瓶瓶都够拍卖了,要是那样,还不发死。
  
  莱彦人的性格自古乐观,关于这个国家的性格形成,无从可考,但是,闭关锁国如今却是往第五个年头走了,全民的统购统销似乎走的颇为顺利,莱彦却未显示出有些人期望的那些疲态,似乎这个国家的人活得还颇有自己的滋味。
  
  天洲的大拇指突然针刺一般自己跳动了一下,他疑惑的看着它。
  
  “昨天晚上,又没休息好吗?”元年小心的帮天州倒着今年出的新酒。
  
  天州轻轻的摇下头,他看着跳动的那个拇指,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只是耳朵边突然想起一首歌,很久之前唱的歌了。”天州轻轻侧下头,突然笑了下着摇摇头,无论如何,每当想起那首歌曲心情却是愉快的。现在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经历了。
  
  天州抚摸下那只突然刺疼的手指,慢慢坐到身边的那张看上去很古老的雕花木椅上,木椅上铺垫着一张很大的兽皮,匍匐在地面上的动物头颅尖牙仍旧在呲着,但是那双玻璃眼睛里却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天州浅浅的喝了一口,他对元年点点头,元年转身走过去打开门。
  
  环奉谦卑的站在门口,他依旧是老样子,没老,也没憔悴,在有风混了这么多年,“天地方圆”他连个谐音都没混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他在小店市选择错了一个目标,那个叫小豆的孩子,是他不该碰的。
  
  即使如此,环奉没有愤恨,无法愤恨,能活着已经不错了,他和阿绿现在觉得是十分幸福的,在莱彦的阳光下,他们可以拥有一个角落。
  
  比起掩埋在海洋当中那个岛屿四色花树下的方真,他们幸福的多。
  
  四年前,方真被带回总部,多年不下手术台的春水亲手执刀,那个全世界都认为最刻薄、最尖酸的方舟却献了自己的躯体,他走的特别的坦荡,异常平静。如今,在花树下,有个地下室,闲了,天州会回去看一下,在那里,方真蜷缩在那里,姿势犹如在母亲的子宫里,他的怀里抱着一个银盒子,在那里放着方舟,他们很幸福,方真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天州一边看文件,一边没抬头的,很随意且温和的问:“看什么呢?”环奉慌忙摇头:“没什么。”
  
  天州笑了下,没有追问。
  
  环奉当然不敢告诉他,自己在看什么,他在看着那张和死去方舟一样总是尖酸的脸露出温和的笑,他受不了,不习惯,甚至,他是恐惧的。
  
  “恩?”天州疑惑的恩了一声,从大叠文件里抽出一张东西,再次的仔细的阅读起来。
  
  环奉轻轻抬头,看了下文件角,是那些文件里唯一的红色曲别针,怪不得呢。
  
  “这一份留下,其他的,拿给先生吧。“天州很无所谓的扣下缨然的文件,现在的他,已经是作为继承人存在于有风,所以即使他要扣某个文件,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环奉不做声,接过剩下的文件,转身欲走。
  
  “环奉,你和阿绿在情报部已经三年多了吧?”天州看着文件问。
  
  “是。”环奉赶忙回身答到。
  
  “你们都是做研究的,留在情报部门也不是很好,还是回来帮我吧。”
  
  “是。”
  
  元年轻轻关闭起房门,凝神听了一会,转身走到天州面前,小心的说了一句:“春水先生不是说,您不爱见到他们,就叫他们永远呆在情报部门吗?”
  
  天州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元年低头没敢再说话。
  
  随着元年蹑手蹑脚的出门声,天州放下手里的那份文件。
  
  钬溪节回来了,现在他们三个在一起了,和吱吱在一起呢。
  
  远处的葡萄园慢慢传来歌声,天州拉开窗帘,从这里远远看去,正在丰收的农人们在那里奏乐庆贺,那古朴的音乐声,即使是高高的围墙也隔绝不住,今日的校园,特别安静,学生们都去义务劳动了。
  
  “老师,老师……”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喘着粗气从远处跑来。
  
  天州探出头,冲他笑了下:“别着急,慢点说。”
  
  学生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指着不远处的葡萄园:“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天州不紧不慢的问。
  
  “您们班的学生,和高年级的学生在打架。”那位学生解释着。
  
  这里是学校,有风为了培养下一代,在莱彦的边城建立了这所乐医专业学校,这里执行着天州倡导的,“乐识相容 ,不拘门第,无谓出身,以乐明理。”之校训,从三年前学校正式向莱彦各地,各阶层招生,学费以及一切费用全部由国家承担,这也是,六国唯一的一所不收费的乐医专门学校。
  
  现在,天州在此处任教,他在此的身份是学校的一位深受学生爱戴的老师,因为他总是带着一副春天一般的和煦微笑的脸。
  
  随着那位带路的学生,天州来到学校的小操场,此时,这里已经俨然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菜市场”
  
  漫天菜叶齐飞,葡萄于酒桶满地乱滚,这空气里,竟然有一些看不到的,模糊的音刃在没有规律的乱窜着。这小操场后面就是学校的食堂,看样子,学校的食堂受到了袭击。
  
  元年带着一些学校的警卫慢慢跑了过来,那些警卫拉这个,拽那个,因为未来的乐医很娇贵,这里的孩子都是万中选一的有天分的未来乐医,所以他们做事非常谨慎。
  
  操场的一边,一声巨大的鼓声,闷呼呼的传来,精神力并不高的学生们,当下呆立,操场回复了安静。
  
  天州看下警鼓的方向,却是学校执法队的一位脾气暴躁的老师,这位老师原本是有风的作战队员,因为同情融心人质,受到上层排挤,所以他被下放在这个地方。有风的乐医学校,在有风许多人的心目中,是最最没油水,无刺激,没前途的所在。
  
  那位敲鼓的老师,叫圆喧,是个炮筒,他最最拿手的不是医器,或者治疗,他最最拿手的技能就是骂脏话,得罪人。
  
  “看看吧,我们这些帝国宝贝,莱彦的未来,多么的有出息,看看你们的样子,我真为你们感到耻辱,你们的父母要是知道家中的骄傲,在学校干的这种笔笔卑劣之事,一定会羞愧的跑回他们父母的子宫里哭泣!…………”
  
  天州小声的笑了起来,悄悄对身边的元年说:“圆喧最近骂人有进步,都不带脏字了。”
  
  元年尴尬的笑了几声。
  
  “既然他们都不饿,就饿他们一天吧。参与打架的,如此有精力,就罚他们拿棉棒擦全校的玻璃。”天州说完,转身离开。
  
  天州做出这样的处罚是非常的轻的,他知道圆喧爱体罚学生,但是,谁没度过青春呢,既然这些孩子有精力没处发,那么就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吧。
  
  天州一边走,一边想着,回去要给缨然写一封信了,按照约定的,两天一封信,必须要写,还有学生的作业也要批,有风的一些事情也需要好好处理。他现在,虽然不能去那些人的身边,但是,他正在努力着,他的身后,是有风未来的力量,他要借助这些力量,总有一天堂堂正正的回到吴岚,站在吱吱的面前,站在他们的面前说:
  
  “我们终于可以站在一起了。”
  


还是学校

  “老师,请等一下。”天州回头,却是自己班上的孩子,天州在这家学校是很奇怪的一个存在,没人知道他叫什么,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有风是做什么的,他的出现很随意,有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在他教的那个班,有时候他会消失一半月,除了校长元年,好像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学生们叫他老师,那些老师叫他先生。
  
  天州回头,看着这位学生,他记得他,好像,他还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吧,在长风的大街上,他无意看到这个孩子,他趴在医器店的橱窗贪婪的看着,眼睛里饱含着某种压抑不住的“贪”,天州相中了他的那个贪,在他看来,一个乐医不必要有太大的天分,吱吱就是那样的孩子,但是你一定要对音乐有“贪”。
  
  “老师,难道您不为大家说一句话吗?您难道不问我们为什么和高年级的打架吗?我问过他们,其实您才是我们的辅导老师对吗?”这位学生很认真的看着天州说。
  
  看着那张有朝气的脸,天州笑了下,是啊,这个年纪的孩子,他们执着,热情,热爱世界,他们什么都热爱,就连最无聊的花花草草他们都会认为那是因为他们才开放的,就像现在,他们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老师理所当然的必须管他们的屁事一样。
  
  “其实,那个处罚意见也是我给的,同学。”天州冲他笑笑,那张年轻稚嫩的脸顿时涨红了,是啊,这张脸,实在不适合对别人微笑的。
  
  天州回到房间,拿起桌子上的教案一页一页的翻着那些学生的文章,这次,他给的题目很偏,甚至,这个题目是别的老师都不敢出的。
  
  “五国和莱彦最终会走向何地?”
  
  天州仔细的翻着那些文章,脸上渐渐露出失望之色,满纸的吹嘘,套词,这些孩子,也不天真了吗?
  
  轻轻解开身后微微带卷的长发,以前……方舟总是把它照顾的很好,现在,天州却并不在意它,他对这个身体,有时候有一种很尴尬和感伤的情绪,他有时候会抚摸他,他感受着他的温度,以前,他从来没有拥抱过他,甚至他连半句温暖的话都未曾主动的给予过,现在……他可以随便给了,因为他们再也无法分开了。
  
  天州的眼睛突然停留了下来,他看到了一份非常有趣的文章:
  
  “……融心或者有风,如何衡量这两个乐医机构在一个社会,乃至一个国家的真正的职能作用,可以这样来衡量……融心是精确性的构成,而有风是扩散性的构成……但是,无论是有风也好,或者是融心也好,即使算上大家都在观望的第三方乐医机构,他们都不应该参与到政治体系当中,因为从政治的选择角度来讲,他不仅涉及某一特定领域具有相同方向的连锁性决定……”
  
  房间的玻璃,突然发出叽叽嘎嘎的擦玻璃的声音,天州抬头,却看到刚才那位学生,正举着棉签,一副负气的样子擦玻璃。
  
  天州想起了自己的处罚,对了,他罚所有打架的学生,去拿棉签擦全校的玻璃。
  
  “老师,您知道吗?高年级同学说,您出这样的题目,应该送您去乐医总裁所接受制裁,说您对有风保藏祸心,所以大家才打起来的……”
  
  天州冲这位学生笑了下,拖动椅子来到窗口,做出他要听的样子,现在,他的心情突然很好。
  
  “老师,您知道吗?虽然您经常消失,虽然您一共只教过我们不到三十堂的课,但是大家都喜欢您,因为您的课是全校最好的,而我们的成绩一直也是最好的,那些人(他指高年级),他们是嫉妒,他们说那些不堪入目的话,把脏水泼到您身上,是在是太卑鄙了……”
  
  “脏水?”天州觉得事情不应该只是淡淡的出题引起的战争。
  
  那位学生趴在玻璃上,努力了半天,终于涨红着脸说:“他们说,您和校长先生是那样的关系,说您每次离开是因为,您除了和校长先生好还和多位有风高层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不许大家知道您的姓名,因为一旦传出会很丢脸……他们说了好多证明,有的人说在莱彦皇宫附近见到过您,说您正陪着皇族购物……你们态度亲昵,一看就是那样的关系……”
  
  学生说完,紧张的抬头去看他暗恋的,崇拜的老师,很快,他失望了,那位老师没露出他期盼的那种,愤怒的,压抑的,坚决否定的某种表情,他正悠闲的拿着一叠子学生的考卷扇风,他的表情还是那么悠闲,甚至,还有一丝丝笑意包含在里面。
  
  “事实上,许多老师也附和这些谣言,许多话就是他们那里传出来的。”为了确定自己话的可信度,学生再次加大了那些话的分量。
  
  “哦。”天州觉得很有趣,真的,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他甚至想起了元年那张肥头大耳的脸。
  
  “您不生气,您不解释吗?”那位学生突然违反规定,从窗户外面蹦了进来。当他的双脚踏上软绵绵的地毯的刹那,他觉得,自己闯祸了,因为这间屋子,属于学校明文校规绝对禁止进入的地方。
  
  “坐。”天州冲这个孩子笑了下,指下对面的一个矮脚塌。
  
  学生胆战心惊的坐了上去。
  
  “你们担心我?”天州问他。
  
  “呃……是的,您是我们最喜欢的老师了。”学生呆了一下,点点头。
  
  “我很高兴。”天州真的很高兴。
  
  “老师在我们心目中是最纯洁的,您…………%……&最最美……的。”学生羞愧的低下头,他的心脏乱蹦。说话开始出现结巴。
  
  天州打开面前的卷子,指着一个名字问,这个彭三争,你认识吗?”
  
  这位同学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看着天州说:“老师,那是我?”显然,天州的态度使这位同学的感情受到了伤害,哪有老师不知道学生叫什么名字的?
  
  “哦,知道了,你是彭三争。”天州并不在意,能使他在意的事情实在不多了。
  
  受到伤害的彭三争站了起来:“那么,我告辞了。再见,老师!”
  
  “彭三争同学,你的玻璃擦完了吗?”天州问他。
  
  顿时,彭三争同学的脸再次的古怪起来,他的腮帮子奇怪的抖动着,那么大的窗户,学校才发给他两个棉签,他要擦到明年吗?
  
  天州笑了起来,他不知道,人面部的肌肉可以抖动的如此丰富,这样的抽动,能做到的人真的不多呢。
  
  彭三争站起来,从口袋摸出那个棉签叹息了一下向着那扇巨大的窗户走过去。
  
  “彭三争同学,你和音符是朋友吗?”天州坐在房间里,舒服的翘着二郎腿,一边看彭三争擦玻璃一边问。
  
  “老师,我已经成年。”彭三争同学的意思是,老师我已经长大了,这样和音符交朋友,或者和音乐做朋友的话,你就不必拿出来了,他说这话难免带了负气的语调,一个连自己学生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老师,他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天州笑了下,走到一边的乐器案前,他拿起一把挂在墙上的长形十三弦慢慢走回那张椅子,他缓缓坐下,今天的心情真的不错,少年负气的语调,信任的眼睛,崇拜的眼神,叫他想起许多事情。
  
  天州伸出手,缓缓拨动起面前的十三弦:“知道吗?只要和它们做朋友,感受它们的美好,它们可以为你做好许多事情。比如……擦窗户。”
  
  嘀嘀喃喃的一阵阵柔和的音符卷着漂亮的银色音刃,在天空托着小尾巴缓缓的飞翔起来。
  
  彭三争呆呆的看着,在他的世界中,他从未见到过这么多音刃,足足有千万条那么多,它们细微到看不到,但是因为数量巨大,所以它们团聚成了各种图案和绚丽的光影。
  
  “不必去想,你要走到哪里,即使你打开清晨的窗户,那些音符也会趴在窗户玻璃上形成哈气的,那个时候,你和它们问好了吗?”
  
  天州手快速的抖动一下,桌面上鱼缸里的水突然自动的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珠子向着玻璃撞击而去。
  
  彭三争坐在窗台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风景,放佛置身于童话世界一般,他长大了嘴巴,手里僵直的举着那两个棉签,就像个“卖棉签的小男孩”。
  
  他仿佛听到一个女人在他的耳朵边,甜甜腻腻的吟唱着,那些孩童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它们调皮的钻进鱼缸,它们抬起水珠丢向玻璃,那些水珠撞击后分散成更多,更多的珠子,音符们很高兴,它们仿佛很久没有出来嬉戏了,如果这一次不玩个痛快,一定不会甘心的……
  
  “哈……”彭三争说哈,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单词去形容此刻的舒畅,于是他说了一句哈,但是伴随着他的哈,幻想消失了。他连忙回头,刚才弹琴的老师,已经悄悄离开,那架装饰用的十三弦回归了它的本位。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除了那窗户,它光亮透彻的证明了,那些音符它们来过,又走了……
  
  彭三争慢慢向着那架十三弦走过去,他伸出手,抚摸着琴弦边的那块木头,还是热的呢,真的,真的是老师触摸过它呢。
  
  彭三争哭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觉得,他是应该哭的。
  
  元年小心的站在天州的身后,这次先生离开,下一次回来又要两个星期了。
  
  “那个彭三争,帮我看好他。”上飞机前,天州这样对元年嘱咐。
  
  “他不是最优秀的。”元年陪着小心说。
  
  “我看他顺眼。”天州撇了元年一眼说。
  
  元年没敢说话,今天,他的话实在是多了。
  
  模具、量盆,各种型号的小勺子,小刀子,面粉,黄油……就这样呈现堆山的形状围在鱼悦身边。
  
  现在鱼悦坐在百货公司对面的水池边,脚前堆满了月光买的厨具,鱼悦无奈尴尬的拿着一本街边买到的画报无聊的翻阅,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想着其他事情。这几天,月光好奇怪,他不开门的破门进出,他从滚烫的水里拿东西,他吃饭咬断好几把叉子(钢制),他做蛋糕用光家里所有的面粉,他无意中毁坏着他碰到的,遇到的所有物品。他的体温一直持续在一种奇怪的高温状态中,这种高温终于在今晨爆发,他成功的烧了家里的厨房。
  
  鱼悦为月光找过医生,那位医生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条人鱼开了稳定剂,因为他的脑电图,心电图,体温,没一个正常的,医生都很惊讶,为什么这个人还活着,随便哪个人遇到这些情况其中的一个,也早就该死去了。
  
  鱼悦打发走了那个想留下来做研究的医生,无奈的自我叹息,看样子,月光病了,甚至,鱼悦还悄悄的翻阅了家里的关于金鱼生病的书籍,可惜一无所获。
  
  比起鱼悦的焦虑,月光似乎是最没什么的一个,除了压抑自己,他每天都在给自己找事情做。
  
  “啊,我买了许多上好的糖霜呢。”月光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弯腰对鱼悦笑着说。
  
  “恩,你……还好吧?”鱼悦伸手摸下月光的额头,还是那么高的温度,这可怎么好?
  
  “没事,没事,过去就好了。”月光把手当成扇子,对着空气扇动了几下。
  
  “月光,不然你回海里住一段时间吧?你在内陆呆了很久了。”鱼悦小心的说出他最不愿说的话。
  
  月光笑了下,他想伸出手触碰下鱼悦,但是很快又缩回手去,他不知道他触碰到他会如何,他快压抑不住自己了。
  
  “我没事,一切都会好的,真的,只要过了下个满月,一切都会好的,安心。”月光安慰着鱼悦。
  
  现在的鱼悦,用人鱼的年纪来算,还小,不是一般的小,月光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告诉他的好。人鱼,每四十年一发情,每次发情期大约三十天,这段时间,体温,心跳都会加快,随着身体的热度越来越高,雄性人鱼会发出奇怪的味道,如果附近有母人鱼的话,她们会赶在月圆之日游到雄性人鱼身边,然后,在月圆之日,雄性人鱼会丧失某种理智,一心只想做某些事情。如果错过月圆,那么母人鱼就只好等待下次了,人鱼是异常聪慧的物种,尤其是人鱼中的雄性,他们本身就属于少数群体,加上个性孤高,有的人鱼宁愿一辈子不找伴,也不愿意交尾,这大概就是人鱼灭绝的一个原因吧。
  
  月光想好了,在满月那天,他会躲避到家里的地下室,他在那里准备了寒冰,足够的寒冰,他会安全的度过发情期的。
  


寂静的夜啊静悄悄?(上)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傍晚,天气略微有些阴沉,灰蒙蒙的,仰头看去,天空所有的云都聚集到了可怜的太阳那一边,太阳在那些密集的云彩后,挣扎出一丝丝最后的暖色之后,无奈的退下,而每天都应该上来的双月,今日,却来的很缓慢。
  
  今日,是双月浑圆的日子。
  
  “爸爸,你上班真辛苦,要吃什么?哎呀,我帮您按摩……”妞妞作出温顺妻子的样子对胖子好好说。
  
  活脱脱她妈妈的一个温顺贤惠妻子翻版。
  
  可怜的好好,出生于单亲家庭,他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和小女孩玩过家家这样的游戏,他实在不想做,可是这里同龄玩伴又只有妞妞一个。妈妈昨天拎着他耳朵命令他照顾妹妹,不许招惹她不高兴,但是这个妹妹真的好难伺候,他无奈的四下看着,想找个人问下,这个时候自己该做点什么啊?
  
