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黃醬蟹肉面
前些日子忙著些萬聖節的活動, 到了週末又要陪兒子出城賽球.連著好幾天都沒怎麼睡好, 大概上了火了, 牙齒有點兒痛. 平時愛吃的都嚼不太動, 弄個不用牙口的麵先吃吃吧.
蛋黃醬: 先把細細切碎的蔥蒜和隨手抓來的幾苗香草用橄欖油先炒軟了, 加上高湯白葡萄酒煮開後, 再稍稍略熬一會兒. 離火. 倒入幾顆蛋黃, 拼命打散拌勻, 再加些黃油. 當然還有鹽糖胡椒粉.
煮好的細意麵也是用細細切碎的蔥蒜和隨手抓來的幾苗香草用橄欖油先炒炒, 然後加點煮麵的麵湯水再煮煮, 還有鹽糖胡椒粉, 離火. 起鍋前再加入一部份的蛋黃醬拌拌.
蟹肉用黃油溫火燙熱, 剩下的蛋黃醬再加點匈牙利的甜椒粉和韓國的辣椒粉, 放入蟹肉拌勻, 澆在麵上.
麵挺好吃,由其是那蟹肉和微辣的蛋黃醬真還蠻搭, 三口兩口就扒得盤底朝天, 碗里的面都吃完了醬汁和蟹肉還有點剩, 起身到廚房再烤兩塊面包來沾著吃. 等麵包的時候望著桌上大半個空碗, 突然心頭一怔, 想起一樁往事
賽螃蟹
很久
很久 很久以前
那是 小.蝌蚪還在大學讀理科的時候
同學中有個白嫩嫩水噹噹的 上海姑娘
她和我
在校園里,宿舍外 還有 图書館的大門口
經常很開心的一起
聊聊过去 談談未來
後來 也一起去
电影院里看电影 咖啡館中喝摩卡
還有那個 樹很多的小公园內 牽牽小手
有一天 上海姑娘
臉紅噗噗的 用很小 很小的声音 对我說
蝌蚪 你過來
阿拉有話要同儂供
我一看这場面 心里面的吊桶七上八下
手心里 也沁出了 两滴冷汗
腦子里轟然一声 媽呀 可千万別.......
上海姑娘 終於把話說清楚了
原來她阿媽想要我去她家
給她弟弟補習英文
想請我先去她家吃個便飯 商量商量
哈~~~~ 呵呵 没問題 我說
週未那天 小.蝌蚪 套上西裝
沒有革履 脚上穿的是All Star的球孩
準時來到 上海姑娘她家
先跟她 眨個眼
然後再 摸摸她弟弟的頭
緊跟着
箭步向前 深深的一鞠躬 滿臉敬意的
望着她阿姆
飯桌上 菜已擺好 霧騰騰的直冒熱氣
看了看 挺豐富
四菜一湯
一碟子刀功仔细的 火腿 鸡 肉 絲
一大碗滿是冬菇筍尖的烤芙
一盤子的油爆虾
湯是一海碗黄魚做的羹
最後一個有点失望 小盤兒里 沒看到上诲姑娘老是吹噓的 响油鱔絲
却是一堆炒得稀里糊塗的 攤黄菜
吃 吃 不要客氣 都是自己人
老大娘扯起了嗓子 聽起來還是那麼温柔細軟
大家拿起筷子笑嘻嘻地互相夾了一巡敬菜
我端起碗來正要動箸扒飯
老大娘指着桌上那盤黄菜細声說道
小先生啊 你嘗嘗这個螃蟹好不好吃
我楞了一下
舉箸嚐了一大口連称
好吃好吃
老大娘笑嘻嘻的 有些曖昧又有些得意的說道
這個螃蟹肉是阿拉特別給你做的
我又楞了一下
心想 老太太是不是糊塗啦
俺提醒他一下
这個黄菜真好吃 再加点黄瓜更好
老大娘 嗯 又 咦 了一声
我看看老人家開始有些明白了 趕快接着說
对了還要加些木耳
老太太的脸上開始有了許多血色
我激動的連忙接着說到
最好是用張薄餅刷上面酱夾着吃
老太太臉一下就變綠了 沒再說話
