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却相当热烈,其用词的现代性,放在今天来也毫无过时之感。其中最经典的一句大概是:“假若你现在能够understand me,accept me,那我就连生命都可牺牲,更何况是我的家庭和地位!”再看下来还有这样的句子:“你的意思,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且留此一粒苦种,聊待日后的回忆罢![……] 我将要到法国去,度过我的残生。王女士,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初一看,我还觉得真情厚意,殊为不易。可是慢慢地,觉出里边的不对来了: 郁达夫写这封信时的痛苦,大概是因为王映霞不接受他的爱情。可是这样的话,假若王映霞真能够understand 他,accept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一定努力做到长相厮守,又怎么会舍得“牺牲生命”?要牺牲,也应该是万念俱灰的时候牺牲才对啊,等到皆大欢喜,再来牺牲,那不成傻子了么?还有那句“要去法国度过残生”之语,其实也没有可感动的地方。当时的法国是什么啊?花花世界,文化之都。到那里去度残生,哪里委屈了他了?还说得痛苦万状好像那是个塞外无人区似的。他要真的心灰意冷,就应该说“我要到灵隐寺去,度过我的残生”。 由此可见,这些话实在是没有道理。也许郁达夫真的是情种,这些话也确实是肺腑之言。可是他还是犯了浪漫主义华而不实的通病。这种话说出来,说的人痛快了,读的人也被感染。小女孩子一看,感动得稀里哗啦,全然不想里头的情意原来有许多水分。