  这里是,鱼家的琴房,妞妞自发的把这里当成自己的一个游戏角,因为这里够大,可以打滚,匍匐着爬来爬去。最初的时候,家人是不允许妞妞来这里,因为小豆每天在这里练琴,但是由于小豆很久没发病的原因,大家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上个星期,帝堂秋为讨好儿子,买了个一个全国最大的号的宝宝屋(那种特大的过家家玩具房子),家里没有地方搁置那套豪华,奇大无比的昂贵玩具,只好暂且放在这里。而且,这种玩具根本不适合男孩子玩啊!
  
  现在妞妞盘腿坐在那里扮演一个“合格”的妈妈,她穿着一套脏兮兮的小花裙子,还扎了花椒的草莓围裙,那围裙看上去就像她的裙子,虽然她里面的裙子早上的时候,还是套非常可爱的崭新的小碎花公主洋装。好好穿的倒是很干净,他的脖子上甚至扎了一条不知道从那里拿来的领带,看花色,这种带卡通图案领带的人,家里好像只有奉游儿带,整体看上去,这孩子还算洁净,这孩子在某一点来说,很像他的父亲,衣服不容易脏。但是做爸爸他显然是不合格的,没办法,单亲家庭的孩子。
  
  “你要说,家里今天都好吧?”妞妞在气愤的用拇指指着那个可怜的不知所措的“爸爸。”
  
  好好点点头,站在那里,小声带了一些不好意思的味道:“家里,今天都好吧。”
  
  妞妞得了台词,双手举天,一副家庭妇女的样子,这个样子倒不是孙宝云的:“哎呀呀,爸爸呀,老大考试又不及格了,哎呀呀,老二尿裤子了,哎呀呀隔壁的张太太来喝茶了,哎呀呀…………”
  
  这孩子深受肥皂剧的毒害。
  
  小豆今日的琴声很小,他不想打搅到小弟弟和小妹妹,妞妞的样子实在是有趣,很形象,甚至……有些像他的妈妈,他悄悄的看着。
  
  “我……我要说什么?”好好更加不知所措了,小豆的手停顿了一下,笑容攀爬在他的嘴角。
  
  妞妞歪歪嘴巴,无奈的啧啧嘴巴,她回头看下那套巨大的过家家的玩具,虽然形容不上来,但是还是觉得,好好糟蹋了这套玩具,这人,简直不上道嘛!
  
  “你坐到那边去,要开饭了。”妞妞一副家庭妇女熟练工的样子。
  
  “哦。”知道做了错事的好好,走到一边坐在玩具沙发上,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很是老实的样子。
  
  在后来的游戏中,妞妞很快把好好排斥到了一边,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捂嘴娇笑,和不存在的邻居太太似乎聊的很好,偶尔她会打不存在最调皮的孩子,偶尔她会抬起头看下好好,接着和不存在的邻居太太嘲笑一下自己不堪的“丈夫”。
  
  好好打个寒战,觉得女人实在是可怕的动物,以后他绝对不要找老婆了。
  
  他看着嘀嘀咕咕跟那位不存在的太太说自己家隐私,拿腔作势的娇笑,嗔怪,一层奇妙的小米粒在肌肤上蔓延着,好好更加难过了……
  
  “我……我……要做什么?”他像在幼稚园里一样举手提问,他盼望着这种无聊的游戏赶快结束吧,他要自由。
  
  “哎呀,爸爸不是给您放好洗澡水了吗?你洗完澡就能吃饭了。”妞妞迈着小步来到好好面前,亲昵的说着。
  
  为了可以参与进妞妞的游戏,好好终于艰难的说出他认为最为得体的话:“就……不洗了,吃,吃饭吧。”
  
  妞妞捂嘴笑了下:“哎呀呀,爸爸肚子饿了呢,马上来,就好。宝宝们,和爸爸在家好好呆着不许捣乱哦,妈妈出去买菜。”
  
  说完,这孩子提着一玩具菜篮子就向门口跑,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扭头发出一声怒吼:“毛毛(不存在的老二的名字)你在尿裤子,就罚你没晚饭吃!”
  
  茫然的好好,看下四周,再次不知所措,他实在无法进入状态。
  
  琴房内的音乐,音符突然传出了一连串充满童趣的跳跃,叮叮咚咚的。
  
  好好慢慢走到小豆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于是他开始在四处转悠,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假装不在意的发出叹息。
  
  “过来。”小豆停下弹琴的手,回头招呼他。
  
  好好笑了下,不好意思走过来,站在琴的面前,伸出小手按了一下琴键,琴发出清脆的回音。
  
  小豆弯腰把他抱在膝盖上:“你不会吗?”他问。
  
  好好点点头,他没受过任何音乐的教育,帝堂秋似乎也不着急教他那些东西。
  
  “要学吗?”小豆问他。
  
  “要。”比起做爸爸,好好更加喜欢学弹琴。
  
  琴房的气氛突然好了起来,随着断断续续的琴音,小豆教的认真,好好学的用心,可惜这种好气氛没有多久就被提着大菜篮子进来的妞妞打断了,一边进来,一边带着准妈妈的口气:
  
  “爸爸啊,菜市场的张太太说,鱼肉涨价了,我就买了牛排,你饿了吧,很快就好了。”说完她径直跑到玩具那边的厨房“开灶做饭。”
  
  小豆看下好好:“去吧。”
  
  好好撇嘴:“不去。”
  
  “妞妞会伤心的。”
  
  好好的胖屁股终于挪动了几下,蹦下凳子,慢慢坐回那张爸爸沙发,等待开饭。
  
  话说,妞妞真的是一位合格的家庭主妇,她很快动作麻利的汇集起她从厨房拿来的那堆食物,把它们切碎,挤上各种各样的颜色漂亮的酱汁。
  
  “吃吧,今天哦,真是累死我了。”妞妞捶着后腰把一盆子精心烹饪好的放到“爸爸”面前。
  
  好好认为,在他人生并不长的几个春秋中,他从来没面临过如此艰难情形,面前这盆惨不忍睹的东西,它能吃吗?
  
  “妞妞,你怎么又这么脏了?”从娘家刚回来的孙宝云推开琴房的门对自己家小脏孩责怪着,这孩子总是这么脏。
  
  妞妞吐吐舌头,回头对好好说:“爸爸,我去一下,邻居太太又来啰嗦了,记得把东西吃完哦,挑食可不好哦。”
  
  孙宝云哭笑不得看着自己家妞妞,她什么时候成了啰嗦的邻居太太了?
  
  好好点点头,看着妞妞被孙宝云领走,门缓缓的关闭后,他慢慢垂下头,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琴房的音乐还在响着,好好思考了一会,端起面前的那盘食物,来到小豆面前,含着眼泪哀求:“哥哥……”
  
  哥哥?他叫自己哥哥?小豆放下弹琴的手,看着面前端着一盘所谓食物的好好,从来没人叫过他哥哥,他也有弟弟了吗?他接过那盘乱七八糟的食物悄悄看下四周,接着脸色微红的对好好说:“你……能再叫一次吗?”
  
  “哥哥……帮我吃了它吧。”好好带着撒娇的语气对小豆说。
  
  “好……”
  
  一米见方的巨大冰块堆积在地下室,月光穿着很单薄的衣衫,坐在那些冰块上,他的心烦躁到了顶点,即使是如此寒冷的寒冰也压抑不住他的□。
  
  鱼悦缓缓推开地下室的门,那里铺面而来的冰凉雾气,冲的他根本无法进入:“月光?”他对着里面喊。
  
  “悦儿,你别进来,这里太冷了。”月光的声音缓缓从里面传来。
  
  “等一会,我去穿厚一点。”鱼悦说完,转身要走。
  
  “别去。”月光大声阻止他。
  
  鱼悦停下脚步,回身问他:“为什么?”
  
  -“你别进来。现在,我不能看到你……”月光的声音在压抑着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飘,软绵绵,腻腻的味道。
  
  靠着地下室的门,鱼悦坐在台阶上,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酒壶,很久没用它了。
  
  “月光,你有事瞒着我,你从来不这样。”鱼悦的声音带了一丝丝委屈,这样的语气在鱼悦成年之后,他就没再用过了。
  
  恩……像是在撒娇。
  
  冰库里,月光的眼睛缓缓的上了一层红色的雾气。
  
  “你……回去睡觉吧,过了今晚就好了,记得把这里的铁门锁上。”月光的声音突然带了一丝丝人鱼无声歌的尾坠音。
  
  鱼悦手里的酒壶掉到地上: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有些奇怪的问“|月光,为什么我的心跳的这么快。“
  
  地下室里没人说话,月光直直的躺在冰块上,他不要听那些声音了,他要抑制不住了。
  
  鱼悦又叫了几声,里面没有人回答他,月光他?到底是怎么了?带着这样的疑问鱼悦慢慢走回一楼。
  
  “哗,你的脸怎么这样红。”迎面遇到的榔头惊讶的看着鱼悦通红,通红的脸颊,他甚至伸手去摸了下他的额头。
  
  “哗,好烫,你发烧了?”榔头惊叹到。
  
  “没有,哈……啾!”鱼悦十分配合的打了个喷嚏,说实话,地下室那边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冷呢。
  
  屋子里的众人,齐齐的看着鱼悦,这人一直是健健康康的,头疼脑热这样的事情,根本很少遇到。
  
  花椒倒了一杯热水递到鱼悦手里,鱼悦接过热水魂不守舍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别人跟他说话,他根本听不到,脑袋里乱成一团,月光他到底怎么了。
  
  刚才还在客厅的人突然都消失了,大家有一件共同的事情要做。
  
  三分钟后,榔头拿着一粒感冒药走过来递给鱼悦:“吃了它。”
  
  鱼悦接过药。吃下,继续想事情。榔头转身去厨房,生病的人嘴巴没味,他本来还纳闷呢,今晚鱼悦怎么吃的这么少。
  
  四分钟后,花椒拿着一粒感冒递给鱼悦,鱼悦接过去,吃下。花椒转身小步子向厨房跑,她知道个发汗的偏方,有个老婆婆告诉她,大葱的胡子可以发汗。
  
  鱼悦在那里浑浑噩噩的呆着,这段时间,月光总是回避和自己有身体上的接触,就是轻微的触碰他都拒绝,到底,到底是怎么了?自己被月光讨厌了吗?
  
  “给你。”帝堂秋帝国一粒感冒药给鱼悦。
  
  鱼悦接过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是就着水吃了。
  
  “早点睡觉吧,天不早了。”帝堂秋故作不在意的说了一句,但是还是抑制不住的担心的眼神。
  
  鱼悦靠着沙发,敲敲脑壳,怎么觉得自己在雾里?他站起来晃晃悠悠的上楼,迎面着,明灿灿端着一杯水,拿着一粒感冒药递给他,一边给一边说:“快吃,快吃,我去找好好。”
  
  鱼悦接过去,吃了药喝了水,飘着回卧室了。
  
  今夜,是双月浑圆的日子,据说在海洋的那边,每天到了这个时候,潮水会比平时上的早,来的猛。
  
  今夜的鱼家一如以往的平静?
  
  年老的花花匍匐在花园的葡萄架下,月夜对猫儿来说,那就是个快乐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这夜色是那么的清晰,花架下的虫子,惊飞的小鸟,蛐蛐儿的叫声,远处街区伙伴的召唤,都在吸引着她,花花没有着急去附近的街区串门子,她老了,不再像当初那么活泼了,甚至她的一条腿也瘸了,想当年,她和一只白色的大猫抢那只英俊的公猫的时候,她不小心把自己的爪子卡在奇怪的地方,从此落下了残疾……青春啊,总是叫人在年老的时候不停的追忆呢。
  
  寂静的家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奇妙的声音,花花警觉的站了起来,她的毛突然炸了起来,冲着宅子叫了起来。
  
  “喵呜……喵呜……!”
  
  “孙宝云的手有节奏的拍着清洗的白白净净的妞妞,这孩子只有这个时候是最漂亮的,就像个洋娃娃一般,现在的她放进盒子里,就能打上丝带摆在橱窗里了。
  
  洗了澡的萧克羌走到妞妞旁边,微微弯腰亲吻了下女儿,孙宝抬头看了他一下说:“克羌,花花叫的好奇怪。”
  
  萧克羌笑了下:“没事,睡吧。”
  
  鱼悦在床上深眠,此刻就是一个巨大预制板拍下来他也不会清醒的,感冒药吃多会这样。
  
  花花在继续惨叫着,鱼悦出了一生大汗,他踹开被子,黑色的丝绸睡衣敞着口,一块雪白的胸口皮肤□着……
  
  屋门缓缓的被推开了……鱼悦没发觉他翻了个身,呢哝了一句:“月光……”
  
  那个身影颤抖了一下,慢慢的向他走近。
  


寂静的夜啊静悄悄?(下)

  双月突破乌云圆润润的挂在天空,今夜的双月是红月,花花匍匐在那里狰狞的呜咽着,它的喉咙发出呼呼的恐吓之声,它是这个家庭里的成员,虽然它不是一只狗,也无需去代替狗承担保家护院的职责,但是现在很明显的,面前这个怪物的出现实在是十分的不美妙。
  
  在好好的一声“哥哥”的呼唤声中,得到了快乐的小豆,他们先是快乐的弹了一会子琴,接着小豆甚至十分有性子的给好好念了两本画报,那期间,好好用他的胖胳膊一直抱着小豆的脖颈。
  
  这种湿润润的感觉,令一直绷紧的小豆,感觉很放松很湿润,他觉得暖和和的,温熏熏的,有种被温暖的风吹拂脸颊和身体的感觉,后来,明灿灿来接好好,还悄悄的塞了个烤饼给小豆。
  
  出于一种对过去生活的追忆和眷恋,明灿灿是喜欢小豆的,在得知这孩子的命运之后,在当了母亲之后,明灿灿对小豆加倍的好,她和小豆的母亲当年一直是不合的,而且那个女人死的是那么的惨烈。所以,明灿灿每当想起都会发自内心的有一种,他要照顾小豆这样的责任感,所以平日里她对小豆的照顾是很多的。
  
  小豆抱着那个饼子,坐在窗台上看着满月,他觉得很温馨,很感动,接着他昏昏沉沉的决定个打盹,再后来,这个潜伏很久的怪物终于出现了……
  
  怪物趴在葡萄架上,花花也趴在那里,但是它的平衡感显然没有这位怪物好,它胆战心惊的反抗着,一不小心竟然踩空了。
  
  “嘘……”怪物伸出手挽救了要摔下的花花,他甚至使用了人类的噤声手势。
  
  花花被远远的丢了出去,大大的惨叫了一声,接着再也不叫了,大概它衡量了一下,它和那个怪物之间的悬殊性太大,所以它决定噤声。
  
  谁说动物都是不识时务的,花花就很懂得这套。
  
  得到安静的怪物,直立起身体,他现在觉得,双脚站立是很舒服的姿态,他四下张望着,好奇的看着,这里是哪里?怎么一觉醒来,世界变了个样子?
  
  一阵清风,带着圆月某种植物的花粉味道吹进怪物的鼻子,怪物挼搓了一下鼻子,眼神突然变了。
  
  他闻到了几股子熟悉的气味,那种令他切齿痛恨,一生也无法忘记的味道,他的灭家仇人就在此处,他确定。
  
  葡萄花架轻微的晃动了一下,再次恢复了平静。
  
  鱼悦在翻滚着,身体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流淌着,那些汗水粘黏的丝绸睡衣,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这令他非常的不舒服,于是他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拉扯下上衣。
  
  月光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的上上下下,他伸出手触摸他,但是又闪电一般收回手,他在克制自己,但是,很快,他的双眼慢慢的上了更加血红血红的颜色。
  
  这些天强行抑制的神经终于完全坍塌了,月光抓着床铺上的某块布料,“嗤”的一声把它抓成呢两半。
  
  “不行……”他低声呢喃着,最后那股子神经命令着他,这是悦儿,他还小,他不可以对他做那样的事情。他倒退了几步,转身进了浴室把自己浇灌在浴室的冷水之下。
  
  双月缓缓的越来越接近,这是大自然的正常现象,当它们最终碰撞在一起那一刻,海面的潮水会接天盖日袭来。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流淌着,鱼悦卧室的窗户缓缓的拉开,那个怪物,悄悄的走了进来,他小心的看下四周,现在他不能不谨慎了,属于小豆的记忆,分享给了他谨慎这个词汇,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做完一些事情,一切威胁到他的东西都应该被消除,一切伤害过他家人的人,都必须从这个世界,消失!
  