飯後我幫着收拾碗筷 看到廚房櫃上有鍋滿滿剛煮好的湯园蓮子湯
阿拉開始有点後悔自己的莽撞 但是心里還是很不服氣
明明就是一盤炒鸡蛋 却非要說是螃蟹來矇我
雖然是有那麼一点点意思 但也不能教我睜眼說瞎話 指鹿為馬吧
等了一會兒 沒見有端出蓮子湯的意思
算了 阿拉有骨气
回家
第二天一早
上海姑娘紅着眼握着我的手 在那個 树很多的小公園里
低声的告訴我說
阿姆叫我告訴儂 阿拉的弟弟 要學的是法蘭西語
儂不懂法蘭西 阿拉不要再理儂
大陽下山了
我们俩輕輕拍去对方身上的树葉和塵土 拖着疲備的身躯和破碎的心
互道珍重
日月星辰 春去秋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小.蝌蚪 還是在大學里念本科
這次學的是 画画兒
校園里 又出現了一個白嫩嫩水噹噹的 上海姑娘
不是我同學
她是
我们素描課的人体模特兒
校園里我們很少見 宿舍外我已住上了小套房
图書館的大門口 那是菜鳥們見面的地方
电影院和咖啡館 我们倒是常去那兒留漣
很多樹的小公园 却也不知道什么時候 改建成了一間 很多霓虹灯的汽車旅館
有一天 上海姑娘 臉紅噗噗的 用很小 很小的声音 对我說
蝌蚪 你過來 阿拉有話要同儂供
我站起身來 沒有說話 慢慢的朝她走去 沒聽清楚她說什麼
好像是 讓我在她背上搔搔癢 還有
明天她媽來看她 想讓我过去幫她做几個菜
呵呵 没問題
我說
就上海菜吧
週未那天 走到那個 霓虹灯很多的汽車旅館前
那里有一叢小竹林 以前公園還在的時候 我就在那里採过一些嫩竹筍
蹲在地上拿出美工刀 輕輕的鬆着嫩筍週圍的細土
微灼的陽光透过淡淡的晨霧 恣意的洒進了碧綠的竹林
剛剝的筍尖還帶着几滴清徹的露水
拉開的美工刀映着陽光 閃爍的有点刺眼
我 突然头皮一麻 有点昏
不是貧血
靈感來了
用力的踢開画室沈重的大門
抖索的撐開一張嶄新的油布 鉛管里的油墨 猛獸般的湧出
粗細不同的彩筆像野馬一樣踐踏着画布
填色的刮刀瘋狂的來回撕扯 淨筆的抹布擠出來的
是我的汗水和淚珠
時間靜止了嗎
不知道 也 不在乎
窗外的太陽怎么突然 斜了
連蹦帶跳的 衝開家門
廚房的边上站着 上海姑娘
啜着桂圓茶的嘴角泛着一些微笑 沒有幽怨 有点興奮
走过來 順手拿起桌上的紙巾 輕輕的拭去我额上的油彩
慌忙放下竹筍 我連声的道歉 对不起 回來晚了
我走進廚房 想幫点忙
小老太太穿着剛漿洗过的旗袍 有点緊
腳上的布面高跟 繡着一些小花
啊 小先生啊 小先生 你可回來了 菜馬上就好 先坐下喝点酒
我正要開口
啊 小先生啊 小先生 没関係没関係 姑娘跟我說了
你画画常常忘了時間 有的時候連飯也不吃茶也不喝啊
这怎麼可以啊 要注意身体的啊
老太太一手拿着鍋鏟 另一手 也不知道使得什麼勁 輕輕的把我按在桌邊
坐下
餐桌上已經用碗扣着幾個烹好的菜
忍不住掀開碗蓋
都是家中冰箱里現成的剩料做的 看起來却誏人垂涎欲滴
老太太開心的轉過頭來
啊 小先生啊 你是不是一天都沒吃飯啊 一定餓死了
你先吃 先吃
姑娘啊 你給小先生盛飯啊 趕快趕快
我再炒一個螃蟹 馬上就好