  怪物慢慢走近鱼悦的床铺,鱼悦还在没完没了的发着他不该发的汗珠,他烦躁的踹了被子丢了枕头,床单,梦中,他在沙漠里慢慢的行走着,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照射,周围全是黄黄的沙子,他挣扎着,匍匐着爬行。
  
  他需要水,那怕只有一滴。
  
  怪物轻轻触碰了一下鱼悦,接着,快速的倒退,再过去触碰,再快速倒退,一直这样循环了几次后,他认为没有任何威胁了。
  
  于是他露出微笑,该结束了,杀了他,再杀了另外一个人,他就去找他的伙伴,找他丢失的东西。
  
  慢慢的。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鱼悦,他的手指缓缓的向长伸延,指甲快速的变成又细又尖的利刃。
  
  利刃穿透空气的声音在房间中穿了出来……
  
  天空的双月,终于碰撞在了一起,海岸的潮水轰隆一声膨胀起来,国家气象中心发出预告,仲夏来临了……
  
  怪物的指甲在接触到鱼悦喉咙的刹那,被空气里蓝色的发丝齐齐的切断了,怪物警惕的再次倒退,攀爬在屋子的角落,他睁大眼睛,带着怨恨和犹如现在仲夏那股子憋了三季的怒气的潮水一般的执念之气的眼神,狠狠的盯着面前这个该死的,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人。
  
  今天,他决定了,即使是这个人阻挡,他也无所畏惧,他要杀了这个人,他确定。
  
  月光也在生气,此刻的他,眼睛里的瞳孔已经全然变红,积压了上千年的□是可怕的,尤其是,好事被阻挡就是更加可怕的事情。
  
  月光盯着那个怪物,他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着,所有接触到发丝的物品都被切断了。
  
  “轰隆!”一声巨响,月光终于和愤怒的怪物交上了手,鱼家的屋顶被毫不客气的穿了一个大洞。
  
  人说,双月撞击后的月色是最美的,今夜也是如此,漫天的星辰被美丽的月色逼迫着不敢出来,双月映照着的光辉缓缓的透过屋顶大洞,照在依旧睡得香甜的鱼悦身上,他还在做梦,梦里还在那片沙漠里辛苦的找着水源。
  
  榔头第一个冲进鱼悦的卧室,他顾不得看满床的春色,他大声叫他,摇晃他,可惜吃了好几片感冒药的鱼悦根本无法回应他的急迫,没办法,榔头只好拿起床单卷起鱼悦抱着他从家里冲了出去。
  
  好好的爸爸树,被帝堂秋从虾酱街费了很大的功夫移植了回来,今夜也是这颗爸爸树在鱼家的第一天。
  
  鱼家的人神色紧张的聚集在它周围,好好揉揉发困的眼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怎么了?受伤了?赶快去叫医生……”萧克羌看着榔头抱着鱼悦冲出来,连忙紧张的一连串的追问,不止他,家里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榔头苦笑着摇头:“没有,只是睡着了,我怎么叫他都不起来。”嘴上他是这么说的,心里却是别有着一股子异样的味道,他第一次这样抱着他。
  
  他的身边,穿着一只鞋子就跑出来的蝴蝶君,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鱼家的屋顶,轰隆隆的撞击声不断的传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跑了出来。
  
  田葛和奉游儿紧急之下,显然穿错了睡衣,田葛穿了奉游儿的卡通睡裤,奉游儿穿了田葛的蓝格子睡裤,他们很慌张,甚至鞋子都是一样一只的。
  
  “怎么了?地震了吗?”田葛急急的跑到刘君面前问。
  
  刘君上下打量着他一下:“先生的睡裤花色不错。”
  
  田葛低头,接着脸轰隆隆一下的也地震了,他小心的看下周围,接着躲避在树的阴影下面,奉游儿大咧咧的站在那里看屋顶的那两条快速的上下翻飞的身影,田葛一把把他揪回了阴影。
  
  月光愤怒了,积压的,被抑制的,被千年海底积在一起的□令他完全混乱了,他的目标竟然被别人抱走了,这令他无法忍受,他是谁,他是海底的王,他快速的奔着榔头他们站立的方向跳了过去。
  
  被月光强大的怒气笼罩着的榔头不知所措的看下四周,家里的人都很没义气的躲到了更远的地方,就连蝴蝶君都是一脸你活该的表情。
  
  榔头考虑了一下,小心的把依旧在沙漠里徘徊的鱼悦放在地上,快速的走到了大家的身边。
  
  他怎么能让他过去,每次都是他阻止自己,每次自己跑出来,都是这个人在阻止着自己,怪物无比愤怒的挡在月光身前,今天,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他和他拼了。
  
  轰隆……
  
  “啊,我的厨房,我刚做好的酱菜……”花椒哀叹着。
  
  轰隆!!!!!
  
  “明天我再陪你去菜场吧,满月之后的菜要好吃的多。”孙宝云安慰着花椒。
  
  “轰隆!轰隆!!!!”
  
  “我刚画好的学校设计图,妈的。”帝堂秋气氛的嘀咕了一句。
  
  “轰隆!轰隆!轰隆隆!!!!!“
  
  “妈妈,爸爸说脏话。”好好气愤的指着帝堂秋跟妈妈告状。
  
  一声连一声的坍塌的声音,鱼家的右边小楼倒了七八座,一条蓝色和黑色的影子快速的从倒塌的中间大宅,打到了边缘,空气中,无数的东西在翻飞着,冰箱,大床,电视,衣柜,甚至……还有一个青花马桶……
  
  “哇……哇……哇……”琴早爬在爸爸树上,看着远处的盛况惊叹无比,他完全相信,那两个人,拆完那片房屋之后,就会把这个星球打个洞,打到另外一边的土地上去。
  
  更玉伸开手,护在大树下,虽然他自己知道自己身材娇小,琴早掉下来,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他很执着的那么伸开双臂,保护着自己最珍惜的人。
  
  “大家,还是向后退一下吧,我觉得,这里也危险。”一直不发言的易两很冷静的给大家分析着,他的背后背着拿着一个望远镜正在紧张观战的包四海。
  
  天知道,这么紧急的时刻,这个家伙怎么拿到望远镜的,总之他就是有了。
  
  “同意。”帝堂秋点点头。
  
  “可是爸爸树怎么办?谁来保护爸爸?”好好反对。
  
  帝堂秋嫉妒的看了一眼那个歪脖子大树,心里叹息到:“孩子,好像我才是你的爸爸吧?”
  
  明灿灿安慰了孩子几句,好好就是不愿意,大宅那边,前面的房子已经全然变成了废墟,地面的震动一波又一波的传来,这里的确是不能呆了。
  
  好好挣扎着从妈妈身上滑下,他走到爸爸树前伸开双臂护住它,他不能丢弃爸爸树。
  
  蝴蝶君摸摸下巴,跑到鱼悦前面,抱起他。
  
  “呜………………”一声来自月光喉咙的愤怒的低吟令他颤抖了一下,即使如此,蝴蝶君还是没停下他的脚步,他抱起鱼悦来到爸爸树下,把他放成平靠着大树的样子,回头对好好说:
  
  “把叔叔放在这里,好好的爸爸树就安全了。”
  
  好好看下周围的大人问:“真的吗?”
  
  大人们一起很没良心的点头,某种程度上来说,躺着的那个家伙也是怪物,放他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榔头奇怪的看了一眼蝴蝶君,蝴蝶君仰头看着天空的月亮,叹息:“今天月色不错呢,对吧大家?”
  
  当他再次低头,周围只剩他和大树还有鱼悦了,那群很没义气的人已经跑的没了影子。
  
  地面剧烈的抖动着,天空飞舞着的已经不是家具了,天空飞舞着的是屋顶,房梁,后面小楼的钢筋楼梯,地面的大片的水泥地板,屋子的花岗岩。说来也奇怪,家里有医器的地方,那两个下意识的都躲避开来,所以废墟上出现了很奇妙的场面。
  
  一栋,一栋,奇形怪状,就像抽象画画家作品里的楼房歪七扭八的在那里,强自耸立着。
  
  那怪物在笑,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在笑,他现在不是笨蛋了,小豆思维里的知识告诉他,他干了一件令自己天敌愤怒的事情,不管今夜是不是能成功,他总归是高兴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幸灾乐祸的人类的情绪竟然在他的心底蔓延起来,啊,他真是愉快,愉快无比。
  
  月光的头发,今夜竟然暴涨了十几米,大概是他可怜的□无法发泄,所以他只好拼命的长头发,那些头发卷起地面能卷起的一切物品,丢向那怪物,怪物嘎哒哒的笑着,呦呵呵的笑着,声音异常难听,他快速的躲避着,虽然打不过他,但是没关系,他能躲得了就成。
  
  空气里,没有什么可以丢的时候,那些丢弃物变成了地面上的大树,地下的石块,说来还真是奇怪了,他们就是无法接近鱼悦坐的那个地方,月光每次接近,那怪物就来袭击他,引开他,那怪物想接近,月光就理所当然的阻挡他。
  
  田葛拿着望远镜,站在政府的消防车上看着那边已经是灰蒙蒙一片的家宅。
  
  “哎……有的打喽!”他叹息到。
  
  “你们就不担心吗?”明灿灿有些生气的说。
  
  家里人奇怪的互相看了眼,对啊,为什么就是不担心呢,他们完全不认为会出事,而且这种想法,还是集体的观念。
  
  “不知道啊,我就是觉得不会出事。”榔头挖挖脑袋嘀咕着。
  
  站在不远处的消防局长,国家安全厅的人,倒是非常热闹的履行自己的职责,戒严的戒严,派人侦查的侦查,这里真的是热闹极了,甚至比鱼家那边还热闹。
  
  警报声,警车内调兵遣将的声音,空中直升飞机的翅膀的咔哒声,警察局长手上拿了个大喇叭,不停的翻。
  
  “不要慌,镇静!镇静!!!!!!”
  
  奉游儿披着毯子,坐在消防车后面,奇怪的看了一眼那位局长,他问家里人:“他叫谁镇静?”
  
  集体一脸镇静的家里人,人手一杯警署咖啡,当然,小孩除外。
  
  “不知道!”他们异口同声,接着,空气里传来稀溜溜的喝咖啡的声音。
  
  那场大战,从半夜打到黎明,终于以月光的发丝挖出了地下深埋二十米的市政设施中的供水管道而结束。
  
  巨大的水压,把怒吼的自来水喷发出来,那些水来到空中变成雨水落下,浇灌在鱼悦身上。
  
  鱼悦终于在沙漠里找到了水,他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变成了废墟的家。
  
  小豆晃悠了几下睁开眼,奇怪的看下四周,只是打了个盹,家?怎么变成了这样?他好累,于是他决定睡个三天三夜。
  
  他仰天栽倒,昏昏沉沉的倒下了。
  
  月光仰着头,冰凉的水终于把他满身的□灌溉了下去,他忘记了初衷,忘记了要找交尾者这件事,大概人鱼不知道爸爸是谁,原因就来自这里吧。
  
  月光觉得很累,但是又不放心,他四下寻找着,找着自己担心的人。
  
  “哈……啾!”一声喷嚏声从大树下传来,鱼悦晃动下发昏的脑壳,他觉得自己真的感冒了。
  
  大汗后被冰凉的自来水浇灌,不感冒才怪呢。
  
  月光晃晃悠悠的来到鱼悦面前,人鱼□过后,总是非常疲惫的,他蹲下来抚摸下鱼悦,低头深深的亲吻了他的嘴巴。
  
  鱼悦呆呆的看着月光,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吻自己。
  
  月光一头栽倒在鱼悦怀里呼呼大睡起来,鱼悦迷迷糊糊的四处看下嘀咕了句:“我一定还是在做梦。”
  
  当然了,睡觉前还在床上,一觉起来,家没了,月光还……还吻了自己?
  
  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做梦,他想了下,再次躺下,抱住月光的腰借着药劲继续睡了起来。
  
  每当大事过后,总是要有人善后的,鱼家人终于回到了变成废墟的家,大家努力的在废墟里翻找着东西,尽量把损失减小。
  
  “那,三个人,怎么办?”
  
  包四海指着爸爸树下,钻在政府给发来的救济睡袋里睡得无比香甜的三人问。
  
  家里人一起抬起头,愤怒的发出了共同的吼声!
  
  “挖个坑,埋了!”
  
  他们这样喊。
  
  


潜伏者

  地锦轻轻摆动了一下手,宫门口的士兵微微让开路,天州在莱彦皇宫的角门下了车子,大部分时间他都走这道门,安静,不招惹人注意。
  
  天州和地锦走在通向外宫的玉石花拼接成漂亮图案的路面上,地锦不敢和天州肩并肩的走,所以他向后微微慢了半步,这样的距离既能令天州先生感觉到他,而且也表示出了绝对的恭顺。
  
  “你们是这么发现他的?”天州问他。
  
  地锦连忙回答:“开始的时候,许多人不敢相信的,就连我也不敢……不敢相信,毕竟,我们是师徒……可是,情报部终于还是从我们在莱彦的潜伏者那里拿到了最最原始的档案,据说这份档案是从乐医仲裁所的绝密档案库流传出来的,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挖了……他……出来。甚至,我们还损失了两员在莱彦的两名非常重要的成员。”
  
  天州停顿了一下脚步,一副想着什么却又想不起来的样子:“我记得,上次调查内部,是三年前的六月,六月……”
  
  “六月二十三日。”地锦小心的提醒着。
  
  “对,就是二十三日,我记得那次,你跟我保证过,莱彦高层就如白纸一般洁净,这里的每个成员都是信得过的,都是有风最最忠实的战士。对吧……我记得你拍着胸口这样对我保证的?尊敬的……地锦长老?先生?大人?我记得那个还是你经常宣称的接班人,你最最珍惜的徒弟吧?”
  
  地锦没说话,他在默默等待着,等待着这位有风第二位权威,他所敬畏的贵人的怒气平息下去。他地锦,一没后台,二没太好的天分,能从一个普通的无姓氏有风,混到可以用地这个字做首音,他已经整整煎熬了三十年,有时候他很看不起有风内的年轻派,事实上有风的长老系,那些一直跟随着大先生出生入死的长老们,一直很看不上那些好高骛远,没点定性的年轻派,这是这几年关于年轻派和长老派的冲突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面前这位贵人喜欢那些年轻人,这几年他更是大力提拔他们,他们能有什么意见?他们的声音就是合起来也到不了那位大先生那里,更何况,面前这位贵人是那位先生最最信任、疼爱宠爱的继承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可不想激怒他。
  
  他等着天州那股子怒气发完后,从一边的提包里拿出一沓子文件双手呈给天州。
  
  天州看了一会,惊讶的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向着存在在这个皇宫内几百年的那个地下牢房去了,世界上最最安全的监狱,没有比皇宫更加合适的地方了。
  
  他们共同来到一处看上去像是品茶,谈音的地方,地锦敲敲墙壁上的墙板,很快,屋子整个的墙壁挪动开,那里面竟然是另外一个天地。
  
  厚重的一米厚的整齐的大青石叠加起的古老密道,昏暗的,令人从心底颤抖的颜色,黑色,腐朽之色在这条道路上蔓延着,这里就像通向地狱的道路。
  
  天州皱下眉头,回头看下地锦:“我说……你,这个该死的破爱好,能不能不要呈现在我面前?”
  
  地锦一脸狼狈,拿出口袋里的丝帕擦擦他额头的汗珠,连忙敲敲地板上的第五块地砖。
  
  巨大的地狱墙,缓缓推开,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很现代的一条通道,天州无奈的轻轻摇头,回头看下这位可怜的小老头,他最近还是真够倒霉的。那个人他最最喜爱的天才徒弟,他的骄傲,同时那个人还是让•哈金依赖的挚友,目前莱彦皇帝陛下喜爱的人,据说他们好像还有不可告人的某种关系。
  
  小店市一战后,那个人出现在莱彦,在一个偶尔机缘下成为了地锦的徒弟,他很有天分,非常有才能,短短五年时间,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贫民小子成为了拥有方姓的头面人物,他甚至还是青年一代的偶像。
  
  方泉,有风国家乐医仲裁所的后勤部长,莱彦财务部实权派人物,有风十大长老地锦最宠爱的徒弟。
  
  方泉,原名……叶杨(该人身份详见乐医第一部《跟随》),吴岚陆军部天盾营少校军官,“阵亡”于小店市。
  
  地下室十五层,有风最最隐秘的刑房。
  
  “你不进去吗?”天州问地锦。
  
  地锦苦笑了一下:“不去了,您知道他是我最最疼爱的徒弟,我是真的疼他,他是那么有天分的孩子……这么多年了,不管如何,感情也是有的,恕我无礼,我是不愿意见到他受刑的,所以……我就不进去了。”
  
  天州点点头,把手和眼睛放到区别器上,墙壁传来巨大的咔哒、咔哒的声音,那扇沉重的门缓缓拉开。
  
  “天州先生,如果可以……”地锦略微带着一丝哀求的话音从天州身后传来,天州回头看着他,地锦一脸痛苦,他看着自己的脚面,深深的鞠躬接着说。
  
  “如果可以,请您……杀了他吧,不要,不要叫他受更多的罪,那……那孩子,我……一直很喜欢的,他是那么的优秀,如果可以,请您不要把他交给春水先生,求您了!”
  
  天州没有说话,只是皱了下他漂亮的眉头,转身离去。
  
  真丝衬衣,漂亮马裤,笔直铮亮的长靴,这些曾经昂贵的奢侈品如今已经是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就连那张清秀俊雅的脸颊上,深紫色的刑痕留在那上面。
  
  整整三天,叶杨一直在被刑讯当中,他记不得自己昏迷了多少次,有多少刑具加诸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觉得,现在被倒吊在这里,已经是很舒服的事情了,如果这些人允许的话,他想睡一会,假如他们发发慈悲,他想要求他们杀了自己,这样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天州慢慢的坐在了叶杨面前。
  
  “上次,有风内部聚会,我记得,你坐在离我十个位置的距离,现在这样相见,方泉……或者称呼你叶杨先生,我自己都惊讶无比。”
  
  身体被吊在空中的叶杨笑了一下,他没有说话,三天来,他一个字都没有发出过,即使那些钢钎从他的脚趾甲缝隙里一个又一个的钉进去他都没吐半个字。
  
  “信仰是个好东西,它令人疯狂,你的事情他们告诉我了。说实话,我真的很惊讶,三天了,连控制脑部的药物都摧毁不了你的意志,方泉,我对你的信仰非常好奇,是谁派你来的?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要在有风得到什么?或者是你已经得到了,那么,你把你亲爱的师傅卖给了谁?你把给予你无上尊严和荣华富贵的有风卖给了谁?这些都是我好奇的东西,叶少校,不要令我失望,您的挚友,无比依赖你的皇帝陛下,让•哈金在我来的路上给我电话,他说,假如可以,他愿意担保你,看吧,每个人都在为你求情,这些人每个依然是对你充满了人类那些乏味的,可笑的感情,你的人缘可真好,叶杨,告诉我,一切都好商量。”
  
  天州难得说那么多话,但是这个叶杨,他真的很重视他,他到底在有风拿走了什么情报?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有风到底哪些地方被他破坏?假如这个人在有风中编织一张密集的关系网,那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和地位。
  
  叶杨还是一言不发,在天州提及让•哈金还有他师傅地锦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流出一些努力压抑着的痛苦,是啊,他想结束这一切,结束这漫长五年的潜伏,一天天的提心吊胆,一天天的欺骗着那些给予他真正爱和友谊的人,这种滋味比杀了他还令他痛苦。
  
  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想死,想结束这一切,如果能死亡的话,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天州手臂托在他坐的那张宫廷直背椅子上,这些莱彦的贵重古董,一直被藏于地下,现在,天州没当它们有多珍贵,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张普通的椅子,甚至他认为这些椅子是不舒服的。比如现在,他坐在这里,看着面前这个神情坚毅的青年,他想他能读懂他的某些情绪,那是绝望,期盼解脱的一种眼神,虽然他一言不发,但是,一些很轻松的东西还是遮掩不住流露了出来。
  
  是啊,作为一个间谍,一个爬到这么高地位的间谍,他的每一天,每一天的日子可想而知,他肯定是不愉快,甚至是提心吊胆的。天州很好奇到底是谁委派他来的,他现在很怀疑,这个人,是乐灵岛派遣来的密探,但是他也有一丝丝疑惑,因为整整五年多,这个人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比如大面积的破坏,他手里可是掌握着有风仲裁所最最重要的后勤部啊。
  
  这人非但没有,他还做了大量的对有风有意义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得到认同,爬得这么快。每个人都这样评价他,温柔,细腻,做事情考虑周全,什么事情交给他都是放心的,他得到了无数的信誉和赞赏。
  
  “你想解脱?”天州站起来,托起叶杨垂下的头。
  
  叶杨无力的挣扎了一下,终于说话了:“老师……他很难过吧?”
  
  天州笑了下,点点头:“恩,难过的要死了。”
  
  “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叶杨的喉咙沙哑无比。
  
  天州慢慢坐回他的位置,想了一会,还是最后决定劝阻一下他:“在我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初级的,不过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春水先生那里,有一百种能叫你张嘴的方法。”
  
  叶杨想了下,努力撑起他的头看着天州,露出哀求:“天州,杀了我,不然你会后悔的,杀了我,把我随便埋在哪里,不要把……把我交给春水。”
  
  天州笑了下,他抬起胳膊看了下手表:“你还有十分钟,叶杨,告诉我,一切好商量。”
  
  叶杨无力的垂下头,过了很久之后开口:“随知意,我是个军人。”
  
  他叫他随知意,天州猛的站来起来,他已经确定此人是来自乐灵岛了,他想不出谁还能对他有兴趣。
  
  叶杨不知道,最后挣扎的一句话已经把他送入深渊。
  
  时间慢慢过去,疲倦不堪的叶杨竟然倒吊着睡着了,他要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他知道未来还有许多可怕的未知的东西等待着他,他期盼死亡,希望得以解脱。
  
  春水慢慢推开房门,他看了一眼倒吊着的叶杨,接着冲着天州点点头,现在,天州不必再以以前的语气跟他说话,他们的位置已经倒转。
  
  “先生,他还是不说吗?”春水问天州。
  
  天州点点头,随意的张开手,他决定不再插手此事。
  
  春水冲着门口捧着一个针剂盒的阿绿点点头,阿绿走了进来。
  
  朦胧中,叶杨感觉有人撕开他可怜的已经破碎的衬衣袖子,他挣扎了几下但是无济于事,那小小针筒对他的伤焊乎是没有的,感觉……不到的。
  
  接着,他头疼欲裂,思维混乱成了一片,他的大脑几乎要炸开了,他大叫着,喊着那个压抑了五年的名字。
  
  “帝堂秋……救我……”
  
  天州猛地从那张古董椅子上蹦了起来,他震惊的来到注射了思觉混乱剂的叶杨面前,叶杨拼命的扭动着身躯,他挣扎着,泪流满面的呼唤着他爱人的名字。
  
  “堂秋……救我……杀了我……”他嘶叫着。
  
  春水面无表情的看下天州,他看着他的手表,再过三分钟,这个人的记忆系统就会被破坏掉,因为这种药还是新药,所以他也很想知道,它针对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时间慢慢过去,叶杨被放置在地面上,他抱着自己的头挣扎着,一直挣扎到不能再动弹了,他的瞳孔放开,神情呆滞起来。
  
  “你是谁?”春水问他。
  
  叶杨努力回忆了一下,考虑了很久后说:“叶杨。”
  
  “你的身份。”
  
  “吴岚陆军天盾营上校军官,第五课预备成员。”
  
  “你到有风的潜伏目标,你的目的?”
  
  叶杨一言不发的平躺着,他很痛苦,却也无力挣扎了:“目的……潜伏,保护随知意的安全,如果情况允许,就把随知意带回吴岚……帝堂秋……你忘记我了吗……是忘记了吧?忘记了……也好……”
  
  天州慢慢走到叶杨面前,他已然震惊,叶杨的任务,竟然是冲着他来的,昔年的好友竟然以这种方式保护着自己。
  
  他不知道该这么办才好,他蹲下抱起叶杨把他放置在那张椅子上,他甚至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上。他问他:“你……和帝堂秋是什么关系。”
  
  叶杨呆呆的想了会,突然哭了出来:“堂秋,你来接我了吗?为什么还不来?”
  
  他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天州,他把他的脸贴在天州的胸膛,他紧紧抱着他叹息到:“这次,我要死了,帝堂秋,恐怕,我不能再爱你了,这可怎么好?”
  
  天州的脑袋发蒙,他看了一眼走到门口的春水,春水的目的已然达到,这个人,他不会再对他有兴趣了。
  
  “我带他走了。”天州对春水说。
  
  “是的先生,随便您这么处置他。”春水笑了下,他要快速的离开这个地方,躲上一段时间,这药物的后作用是可怕的,他可不想接受反应过来的天州的怒气,现在,就是缨然有时候都是怕天州的。
  
  “我好累……堂秋,要是……我死了,你一定会很难过的对吧?”叶杨迷迷糊糊的想睡了。
  
  “累了……就睡吧。”天州弯腰抱起这个可怜的潜伏者,他脑袋乱成一片,他要怎么跟帝堂秋交代,很明显的,他好像伤害了那个人的……他不知道该这么形容他们的关系了。
  
  吴岚,鱼家。
  
  帝堂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大叫了一声,接着一身冷汗,他又梦到他了,他又梦到了叶杨。
  
  那个在小店市,和他生死与共的,总是说着黑色笑话犯着小迷糊的可爱人,患难与共中,他们有了那层关系。假如说帝堂秋这个人有甚多秘密的话,那么叶杨这个秘密,是他心里最大最大的机密了。
  
  帝堂秋缓缓把手伸进胸口,他摘下脖子上的那条项链,打开那个小小的相片盒子的吊坠,他凝视着悄悄从军部档案里取下的叶杨的照片。
  
  “叶杨……你在哪里?”他问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冲他微笑着,一言不发的也凝视着他。
  
  


缺乏的元素

  人是怎么组成的?有人这样说,大自然把阳光,空气,水还有各种各样的元素,这些东西平均的嵌合在一起,就形成一个比例完美的人。
  
  当然也许偶尔也有不完美的出现,但是我们不能怨恨,因为,大自然,或者我们的命运女神在纺织命运的时候,一定在煮咖啡,因为她在看管她的水罐子,所以忘记了某种元素,少放进去了什么,所以不要着急,会得到补偿的,一定会的……
  
  “那是什么?”孩子指着树杈上的一些叠加在一起的树枝问自己的母亲。
  
  “好好,那是小鸟的家,小鸟的爸爸,还有妈妈为了未来的宝宝而修建的家。”灿灿跟孩子解释着,她也在看那棵爸爸树上的新住客。
  
  “爸爸树会高兴的。”好好很兴奋的抚摸着树干。
  
  灿灿笑笑抚摸下儿子玩耍的汗津津的脑袋瓜子,他总是怎么懂事,这么贴心。
  
  “灿灿,过来一下。”孙宝云支撑着越来越大的肚子站在新修的走廊口喊明灿灿。
  
  “新房子看上去就是顺眼。”灿灿叹息着,坐在水泥台阶上。
  
  “恩,可不是,以后叫他们多拆几次好了。”宝云磕着干果坐在那里开玩笑着说。
  
  “是个好办法。”灿灿想了下很认真的回答,接着两位女士相对着呵呵笑了起来。
  
  午后的红蜻蜓轻轻立在院子里的小水池上,睡眠的圆形涟漪一圈圈的向外泛着,一阵小风微微吹佛,妞妞在不远处提着一根棍子,正在追赶可怜的花花,而离她不远处的好好却拿着一本漫画书,坐在爸爸树下阅读着。
  
  “好好他……知道你和帝先生的关系吗?”孙宝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明灿灿笑了下:“恩,他知道,知道妈妈是妈妈,爸爸是爸爸,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但是我们都非常的爱他。”
  
  “他现在还小,长大了,也许会想的。灿灿趁着年轻,趁着现在条件还能挑拣,为好好找个爸爸吧,最好是普通人,朝九晚五的,能给你们母子一个安定的日子,这样是最好了。”孙宝云虽然没有灿灿年纪大,但是对婚姻,这几年她还是颇有经验的,已经把灿灿当成亲人的她,句句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灿灿拿起地上丢着的一块抹布,擦着自己手上的油漆点子,她一边擦一边苦笑:“找个普通人是好,可是那不是害人家吗?家里看上去是稳定的,但是,宝云……宝云……你也很辛苦吧。”
  
  她回过头看下孙宝云,孙宝云抚摸着肚子苦笑了下:“恩,虽然克羌那个人,什么都不告诉我,但是,他经常失眠,悄悄给我们母子存钱,他总是默默的担当着所有的事情。这个家里每个人表面上都是笑嘻嘻的,他们从来不把外面那些事情带到家里来,按道理,我该知足了,可是……不知道,反而更加担心呢,因为不知道是最可怕的。”
  
  大树下,妞妞站在好好面前双手卡在腰上耀武扬威的狂笑,好好抬起胖脸,挺无奈的看着她。
  
  灿灿丢下抹布,从口袋拿出一盒香烟想抽,突然她想起,后面的孙宝云,她抱歉的笑了下,又把香烟放进口袋里。
  
  是的,她吸烟,从离开小店市开始她就以吸烟这样的方式调节自己。
  
  “宝云……挤压了许多心事吧?”灿灿小心的问着。
  
  孙宝云抚摸着放在膝盖上未打完的毛线围脖,“谁的心里都有放不开的事情的,倒是灿灿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明灿灿笑了下,很无所谓的仰天躺在台阶那边,那里刚刚被太阳晒地暖和和的。
  
  “宝云,你说我吧,以前我是个律师,每天呢,就像你说的那样,生活平淡,总是充满幻想,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远大的幻想了,我就是想嫁给个有钱又英俊的男人给所有的人看,知道吗,我到现在都在纳闷,为什么我要结婚就非得给她们看呢?我老家是外省乡下的,以前我最不爱说这些事,觉得贬低身价,而我的父母似乎也不喜欢我,因为我从小……脾气也就不招惹谁喜欢,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妈对我说,你找个男人,他能给你个窝你就不要回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会那么说,我也懒得问,大概乡下地方总是觉得我这样的人,特独立也是很丢人的吧。那个时候我总是觉得委屈,总是在生气,我就想着,啊,等着吧,等我嫁给个有钱的男人,我就带他回去给你们看,我气死你们,我拿钱吓死你们……(她坐起来看着孙宝云笑着)你说,我蠢不蠢?”
  
  孙宝云站起来,甩甩胳膊,笑了起来:“一点也不,真的。”
  
  明灿灿张下嘴巴:“哈……是啊,不蠢,不蠢……”她无所谓的唠叨着,脑海里却一直翻着某个人的身影。
  
  “我是国王,你是我的王后……灿灿,我们去结婚吧……”是啊,她无法忘记那个人,怎么能忘记。
  
  “妈妈,人爸爸回来了!”好好甩开漫画书,对明灿灿喊了一句,接着朝着刚进院子的帝堂秋奔了去。
  
  帝堂秋没像以前一样笑哈哈的抱起儿子丢一下,他摸摸面前的孩子,强撑着笑容苦笑:“好好,今天爸爸不陪你玩了,爸爸……有些工作要做。”
  
  好好挺失望的,但是他和这个爸爸刚熟悉,也没办法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所以,他乖乖的点点头,他要去找妈妈,寻求一些慰藉。
  
  鱼悦站在家里的台阶上,消息他知道了,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一直去莱彦的榔头带来的消息。
  
  “你……吃饭了吗?”鱼悦不会安慰人。
  
  帝堂秋摇摇头,他扯了一下领带,看着鱼悦说:“一会第五课的人要来,我在新修的会议室等他们。”
  
  鱼悦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
  
  帝堂秋浑身带着一种世界毁灭,几乎绝望,失魂落魄的风闪进了家,躲避在一边的奉游儿慢慢走了出来,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无奈的摇头。
  
  “他一定很后悔,他总是在算计,总是走在别人的前面,每个人都说他是最自私的人。”
  
  鱼悦靠着栏杆轻轻摇头:“他不是的,他是可以依靠的。知道吗,第一次在小店市见到你们,我挺讨厌他的,可是时间长了,我才发现,帝……大哥他,其实,是最……最,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他靠得住的。”
  
  奉游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我知道的,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他要得到什么?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努力去实现知意的梦想,他因为小店市算计乐灵岛。因为……因为那个梦想,他能把一切都抛弃了,他的孩子因为他,成了……那样的孩子,他亲手送自己的爱人去第五课,我说……小老鼠,你说帝堂秋,图什么了?”
  
  没人知道帝堂秋图什么了,就连他现在也茫然了,现在的他犹如踩在棉花堆里一样。三个月前,那场噩梦清醒后,他找到第五课,调查了叶杨最后一次情报时间,接着,有风那边,传出方泉因为身体原因辞职的消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方泉完了。
  
  从第一次送叶杨去第五课开始,他就知道,叶杨会遭遇到危险,他一直知道的……
  
  帝堂秋双手捧着头,呆呆的托着自己要垂下的头:“今天上午,有风有关部门发出讣告,方泉因病去世。”
  
  他的……叶杨没了,帝堂秋太阳穴上的青筋暴突着,他忍耐着,他拼命回想父亲还清醒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帝堂秋,你不能哭,全世界都能哭,唯独你不能……”是啊,他不能哭,帝堂秋不能哭。
  
  “啊!!!!!!!!!!!!!”新修的鱼家深处,突然一声夹杂着压抑不住悲哀的嚎哭传来。
  
  一声……两声……三声……
  
  鱼悦拿起屁股后的酒壶,给自己灌了几口,他知道,他的身上又背负了东西。他就像一个正在成长的乌龟,每一年,家的重量都在成长,可是他就是必须背负着它的家到处走着,叶杨,是为了哥哥死的……
  
  鱼悦回头看着依然在修建的屋子,他抚摸下酒壶的壶口然后倒立着它把里面的酒倾倒在地面上,倒得一滴都不剩。
  
  孙宝云放下毛衣针看下明灿灿:“灿灿,我们去菜市场,买些新上季的菜吧,他们应该需要补充点什么。”
  
  明灿灿点点头,笑了下:“好,我回去换件,换件衣服。”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件事,可是宝云似乎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她驾轻就熟的放下手里的活计,是啊,你们不愿意与我分享你们的苦,那么,我就为你们多做一些甜吧,这样你们可以轻松一些。
  
  明灿灿默默的跟随着,现在,这个家,也许她还不熟悉,时间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她会在这里和这里的人默默的保护着好好的安全,守护着他的成长,一直守护到他长大。
  
  时间,慢慢的过去,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毁掉的家修复好了,比以前更加漂亮。
  
  学校的第一栋教学楼盖好了,可是却不能招生,乐灵岛正式干预第三方乐医,不允许鱼悦他们面对社会招生,除非他们自己去找学生。
  
  鱼悦说没关系,一个一个找也可以。
  
  帝堂秋把自己整整关了两个月,瘦了二十多斤。
  
  然后……鸣蝉脱去了今年第一身衣裳,天空变换了无数次面皮,双月碰撞了四次,时间就像一股子淡烟飘散散的过着……
  
  慢慢的……大家一起来到了盛夏……
  
  “妈妈,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妞妞趴在妈妈的肚子上,眼巴巴的期盼着,这个弟弟,实在在妈妈的肚子里呆了太久了,她想可能一直要等到自己上学,他才愿意出来。
  
  “快了,小弟弟再等两天就出来了。”灿灿捧着一盘水果来到她们面前笑着说。
  
  宝云拿着梳子扭过这个死也不愿意梳头的妞妞,她现在很为她担心,再过几天就要坐月子了,谁来给这个小疯子梳头啊?这个世界能制住她的人真的不多,要不然就给她剪个假小子头吧……孙宝云一边梳这一边想。
  
  “妈妈,有个叔叔。”妞妞指着大门的方向说。
  
  孙宝云以为妞妞为了逃避梳头出的花样,她没抬头,带着一些生气的口吻说:“有个爷爷,你也得梳头。”
  
  “真的有。”妞妞有些生气,她指着那里大喊着。
  
  孙宝云抬起头,惊讶了一下,还……真是有个人呢。
  
  院子口,刚刚挂上爬墙虎的拱桥下面,一位个子高高,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正在四下打量着,寻找着什么,他的身后,有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提着行李跟着这位先生。
  
  孙宝云招呼了几声,她现在实在不方便。
  
  花椒从客厅带着围裙,拿着一个鸡毛掸子跑了出来。
  
  “有个叔叔。”妞妞很喜欢家里来客人,她拖着花椒去迎接那位客人,真好,她可以逃避梳头了。
  
  “这位先生,您找谁?”花椒上下打量着这位年轻人,这人二十多岁,长的很清俊,这个家漂亮男人太多了,花椒的眼光如今也是很高的,在她看来,这位先生最多是中上等,不过,他的气质很好,就像……就像……恩,该如何形容呢?
  
  白纸……没错,白纸,这位先生就像一位白纸。
  
  年轻人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那张纸,他照本宣科的念着:“我来这里,找一位叫帝堂秋的先生,医生说,他会养我,照顾我,医生说这里是我的家。”
  
  他说完冲着目瞪口呆的花椒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抱歉,那个,能帮我把出租车钱付了吗?”
  
  花椒张张嘴巴,她回头看下也站起来的孙宝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
  
  “糖球子叔叔……糖球子叔叔,有人找你啊……”妞妞连喊带蹦的跑进屋子找正好在家的帝堂秋,最近大家都不会去给他找事情,大家都知道他需要时间恢复。
  
  一小会,帝堂秋被妞妞强拉着来到家门口,他哭笑不得说:“妞妞,我自己能走,别这样拽,这样不是淑女哦……”
  
  接着他呆了,他站在楼梯口,看着那个人,眨巴下眼睛,看下四周,他狠狠的掐下自己的腮帮子,疼的,啊~~是疼的……
  
  他慢慢的走到这人的面前,他不敢相信,他泪流满面,他的心都因为这次的见面,撕裂了,他从未这样失态过。
  
  “叶……杨?你活着?啊?”他喃喃说着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感受着他的温度,啊,真好,是热的。
  
  “等下,等下。”叶杨阻止着帝堂秋的拥抱,他伸出手,拿出另外一张纸抱歉的冲帝堂秋笑笑:“抱歉先生,我有健忘症,失忆症,所以,那个……哦,我来这里找帝堂秋,医生说,她可以照顾我,她是……呃,我的爱人,我的家在这里,恩,你们……这样欢迎我,看样子医生说的是没错的了……好吧,先生,您看您都哭了,可是……抱歉,我不认识你,您能请我的妻子出来吗?我觉得我是应该很想她的……虽然我不认识她。”


方舟吹过的过去的风

  环奉下了车子,顺着学校操场的胶皮跑道慢慢的走着,学校的学生好奇的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学校的陌生人,因为是封闭式的学校,任何一点点新鲜事情都能引起这些孩子的好奇心。
  
  天州把一只脚跨在栏杆上做着拉韧带的活动,为了和这个身体嵌合,他需要每天锻炼三个小时,所以在带班之余,天州还带了一堂经常不来的体育课。
  
  环奉站在天州后面默默的看着他没说话。
  
  “人……送回去了?”天州放下一条腿,又把另外一条隔上去。
  
  “是的。”环奉现在是天州的助手了,假如顺利的话,也可能在年底,他能叫圆奉什么的,当然他自己倒是不在意的,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闹了没?”天州回头看着环奉问。
  
  环奉拿起一边栏杆上的毛巾递给天州:“恩,开始很不愿意,非说要回医院,我只好给他吃了一点点安眠药。”
  
  天州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慢慢向着自己的寓所走:“辛苦了。”他好像想起什么来一般,笑了起来。
  
  环奉也难得的露出忍俊不住的样子:“帝先生的日子会很难过吧?”
  