我楞了一下 家里没有螃蟹
好奇的抬起頭來 老太太利落的把我平常煎牛排的厚重生铁鍋 駕在瓦斯炉上
擰上火
打開抽屜 找了個小碗 小碗里倒了兩匙香醋 一些糖
又拌了些切得極碎的嫩薑茉
另外又拿了個磁碗 里面打了几個蛋 並不打散
拿了我吃飯用的义子 輕輕的 在那些些圓乎乎的蛋黄上 來回的划了几下
然後把那碗拌了糖的香醋 淋了一些在裝蛋的磁碗里
順手又拿起磁碗晃了両下
老太太轉过身去 用手在鍋上比了比
燒熱了 関掉火 又往鍋里倒了些油
我偷眼看去 磁碗里鸡蛋的表面已經有一点点的凝固 發白 想來是因為醋的関係
老太太抄起磁碗 往鍋里稀溜一倒 另一手緩緩的用义子
順着外圍 把平在铁鍋里的鸡蛋一次次的向中間 往里撥
沒几下子 又開了大火
把剩下的糖薑醋往鍋里一倒 噗哧一声 滿室生香
又在上面飄了点 塩花兒
関火 起鍋 上菜
連声叫到
炒好了 炒好了 螃蟹炒好了 吃飯吃飯
我心里一沈 連声叫苦 正盤算着 如何是好
老太把菜往桌中一放
來來 快吃 快吃 小先生不要客氣
这是我们家鄉常做的 賽螃蟹
其实就是炒鸡蛋 呵呵 呵呵
蛋黄蛋白希里胡塗的混在一起 有的硬 有的軟 再加上薑糖醋的味道 吃起來還真的有点像
來來 試試看 試試看
哦 還有你家的米沒了 飯不夠吃的話 我看到你的冰箱里
還剩着几張墨西哥餅 熱一熱 拿那個捲着吃也不錯
这個時候的我 已經感激的眼淚都快迸了出來
趕快站起身來
恭恭敬敬的往老太太的碗里 敬了一塊豬頭肉
大娘 您 叫我蝌蚪吧
老太太滿意的端起飯碗 咬了一口豬頭肉 用筷子指指桌上的那盤賽螃蟹
說起这個菜 原來是以前我一個最好的姐妹教我做的 她自己最得意的就是这道菜
每次請人吃了 都要故意說成是螃蟹肉做的 然後等着看人家的反应
如果有人說真的跟螃蟹一樣 她就高興的趕快再請人喝一碗蓮子湯
要是說不像 她就不再同那人說話 自己也要生個好几天的悶氣
她家那個 就是為了受不了她这個毛病 游泳到香港 開計程車去了
我給老太太杯里的蓮花白斟滿
老太太 哈 了一声 放下杯子
還有她的女兒 本來有個很要好的同學 也吃了她的賽螃蟹 却不曉得說丈母娘的好話
一下子两人就被断絕了往來 女兒為了賭氣 嫁给了一個法國老教授
還帶着弟弟也一起搬到了法国 說什麼 要教他法蘭西
我这姐妹後來也做船去了法國 和女兒一起住了几個月
不習慣 又回來了 她那一輩子的積蓄也都给了她兒子
小伙子不成材 跑到荷蘭的什麼阿母斯特丹 在紅灯区那里 開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店
唯一能讓他母親感到安慰的是 聽說他還会做一個叫什么 布朗尼的小点心
哎 人啊 人啊
我說 蝌蚪啊
那個布朗尼是啥玩意啊 倒底好不好吃啊
我的喉嚨卡住了 說不上話來
老太太站起身來 在我的背上拍了几拍 眼一斜
看到了地上的鮮竹筍
哎呀 這個東西好啊 明天我再炒個竹筍炒肉絲给你們吃
上海姑娘 扶住她娘 撿起地上的竹筍 輕輕的在我的屁股上 打了兩下
媽 還是我炒給他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