  “不会,他会很快乐,他能看到他,触摸到他,即使他现在是一张白纸,那个人也不会在意的,毕竟,他活着。”
  
  “是啊,这几个月,先生一直悉心照顾他,能恢复成这样,春水先生都很惊讶了呢。”
  
  “不要提那个人,环奉,会吃不下晚饭的。”
  
  “抱歉,先生……有件事想求您。”环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天州奇怪的扭头看着他,环奉很少要求什么,今天倒是真的奇怪了:“你说。”天州对他说。
  
  “是这样,我和阿绿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我们六岁就在一起训练了,当年的伙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几年经历的事情也不少,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见到有风崛起,万里飞扬的那一天,所以……先生,我想和阿绿结婚,想和他在一起。”
  
  环奉说完小心的看着天州,天州站在学校的大古木下,他穿着一套朴素干净的运动服,脚上也是最朴素的运动鞋子,天州不像方舟那么讲究。
  
  “呵……”天州突然笑了,环奉吓了一跳,那个笑容不应该出现在天州脸上,那是属于方舟的,充满妖精味道的魅惑的笑,环奉熟悉这种笑容,每当方舟露出这样的笑容,他就要使坏了。
  
  环奉倒退了几步,深深的鞠躬,他甚至感觉到,那个人一定会像以前一样,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用他沾满泥巴的脚底踩着自己的头,说着那些过分的话语,接着他会拿着他身上带着的洁白的丝帕擦着自己高贵的鞋底,会说:“真脏。”然后把那条丝帕丢掉,丢到垃圾桶,丢到大楼外面,丢到一切他看不起的地方。
  
  环奉吓坏了,他低头颤抖着,小心的看着面前的路面,那双穿着球鞋的脚,慢慢的走近他,越来越近,环奉努力把头低到最低的程度,这样,他可以轻易的踩到,他说了不符合身份的话,他期盼得到原谅,如果得不到原谅,那么最起码不要连累阿绿。
  
  “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说,我得不到,凭什么你们就可以,接着他会踩着你的头告诉你,他要把阿绿调到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的地方,他真的会这样做,每次这样做,他都会很高兴,以前……我一直不喜欢他,认为……他是疯子,变态……起来吧。”
  
  天州没有踩环奉的头,他不是方舟。
  
  环奉惊魂未定的站起来,远处的一些正在做运动的学生,好奇的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这个方向。
  
  “环奉,你知道吗,方舟他也是和你们一个训练营出来的吧?”天州问他。
  
  环奉点点头,加倍的陪着小心说:“是的,我们是同期的,那个时候方舟很早就送去不知道那里做潜伏任务,后来我们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了,脾气什么的全部都改了……”
  
  “跟我来。”天州突然对环奉说出邀请之语,环奉再次惊了。
  
  环奉紧张的抱着那个杯子,杯子里的茶竟然是天州先生亲自给他倒的,他简直是受宠若惊。
  
  “你怎么了?”天州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不……没什么,您说。”受到刺激的环奉,无法集中精神。
  
  “环奉,把你知道的方舟告诉我,全部,我要知道全部,每一件事情我都要知道。”天州就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神情紧张的环奉。
  
  “好……那……我尽力。”环奉好像突然懂了一般。
  
  时间缓慢的过去,环奉甚至胆大的在天州面前捧着杯子无意识的喝着,思考着,回忆着。
  
  “那么……从我第一次见到方舟开始说起吗?先生?”
  
  环奉终于抬头,有些记忆是他自己也不想回忆起来的,那些记忆很痛苦。
  
  “恩。”天州双手交叉在胸前,他坐在暗处,环奉看不到他的表情,因为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是,环奉知道,那个人一定是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
  
  “我……我原来姓麦,哦,我从自己说起先生不怪罪吧?”环奉问。
  
  “不,你选择你最舒适的方式叙述就可以了。”天州这样说。
  
  “好,那么就从我家说起吧,因为,我不知道方舟先生的身世,但是我想我们这样的孩子一定出身来历是一样的……
  
  我家姓麦,是老有风的一支小组系,记忆里,我们一直活的很贫穷,我们比穷人穷,精神上也不得安乐,每个孩子出生,融心都要对那些孩子做初步的精神力的鉴定,您知道,融心对我们的控制是很严格的,融心的乐医家庭出现一个天生五音全通的孩子,会大肆庆祝,有些家族大的人家,甚至会登报庆贺,唯恐天下不知。
  
  但是,有风的后代不会得到这样的福利,一旦有那样的孩子,我们就会得到毫不客气的封印,成为废人。
  
  所以,几百年前,有风一直有一股力量,它的全称是“盛典”,这个力量会在融心封印我们之前,悄悄带走有风的有天赋的孩子,我的天赋大概是在五岁的时候被发现的,在融心到来复查之前,爸爸联络到了盛典,然后我就去了无名岛。
  
  您知道,在无名岛,有许多我们这样的孩子,从到达那里那天起,我们就要放弃自己的姓氏,成为为了有风崛起的炮灰,先生,请您原谅我用这样的词汇形容我们……
  
  那是……哦,我当年五岁,方舟先生那个时候,大概四岁吧,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和几个比他级别高好多师兄斗器,在有风,我们这样的行为是被允许的,即使是对方死了,也没有任何人去追究你的责任,春水先生那个时候是我们的教官,他常说,渣是不配活下去的。
  
  我记得那天,安清吓哭了……”
  
  “安清?”天州带着疑问重复了一句。
  
  “安清……安清他是方舟先生的第一个恋人,抱歉。”环奉有些为难的道歉。
  
  “没事,你继续讲吧。”天州觉得不在意,他现在想收集方舟的一切,即使那是他不想知道的历史也无所谓。
  
  “我有时候觉得,老天爷造人是有偏差的,您知道吗,方舟先生五岁就姓圆了,他非常优秀,那个时候,他就像一团火焰,热情,快乐,他从来不用医器杀人,他经常对我们说,他能看到音乐精灵,许多的音乐精灵,他不但跟我说,他跟每个人都这样说,也许是年少无知的幼稚之言,于是他得到了许多嘲笑,尤其是比我们大的学长。他们经常嘲笑他是个疯子……那个时候的圆州也的确像个疯子,为了证明自己,他到处找人决斗,没完没了的决斗,他总是伤痕累累。您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安清,阿绿,还有圆州,我们是多么好的朋友啊,我们无话不谈,我们开心的游戏,我们相依为命,同甘共苦,我们最最恨的一件事就是我们不是一个妈妈生的,那个时候我们认为,我们甚至认为,我们建立了世界上最坚韧的友谊啊……时间缓慢的过去,他的决斗逐渐升级,最初为了证明他的某种言论的决斗,成了升级版的生死相斗,安清,圆州成为了我们那群孩子的佼佼者,那个时候,我和阿绿是多么的为我们的好友骄傲啊………”
  
  环奉停顿了一会,自己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眼神沦陷在某种记忆当中。
  
  “大概是到了十二岁的时候,春水先生第一次派遣我们出任务,安清抽到了最不好的签,他被派遣到切尔汶,据说是要被送到一家……属于贵族常去的休闲的□之所做小童,您知道,那地方,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安清很伤心,当时我们都在安慰他。当时我们很奇怪,为什么和安清最好的圆州一言不发,安清甚至因为这件事,要和圆州断交,但是两天后,我们出任务的时候,安清去了尼沣尼,而圆州却去了切尔汶,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到圆州了……”
  
  “再……后来呢?”天州接着问。
  
  “再后来是五年后了,圆州回到了无名岛,成了方舟,成了春水先生的义子,他高高在上,脾气古怪,那个热情不再的方舟,即使得知安清去世的消息,都没掉一滴眼泪。我们开始畏惧他,离他越来越远……然后一年后,您来了,您知道吗?您的眼睛,是多么像死去的安清啊,充满绝望,总是不快乐,总是不知道前路在何方……至于……后面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所以……”环奉放下水杯慢慢站起来。
  
  “先生……您知道吗?我们一个班,八十个孩子,活下来的就只有十一个,我们失去了很多,所以我想和阿绿在一起,以后,有风和融心走到哪一步都好,我想和阿绿在一起,所以,请您答应,好吗?求您了。”
  
  环奉慢慢的跪下,他哀求天州,他这辈子要求的真的不多,他只求,早上起来,睁开眼睛就看到阿绿,那么他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天州安静的呆了一会,他语调清淡的说:“不可以。”
  
  环奉绝望了,神色灰白的坐在了地上,他喃喃的说:“您也恨我吗?您知道的,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无法反抗那些事情,所以,请您怜悯。”
  
  天州笑了下,慢慢站起来,他看着窗户外,用低缓的语调说:“环奉,你和方舟他们都比我大,有些事情,也许我经历的还没你们多,为什么你的内心还不成熟呢?你,错看了方舟,就连我……我说,我错看他,是因为我不屑去了解他,那么你们呢,你们这些好朋友呢?他珍惜你们,所以才不允许你们在一起啊,假如他对你和阿绿亲切,那么,你们就会成为长老会掣肘他的工具,假如,阿绿和你在一起,万一发生某样事情,那么你们会成为对方的牵绊……我是没关系的,因为我命好,总有人容让我,照顾我,所以他才肆无忌惮的……和我在一起,对于其他人,他无法顾忌到的人,他不会表示出他的关心,甚至他会打压你们。知道吗,你爬的越高,迎接的风越大,打压你们其实是方舟唯一能保护你们的方式,他知道你们会恨他,他知道全世界会恨他,即使这样,那个人做坏人依然做的那么高兴,他就是那样,即使他死了,可以令别人不为他伤心,那么他就满足了,他打压你和阿绿,那是因为……他依旧热爱你们,依旧珍惜你们,依旧眷念着你们那份少年天真的感情……这就是……我们都不知道的方舟啊。”
  
  夜深了,房间没开灯,环奉在哭泣,天州没有回头,却是知道的,因为环奉的声音按耐不住的充满压抑着的悲音,他不敢哭,他习惯压抑着了,即使他知道在此哭泣也是无所谓的。
  
  “我……我可以拥抱下您吗?请允许我……拜托,此刻即使是接受您最大的处罚,也是无所谓的,但是请您,允许好吗?”他哀求着,然后不等天州的允许,他走过去狠狠的拥抱他。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不停的说。
  
  “环奉。”
  
  “在。”
  
  “他很高兴。”
  
  天州拿起环奉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心脏,环奉能感觉到那心,在愉悦的跳动着。
  
  “扑通!扑通!”
  
  “我要去切尔汶,你陪我去吧。”天州对环奉说。
  
  “是。”
  
  “我依然不会给你姓氏。”
  
  “没关系,真的。谢谢您。”
  
  “好了,别给人看到了。”天州挣脱开那个拥抱,他不喜欢这样,即使他知道方舟喜欢,但是,他不是方舟。
  
  环奉缓缓放下手臂,转身要离开,现在,他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下自己掩盖了多少年,压抑了多少年的感情。他走到门口,回过头:“先生,您离开可以吗?”
  
  天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的,没关系的,现在的他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一些东西了,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他想多收集一些那个人的记忆,多收集一些他的故事,以前他想成为随知之,但是现在,他不可以再成为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走,也许未来面对的是一条绝路,但是在走到悬崖之前,他想分享一些方舟的事情。以前,他是不屑知道这些的,他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是的,他要知道他,知道那个把自己奉献给爱的人,他不懂得这样的感情是为什么而来,他不懂,所以才要学习,才去寻找……
  
  环奉站在学校操场上,仰望星空,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热情的少年,他自信满满的站在小山坡上,指着天空对他们说:“嘿,你们知道吗?我可以看到音乐的精灵啊!”
  
  天州也在看着星空,他问他:“嘿,方舟,你爱的是我还是安清?你能告诉我吗?”
  
  他却不知道,不远处的喷泉的角落,一个少年激动的咬着下嘴唇,他震惊,他受到了惊吓,他不敢相信,月亮光线下的那个窗户下,他看到了最最敬爱的老师在和一个男人拥抱着。
  
  


挂牌子的家人

  叶杨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也许几分钟之前,他还是认识他们的,但是一个转身,甚至几十秒的时间,他就不认识了。
  
  叶杨不知道自己谁,他们说自己是叶杨,那么那就是吧。
  
  有时候,他们看自己的样子,很痛苦,不过这没什么,因为转个身,叶杨知道自己就会忘记这些痛苦。
  
  “我是帝堂秋,我是你的爱人,对不起……”等等之类,一直一直有人在自己耳边说着这些奇怪的话,是谁在说呢?忘记了啊。
  
  为什么要用那么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呢?作为有瞬间失忆症的叶杨,并不觉得,他有多么的痛苦。这里房子很大,人们都对自己很友善,好吃好喝的,他不觉得痛苦,一点也不觉得,除了……有时候抚摸心脏的地方,那个地方会酸楚的委屈,别的倒也真的没什么。
  
  “吃药吧。”帝堂秋拿着几粒药来到叶杨面前,他又发呆了。
  
  叶杨转回头,先是笑了下,这种笑容,帝堂秋很熟悉,因为那是一种试探的微笑,显然他又忘记自己了。
  
  “我是帝堂秋,你的爱人。”帝堂秋从脖子里揪出一个牌子。
  
  那是一个绿色的丝带,丝带的顶端有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帝堂秋的名字,还有他和叶杨的关系。
  
  “我是帝堂秋,我和叶杨是爱人关系,我是可以被信赖的人。”
  
  叶杨认真的阅读了那个牌子,然后冲着帝堂秋笑了下:“我想我是记得你的。”
  
  他在撒谎,他的个性就是这样,总是难为自己,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是啊,你一定记得。”帝堂秋把药递给他,看着他吃下,他抓住他的胳膊,解开袖口的扣子,他抚摸那些伤痕,即使那里接受过最最好的治疗,有些伤痕,粉红色的凸起,还是在的。
  
  叶杨皱着眉头思考着,他不懂,在这样平和的环境里,谁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留下这满身丑陋的伤疤?不过没关系的,他既然记不得那些伤害,那么他就不会痛苦。
  
  “都过去了。”帝堂秋拿出一管疤痕灵,挤出里面的膏药慢慢的细心的帮他按摩着,
  
  叶杨抬头看着他,努力的记忆着。
  
  坐在客厅另外一面的鱼悦,他先是看了一会那两人,接着他回头悄悄对月光低声说:“我很害怕。”
  
  鱼悦很少对别人露出这种怯懦态,但是他真的害怕了,一个人的记忆被抹杀后,那么,那个人还完全吗?
  
  “你在怕什么?”月光轻轻的挽住他的腰。
  
  最近这两人好像明白过了什么了,从精神上的依赖,已经发展到可以进行一些情人之间的亲昵动作。比如,悄悄的亲吻,互相……拥抱。
  
  大多的时候,鱼悦会缩成一团,卷进月光的怀里,这种动作,他们以前在大海里经常做,那个时候,每天晚上月光都会包裹着鱼悦,他们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严丝合缝的嵌合在一起,就像一个整体。
  
  “要是,有一天,我忘记了你,月光,那要怎么办呢?”鱼悦靠着月光的肩膀问。
  
  月光微微低头亲吻下他的头顶:“你不会忘记我的,我们已经是一体的了,虽然很痛苦,悦儿……你有我的守护,你分享我的生命,人是无法忘记自己的手掌或者躯体的任何一部分的。”
  
  “是……这样吗?”鱼悦点点头,站了起来,现在他突然很有灵感,他觉得他能写出那首曲子的第二乐章了,甚至他想好了名字,那个名字叫“忘记”。
  
  他们身上都带着牌子,鱼悦的身上是这样写着:“我是鱼悦,是和你一起同甘共苦过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会为你提供最好的庇护。”
  
  月光的牌子是这样写着:“我是月光,我是你的大哥,我会做最好的小点心,如果你需要,可以告诉我。”
  
  院子里的人工喷泉哗啦啦的流淌着,田葛在看着田牧的来信。最近,她和自己新婚的丈夫,在莱彦另外一个城市生活着,他们住着政府的贷款公寓。田牧用弹奏医器的手为丈夫切菜洗衣服,她很少回娘家,她尽量把自己的生活和这个家隔绝开,那个姑娘心里有个疙瘩,她需要时间。
  
  “田牧说什么?”奉游儿剥了一瓣桔子放进田葛的嘴巴里。
  
  “唔……她问你好。”田葛回答。
  
  “你说,叶杨会好吗?看到糖球儿这样痛苦,我的心里也是歪歪的,不舒服。”奉游儿坐在田葛身边唠叨。
  
  田葛把那封信小心的折好放进上衣口袋:“会好的,其实,这样也不错,他们相处愉快,如果叶杨恢复记忆,一定会很恨他吧。如果是我我就恨了,我可以接受一切,但是我无法接受我的爱人把我推入火坑。”
  
  奉游儿叹息了一下,他这个人很少叹息的:“堂秋很痛苦,恨不得以身代之,当年的任务是叶杨自己要求的,那个时候,实在派不出更加合适的人了……田葛,如果是你对我这样做,我不会恨你,我会很高兴为你做一些事。”
  
  田葛撑撑自己的肩膀,最近的练习真的是累死他了,家里大大小小一堆事,妹妹的婚礼,包四海毕业考试无法当班,孙宝云生了一个儿子,现在萧克羌在医院照顾她,榔头去了莱彦,鱼悦为学校的事情一直在跟乐灵岛交涉。整个治疗所,就剩下他和奉游儿在当班。至于那个白痴琴早,竟然跟着包四海的屁股去了白水城,这个人……恩,还真是不好说呢。
  
  “车来了。”奉游儿指了下家门口的接送车,他们必须在这个繁忙的时期,努力的工作。看样子第三方乐医不开学校,真的是不成了。
  
  田葛点点头,站起来,一块带着绿丝带的牌子从身上掉下来,他弯腰捡起小心的带到脖子上。
  
  田葛的牌子是这样写着的:“我是田葛,我大你一岁,我是你不可缺的家人。”
  
  奉游儿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走路的姿态并不美观,甚至有些穷得瑟的感觉,那块家人带的牌子上是这样写着的:“我是奉游儿,我是你的挚友,我们一起死里逃生,我是你不可缺的家人。”
  
  “他们去哪里?”叶杨好奇的看着田葛和奉游儿,他看得到那块醒目的绿丝带,现在,他下意识的习惯,见人想看牌。那两个人带着牌子,他确定那些人是自己的家人,所以他要表示出自己的关心。
  
  “他们去工作,叶杨。”帝堂秋每句话的尾坠都会重复叶杨的名字,这个可怜的人,有时候甚至无法想起自己是谁。
  
  “工作啊,我也想工作呢,你……(他低头看下牌子,他又忘记他是谁了)也工作吗?”
  
  这个人是自己的爱人啊,真是不好意思呢,叶杨作出奇怪的别扭的表情,脸颊红红的。
  
  “恩,我也工作,为许多人的幸福工作,叶杨。”帝堂秋耐心的解释,此刻,他的疤痕灵已经帮叶杨擦到了脚腕。
  
  “哎。”叶杨叫了一声,显然,那里的伤还未恢复好。
  
  “疼了?叶杨?”帝堂秋手劲放轻,更加温柔。
  
  院子里,几声嘟嘟的喇叭声,帝堂秋放下药膏,仰头看下叶杨:“嘿,克羌和他们新生的宝宝回来了,我们去接他们。”
  
  花椒神色慌张,围裙上全是面粉,她带了几个家人跑了出去,她脖子上的牌子是这样写着的:“我是花椒,您的朋友,需要任何服务,都可以找我。”
  
  那些佣人的脖子上带的牌子也写着:“我是您可以信赖的人,有事您吩咐。”
  
  “哎……”月光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宝宝,软软的,香喷喷的一股奶酸,他伸出手,触摸了一下他,小家伙扭了下脖子有些不耐,月光吓了一跳。
  
  “您要抱抱他吗?”孙宝云把儿子递给月光,脸上露着一种母性的骄傲的笑容,看看她的孩子吧,全世界最好的。
  
  “可以吗?”月光小心的接过那个小生命,呵……他可真好啊,多么可爱。
  
  “这是我弟弟。”妞妞大声宣布,小心守护。这几天,这些人每次去看望都跟她开着把小弟弟抱走的玩笑,她要受不了这种刺激了,她可不准备把自己的弟弟送给他们。
  
  “真是遗憾,又是个缺乏五音的。”萧克羌嘴巴说着遗憾的话,但是做父亲的那种怜惜和爱意却带了出来。
  
  鱼悦拍拍他的肩膀:“挺好的,他会幸福的。”
  
  萧克羌点点头:“长得像我。”说完笑弯了眼。
  
  “我可以抱抱吗?”叶杨走过来,他也想抱抱。
  
  月光大方的把孩子放到他怀里,反正不是他的,他可不管叶杨会不会抱,孙宝云一脸担心。
  
  “安心,没事的。”鱼悦安慰孙宝云。
  
  叶杨接过那个宝宝,他看着他蓝色的小斑点襁褓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巨大的刺激,又令他瞬间失忆了。
  
  “噶……”
  
  “呃……”
  
  每当叶杨露出这种刹那呆的表情,大家都知道,这家伙又犯病了。
  
  叶杨迷茫的看下周围,又低头看着自己抱着的宝宝,他困惑的拼命回忆,但是很遗憾,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习惯性的扫了周围人带着的那些牌子。
  
  萧克羌:“我是萧克羌,你的兄弟,你的家人,有任何心事都可以找倾诉。”
  
  孙宝云:“我是孙宝云,妞妞的妈妈,萧克羌的妻子,你的嫂子,缺什么就告诉我。”
  
  妞妞:“我是萧妞,妞妞,我是你的侄女,不许动我的小饼干,不许抱走我的小弟弟。”
  
  ……
  
  叶杨仔细分析了那些关系之后,他来到帝堂秋面前,把孩子递给他:“我……我们什么时候有个孩子了?”
  
  他很痛苦的看着他。
  
  帝堂秋哭笑不得,他弯腰在襁褓里翻了一下,找到那个新做的牌子给叶杨看。
  
  宝宝的牌子上这样写着:“我是宝宝,还没有名字,我是你的侄儿,我将来会很爱您,您也要爱我。”
  
  叶杨恍然大悟,心终于安下了。
  
  祈兆的一家小法庭,明灿灿正在为自己的当事人辩护着,回到这里后,她慢慢的找回自己的位置,她不准备依靠谁,作为一个律师,她操持回自己的旧业。
  
  “……在这起犯罪中,我的被告人XXX属于次要地位。当日毁坏财物中,犯意是另外两位被告XXX,XXX引起的,也是他们直接组织策划并亲自实施毁坏财物。在整个过程中,被告人XXX仅仅是协助而已,其在犯罪中的地位和作用是次要的……”
  
  好好坐在法庭上,看着穿着一套律师服,滔滔不绝的母亲,眼睛里全部是崇拜。
  
  法庭审理结束后,明灿灿带着好好去街边的快餐店吃儿童套餐。
  
  “好好,你怎么不带牌子?”明灿灿发现儿子脖子上少了那一条绿丝带。
  
  “妈妈,我不喜欢那个叔叔。”好好觉得自己的爸爸整天围着那个人转,都忘记他了,而且那样对妈妈,委屈啊!
  
  明灿灿摸摸儿子的脑袋,拿起手帕帮他擦擦嘴角:“傻瓜儿子哦,妈妈和爸爸并不是夫妻,妈妈这么说,也许好好不明白,但是,妈妈和爸爸中间没有爱情,所以不能在一起。”
  
  “那,爸爸和那个失忆叔叔有爱情吗?”好好问。
  
  “有的。”明灿灿真心的祝福他们,她想她这辈子,也是个幸福的人了,她脖子上有一只国王送给他的戒指,只要一天带着它,那么她就是皇后。
  
  好好咬着嘴巴里的食物,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但是又毫无办法。他仔细想了一会,还是从小包包里拿出那个牌子,叹息了一下带到脖子上。
  
  “我是好好,您的侄儿,我很调皮,如果我冒犯了您,请您原谅我。”
  
  这一个月,从叶杨来到鱼家,每个人都努力,努力就像以前别人接纳自己一般,接纳着这个新家人,大家的生活正在慢慢的,慢慢的向前行进着。
  
  万里之外的切尔汶机场,天州在阅读一份情报,他看了一会笑着把那份情报递给身后的环奉。
  
  环奉双手接过去阅读了一会,笑着对天州说:“我挺好奇,叶杨身上带了什么牌子,情报部的情报真是越来越有漏洞了。”
  
  天州点点头,心里略微安了很多,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自己的弟弟,他总是在创造着奇迹,那些创造是无意的,但是,他总是收获满满,自己就没那么命好,不管他多么努力,却总是在做着错事。
  
  错事吗?
  
  “这是我们要入住的地方,您确定要住在这里吗?”环奉小心的问着。
  
  “恩,就住这里,我要从他的第一步开始。”天州笑眯眯的说。
  
  环奉呆呆的看着天州,天州在笑,这令他惊讶。
  
  此刻万里之外的鱼家,叶杨正站在院子里玩弄的着自己胸前的牌子。
  
  那个牌子上这样写着:
  
  “我是叶杨,我有失忆症,如果我不小心走丢了,请您把我送回这个地方(地址)…………那里是我的家,我的家人会重重的酬谢您。”
  
  院子里一声猫的欢悦笑声,花花叼着一只大老鼠从院子里飞快的跑过。它的脖子上也带着一块小牌子。
  
  “我是花花,我是鱼家的猫。”
  


都市游行中的大鼓手

  春夏交界,有个孟神节,不知道这个节气是怎么来的,总之它是传统,是六国共同度过的最大的传统节日,《音乐狂欢游行三天不间断在春夏交界到处喧闹进尽情大闹节》,简称《春夏节》。
  
  以前,在鱼悦他们的环境里,乐医是不允许在这一天不带护卫上街游行狂欢的,鱼悦是没机会,帝堂秋他们是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羡慕不已,嘴上不屑,其实很想,一起玩的一个节日。
  
  今年,在祈兆,这个家里的每个成员,都得到了可以自由出行的特许,也就是说,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怎么不令某些人欣喜若狂。
  
  大清早的才六点钟,鱼悦已经行动起来了,花椒和佣人们在屋子外装饰一辆平日买菜的有后斗的小货车。今天,萧家全家,灿灿和儿子,琴早,小豆,叶杨和帝堂秋都必须坐这辆后斗里安放了舒服的厚厚的软毛座位,中间有个摆满零嘴的长条案子的车子出行。这几位,被命令必须坐在车里参加游行和狂欢,不得离开车辆一步,没办法,虽然别人不会给车里的带来什么麻烦,但是车上的某些人确实的的确确有不安因素存在。
  
  “金色的丝带再加一些。”灿灿倒是对这种平民狂欢很有兴趣,好多年没有全心全意的因为一个节气去做准备了。
  
  “灿灿,这是什么?”琴早很好奇,真的,他看不出面前这辆金灿灿,明晃晃,挂了金彩带,加了金色的遮阳伞,带着两对圆形翅膀,有个圆嘟嘟脑袋和黑乎乎的两个图了黑色冒充眼睛的西瓜车像什么。
  
  “拉金虫。”明灿灿为琴早解释。
  
  “拉金虫?”琴早虽然笨,但是也是受过最高尚的教育而成长的乐医大人,他确定他的昆虫学教授未曾为他介绍过这种奇妙的昆虫。
  
  “恩,它吃树叶,拉金子。”明灿灿确定的点点头解释。
  
  “啊,传说里的昆虫吗?真是了不起。”琴早为灿灿的博学而发出赞叹。
  
  “不是传说里的,是我想出来的,要是真的有那样的虫子,该多好啊,我一定养很多啊……”明灿灿拍拍手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说完转身走开。
  
  可怜的琴早,大概在他的世界,这样自由的去想象,是不允许的吧,他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那个女人,心里却是佩服不已。
  
  “尿片!”孙宝云。
  
  “拿了。”萧克羌。
  
  “奶嘴。”孙宝云。
  
  “这里。”萧克羌。
  
  “宝宝睡袋。”孙宝云。
  
  “这里。”萧克羌。
  
  “我的防晒膏。”孙宝云。
  
  “这里。”萧克羌。
  
  “我的进口小阳伞。”孙宝云。
  
  “在这。”萧克羌。
  
  “出发老公。”孙宝云十分兴奋的一挥手。
  
  “好的,老婆!”萧克羌上去挽住老婆的胳膊,高兴的奔着拉金虫去了。
  
  花椒一手拉着打扮成某种苍蝇的妞妞,别问这种装扮是谁的兴趣,总之一定是那个怪胎,一只手小心的抱着宝宝跟着他们叫唤:“夫人,先生,孩子!”
  
  那对夫妻一头冷汗的回头去接孩子。
  
  “他们很高兴?”月光笑眯眯的站在台阶上,人类今天的气氛是他所喜欢的。
  
  “恩,大家的弦最近绷得太紧,所以都很高兴呢。月光,我们一先走吧!”鱼悦拉下月光的胳膊,悄悄从一边的角门出行了。
  
  他们路过音乐大厅的时候,却看到一只肥肥的蚊子(好好)报着一根柱子大喊着:“不要,死也不出去,太难看了,不要啊!!!!”
  
  明灿灿笑眯眯的拎着肥蚊子的翅膀:“儿子,安心,没人会笑话你的,你是今天游行大会上最帅的蚊子呢。”
  
  “不要!!!!死也不要!!!!!”
  
  “死了你也得给我出去!!!”
  
  “那我还是死了好了!!!!!!!!”
  
  ……
  
  “四海呢?”刘君四下张望着。
  
  “大清早的就出去了,据说学校有活动,毕业最后一年,大概也是想好好的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吧。”罗宽笑了下。
  
  白水城,商学院聚会中心,包四海无比熟练的骑着一辆独轮车在学校里溜达来,溜达去,一会大学游行车就要出行,作为学生会的重要干部,他希望站好最后一班岗。
  
  为什么包四海要骑独轮车这个问题,没人比跟在他后面的易两更清楚了。四年大学,身高还是那么点,一张娃娃脸,这家伙经常被人认为误入大学的高中生。当然这一点是不能提的,一提包四海肯定爆炸。
  
  今天包四海穿了一身牧羊人的衣衫,一会学生会的一些学妹会穿着白白的,小羊儿的衣服一起游行。在学妹当中人缘超级好的包四海,被学妹们一起托付为本年度所有男同学最嫉妒的牧羊人,鉴于某人个子太低,学妹一起出了个主意,就是叫牧羊人骑着独轮车出行。
  
  “易两啊,你觉得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帅咧?”包四海摸摸毡帽上的那根彩色鸡毛。
  
  “恩,很帅……”易两笑眯眯的夸奖,包四海还未曾飘荡起来,身边几位女生却眼睛露着小星星一般的赞叹起来。
  
  “啊……多么帅的一根豆角啊!!!!!!!”
  
  包四海一头冷汗的看着面无表情,穿着一身豆角装的易两,大失败。
  
  “走吧。”易两冲他微笑。
  
  “……恩……”包四海甩甩脑袋,腰身一扭快乐的找羊学妹们去了。
  
  上午十点,祈兆的天空几股白色的礼炮云团出现了,《音乐狂欢游行三天不间断在春夏交界到处喧闹进尽情大闹节》正式开始。
  
  月光和鱼悦今天都做穿着很长的袍子,这种袍子是纯白色的,鱼悦的下摆绣了一根火腿肠,月光的下摆绣了几个大面包,他们的脸上带了半个巧克力饼干面具,衣服背后绣了红红的一个大字,月光那个字是“名”,鱼悦那个字是“厨”。他们合起来就是“名厨。”
  关于这个游行创意,汗……鱼悦的。
  
  ……
  
  那几朵白色的火药云终于消散于天空,鱼悦拉着蹭着墙边慢慢的行走着,这身边的人就如春潮一般,呼呼啦啦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总之他们非常的兴奋。
  
  音乐声突然从是四面八方响起,月光惊讶的睁着眼睛四处寻找着,这不是乐医的音乐,只是单纯的音乐,也许正常人看不到,但是月光能在天空中看到那些音乐凝聚成的快乐粒子,它们就这么突然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
  
  “悦儿……”
  
  “我看到了月光……”
  
  “很快乐呢……”
  
  “是啊,那么多……”鱼悦和月光仰头看着那些单纯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宣泄出来的音乐的灵感,只是觉得十分舒服惬意。
  
  切尔汶,春夏节也在进行中,现在,天州就住在切尔汶的首都度古,他们入住在度古的一条小街里,方舟以前在切尔汶的第一套房子就在这条叫希水的小街里。
  
  希水很贫穷,因为这里住着的都是附近几条娱乐街讨生活的人,这些人徘徊在城市边缘,日出而息,日落而作,颠倒着度过他们的人生。天州查阅方舟过去的资料,方舟第一次的任务就是在附近娱乐街的一家贵族休闲吧,他的任务就是为了接近那里的某个政治人物……而希水这套破旧的小公寓,就成为方舟迈出人生的第一步。
  
  初到切尔汶,环奉想了很多办法把这套小屋子收拾的齐整,那里已经快二十年没人住了,走廊里破旧的木板地板叽叽呀呀几乎要塌陷,房主虽然很实在的告诉环奉,他可以提供更好的住房,价格是一样的,但是环奉的态度很坚决,不,应该是天州的态度很坚决,他确定他要在这里住个十几天。
  
  环奉安排好天州的住所,很快的返了莱彦,要知道他必须处理天州不在日子里的一些事务,现在,他已经得到了天州的全部信任。
  
  春夏节的前一天,天州睡的并不好,因为这小屋的床并不是那么舒服,还有推开窗户外面就是垃圾倾倒点,房间里很闷热,又不敢开窗,环奉没给天州装空调,因为这间破楼的电线根本扛不住。
  
  天州一整夜的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的想方舟在这里的日子,他看着那块天花板,幻想方舟看着它的样子,一直到凌晨他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可是还没睡了几分钟,屋子外,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天州反应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抓起丢在一边地板上的很旧的一条牛仔裤套在身上,他□着上身,把门打开。
  
  屋子外,希水的几位街坊呆呆的看着这位大美人,他双眼带着一丝嗔怒看着这几位。
  
  “作为……作为希水的街坊,您愿意赚五个卡逊塔吗?”那位穿着古代乐队衣衫的青年浑身冒着粉红色的泡泡,看着天州磕磕巴巴的问到。
  
  天州不明白,另外一位中年人连比划带说的说明来意。
  
  原来,希水这个边缘小区的街坊门组织了一只临时乐队参加春夏节,他们的大鼓手昨天晚上在酒吧喝多了,所以今天临时找替代。
  
  “不愿意。”天州冷冷的回了一句,管他什么春夏节,他才刚刚有点睡意。
  
  “先生……我们的人手实在不够,您不想连累整个小区的街坊吧,我们实在找不到第四十八个男人了,我们连杂货店阿伯都叫上了,不然就排不成方阵了,我们又不能用其他街区的人……哎……这是你的义务啊……先生……”
  
  那位青年拔着门哀求着,但是天州不为所动。他从莱彦过来,提前处理了六天的公事,来这里因为不适应失眠加烦躁,他困极了。
  
  “先生,每个住到这个街区的人,都要履行义务的,您不能拒绝,不然……”青年大喊着,却突然发现努力关门的这位大美人,突然停止了他的动作。
  
  “每个住在这里的人,都要去吗?”天州对这句话是很感兴趣的。
  
  “当然,每个人都被安排任务,不管后勤也好,捐钱也好,必须的。”青年认真的解释。
  
  “那我捐钱。”天州回答。
  
  “不行啊,您是这个区的第四十八个男人,必须去。”那位中年人口气有些硬。
  
  天州看看他们,想了一下:“我不会敲大鼓。”
  
  “啊,您看我的手势就行,我每蹦一下您就敲一下,我是乐队指挥。相信我好吗?”青年看天州语气松动,高兴的解释,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半小时后,天州穿着一套略微显得大了一些的卡通乐队士兵装,胸前绑了一个大鼓,他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他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他也毫不在意,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
  
  乐队的人们站在那里窃窃私语,毕竟,这个人压根不像希水的人,即使他穿着那么不合适的衣衫,但还是这么醒目。
  
  “这个,您戴上好吗?
  
  那位青年双手拿着一顶夸张的高顶白色金边士兵帽子双手递给天州,天州接过去毫不在意的戴上。
  
  那帽子,显然是不合适的,它太大了,天州的半个头陷在里面,还有那条帽带,它宽宽的卡在天州的下巴上。
  
  “真是抱歉。“青年很抱歉的看着方舟勉强露出的不足四厘米的脸,他无法看前方,他只能看着地面。
  
  一些人笑了起来,但是笑声并不是恶意的。
  
  上午九点,切尔汶的白色礼炮在天空炸了几声,那位换了乐队指挥制服的青年,挥动了一下他那把金色带星星的指挥棒高喊。
  
  “希水的街坊们!“
  
  “在呦!”
  
  “去年我们输给了XX街的*****们,今年可不能输了!”
  
  “是呦!”
  
  天州半个哈欠被憋了回去,他被那位青年的鼓励逗乐了,这家伙倒是很会挑动气氛呢。
  
  “大家想下,如果今年我们赢了,那么我们会得到什么?”
  
  “二十个卡逊塔!”
  
  “那么大家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是!!!!!!!!”
  
  随着一声巨大的炮响,希水街的大鼓手初登场!
  
  切尔汶中心区的观礼台,一群达官贵人们早就在此包了席位娱乐,春夏节的观礼台并未按照一般的政权阶级区分,它是按照钱数区分的,你出的钱越多,位置就越靠前。当然,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前三排的席位,能提前买到席位的都是有办法的人,这所谓的办法和路子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上午九点十分,狂欢的热浪席卷整个度古中心区,,男女老少披红挂绿,艳装浓抹,载歌载舞,一辆辆有特色的彩车,各种形式的表演队伍从观礼台前经过。观礼台上的人,购买一种叫折金卷的带着丝带的银质纸片,如果看到中意的队伍,就把纸片丢出去,这些纸片按照等级不同能换到现金。
  
  所以每年观礼台这边能观赏到最最精湛的表演,因为度古最最有钱有势的人都聚集在此。
  
  “敖文表哥,真是的,今年又是你得手了。”萨卡叙宁冲着前面包席的好友打招呼,这位二十多岁的度古金融新贵羡慕的看着自己的表哥,他总是这么有办法,每年都能买到前座。
  
  敖文回过头,冲自己表弟弟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萨卡叙宁高兴的拉着自己小女朋友的手,站起来,看下四周羡慕的眼神,然后带着某种虚荣穿过狭隘的过道,坐到前排。
  
  抚摸着那个舒服的包边软沙发,萨卡叙宁舒服的叹息:“嘿,表哥,真不愧是度古的魔术师呢,你总是最有办法的,哎?今年你怎么没带新伴呢?怎么,我们切尔汶找不到表哥喜欢的人了吗?”
  
  敖文靠着沙发,他那张切尔汶著名的英俊脸上露出一脸乏味:“腻了。”他淡淡的说。
  
  “是啊,是啊,您早就该收下心了,还是听从姨妈的,找个女人吧,女人很好的,干吗喜欢……呃,抱歉表哥。”萨卡叙宁连忙闭了嘴,自己这个表哥有多难招惹,他是清楚的。
  
  本来好好的气氛,因为敖文的阴郁,搞的十分尴尬,萨卡叙宁神情紧张的四下张望,突然他指着一个队伍的大鼓手说:“哈哈,表哥,您快看那个鼓手,实在是太有趣了。”
  
  敖文微微抬头,那是一个一看就是临时拼凑的平民乐队,他们穿的制服有新有旧,乐队的音乐简直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但是就是这样的队伍,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他们哈哈大笑着,把手里的折金卷丢过去。
  
  队伍最后的鼓手,安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敲着大鼓,他高兴了就来一下,不高兴了,就无所谓的跟着队伍溜达。他的帽子太大了,他只好用一只手扶着,另外一只手他还想打哈欠,显然这位鼓手先生最近没休息好,显然他忘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鼓槌,每次打哈欠他丢了他的大鼓槌,可怜他身边的长号先生只好不停的帮他捡起来。
  
  于是在特殊的日子,特殊的时间,滑稽由此而来……
  
  敖文先生也觉得十分有趣,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萨卡叙宁长出一口气的躺回座位,安心观赏起演出。
  
  但是,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位大鼓先生大概敲的过于用力了,他一下没抓住,鼓槌飞了出去,那鼓槌好巧不巧的落到了敖文的脚前……


从天而降的一亿个馅饼

  天州一边走路一边打瞌睡,假如不是因为疲惫,他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游行,这样的气氛,犹如上千人吹着愉快的下班口哨一般的愉悦,在他过去的日子何尝感受过。
  
  童年,少年,青年,如今他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天州,不管如何变换环境,他都未接触过这个层面,他对这个层面的认知是无知的。
  
  队伍的音乐奇奇怪怪的弹奏着,对音乐要求完美的他,实在无法忍受,忍无可忍,他只盼望着这样的游行赶快过去吧,他脚上那双靴子实在太大了,虽然那位好心的指挥为自己塞了不少卫生纸进去,但是他还是觉得带不起来。
  
  他就这样拖沓着这双大鞋,带着那个大帽子,一生当中他走了最长的一段路,徒步行走八条街,他的胸口,那面大鼓越来越重,还有人不停的往他身上丢东西,他觉得被冒犯了。
  
  此处的冒犯,并非天州对阶级如何的敏感,而是他承受的教育令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态度,这是他的潜意识习惯。
  
  那位指挥先生,从来没指对过节拍,虽然他大汗淋淋,虽然他无比卖力。整个段快乐进行曲,竟然没有一位演奏者愿意按照曲谱走,48个人,就有四十七个人按照自己的情绪来,他们摇头晃脑袋的,浑身激动的,无比兴奋的乱七八糟的表演着。
  
  而他们的观众们竟然也完全不在意他们的错误,他们很捧场的笑着,闹着。
  
  多少年来沉淀下来的习惯,天州不能忍受错误,尤其是音乐上的错误。所以四十八个人,只有他自己按照正确节拍走,但是正是因为这样他成了队伍里唯一的错误者。
  
  一段小号的齐鸣,接着是一段长号逐渐,逐渐把音乐送上高峰,在律动中,本曲最□的那声大鼓终于轮到了。
  
  天州打了个哈欠,举起鼓槌准备给这些错误的演奏者还有那些错误的、完全没乐感的笨蛋一声正确的大鼓声。
  
  但是,很遗憾的是,那个抓握着并不舒服的大鼓槌失手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天州的眼睛跟着鼓槌,一直跟到它平安落地,然后他扶着自己的大鼓,还有那顶该死的帽子,慢慢走出队伍。他没看到此刻队伍的演奏者用多么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他没看到他穿越过人群,走到贵宾席台阶上的时候,那位指挥者几乎晕厥的样子,他只是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步调走。
  
  天州看看地面上的鼓槌,又看看胸前的大鼓,非常明显,他无法弯腰蹲地的捡起那个鼓槌,所以他跟旁边的人说:“帮我捡起来。”
  
  那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是还是捡起他的鼓槌递给了他,他给的角度十分的刁钻,就身体向后躺着,微微抬起手臂,爱给不给的样子。天州吸吸气,是,这里不是乐医的世界,他只是个平民,如果想平安的在切尔汶度过一段时日的话,他还是不闯祸的好。
  
  于是,他微微低头,去拿那个鼓槌,那个该死的鼓槌。
  
  然后,那个巨大的帽子,很称职的掉了下来,砸在了那个人的脑袋上,天州看下他,那个人摸摸额头,惊讶的盯着他看。
  
  “抱歉。”天州为自己的帽子砸到人道歉,他看那人不动,只是那么奇怪的看着他,他无奈的身体微微下倾,拿过那个鼓槌。
  
  天州想站起来,但是更大的麻烦等待着他,他的头发勾到了那位先生胸前金灿灿的礼花扣上,天州看下那边已然震惊的完全停止的人们,是啊,他耽误了那些人可怜的游行,要是那些人输了,自己还能在希水住下去吗?
  
  天州抬起腿,一脚踩在贵宾席的沙发上,把手伸进靴子,他随身都要带小刀。以前他带信仰之刃,现在,为了安全着想,他带着一把匕首,说是一般的匕首,那把东西也是银光铮亮,发着逼人寒气的东西,尤其是当他拿出来一刀挥断头发,接着很利落的把匕首回鞘插回靴子,然后微微把身体向右边挪动了两步。
  
  两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大汉,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天州看下他们,嘴角勾起一丝丝笑容,能叫他们触碰到自己才奇怪了。
  
  “抱歉。”天州为自己带来的麻烦进行了二次道歉,如果环奉看到一定会万分惊讶的。
  
  那人还是没说话,真是没礼貌的人,天州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眼睛带着一贯的鄙视外加看不起的眼神。
  
  大鼓声再次响起,乐队指挥挥舞着他的指挥棒,颤抖着指挥着,他一边指挥一边向后看,而他的大鼓手,依旧执着的犯错,依旧打着他的哈欠。
  
  指挥先生非常惊讶,为什么这位鼓手能安全的回到队伍里,警察就……这样放他回来了?
  
  天州并不知道,刚才自己已经在危险的地段几经徘徊,并非他不聪明,也并非他不精明,只是在他所以然的世界当中,只是飞个鼓槌,只是那把刀切下头发,只是大帽子掉下来砸个人,这些算不上什么吧?而且他已经道歉了,虽然他觉得略微不妥,但是做都做了,他懒得去想,他想回家睡觉。
  
  坐在贵宾席上的敖文,无视表弟萨卡叙宁惊愕的张大的嘴巴,他只是轻轻的,小心的,从扣花上摘下那一缕软软的,质量非常好的头发,他轻轻把那缕头发放在嘴巴边亲吻了一下之后,对表弟笑眯眯的说:“嘿,萨卡叙宁,你看到了吗?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萨卡叙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点点头。
  
  天州背着那面大鼓,跟着那个杂牌军整整走了十一个小时,他的双脚打出泡。关于他的惊险经历,开始那些人还是在意的,但是游行队伍狂欢气氛的渲染,人们见无人来追究,渐渐的不再害怕,虽然过了今天他们肯定会想,会说这件事,但是,那是明天的事情。
  
  “您好,您要吃个水果吗?刚才有位大眼睛的姑娘,往我口袋塞的。”队伍终于休息,据说,两个小时候,就要进入深夜狂欢,所以这个节日才叫《音乐狂欢游行三天不间断在春夏交界到处喧闹进尽情大闹节》,那位指挥先生走到天州面前递给他一个苹果。
  
  天州看下那个苹果,多少人拿过它,这个人的口袋谁知道会装些什么东西,他才不要吃,天州把脑袋扭到一边,根本不想理这个人。
  
  指挥先生不好意思的看下四周,幸亏所有的人都疲惫不已,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没人去看他的尴尬。
  
  “我叫研然艾洪,您的名字?”指挥先生介绍着自己,切尔汶的人都是复姓。
  
  天州想了下:“天州。”
  
  关于天州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即使在有风,知道天州这个名字的也不过是长老会以上阶级的人,这世界上的人万万千千的,天不是个多么特别的姓氏,它只不过是在有风的游戏规则里起了一个区分作用的符号,这就是天州对自己姓名的态度。
  
  “您是外国人?”研然艾洪说完上下打量已经脱去大鼓,甚至脱了鞋子,坐在路边台阶上的天州。
  
  天州没理他,他正看着自己的脚,他的脚上大大的起了六个大水泡,脚趾前端的薄皮全部起来了,非常的疼。
  
  研然艾洪对那些水泡并不在意,队伍里许多人都起了,即使是劳动人民,也会受不了今天这样的游行的。
  
  “哎呀,您可真骄傲。”研然艾洪笑了下,他站了起来,伸手从路边一个长刺的植物上摘下植物的刺,他弯腰抓起天州的脚准备吐吐沫消毒,然后拿那根植物的刺帮他挑开那些水泡。
  
  “啪!”天州一巴掌打开他的好意,他绝对无法忍受别人对他的脚吐吐沫。
  
  研然艾洪有些怒气,他张嘴正要说什么,场地另外一边有人叫他:“指挥先生,指挥先生,快到这里来。”队伍中,一个吹小号的号手神色慌张的叫着研然艾洪。
  
  天州抬头看了一眼走开的研然艾洪的背影,接着看自己的脚,他的脚如今并不美观,那双大鞋不知道有多少人穿过了,一些黑色的泥巴粘在他的脚上,这令他恶心,他抬起头,看下四周。
  
  这里是队伍休息区,一些公共的水管在地上自由的冒着冷水,有些饥渴的游行人员走过去,捡起水管直接就着水喉喝水。天州站起来,也捡起水管冲洗自己那双可怜的脚丫子,冲洗干净后,他有样学样的摘下一根植物的刺扎破那些水泡,挤出里面的水。
  
  研然艾洪端着一大盒面值非常大的,齐刷刷,新展展的折金卷来到天州面前,他的身后,游行队伍的所有成员都是惊讶的,带着羡慕的眼神,嫉妒的眼神看着研然艾洪。
  
  “这是……千苏敖文先生指名给您的。”研然艾洪蹲下,向天州展示那些可以换成现金的折金卷。
  
  天州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用自己撕下来的衬衣包裹自己可怜的脚。
  
  “按照规矩,东西要平均分配,当然最大的一份是您的,您看,你要留下多少?”研然艾洪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是钱,真正的折金卷啊。
  
  “随便。”天州换了一只脚继续自己工作。
  
  “那么,五分之一可以吗?”研然艾洪小心的说出一个公平的分配方式。
  
  “……”天州点点头,注意力依旧放在他的脚伤上,即便是那边发出巨大喝彩声,他都没抬头。然后在接着休息的一小时内,不断有人过来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有人亲昵的称呼他为老兄,有人把自己带的老婆亲手做的馅饼递给他请他一定要尝一尝,很快天州周围放满了食物。
  
  远处的音乐还在喧哗着,天州坐在路边的废纸板上,他伸展着自己劳累万分的腿,靠着路边的墙壁,而他的周围放着各色食物,半个面包,几个馅饼,几瓶饮水,还有半个干乳酪,假如不是他那副海妖一般的面孔,假如不是他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他和真正的乞丐是没区别的。
  
  “他收下了?”千苏敖文很高兴那个有一双蓝眼睛的绝顶美人能收下自己的礼物,即使得到了确定的回答,但是他还是再次的问了下自己的随从。
  
  “是的,没说什么的就收下了。”随从笑着回答。
  
  “干得很好!不过真的很遗憾呢,原本我对他印象还是很好的,不过……算了,没个性就没个性吧,不过我真的很喜欢骄傲的、有性格的人,你知道的,我见了太多空虚的躯壳,找个有思想、有个性的人真的是很难的,我以为……”
  
  千苏敖文突然发觉自己唠叨的过多了,他闭了自己的嘴,继续作出非常有兴趣看表演的样子,随从没说什么,到是他的表弟讨好的说了几句那位美人的话,千苏敖文给了表弟几个笑脸,非常的难得。
  
  休息过后,又是几个小时的夜游,天州觉得这辈子,他一定会深深的把这个记忆记在灵魂当中,当那位指挥先生告诉大家可以结束了的时候,他揪下那面该死的大鼓,二话不说的拦了一辆穿行在游行队伍中的出租摩托离开了。
  
  回到希水区的天州,无比狼狈的回到寓所,什么走廊破旧的霉臭,什么并不舒服的床铺,什么窗子后面的垃圾堆,他都顾不得了,他打开房门,脱去那套该死的游行制服,脱去那双臭鞋丢到门口,直接□的走进房间。把那些讨厌的东西拍在门外,他站在狭小的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甚至他还好不嫌弃的吃了一个冰箱里放了一天的硬面包,然后,他穿着干净的睡衣钻进床铺,只用了一秒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千苏敖文带着自己的表弟,还有他的随从来到了希水区。
  
  “我的天,表哥,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地方。”萨卡叙宁拿着他的手帕堵着鼻子,小心的绕过那些路面上的臭水凹,他一边走一边抱怨着。
  
  往日,希水是非常热闹的,在那些臭水凹的附近,到处都是小摊子,现在这里除了到处跑的野狗,安静异常,昨日兴奋的人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出来做什么营生了。
  
  “是这里吗?”千苏敖文仰头看着这栋二层旧楼,这栋建筑物竟然能直立起来,简直是奇迹一般。
  
  “先生,绝对是这里,我前两天交的钥匙,您不知道,他的同伴……啧啧,那也是一位美人呢。”房东太太讨好的笑着,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圆形钥匙板,那上面绑了一圈的钥匙。
  
  “我去帮您把他叫下来?”房东太太讨好的说。
  
  “不用。”千苏敖文非常大度的挥挥手,他很想看看那位有着一双宝石一般眼睛的美人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
  
  走廊的楼板子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睡梦中的天州皱下眉头,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累坏了。
  
  “膨……膨膨膨……膨膨膨膨!”房东太太一边敲门,一边冲着千苏敖文笑,她很尴尬,因为她的这位房客好像很注重自己的隐私,他换了新的锁子,她的那圈权利钥匙竟然没有一把能打开这里的锁头。
  
  千苏敖文看着地面上丢弃的服装,那些衣服四处丢着,甚至,几条带着血渍的衬衣布也丢弃在门外。看样子,他的这位新宝贝,过的并不好。
  
  膨……
  膨膨膨……
  膨膨膨膨……
  
  天州终于被巨大吵杂的敲门声吵醒,他缓缓的坐了起来,他看着摇摇欲坠的大门,一些灰尘缓缓的因为某种力量的撞击掉了下来。
  
  撩开被子,天州光着脚站在地板上,来自脚丫子上巨大的疼痛一直传到他的心底,他一步一挪的来到门口打开门,门外,那位肥硕的房东太太带着笑容对他夸张的喊:“我的孩子,真要恭喜你了,您的头顶,硬是砸下了一亿个馅饼呢!”
  
  天州看下她身后的那几位,一股子巨大怒火缠绕在他心中,他甚至想,也许他来切尔汶本身就是错误的一个行为。
  
  “我欠你房租?”他问房东太太。
  
  “当然不,我亲爱的孩子!”房东太太夸张的说。
  
  “滚!”天州这人,即使怒火再大,他也是这样语调清晰,不骄不躁,他对这位太太说出了他在人生之前从未对女人说过的过分话。
  
  说完,狠狠的甩上了房门,转身继续睡觉去了。


都是爱过他的人

  房东太太惊讶的看着这位在她看来,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时髦的上等人,她甚至能从他那双毫无瑕疵的手上能观察出来,这位先生养尊处优。
  
  但是,他们就这样的,毫不留情的,被那位新房客关到门外一直关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房东太太没说话,她唯一的,小小的权利就是欺负一下那些付不出钱来的房客们,当然,那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大的乐趣,假如不是亏欠房租,谁会去陪一位又老又丑的女人唠叨呢?
  
  敖文站在那栋摇摇欲坠的小楼下面,他看了一会突然对身后的表弟笑了:“这里是希水,这里的骄傲只能保持三星期。留下我的名片,他会来找我的。”
  
  天州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某人预定的目标,自己已经被打上了标签,他今后,不要想在切尔汶任何地方得到工作。
  
  当然,关于这个问题,天州不会考虑的,他只是来感受方舟的生活,住一下他住过的地方,了解一下他的世界,他无需也要按照方舟走过的那些生活道路也原样子的来一把。所以,大概那位敖文先生要失望了,这辈子,天州不会求他,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不会求他。
  
  至于为什么他会这样偏执的到处寻找那个人的痕迹,这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每天清晨,天州会从那张小床上爬起来,他认真的打扫着个人的卫生,打扫房间,清洁自己。说起来可笑,天州不会自己保养手指和修剪指甲,在他成长的这两个畸形环境中,无论怎么变化,无论多么人间或者地狱,都有人为他修剪他的手指甲。
  
  清洁完毕后,天州会穿好衣服,慢慢的溜达出去。在有个地方,坐在那里可以看到方舟工作过的地方,那是一家咖啡店的窗户,只要坐在那里,就能看到某个休闲销魂之所。天州每天会在那里吃两餐,晚上很准时的九点上床休息,他完全不觉得乏味,他甚至觉得,这,就像一个假期。
  
  “天州先生,请等一下。”研然艾洪在小区的一个角落叫着天州,这是天州在这里住的第十四天,最近他胃口不好,所以,咖啡也不喝了,还自动给自己减餐。
  
  “这个给您。”研然艾洪悄悄递给天州一卷钱,那些钱很脏,面值并不大,抓的温热。
  
  “不要。”天州把钱递还给他,转身想走。
  
  “难道您想屈服吗?难道您真的要成为那些剥削者的玩物吗?假如不想,那么请收下这些钱,我会悄悄支持您的,相信我。”那位曾经的指挥先生,很急切的略微带着气愤的把钱塞回来。
  
  天州抓着那卷钞票,奇怪的看下这位一副正义使者样子的切尔汶人。
  
  “不管您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相信我,真的,您只能相信我,等这件事情过去,我就带您离开,离开这个丑恶……啊!您要干什么?不要……救命啊……”
  
  天州打了正义先生,因为他一边说话,一边竟然拿起他的手抚摸起来,所以天州毫不客气的把他一脚踹到墙根,毫不客气的揍了他。
  
  走出巷口,天州突然看下自己的手,他突然明白了某个人生前一直在做的事情,他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把手和皮鞋的边擦了一下,接着他把那块手帕丢进垃圾堆说:“真脏。”
  
  千苏敖文坐在车子里,看着那个人被那个卑劣的下等人拖进小巷,他气的牙根痒痒,没过多久天州走了出来,他拿起白色的丝帕连手带鞋子擦了一遍后,把那块手帕丢弃在路边的垃圾堆。
  
  千苏敖文看着天州的背影走远之后,他下了车子,来到小巷,小巷的一角,有位鼻青脸肿的先生呻吟着:“请帮我……哎呀……叫警察……救命啊……我要死了……请帮我……叫救护车……”
  
  千苏敖文当然不会救他,他甚至想也上去踹他几脚,他站在那里突然笑了。
  
  “表哥,不好了,你的美人被带走了。”萨卡叙宁从街外跑进来。
  
  最近,千苏敖文每天都会来默默的看着那个叫天州的家伙,开始他觉得他是来看他的窘迫样子的,就像之前他做过多次的事情一般,他逼迫过许多人,他认为这是一种游戏,他的手段并不高杆,但是屡屡得逞,这不能怪他,这只能怪全球经济紧张。
  
  最近,千苏敖文觉得自己沦陷了,他疯狂的喜欢上了一个人,说不清为什么喜欢,那个人没亲戚,没朋友,他就像个希水幽灵,他不说话,不交朋友,他每天默默的坐在那个座位,托着下巴看着一个方向,一看就是一天,千苏敖文觉得,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寂寞的人,他就像一本命中注定的悲剧书。
  
  天州看着面前的这张照片,照片里的方舟还呈现少年时的模样,他还小,还稚嫩,还……有着单纯的笑,但是……他依偎在一个臭猪的怀里。
  
  天州放下照片,看着面前这只肥猪,此刻切尔汶的天气并不炎热,但是,这个人却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珠,一般喘粗气,天州看下照片再看看他,心想,这人比起以前,大概是最少胖了八十斤以上呢。
  
  “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抓不到你了,我的小心肝……”一个肥硕的人用如此尖细的嗓子说话,这实在很难听。
  
  天州的心脏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他站起来,很快有个彪形大汉强迫他坐了下去。
  
  现在天州坐着的地方正是,他一直看着的希水边缘的一家私人会所,当年的方舟在这里做过最卑贱的小童。
  
  “真没想到呢,你长大后竟然这么漂亮,不,当年你就是最漂亮的。宝贝儿,把那些东西还给我好吗?你知道的,没有那些威胁人的东西,这里的买卖是在越来越难做了,宝贝,我们可是夫妇的,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一定会对你好……来,把那些东西还给我……我们再像以前那样好吗?”
  
  确实的,实实在在的天州感觉到了那份疼痛,来自内心。
  
  “你不能跟他走。”千苏敖文跑进这里。
  
  “千苏敖……文,啊,新生代的帝国大商人,真是欢迎,不过本店现在暂时不开业,您能晚上来吗?”胖子怪笑着对千苏敖文说。
  
  “来你这里会脏了我的鞋底,祖其晤贡,全切尔汶都知道你是个变态,你性虐待玩弄死的少年染红纽利河水(切尔汶的三大支流)。”
  
  千苏敖文这句话是说给天州听的,但是很明显的天州没有听,他浑身在发冷,的确他脑袋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这个身体,这个身体是他的吧?真可笑,他竟然想替他来找什么记忆,他在翻找什么呢?他能看到他什么呢?看到……是啊,他看到了,他看到一个屋子的角落,那个伤痕累累的方舟,看着窗户外的蓝天。
  
  “我竟然一点温暖也未给过他……我是猪吗?我甚至还不如这只猪呢。”天州慢慢站起来,向外走,那些保镖想阻拦他,但是很明显,他们无法靠前,一阵古怪的音乐从奇怪的地方响起来。
  
  那是环奉。
  
  天州慢慢的走到那个胖子面前,他仰头看着他,他必须仰头,他太胖了。
  
  “你可记得我?”天州问他。
  
  胖子愣了下,在他记忆里,那个少年方舟大概不具备这样的态度吧,他就是个小可怜,当然,最后那个小可怜盗取了他一生的心血,他才不得不从切尔汶的某个层次跌落在这个下等区蜷缩着自己。
  
  “当然……记得,我以前是那么的爱你,每天晚上……我都会叫你啼哭十几次,一天……”
  
  胖子在那里唠叨,千苏敖文却呆了。
  
  “我说我不认识你你相信吗?其实,我还不如你呢,我从来……都是看轻他的,为什么这样冷呢……”
  
  天州说着奇怪的话,他站在那里看着屋顶的吊灯,吊灯的周围是古代的一个壁画,上神的儿子因为错误被丢入凡间,他成为卑劣的奴隶,与秸鳞(传说中世界上最丑陋的女人)生下了一个儿子。
  
  那副画的名字就叫□。
  
  “真是遗憾呢,我们都是……爱过他的人,呵,一个伤害他的肉体,一个伤害他的的心。”天州低下头,突然很方舟的抚摸一下他的头发,他的神情突然变得那么像那个人。啊!他终于明白了他,他必须做出那么招人厌恶的刻薄,他害怕别人触碰他的内心。
  
  “你必须死。”天州对他说,是不管这个人是谁,不管他过去对方舟做过什么,也许那个时候的方舟必须讨好他,必须忍受他,但是他是天州,所以,这只猪,他必须死。
  
  “如果他死了,你会离开切尔汶吗?说实话,我并不想和您对立,我还不想招惹你,我也打不过你。所以,我允许你在切尔汶杀死这个肥猪的话,你能离开切尔汶吗?”
  
  屋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慢慢响起,天州没有回头,他早就知道这个人,她就在他的附近。
  
  “切尔汶的国家乐医总裁所所长,新上任的所长华莱西亚大人,幸会。”天州缓缓回头,看着那位穿着一身火红长裙的女人。
  
  包四海小心的问着鱼悦:“哥,您看行吗?我第一次想收个徒弟呢,现在我们这边不是不能对外招生吗?但是你看,我们可以自己找啊。”
  
  现在,鱼悦和包四海还有易两,还有刚回国的榔头,坐在白水城的一家很普通的酒吧里,以鱼悦对酒水的认识,这里没有一杯能喝的酒,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酒吧里的人都吃的很香甜,甚至他们听音乐都听的如醉如痴。
  
  “琴声细腻,表现力丰富,音乐富有张力,节奏把握清晰,四海,这人不错。”榔头对包四海夸奖了几句。
  
  真是没想到,只是几年,榔头一张嘴竟然说的全部行家话了。
  
  鱼悦笑了下,看看包四海:“挺好的,只不过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还有,他最少也有四十多岁了把?已经不好打基础了,而且,人家愿意来吗?”
  
  包四海笑了下:“第三方乐医名声不好,但是他又不知道我是乐医,先骗到手再说。”
  
  鱼悦笑了一下,看看榔头:“据说这条酒吧街有白水城最好的酒,我很久没回来了,不然,我们喝一杯。”
  
  “是啊,我们也很久没一起喝酒了。”榔头冲他笑了下,两人站起来,转身离开。
  
  “这两人,以为拍电影呢,还来去都不打招呼的。”包四海无奈的摇头,他看下身后的易两,易两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钞票,伸手抓过一位酒保的领子硬生生的,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的就把人家拖了回来。
  
  “把,那个人叫过来。”易两把钞票放在酒保的口袋里后指着舞台上一个捧着一把模样古怪,通了电的乐器,大叫大唱的,头发用啫喱全部焗的梳理起来的,穿着镶嵌着宝石的马甲,露着胸口的骷髅纹身的……中年男人。
  
  酒保看了易两一眼,把钱从口袋拿出来,丢到他的脸上,怎么说呢,这位酒保的动作是帅气的,不过易两才不会为此受到影响。
  
  “你们这些该死的挖角者,我们老板不签约!”那位酒保这样喊着。
  
  易两被如此侮辱,他自己不在乎,但是有些人却受不了了,包四海蹦了起来,对着酒保的屁股就是一脚:“谁要挖他的角。”
  
  酒保向前倒了一下,易两迅速阻挡到包四海的面前,他悄悄的把脑袋后仰:“您就是来挖角的。”
  
  包四海,仰头喝了几口……汽水,他不喜欢喝酒。
  
  “谁说的啊,我就是来收徒弟的,真的。”
  
  酒吧,最怕乱,只要有一丝丝的风吹草动,人们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无比。他们围拢过来,开始大喊大叫,唯恐天下不乱。
  
  那些收份子钱的保安公司,倒是迅速撤离了这个地方,假装没看到。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收他做徒弟的。”大概是觉得自己个子太低,包四海蹦到桌子上突然指着舞台上一脸雾水的弹奏者大声的解释了一句。
  
  那些人,他们哄堂大笑,就连那位演奏者他也笑了。




  甘图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娃娃脸,在周围哄堂大笑的声音当中他打量着他,这人二十岁大概都不到吧,一张娃娃脸,微微的笑意甜甜的,他并未因为那些笑声而去生气,他就很热切的看着自己,那个表情不像在看人,倒是像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在看一个玩具,他要得到自己,甘图冒了一身冷汗,因为那个娃娃脸的目光实在是太热切了。
  
  这可是自己的第一位徒弟啊,包四海热切的看着甘图,年纪大点没关系,个子比自己高,没关系,没有基础,没关系,他可以教他,哥哥都答应自己收徒了呢,这次一定要好好的给他们做一次漂亮的事儿,一定要家人刮目相看。
  
  “你一定要做我的徒弟。”包四海确定的再跟甘图说了一次。
  
  甘图尴尬的笑了下,他不想打击这位先生,他是正宗的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因为毕业后工作难找,他才开了这家酒吧。这附近的酒吧生意个个不如他,那是因为甘图的音乐在酒吧一条街是出名的,甘图热爱音乐,以前他也做过有关于音乐的美梦,那就是让全世界认同自己的音乐,可惜,他的形象好像不适合当年的流行风,也许现在野性男人会招人喜爱,可是他的年纪又大了,不过在这个小小的酒吧街,倒是人人认识他的。
  
  “可是我不想做你的徒弟啊。”甘图对包四海有礼貌的笑下,应付着,毕竟来的都是客嘛。
  
  “怎么你才可以做我的徒弟呢?说出你的条件来,我答应你任何事情。”包四海是急切的,但是他忘记了,越是急切别人越觉得你不值得。
  
  “小兄弟,我真的不可能做你的徒弟,我也没有什么条件,如果您喜欢我的音乐,你可以每天来,我给你六折,帮这位先生办一张贵宾卡。”显然这位甘图先生也并非傻瓜,他已经在推销自己的贵宾卡了。
  
  包四海看下易两,易两面无表情无法给予他任何帮助,于是他只好办理了一张贵宾卡。
  
  “甘图……再来一曲……来一个!”酒吧有人吆喝着。
  
  甘图冲自己的衣食父母们点点头,转身上了舞台,一边的服务生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键盘乐器,他站在那里冲大家鞠躬:“在我们这条小街,我们这个酒吧不是最排场的……甘图也不是最有出息的酒吧老板(观众笑),但是,能和大家交朋友,表演甘图最喜欢的音乐,那正是最快乐不过的事情了,这首曲子,节奏快速,是我最近做的曲子(啊,他还会作曲,包四海更加高兴了),它的节奏非常快速,希望大家喜欢。”
  
  甘图的手指轻轻的放在键盘上,一首轻快带着浓郁的街头风的曲子慢慢的,由他的手指表现了出来。
  
  音乐的最初,那些音符就像软绵绵的棉花糖,轻柔……后慢慢的那些东西产生变化,开始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加着速度,越来越快,轻盈跳跃的节奏充满欢乐的气息,甚至,一些活泼的颜色也被他表现了出来。
  
  酒吧里喧闹的声音从甘图的音乐开始,就停止了,没有人去打搅甘图的音乐,因为即使是放过一个节奏也是遗憾。
  
  “易两,我喜欢他。”包四海叹息了下,没想到平民的世界,音乐已经能演绎成这样了,真是了不起。
  
  关于音乐的美感,表现力,其实并非乐医的主要课程,乐医是从精神力开始的,他们注重的是音乐的磁场力,但是也不是说乐医的音乐是不美的,因为每个人都是有感情的,有感情的人一代一代的研究音乐,音乐怎么可能不美呢?只是乐医很少在公众场合演出,从最开始,乐医的音乐从来就不服务于耳朵。
  
  包四海坐在那里慢慢的想着,甘图的音乐不错,竟然能把那些快乐的情绪代入到他的思维当中,作为纯音乐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好啊……”
  
  “真棒……”
  
  “甘图……”
  
  “听得老子的尿都快爽出来了。”
  
  甘图一曲结束,酒吧里热闹非凡,赞赏声一片,这些观众,有的已经听甘图的音乐达到十年,为了满足他们,一直一直吸引他们,甘图一直在努力着。
  
  包四海慢慢站起来,走上舞台,甘图呆了一下。
  
  “这位客人。”
  
  “做我的徒弟……”
  
  “……”
  
  “你愿意听我的音乐吗?如果我的比你好,如果我赢过你,那么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好像没赌博吧?”
  
  “你喜欢音乐吗?”
  
  “当然。”
  “好吧,那么……听我一曲,你再想一下吧。”
  
  包四海站在那些键盘前,太少了,一组的键盘,根本无法表达出他每天弹奏的音乐,而且这些通了电的乐器,包四海觉得,它们缺少表现力。
  
  “可以再给我上两组键盘吗?”包四海回头问甘图,甘图呆了一下,他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观众。
  
  “滚下去。”
  
  “谁叫你上甘图的舞台了。”
  
  “你算什么东西?”
  
  “快滚下去。”
  
  包四海尴尬的笑了下,从他做乐医开始,就没被人如此对待过啊?不过好在他现在性情还算训练的不错,他只是笑了下,但是易两未必就愿意见到了。
  
  “呯!”一声枪响,酒吧顿时安静了,易两的手里一只手拿着一把枪,对着观众席。
  
  “坐好,拿好你们的酒杯,憋住了,好好听,谁捣乱,谁……死!”
  
  好吧,现在真的没人说话了。
  
  包四海尴尬的冲甘图笑了下,他自己动手,从一边的乐器台上搬了两个键盘。
  
  “呼……这样的演奏还是第一次呢,我很少演奏这样的音乐呢,怎么说呢,很开心。那么我也表演一个快速的,快乐的乐曲吧。”
  
  包四海的双手放置在键盘上,他甚至学着甘图的样子冲大家点头,接着他的手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高节奏快速弹拨的状态,不是说他要卖弄,这已经是最低的速度了,而且这三个键盘根本不再一起,它们是分成两组,一组上下,一组单个的,所以他要不停的调整位置。
  
  一滴水,从第一个音符开始,滴落在一片树叶上,水珠炸开,变成千万个水珠,跳跃,它们跳跃着,向前跳动着,上班族拼命奔跑追赶公车,球场上短跑运动员快速的奔跑,小丑快速的玩耍着手里的抛接球,冰上运动员快速的表演着旋转,他们转动着一直转动到你看不见到他,主妇们冲进打折的商场拼命的购买着,动物园的猴子从这个树蹦到那个树,日历在快速的翻动着,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转个圈再来一次。
  
  天空是蓝色的,是灰色的,是白色的,是七彩的,墙上的藤蔓是绿色的,大妈的披肩是豹纹的,阳光下的草帽是金黄的,孩子们的笑脸是愉快的,各种各样的颜色快速的得到某种命令一般它们……
  
  “噼啪……嗤嗤……噼啪……”在乐曲结束之前,那些电子乐器,因为支撑不住包四海的速度,终于短路,燃烧了。包四海看着烧着的键盘,遗憾的,尴尬的冲甘图笑了下:
  
  “抱歉,我会赔偿的……”
  
  甘图擦了一下鼻子滴下的鼻血,没错,这里所有的人都在流鼻血,因为一首曲子,只听了半首,精神因为得不到舒缓,硬生生的这些可怜人都流出了鼻血。
  
  “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收我做徒弟。”甘图抓住包四海的手,激动的浑身发抖的说。
  
  天州慢慢走到华莱西亚面前,很多年没见了呢,这个姑娘长大了呢,她怎么会到这里?怎么会在切尔汶成为仲裁所的所长?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为了巩固自己的力量,乐灵岛那个该死的老头子,找到了四方遗族。
  
  “你长大了,都敢穿露胸装了。”天州突然调侃了一句。
  
  华莱西亚顿时面红耳赤,她低头看下自己这套美艳无比的艳红色的长裙,是啊,女人一过三十就开始对漂亮的颜色感兴趣,她是越来越喜欢红色了。
  
  “要你管。”华莱西亚捂住自己的胸,无比尴尬。
  
  “你怎么不去吴岚,钬溪节回来了,在吱吱那里。”天州不希望华莱西亚卷进他和融心的战争。
  
  华莱西亚神色暗淡了一下,无奈的笑笑:“我刚继承了族长。“
  
  天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转回身看下那个一言不发的胖子,那个胖子已经看到了华莱西亚,因为她火红的红裙细腰上挂着乐医仲裁所的牌子,这样的人他招惹不起,所以他保持沉默。
  
  “我要杀个人,行个方便吧?”天州笑了下,对华莱西亚说,他的语气非常轻蔑,就像那个胖子是一叠端到面前的蛋糕一般。
  
  “随便你,杀了你就走吧。”华莱西亚的语气透着不耐烦。
  
  “我还不能走呢,即使你放我走,那些人也未必放的。”天州指指屋子外的屋顶。
  
  那边的屋顶,一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华莱西亚后退了几步,抚摸下自己的红宝石项链:“我还有一个晚会要参加。”
  
  说完她转身要离开。
  
  “华莱西亚,看到你很高兴。”天州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华莱西亚没回头,她小声的说:“我也是。”
  
  那道红影消失了,天州转回身,屋子的窗户突然无声的破碎,化成无数片,一些快速的穿过破碎的窗户,进了这间已经狼狈不堪的大堂。
  
  环奉悄悄的走到天州身边:“我来吧。”
  
  “不用,看好门户,小心狗跑了。”天州微笑着下着命令,今晚,在这里,他要消灭这个肉身的一道魔障。
  
  屋子那边,那些窥视者拿出了自己的医器,天州接过环奉递给他的那把二尺三寸余,腹广七寸,琴冠为魁,琴弦十八根的医器,他轻轻的就犹如撩拨爱人的衣扣一般,手指缓缓向前抖动,那些破碎的玻璃,突然犹如被千万条木偶师提拉的控制线一般从地面升起,接着犹如利剑一般冲向那些人。
  
  今夜的音乐,是给方舟的,天州就这样告诉自己,他弹拨着,回忆他们一起坐在河岸上,四色花树下,一些美好的时光流逝了,他没注意到,当他警醒,那些美好的东西却成了寂寞的印记,它越快乐,自己越寂寞,所以天州的音乐是寂寞的。
  
  寂寞如刀,杀人无血,天州的音乐干净,却不优美,它只是利器,那些窥视者,一个又一个的无声倒下,血把白色的透明玻璃染成红色,最后它们集中在了一起,一起奔向了那个早就呆了祖其晤贡。
  
  祖其晤贡带着那些血玻璃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身体出现一条,又一条的小伤口,那些玻璃围绕着他,切割着他,凌迟着他,他惨叫着,甚至他想抓住面前的一片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惜的是,他伸出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不见了,他难听的嗓音一直发出绝望的惨叫。
  
  千苏敖文紧紧闭起眼睛已经不忍再看,再次他是没思想的,他无法想象。
  
  突然祖其晤贡的声音骤然停止,他睁开眼睛,却正好看到祖其晤贡的脑袋被什么切割了一般,它整齐的掉了下去,祖其晤贡死了。
  
  太好了,他可以不必忍受这样的折磨了,千苏敖文转头去看表弟,却发现他早就昏晕过去。
  
  “真是多管闲事。”天州把医器慢慢的放到地面上,他看着窗户外。
  
  “你不觉的你太残忍了吗?”窗户外有人带着责怪的语气说。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乐灵岛更加残忍的人吗?”天州讥讽到。
  
  “我不想和你起纠纷,吱吱会不高兴的。”窗户外那人叹息了一下说。
  
  天州皱下眉头,手指波动了一下,千苏敖文觉得大地突然发了怒,他被一股子奇怪的力量推倒,他身后的墙完整的到了下来。
  
  琴汐冠就坐在外面的某块空地上,他的脚下铺垫了昂贵的红地毯。
  
  那些粉尘四下飞扬着,但是唯独无法进入红地毯的区域,琴汐冠无奈的摇摇头,优雅的坐到后面的那把椅子上叹息了下说:
  
  “为什么我不能叫呢,我才是他的亲生哥哥,而你,你知道,知道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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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医(耽美慎入) 作者:老草吃嫩牛(长期潜水乐悠悠推荐) -画眉深浅- 给 画眉深浅 发送悄悄话 画眉深浅 的博客首页 (338826 bytes) () 11/12/2009 postreply 14:4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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